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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疲惫的趴在桌上,闭上双眼。   “夜莺,夜莺,醒醒别睡了。”   组织里的人全都唤她夜莺,这是饕餮为她起的名字。在这里每个人都有自己专属的代号,曾经的真名,谁也不会关心,更不会提起。   叫她的人是侍女花狸,对她轻声说。   “饕餮回来了,似乎受了不轻的伤,你要不要去一下。”   她想起,饕餮前几日接了一单很棘手的任务,似乎是要出一趟远门,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嗯,我去看看。”   前几天他出门前,夜莺心中根本不考虑他会不会受伤,说不好还巴望他伤得重些,现在居然有些着急想见见他。是担心他吗?   还是别的什么情绪在驱使她的脚步?夜莺无意识的握紧了手中的小刀。   “我以为你再也不会主动来见我。”   夜莺撩开帘子,正好看见饕餮光着上身准备涂抹膏药,迟疑了一下,她还是走了过去。   “竹叶青呢?你这伤难道不需要她来看看有没有问题。”她避开对方的目光,接过那瓶膏药跪坐在他身前上药,饕餮的身上有多道利器造成的伤口,深浅不一,细看之下还有不少旧伤。   “我没让她来,”饕餮低沉的声音带着一些沙哑,竟然有种说不出的慵懒,“她要是在这,你还会来帮我上药吗?”   “......”夜莺沉默不语,耳廓上的一丝微红却出卖了她的心境。   “还在生气?”饕餮低下头,贴在她的耳边问道,还坏心眼的用唇在上摩挲。   夜莺打了个激灵,正想躲开,对方却早已看破企图,牢牢按着她的肩膀,她只能勉强侧过脸。   “您就好好养伤吧,饕餮大人,别的事就少操心些,免得那位大人派新任务的时候,你还病怏怏的躺在床上。”   夜莺瞥了一眼,头一回见他的脸色这么苍白,恐怕回来的路上留了不少血,这次伤得的确不轻。   饕餮不甚在意的哼了声:“怎么不说说你这几日发脾气不干活的事?现在倒知道还有任务?”   夜莺不说话,只是沉默的涂着药。   “你不信我那天说的?”饕餮见半日无人应答,低头问。   夜莺的手僵在半空,过了好一阵子,仿佛是为了控制自己的情绪,很慢的答道:“我信,是你下的命令。”   “我也说了那不是我的本意,难道这个你就不信了。”   “......”   她垂着头,只觉胸口的火熊熊的烧着,又夹杂着别的什么情绪。   “灭了平武庄对我有什么好处?你为什么不好好想想睚眦为什么要告诉你这个消息?你......”   “够了!”   像是再也无法忍受,她用力把饕餮推倒在床上,自己也因为太过用劲往后倒退了好几步才站稳。   “对你有什么好处?我怎么知道?这么久以来你做什么事我能猜得透意图?可能是你觉得好玩,又可能你觉得没了平武庄更好控制我!反正要谁生谁死还不是你一句话?我不就是你的一把剑?你需要考虑我的感受吗?三年前我就应该知道!”   夜莺对他不顾一切的大喊,看着对方罕有的稍带愕然的表情,心中产生了一丝丝的快意。   “饕餮,你知道我现在最想做的一件事是什么吗?”她丢掉药瓶,冷笑了一声。   她的手上握着刚刚从房间里带来的匕首,向前走了一步。   “你还是这么容易冲动。”   她听见饕餮低低的叹了一声,却没有更多的动作。   “想了千百回都想不到居然是在这种地方,用这种方式。”夜莺望着他,又走近了一步。   “原来这么久以来你一直都还是想着杀我。”   她愣住了,没想到对方居然说出这样的话。大概是被恼怒冲昏了头脑,她竟然觉得那语气里有满满的失望和委屈。   疯了吧......他哪里会是这种人。她在心里嘲笑着自己。   “如果你这样做了,肯定会后悔的,无论能不能杀死我。”饕餮紧紧盯着她道。   “只要把你杀死,所有噩梦都会结束。”   电光火石间,她的匕首已经捅进了对方的身体,却没想到饕餮连一丝反抗的意图都没有。   “你......你真的下得了手......”   还在诧异饕餮的全无防备,她听见耳边传来咬牙切齿的声音,条件反射的躲开两步。   那匕首还插在他的身前,因为疼痛,饕餮脖子上的青筋也凸了出来。   “夜......夜莺,你真的,真的下得了手......”   她看着饕餮的双目,心里的慌张如惊涛骇浪涌来。   你那是什么眼神啊,不要这样看着我,明明是你做错在先!我做的没错!我不会后悔!   夜莺捂着嘴竭力抑制着呼之欲出的叫喊声。   “你......”饕餮的额上满是大汗,他咬着牙,强撑起身体就要向夜莺走去。   “你死了,一切就结束了,我就自由了!”   她似乎又给了饕餮一掌,等回过神来的时候,对方已经倒在床上,嘴边淌着血,却还是死死的盯着她,眼中全是根本读不懂的意味。   夜莺大口大口喘着气,再也不敢多逗留一秒,转身便往门外跑去。   回到自己的房里,她的心还砰砰砰的跳着,胸口中的火快要把她燃烧殆尽。明明已经做了那么久杀手,但她的双手颤抖得比第一次杀人还要厉害,明明只是把一把匕首□□一个虚弱的伤者身体中,竟然会害怕到这种地步。   双手还沾着血,夜莺低头看着,笑得苍凉,竟然要在他伤得接近无法动弹的时候才有胆子杀他。她又想起三年前和饕餮的交手,自己几乎被他断了全身筋脉。当时的饕餮丝毫没有把她当作一个女人看待,出招毫不留情,在最后自己被他打翻在地,不待挣扎起身,就又再被他一脚踩在身上,完全没有收敛的力气撞在腹部,她又吐了一口血。   “你服不服气?”饕餮居高临下的觑着自己,身后的披风被呼啸的风吹起又落下。   “是我技不如人,你要杀,便杀。”她艰难的说道,眼前已经被血模糊了一片,看不清对方的神色。   “你赢不了我。”   这是她失去意识前听到的最后一句话。   “我赢不了你......”夜莺从回忆中清醒过来,凄然一笑,“好像是啊,这三年都没能打败你,可是那又怎样。”   她从桌上拿起自己的琴与剑,低声说:“你死了,一切便结束了。”   大概是饕餮回来的时候遣退了下人,一时半会也没有谁发现异样,周围还是一如往常的平静。但夜莺并不敢久留,匆匆捡了几件要紧的物品,趁着大家没注意逃了出去。饕餮对组织来说有多重要她是清楚的的,平日里底下许多人看见饕鬄是大气都不敢出,现如今自己竟然杀了他。   夜莺想,从此以后大概再没有几日安稳日子好过了。她嘴角的苦笑不知是担忧自己的前路,还是为了别的什么。   但不管怎么说,她已经逃离了这个一直束缚着她的地方,摆脱了那个一直束缚着她的人。   最后再看了一眼,她调转马头疾驰而去。 作者有话要说:  大改了楔子,希望大家多提意见,我会勤快更新的0.0 ☆、此人多半有病   大宓,顺宣帝八年,皇帝沉迷修道成仙,不顾朝野,宰相欧巡一党独大,朝中贪官污吏无数,民不聊生。   权贵之间明争暗斗,为了铲除异己,民间渐多被冠以“杀手”称号的人,甚至兴起不少专门培养杀手的组织,专为人雇去做些见不得人的勾当。   暮歌岚就是众多杀手中的一员,她最近有点烦。   本来她的生意做得顺风顺水的,和雇主之间的交易也没什么问题。不料最近出现了一个难缠的家伙。   事情是这样的,几日之前,她在夜里把京城有名的“鸳鸯楼”和“风雅阁”一窝端了,顺便把去里面取乐的几个在悬赏榜上有名的人解决了以后,碰上了一个人。   当时她正在一个屋顶上非常无聊的看着这两个原本金碧辉煌的妓院被熊熊烈火吞噬的时候,身后不远的地方无声无息的出现了一个黑衣人。   当时她还以为是哪个对头请的杀手,或者是那里派的人找到了她,伺机要把她干掉,整个人马上进入了绷紧的状态,留意着那人的动向。   想不到那人只是远远盯着她,也不说话,就好像她是一个值得观赏的假山或者是什么特别的玩意,把她看得有些浑身不自在。   这也是自然了,深更半夜的,忽然出现一个不是来寻仇的也不是你的同伴的家伙,他什么都不做,也不说话,只是远远的观察你的一举一动,怎么想都觉得诡异无比,饶是再大胆的人也觉得背后凉嗖嗖的。   暮歌岚偷偷瞄了几眼,确定那家伙背后是有影子的,她才松了一口气。虽说做这一行的人一向不相信神神鬼鬼之说,但头一回遇到这么莫名其妙的事,还是让她不由自主往怪力乱神上想去。   鸳鸯楼和风雅阁这不愧是京城内数一数二的豪华建筑,许是为了木材的坚固,在建造的时候把油与松脂混合着抹在了上面,遇到大火,更是烧得欢了。   暮歌岚看着那两个大招牌被烧得掉落地上发出巨大声响,心里也没有什么大的触动。她自认不是什么为民除害的好人,但是想想今晚这一票,又能拿到不少赏金,还是觉得有些痛快。   当然了,她是没有办法无视身后一直注视着她的人影,时刻警惕着对方会不会趁她松懈的时候冲上来给她一刀。但是出乎意料的是,那人什么动作都没有,也丝毫没有要隐藏自己行踪的意思。   暮歌岚内心嘀咕,莫不是遇上神经病了?   正思考应该怎么做的时候,身后的人向她走过去。   她非常警惕的回过身,手上的剑随时准备要出鞘,要知道高手过招,成败往往只在瞬间就能决出。   没想到,那黑衣人走到距离她还有几步的地方停了下来,盯着她,然后。   “你好,请问姑娘现在有空吗?”一把非常有礼貌的年轻男子的声音,从那黑衣人的面罩下传出。   哈?   三更半夜,一个来路不明的黑衣人,在屋顶上问一个刚刚杀了许多人的杀手是否有空,口气寻常得就好像在茶馆里问小二今日的特色菜是什么。   暮歌岚差点以为自己的耳朵是不是在刚才和那采花贼杨晔打斗中受了什么伤,竟然听见了这么莫名其妙的话语。因为太过讶异和莫名其妙,她的喉咙不由自主发出了一声滑稽异常的“啊?”声。   说完后她觉得自己表现得有点像个傻子。   不过对方好像以为她真的没有听清楚自己的话,又字圆腔正的重复了一遍。   这回暮歌岚终于相信自己的确听见了这么一句张二摸不着头脑的话了,她上下打量了对方一阵子,才勉强把他归为也许是某个脑子少根筋的雇主想要请她干活,于是叫这个下属来请她。   否则在这三更半夜,在看过她大开杀戒后,还能问她是否有空,实在不是一个寻常人做得出来的。   她腹诽了这个雇主好几遍后,才清了清嗓子,来掩饰自己刚刚的失态:“你是何人派来?”   “天下的百姓。”   暮歌岚差点从光滑的琉璃瓦上摔到屋檐下。   好不容易勉强站稳身子,她几乎要脱口而出一句:“你的脑子没问题吧?”   天下的百姓?天下的百姓难道认识她一个小小的杀手?天下的百姓要她做何事?还是说“天下的百姓”这句话这是哪个新起的组织碰头的暗语吗?这人是不是那组织里初出茅庐的接头人,找错对象了?   暮歌岚寻思着,在不清楚对方真实身份之前,还是不要随意得罪他,正所谓做人留一线,日后好相见,尤其是行事作风这么诡异的组织.......   “请问,您是否找错人了?”她尝试着问道。   “你是不是暮歌岚?”那人极快的再次问。   暮歌岚一愣,是自己没错啊,但她不记得自从在那个地方逃出来后,有进了什么组织,又有了这么些莫名其妙的暗号,她满头雾水,但还是回答:“是,你是何人?”   黑衣人又往前迈了一步:“我找的正是你。”   暮歌岚心底打了个突,听对方认真的语气,也不像是寻她开心,好像也不是精神有问题的家伙啊。   她想了想,还是决定认真的说道:“我不认识你,找我有何贵干。”   “想请你帮个忙,事成之后自然不会亏待你。”   哦,原来真的是有委托啊,那说什么天下的百姓故弄玄虚,直接开门见山不行么?   “要我干活也不是不行,先自报家门吧,最起码要让我知道,委托人是谁。”暮歌岚听说是有生意送上门,也暂时把那人刚才莫名其妙的话语抛到脑后。   “我是代表这大宓的黎民百姓而来,姑娘这次要接的,是一件为国为民的大事,做好了,全天下的百姓都会感激你的。”   那人的话说得正气凛然,即使蒙着脸,都能感觉到他的脸上肯定是义正词严的神色。   暮歌岚目瞪口呆的盯着他,愣了半晌,最后她得出一个结论,这人可能,真的,脑袋有点问题。 ☆、缠人的小尾巴   自从那夜之后,暮歌岚就不得安生了。   三天两头都会受到这个人的骚扰,而且他还总是神出鬼没,好像总能预先知道自己要去哪里做任务似的。   每次完成任务之后,他都会突然冒出来,苦口婆心的劝说她接下这单委托,而且还有不把她说服誓不罢休的趋势。   暮歌岚心里郁闷,她在那天夜里就明确的和那人说过:“我没有意愿去名震江湖,或者是流芳百世,大侠有这鸿鹄之志,还是另请高就吧。”   不料黑衣人却丝毫没有泄气,还是很一本正经的说:“望姑娘再多考虑几日,在下先告辞,过几日再来问姑娘的想法。”   说完不等她再讲些什么,一个轻功便远远的离开了。   看这人的身手倒是不错,暮歌岚站在原地暗自思索,可惜是个脑子有问题的。连她的住址都不问,还说什么“过几日再来问姑娘的想法”呢?不过即使问了也无用,她一向是居无定所的。   这么想着,她也就把这件事忘在脑后了,毕竟这种闹剧一般的意外,也不是什么值得深究的东西。   不料,三日后,在她偷得一家官员家的玉佛后离开的途中,竟然又再次遇见了那个人。   那时候她有些心不在焉的在屋顶上奔跑,寻思这家主人虽然用了重重锁扣来关着这玉佛,却是做了回冤大头。那锁外表看起来虽然巧夺天工,实际上却不过是金玉其外败絮其中,里面的机关还不如寻常人家嫁女儿的嫁妆箱子上的锁。但是这家人肯定以为自己的锁非常牢固,恐怕还是花了大价钱订造的。   看来还是得自己略懂一二,才不会随意被人骗了去。不过那打造这锁的锁匠,还真是损啊,锁和钥匙一类的事物,是能偷工减料得的么?   正暗自叹息着这世道乱,人心不古,暮歌岚借着微弱的月光,看见不远前方站了一个人,不由皱起了眉头。   黑灯瞎火的三更半夜,不睡觉的,还在房顶上溜达的人,怎么可能是普通老百姓呢。   她放缓了脚步,仔细打量前面的人。   那人回过头来的时候,暮歌岚便知道是冲着自己来的,没想到那家伙还真是言之有信,果然是过了几日便又来找自己。   罢了,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暮歌岚也不打算躲躲闪闪,她落在对方身旁,等着那黑衣人开口。   “不知前几日在下提到的事情,姑娘考虑得如何。”   “我那时候就已经说清楚了不会接这个委托的,因为我没有那种仗剑走天涯的豪侠气概,也没有匡扶正义为己任的觉悟,这江湖里还有很多比我优秀的杀手,你何必在我身上浪费时间。”暮歌岚一口气把话说完,转身便要走。   “姑娘且慢,”黑衣人一个晃身,拦住了她的去路,“要什么样的条件你才肯接?”   身前的路被人挡了,暮歌岚不甚痛快的皱起眉头,她往后小跳了两步:“你这人怎么这般不讲理,再要纠缠,可别怪我不客气。”   “我以礼相待,只是希望姑娘再考虑考虑。”   “不必考虑了,”暮歌岚望了他一眼,心里生出一个主意,“你既然是说为了天下黎民百姓,又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为何不以真面目示人?要我如何信你。”   她也是有心刁难,想着不管换作是谁,必然不会贸贸然的就摘下面罩,毕竟她是个杀人不眨眼的杀手,要是哪日有人出钱让她杀了这人,那他死的可能就大大增加了。只要他不愿意脱面罩,那她就可以顺水推舟拒绝他。   但是这人却偏偏反其道而行之,听了她的话,竟然丝毫不犹豫的脱下了面罩,望向暮歌岚:“我按姑娘的要求做了,这样子,诚意够了吗?”   月光下,是一张年轻的脸,浓眉,一双大眼格外精神,长了一副看起来非常古灵精怪的英俊面容,性格却意外的格外耿直,暮歌岚已经在心里翻了无数个白眼了。   “这么随随便便就让我看见你的脸,就不怕死?”暮歌岚压抑着自己再次想质疑对方是不是脑子有坑的冲动,问道。   “若是为天下人死,那也算死得其所,只是杀了我之前,姑娘要答应我的请求,以我一命换这委托,我觉得很公平。”那青年竟然一本正经的说道。   ......这人真的不是个戴了年轻人面具的年过半百的只会读四书五经满脑子以身殉国的读书人?   好歹控制了自己的情绪,暮歌岚深深吸一口气,决定耐心点来解释自己的想法,说不定就能摆脱这个缠人的麻烦:“小哥啊,人呢,好好活着才是最重要的,且不说这为天下人做的事能不能成功,我也不过是个普通人,不想掺和进这么复杂的事里,希望你能理解。”   “我知道,你只是一直以来生活在这样的环境下变得麻木了,对朝廷失望了,但我想说的是,这国家里有志之士还是不少的,你也不必太过悲观,做杀手并不是长久之计,你有这么一身好本领,为何不用在正道上?”   暮歌岚感觉有些头大,好像无法和他正常沟通,面对这么一身正气的人,她莫名有种自己是个地痞恶霸那样一类人的感觉。   冷静!   她沉默了半晌,才从牙齿缝里挤出一句话:“人各有志,我乐意。”   青年摇摇头,说道:“姑娘,你再听我说......”   暮歌岚已经先他一步闪身离去,留下余音未尽的话:“今日已向你说了明白,莫再缠我,否则休怪我手下不留情!”   若事情到此就结束了,暮歌岚也不用这么烦恼了。   过了快半个月后,她竟然在闹哄哄的街市上遇见了那青年。真是见了鬼了,这地方离上次见面的城市隔着上百里地,怎么还这么凑巧的又碰见了?   这当然不可能是凑巧,暮歌岚只觉得头疼,那青年却笑着走到她身旁,不得不说,他这样笑起来还是很好看的,带着英气,在人群中显得非常显眼,他说:“好久不见,姑娘。”   “你认错人了,我根本不认得你。”暮歌岚冷冷的说道,她这么说也是有底气的,那几次见面,她都戴着个面罩,从来没在他面前露出真容。   那青年却没有在意,只是跟在她的身后:“姑娘你在怕什么?”   她实在受够了这种如影随形,回过头,说:“你烦不烦?”   “只要你一日不答应我,我就不会烦。”青年的脸上还是挂着友好的笑。   “好,那我给你一个机会,我们来比试一场,只要你赢了我,那我就接了这委托。”暮歌岚说道。   “一言为定,”那青年目不转睛的望着她,想了想,又补充了一句,“但是今日不行,时间地点由我定。”   “没问题。”想来就算是怎样他都不能翻出花儿来,暮歌岚也就满口答应了。   要是后来问暮歌岚从这件事中总结出什么,她肯定不会犹豫的说千万不要和脑子有问题的人争论,否则他会想法子让你变成和他一般的人,再用丰富的经验打败你。   当然那都是很后的后话了。   不过说回这场比试的赢家,毋庸置疑肯定是暮歌岚了,她收起剑,瞥了一眼输了却没有哭丧脸的青年,心里有点奇怪,但很快被能摆脱这段时间的小尾巴的轻松掩盖过去。   “这样,你可要兑现承诺,不再跟着我。”说完,她头也不回的走了。   要是她在半路扭过头来,说不定就能看见青年笑容中出现的一丝她从未见过的狡黠。 ☆、人外有人 作者有话要说:  很感谢大家来看我的文0u0,如果喜欢的话可以点一下收藏哦~ 要是觉得有什么需要改进的欢迎大家提意见~ 谢谢大家~ 这一章好像写得有点别扭~ 晚点有二更~ 么么哒0.0   “我说过了,不,愿,意!”暮歌岚干脆把头扭向一边,看三仙楼下人来人往,车水马龙。   坐在桌子对面的青年浓眉大眼,长得很是精神。喝了一口茶后,他才可怜巴巴的问:“为什么啊?”   三仙楼的小二拎着铜茶壶忙碌地穿梭在坐得满满的方桌之间,但每次经过这一桌的时候总忍不住偷瞄一眼,八卦的耳朵竖得高高的。   右边的姑娘来了没多久,她对面的公子也跟着到了,但他一出现,本来兴致盎然问自己店里有什么招牌菜的姑娘马上黑了脸,只随便要碗甜蛋羹,那公子更是连菜谱也不问,只要了一壶茶。   他心内好奇,一般人来这三仙楼都迫不及待点食物,从来没有见过不点菜的客人,但他也不好多问,看那姑娘的脸色不好,要是自己贸贸然上去准没好果子吃。小二寻思,大概是对闹了别扭的小情人吧,不然那姑娘怎么会气哼哼的说不愿意,那边的公子又满脸委屈的在赔不是呢?   小二已然想象了无数个他们吵架的起因,心里盘算着晚上打烊后得抽空把这一段写到自己的戏本里,改天拿去翠竹斋说不定又能排上一场戏了。   “给我个理由听你的话,记得之前几次都是我赢了,”暮歌岚有点无聊的望着对方,“说真的,到目前为止我还看不出我接这笔生意有什么趣味。”   男子神秘的笑道:“人外有人,天外有天。”   答了跟没答一个样,歌岚也不想再理他,伸手招了小二过来要结账。当她摸向腰间,动作却一下子停住了。   小二看她脸色突然变得更难看,心下奇怪,那边的青年已然把银子置于他手上,笑说:“按规矩不是应该问我要钱吗?”话毕,他站起来往楼下走去。那姑娘反应过来,也抄起剑默默跟了上去。   看着两人的背影,那小二心中暗暗夸奖自己眼光毒辣,果真是吵架的小情侣啊,看样子现在是和好了。   二人一前一后来到城郊的林子里,青年回过头,状似惊奇的问:“咦,怎么你还跟着我?不是刚刚还不愿意跟我走的吗?”   歌岚看他一脸无辜的表情,翻了个白眼:“是谁做的?”   “嗯?”   “我的钱袋,是你的人干的吧。”   “是,所以你愿意加入了?”   “你先让我知道是什么人做的,”歌岚咬了咬下唇,“竟然在神不知鬼不觉中就拿到了。”   “从神偷身上偷东西的确是很有难度,但不代表不可能,”男子自信地笑道,“来吧,你不好奇那是怎样的人?”   “我对帮朝廷干活没兴趣,”歌岚蹙眉,“只是想见那人一面。”   男子把两根手指搭在唇上,响亮地吹了一声口哨,两匹马从远处哒哒而来。他不由分说就跨上了其中棕色的一匹:“上马吧。”   不过半个时辰,两人便来到一间小竹屋前,男子熟门熟路的下马推门而进,屋子里很快便传出一阵说话声。   歌岚上竹梯的时候闻见一些花草的味道,她稍微用力的嗅了嗅,没有一个味道是她熟悉的。停下来细细观察了好一阵子都没看出是些什么植物,她只能放弃从植物上探明主人身份的方法,走进屋内。   不算大的空间,摆满了各式各样的盆栽,空气中糅杂各种各样的植物味道。屋中间摆了一张桌子,两个人正在那里说话,一个就是刚刚进去的青年,旁边有个坐轮椅上的年轻人,穿了一套白底金纹的袍子,眉清目秀。   见她走进来,年轻人丝毫不意外,他咧嘴一笑,露出了洁白的牙齿:“你来了呀。”   歌岚望望立在一旁的男子,知道这大概就是他口中说的那人,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好,是“小贼快还我东西”?还是“你的技术很好”?她沉默片刻,直到那男子对那年轻人低声说了几句什么后走出去,才冷冷开腔:“就是你偷走了我的东西?”   年轻人听到此话,愉快的笑着,从怀中掏出一个素白的钱袋,像逗宠物似的晃着,说:“想要拿回的话可以自己来抢嘛,反正我现在行动不便,便宜你了。”   歌岚扫了他的下半身一眼,轻哼一声:“这传出去,可要说我欺负人了。”   话虽如此,已闪身向前。   两人过了几招,歌岚见年轻人的身手也不算诡异,心里正纳闷,眼前忽而闪过一丝金色,不由一惊:“这是!”她不敢大意,急忙侧身避过,只见对方的袖间倏而冒出一条金丝,缠上了她握剑的左手。   “大家都别用武器,空手好不好?”他脸上笑嘻嘻,手上却拉紧了金丝。   歌岚脸一沉,右手直扣对方喉间,本来紧绷的左手使出柔力,眨眼间挣开束缚。那年轻人也不慌,一扬手,金丝就乖乖回到他袖子中,虽然没有看清他的动作,歌岚却觉得哪里不对劲。   身后的门再次被推开,男子背上多了一张弓和一筒箭,他大步走进来,把两人分开:“好了好了,你就别逗她了,小心待会人家生起气来又跑掉。”   那年轻人整理了一下衣服,哈哈笑了:“姑娘,你头上的玉簪也在我这儿咯!”说罢高高举起手,得意得像个和伙伴赛跑赢了的孩子。   歌岚摸摸头,终于明白刚刚自己觉得不对劲的地方是哪儿,这回她没有吃惊,一手夺回了簪子插回发间。   “你这玉佩就借我玩几天吧。”说话间,她也伸出手,故意学着对方的样子晃着手上的玉。   年轻人倒是惊了一下,望望自己的腰间,随后笑着挠头道:“不愧是神偷,佩服佩服,在下姓韩,名青槐。”   “暮色的暮,歌声的歌,山风岚,暮歌岚。”   “你需要多少天?”站在一旁看了许久的青年终于发话。   韩青槐捻指算了算,沉吟片刻:“顶多三天吧,依我看不算太严重,今天早上已经想到应对办法了。”   得到了肯定答案,青年转向歌岚:“那现在你的答案是?”   “我不会与名字都不知道的人结伴同行。”   韩青槐忍不住噗的一声笑了出来:“别吧,云凡,你追人家几个月了,连名字都不说?太差劲了,难怪请不动人家。”   “行了你给我闭嘴,”男子拍了他后脑一下,“因为以为你会调查我啊。”他扭过头对歌岚说。   “我为什么无端端把时间浪费在一个莫名其妙冒出来的陌生人身上呢,云凡公子?”   男子耸耸肩,有点尴尬的无视掉一旁偷笑着的韩青槐:“是是是,我错了,鄙人名陆云凡,暮姑娘,该回答我的问题了吧。”   “嗯......”歌岚踱了两步,似是很认真的思考了一会:“如果还能见识到让我惊讶的能人,倒是可以考虑一下。”   “事不宜迟,现在跟我来你会见到第三个。”   歌岚疑惑道:“除了韩青槐,我什么时候还见到一个?”   陆云凡面对着她,一本正经的指指自己:“我啊。” ☆、第三个人 作者有话要说:  0u0不知道大家看完这几节有什么感觉呀~ 其实写得有点慢热,□□晚一点才出来~ 我会加油更新的( ̄ε  ̄)   一棕一红两马在林道上飞奔,马上一男一女并肩而驰。   “韩青槐也是你们的一员?”离开小房子后,歌岚忍了很久的问题终于可以问出,话语声音不大,被迎面而来的风分割得支离破碎。陆云凡问了一遍,才听清了问题。   “没错,你似乎不太相信啊。”   回想起那年轻人身下的轮椅,歌岚皱起眉头:“他的腿脚......似乎不太方便。”   陆云凡明白她的意思,笑了笑:“那是他这个月为了试一种草药,才弄成这样子的,他本来是个健康的人。你也听他说找到解决办法了,等过几天又能活蹦乱跳了。”   “噢,原来是个大夫,”歌岚若有所思道,“还以为他是个梁上君子。”   陆云凡微微一笑,却不再说什么。两人一路疾行,很快就到了徐州的城外,路上的行人也渐渐多了起来。   “你竟是不知道青槐,不过也幸亏他不知道你并不认识他,不然一定要气疯了。”陆云凡随意的看着沿途的景物说道。   “怎么说?”   “你应该不会没听过江湖上人称‘活神仙’的司寇覃吧。”   “当然有,传闻他连只剩一口气的人都能救得好,可是行踪缥缈不定,所以还没亲眼见过此人。”歌岚说着,脸上满是遗憾。   陆云凡看着前路:“青槐刚出生时体质极弱,他的父母都是穷苦之人,想着要是留他在家大概也没办法养活的,便偷偷把他放到司寇覃当时暂居的大竺寺门口,希望司寇覃能救活他。后来,在司寇覃出门时,寺里的和尚把孩子抱给了他,他觉得和青槐有缘,便收留了青槐,后来还把他收为徒弟。”   歌岚听罢小小抽了一口气:“竟是‘活神仙’的弟子,如此看来,那韩青槐的医术定是十分了得了。”   陆云凡哭笑不得的摇摇头:“这要被他听到了,可要翻脸了!除了他的师傅,这世间再没有谁能质疑他的医术。他是出了名的‘不死不救’医仙,性子比他师傅还要怪上三分,什么时候遇上他心情不好,哪怕把刀架他脖子上,也不会同意救人。”   歌岚见怪不怪道:“那他的仇家可不少吧。”   “这话说的,似乎你并没有仇家?”随口反问了一句,他抬眼看天,“时辰还早,我们到了徐州不用急着去见那人。”   “这又是个什么人?”   “你见了就知道。”   徐州城比湘阳要更热闹一些,两人进城后便下了马,边走边谈。   歌岚从前也来过徐州,但因为每次都背负着委托,所以次次都只能匆匆而过。这次一身轻松,倒能放下心来逛逛看看,对陆云凡说的东西也是漫不经心地应着。   正说着话,两人已经来到一座装潢华美的阁子前。   陆云凡回头对歌岚说:“今晚我们要到这儿。”   歌岚抬起头,瞧着那门上的红木牌匾写着“琼华阁”三个字,好些衣着讲究的男人进进出出。   “我们还有些时间,你先去换装吧,”陆云凡从歌岚手里拿过缰绳,“怎么了?”往前走了两步,他看见对方还愣在原地抬头盯着一扇窗子。   “不,没什么,你刚刚说的话什么意思?”歌岚摇摇头,赶上他的脚步。   自从来到这里后,她就觉得楼上有一扇窗子后一直有人注视着自己。尽管她集中了精神去搜寻这个视线的来源,但那异样的感觉竟慢慢的就散去了,仿佛从来没有存在过,就像只是她的错觉。   有些刻意遗忘的记忆不由分说的又重新浮现在脑子中,她有些惊慌,虽然根本不知道是不是跟这些东西有关,甚至她连刚刚那感觉是不是仅仅是自己的多疑虚构出来的都不能肯定,但不能不防着这个万一。想到这里,她默默把手搭在腰间的剑上,一旦真的和那些东西有关,她还是小心为妙。   华灯初上,暮歌岚和陆云凡来到白天经过的琼华阁前。歌岚看见阁前停下的轿子中走出了女人,当下便抱怨陆云凡的不靠谱,明明女人也可以光明正大的进去,却非要让她扮成男人的样子。   “姑娘家不会来这种地方。”陆云凡只是表情古怪的说了一句。   一头雾水的她在踏进门后才明白,这琼华阁大概和风雅阁以及鸳鸯楼是一个性质。还没吐槽完白瞎一个好名字,又发现在这儿无论是招呼客人的,还是奏乐的,都清一色是男子!经过大堂,她看见那些肥头大耳的达官贵人怀中搂着的,也尽是俊秀的男子!心中打了个突,她今天算是开了眼界了。   也难怪陆云凡刚刚回答自己的时候脸色这么不自然,这样想着,歌岚偷偷瞄走在身边的他,这会儿却是一幅轻车熟驾的自然神态。她又瞧了一眼刚刚热情的招呼陆云凡的中年男人,那个被陆云凡称为孙爷的家伙,大概就是鸨母之类的人吧。莫非,这陆云凡,也有那龙阳之好......   胡思乱想了好一阵子,歌岚也没多留心陆云凡和那孙爷聊了些什么,那家伙却注意到了自己:“秦公子,这位是......”秦公子?陆云凡不是姓陆么?但因为进门前陆云凡就叮嘱过自己要做个哑巴,所以她只是装出有点不知所措的看看对方,又看看陆云凡。   “我新买的仆人。”陆云凡扭头看了她一眼,笑道。   “秦公子真是好眼光,看看这细皮嫩肉的,比我琼华阁里的不少孩子还俏,这要再养上个三五年,可不得了了,最近有不少客人也好这口......"   "嗨,嗨孙爷,为了买他我可花了大价钱大力气,您呀,还是打别人注意吧,这一个我可舍不得。”陆云凡客套的笑着,不着痕迹地挡下了孙爷伸向歌岚脸上的手。   “哈哈哈秦公子的人,我哪敢肖想啊,开个玩笑,开个玩笑您别在意!逍遥在楼上,今晚没客,我让阿康领您上去吧。”   待那孙爷一转身,歌岚就狠狠的用眼睛对他的背影挖了好几眼,要是眼神能杀人的话,他早成死人了。就这种人还想碰自己?要是在平日里,废他一双手都算是仁慈了。也不知道是什么样的奇人才会在这种地方。   阿康带着二人上了楼,七转八拐的来到了一扇门前,轻轻敲了三下后推开,作了一个“请”的手势就离开了。   屋内烟雾缭绕,歌岚还未踏进门内就闻到一股熏香的味道。有些嫌弃的用手在鼻子底下扇了扇,跟在陆云凡身后进了屋子里,还顺手把门关了个严实。   门一关好,陆云凡整个人马上松了下来,一手拨开帘子:“又在这装神弄鬼,你吓唬谁呢?明知道我们要来也不收拾点。”   歌岚从陆云凡身后探出脑袋,看见一张卧椅上有个一个长发的人,一身红衣,侧卧着在那“吞云吐雾”。   听到有声响,那人懒懒的抬起了头,歌岚终于看清了,竟是张比女人还妩媚的脸,一双卧凤眼似喜似怒,满含春水,开了口也是至阴至柔:“让我等得好苦!云凡,我早说了让我来做,那准不用这么久。”   他一开口,歌岚感觉自己的身体都酥了,惊艳于这张绝色的脸之余,总感觉脑袋有点迷糊,她微微晃了晃脑袋,试图让自己清醒点。   “少来,你跟青槐都是只会马后炮,真让你来,难道要装个女子来套近乎?哎,你先把这恶心人的装扮搞掉行不行,还有说话那调调,正常点,我都起一身鸡皮了。”陆云凡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最后还很配合自己的话语打了个冷颤。   那男子口中啧啧的站了起来:“你要觉得我这打扮顺眼的话才有问题吧,这儿不少变态可是很好这口,”他注意到站在陆云凡身边的歌岚低着头一声不吭,“姑娘,你是被这烟熏着难受么?”说话间已经把熏香的盖子扣紧了,紧接着他又把室内的窗统统打开。   歌岚看他做完这一切,又看看陆云凡,她完全没想明白这两个人到底想干嘛,心中只觉自己似乎一直被陆云凡牵着鼻子走,心里正恼,也不接话,只是把头撇过一边盯着地上毯子的花纹,装出一副专心研究的样子。   “哎?生气了?陆云凡你就是个不懂哄女孩子的蠢蛋!”男子摇着头鄙夷道。   “所以,你今晚带我见的第三个人,就是你这个相好?”歌岚气闷,只对陆云凡说道。   对方非常无奈的看着她:“不是相好!”一转头又跟那男子说,“还不赶紧把你那皮给撕掉。”   在歌岚惊异的注视下,那男子伸出双手按在腮后,准确的找到了一个地方,变戏法般掀了那一层薄薄的“皮”,而后饶有趣味的望着瞪大了眼睛的歌岚。   “易,易容术?”歌岚憋了半天才把话说出来,还差点咬到了舌头。   从前不是没见过所谓的易容术,但和今天这个比起来,简直是小孩子过家家!她看着卸下了伪装的男子瞬间换了一张脸,虽然失了妩媚,却增添几分英气,他一本正经地抱拳鞠了一躬:“暮姑娘,刚才多有得罪,请不要见怪。我姓骆,全名骆云轩。”那嗓音竟变回了有点偏低的男儿声。   “骆公子,你这易容术可真是出神入化。”歌岚点点头,忍不住夸赞道。   骆云轩笑了一下:“这□□是青槐做的,我不过是借用一下。”   “云轩就是第三人,”陆云凡在一旁给自己斟了一杯茶自顾自的喝了起来,“擅长跳大神。”   “你再黑我,这个月就让你做个哑巴,”骆云轩小心翼翼的收起面皮,“我们骆家,蛊毒双绝。”   “哦?有点意思,那看来,陆云凡你可是你们这一行人里最资质平平的那个。”   “资质平平,”骆云轩重复了一遍,摇着头似乎很是遗憾,脸上的笑却出卖了他的想法,“竟然给人家留下这种印象,太失败了啊云凡。”   三人又说了些不痛不痒的话,骆云轩对他们说:“你们先走,我处理完一些小事就去与你们会合,”看着两人起身,他又开口,“青槐怎么样了。”   “说是最迟三天,不过按他的性格,明天申时也该到了。”陆云凡笃定地回答。 ☆、难言之隐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也是三更_(:3 」∠)_ 今天的我还是勤劳的我啊~   陆云凡说骆云轩和韩青槐第二天傍晚就可以跟他们碰面,歌岚也就和他在城里的一个客栈中各自开了一间房。赶了一天的路都有些倦了,二人都早早歇下不提。   第二天一大早,歌岚就匆匆出了门,甚至也没告知陆云凡一声,后者是问过客栈的掌柜才知道她出去了,却不知行踪,只知道她出去的时候神情严肃。直到约定的时间到了,其余两个人也先后来到了客栈不久,她才不紧不慢出现在客栈的门口,口里叼了一根糖葫芦,却没有解释自己白天去哪里了。   “你去哪儿了这一整天,也不打一声招呼。”陆云凡观察了一下走进房里的人的表情,平静中带着紧绷。   “稍微解决了几个......仇家。”她毫不在乎的答道,在看到踱来踱去的韩青槐时顿了一下。   骆云轩看陆云凡若有所思的想要开口说点什么,适时拍了拍他的肩:“先别说别的了,我们来谈谈......”   “等等,”歌岚突然抬起头,直直望向陆云凡,“这句话我应该第一天就问你,为什么要我来帮你们做?”   对方一愣:“你又改变主意了?”   “当我多管闲事或者什么都好吧,给你们一个提醒,”吞下一颗糖葫芦后,她囫囵不清的说,“可能你们对我没有什么了解,只是随便找的什么委托成功次数比较多的家伙,但是我要说的是,你们没必要冒一个天大的风险就只是找我这么一个打手。”   “天大的风险?”原本一脸神游的韩青槐疑惑地侧过头,停了脚步。   歌岚看三个人都是一样迷茫的表情,想了想:“这么说吧,我的对头里有一个组织,叫‘黑棺’,你们听说过么?”   她用手指沾了些茶水,轻轻在光滑的红木桌上写下了两个字。   骆云轩探过头来细细的看了一遍,苦笑着喝了一口茶:“真是个不祥的名字。”   “光是这名字就够让一部分人生畏了。”歌岚死死的盯着这两字,像是要把它们看穿。   “这名字,有点印象。之前我曾接触过里面的几个人,他们当时受伤来向我求医,出手倒是挺大方,”韩青槐思索片刻,“也不是什么特别的人。”   “那只能说明你见到的不过是最底层的打手,”无视韩青槐对于这句话的敏感,歌岚自顾自的往下说,“‘黑棺’里面稍微有身份的人都有专门的治疗师,他们不会随便向组织以外的人求医,因为多疑,”她靠在椅背上垂下头,似乎想起了什么般笑了一下,“非常多疑,又或者说,谨慎,他们不会随意暴露自己的身份。”   说完这句话她兀自发了片刻呆,而后目光接触到那快要干掉的两个字,怕被什么人看到似的急急伸手擦掉,只留下一滩模糊的水渍。   目睹了全程的陆云凡面色凝重起来,他想了想,问:“你知道如此详细,难道你是里面的......”   “咔!”歌岚干脆的咬下半个糖葫芦,嚼得咔擦作响,对于陆云凡的问话,她露出一张“这是有意义的问题吗”的脸站起来,走了两步到了他身后:“要是要我加入的话,就代表了你们也要与整个‘黑棺’为敌,这种事,我想没有谁这么蠢会去做吧。”   全体陷入了沉默,好一阵子后,一个人开口了:“有这么可怕么,‘黑棺’。”   骆云轩也从杯子里沾了些水在桌上勾勒,他也听过这个组织的名字,只是从来没有碰见过里面的人,如今听暮歌岚说得恐怖,心中倒是好奇起来了。   “那是个恐怖而不祥的存在,一不小心惹上了,可不是棘手两个字能概括得了的,虽然......”歌岚的脸上出现了一闪而过的僵硬,“那个最可怕的男人死掉了,不过‘黑棺’里还有很多非常麻烦的家伙。”   “最可怕的男人......谁?”注意到她表情的变化,陆云凡抓住了话语中的关键点顺势问下去。   “哈?我从来不去记那些已经被我杀掉的人的名字......!”一句话刚脱口而出,她的气息突然止住了,只是一瞬间,脸上出现了仿似懊悔、憎恨的神色,似乎还掺杂了点别的什么。还没来得及仔细分辨,陆云凡的思路就被“咔擦咔擦”的声音打断了。   “总之,就是笔赔本买卖,你们可要想清楚了。”歌岚面无表情的咬下最后一颗糖葫芦,扫了一眼久久没有说话的三人,心想没准从今以后还要多三个不好对付的仇家,想想就头疼。但再想想不该说的也说了,也是时候离开了。   手刚碰上门,就听见陆云凡的声音从身后响起:“只是不想牵连无辜的人吧。”   “......”她把手收回慢慢转过身,眼神一点一点冷了下来,“你在说什么。”   “我说,你只是不希望再发生洪家村那样的事吧。”尽管她的眼神冰冷,陆云凡还是挺直了腰,毫无畏色地与她直视。   “唰”,电光火石之间,歌岚已经闪身到了他面前,不知什么时候抽出来的一柄小刀正吐着寒光架在他的脖子上:“你知道长寿老人的共同特点吗?”她低低的说道,“他们从来不多管闲事。”   陆云凡一动也不动,视寒光逼人的小刀为无物:“难道我说的不对吗,明明你并不想一个人孤零零的,却又害怕给别人带来毁灭性的灾难,所以一直独行......”   “你给我闭嘴!”歌岚眼中流露杀意,加重了手上的力道,“少在那里自说自话,你根本不了解我!”   “如果你真的不在意我们的死活,萍水相逢的,又何必多此一举把这些事告诉我们?就不怕我们去通风报信?你作为一个杀手,实在是太温柔了......”   “闭嘴闭嘴闭嘴!我只追逐自由!我只要一个人就够了!什么温柔,别笑死人了好吗!”听到最后的那个词,她的瞳孔一缩,狠狠打断了陆云凡的话,手中的刀已经因为她的力量在对方的颈上压出了血痕。   “如果是这样,你为什么总要弹那么令人悲伤的曲子?”在一旁的韩青槐忍不住发话,他和骆云轩似乎也同样不在意架在陆云凡脖子上的那把刀。   听到此话,歌岚惊异地看着他:“这些日子竟然是你?”   “没错,原来你早就发现了。”   “我记得有一首,是《离雁》吧。”   似乎是无法忍受般,歌岚一把松开了手,她倒退着看向众人:“不管你们说什么,这一笔生意,我不做了。”说完,她一手推开身后的窗极快的翻了出去。   与其说是怒极而走,不如形容为落荒而逃更为贴切。   韩青槐看着空荡荡的窗口叹了一口气:“似乎说得太重了。”   骆云轩推了陆云凡的手臂一把:“有本事惹火了人家,你倒是把她给哄回来啊,”他看着桌子上渐渐消失的字迹,迟疑了片刻还是用手抹去了,“这个组织,真的那么可怕?”   气息紊乱,步伐急促却不稳,明明知道这是大忌,歌岚却完全顾不上调整。耳边的风呼呼的吹过,即使喉咙中无意识发出些什么声音也完全被淹没在风声直中。   她只想跑,不想停下来,否则胸中就会跳出什么让她疯掉。明明什么都不愿意想,记忆却如喷泉一般汹涌而出,一张张亲切而熟悉的脸,那些让她坠入绝望和崩溃的话语,那个男人在最后含义不明的眼神......全部叫嚣着向她扑来,只要她稍微停下脚步,就会把她撕个粉碎。   她的眼神涣散,只是凭着本能跑过一个又一个屋顶,跃过一道又一道空隙......   “!”纵使轻功再好,这样毫无章法的脚步,还是碰见了麻烦。   踩空了。   就在这一瞬间她才回过神来,但根本来不及调整姿势了,她心内惊慌,在这么高的地方摔下去......还没等闭上眼睛等死,手臂已经被人用力一拉,重新回到了房顶上。   大口大口的喘了好几下,歌岚觉着自己的魂慢慢回到了身上,也就这时候,她才意识到自己刚刚在被拉上去的一瞬间本能地搂住了救她的人,而此刻她还紧紧的抱着不松手。直到对方的体温透过衣服传过来,她才彻底清醒过来,正巧,自己的腰也被对方环着,从旁观者的角度看,他们此刻的姿势要多暧昧有多暧昧。   心中一震,歌岚用力推开了对方,也不管刚才是他救了自己。她拧着眉头,尽可能平静的说:“离我远点。”   被推开的陆云凡一脸无辜:“这么随意的提起你以前的事的确使我们不对,我向你道歉,但是我觉得咱们还可以再谈谈。“   “没什么好谈,我不想做了。”   “等等啊,”陆云凡仿佛想起了什么,微微一笑,“你的琴还在我们那里呢。”   正当韩青槐和骆云轩心神不宁地在房间里走来走去,陆云凡脸带喜色的走了进来,后面跟着脸色冰冷的暮歌岚,她一言不发地坐在椅子上,抬起头瞪着回身关门的陆云凡。   “你是看不起我们,”关好门,陆云凡坐到她对面,平静地说,“我们三个的实力并不在你之下,既然‘黑棺’拿你没办法,我们又怎么可能会有危险。”   歌岚上下打量着他,忽而苦笑了一声:“谁告诉你‘黑棺’拿我没办法,不过是很多事你不知道罢了。再说,一个人行动和四个人行动,会一样吗?”   “这样子很辛苦吧?”陆云凡止不住叹息。   但歌岚只是淡淡看了他一眼:“多谢怜悯,不过这样的生活我早就习惯了。”   毫不客气的话语把对方咽住,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好。   “你们要是不怕死的话,我倒是不会放过嘴边的肉,只是有话在先,‘黑棺’远比你们想的要庞大可怕。”   韩青槐不为所动,一边帮陆云凡上药一边说:“怕死就不会有这次的任务了,对头多个少个也没什么太大的差距。”   歌岚凝视着陆云凡,像要从他的表情中判断韩青槐的话语里有几分可信度,对方感受到她的目光,回应着点点头。   “目的地就在这儿么?”歌岚揉揉头,看着窗外已经升高了的月亮小声问道。   陆云凡不解其意,但还是很快回答:“不,只是方便我们会合才选的这儿。”   “那你们马上收拾东西,我们要连夜出城。”歌岚微微松了一口气,紧接着非常干脆的说。   三人听了后都露出诧异的眼神:“这么急?”   她不情不愿的解释:“‘黑棺’很快就会知道我在徐州,我不想碰见里面的人。”   陆云凡一下子立起,欣喜之情溢于言表:“那你的意思就是同意了?”   “啰嗦!钱我可是一分不少都要拿到。”她把头一撇,神色不自然地说完便走了出去。   三人面面相觑,苦笑着各自散去整理包袱。 ☆、不欢而散 作者有话要说:  0u0睡前一更~ 有什么意见大家可以提出来哦~   来到锦州城的时候,天边刚刚泛起鱼肚白。商铺都还紧紧闭着门,街上只有些早起摆摊的小贩扛着货物匆匆走着。   清晨的风带着寒意,赶了一晚路早已人倦马乏。陆云凡在前面带路,一行人牵着马找到一间不大不小的客栈,招牌写着”同福客栈“四字。掌柜还睡眼朦胧,看到三男一女风尘仆仆走进来有点没反应过来:“客官这是要来住宿还是吃饭?”   “住宿,四间头房,”尽管看到对方是问走在前面的陆云凡,歌岚还是快走了两步,抢了话头,从怀里掏出一锭银子,“再做些熟食送到房里。”她用眼神止住了陆云凡想要说的话。   掌柜是个一脸和气的中年人,胖胖的脸上留了两撇小胡子,说话的时候一抖一抖,摸了摸放在桌上的银子笑道:“是是,小店早上只有些包子烧卖等早点,没有热饭,不知姑娘觉得是否可以?”   “都行,等会我再来挑吃的,你先快快准备好房间,我家公子们都累了。”歌岚眼珠子转转,又快又脆的说道。   “好嘞!小顺,小顺!快点来带客人到楼上,四个上房!”   掌柜扯着嗓子喊了两声,从他旁边的门里走出一个身材瘦小的人,用身上系着的布随意擦了擦沾着水的手,笑嘻嘻的说道:“几位三楼请,姑娘我可以帮您拿背后的包袱......”他瞅见歌岚背了个不小的东西,被黑袋子裹着,猜测大概是什么包裹,便主动问道。   “不用了,”打量着眼前比自己高不了多少的年轻人,歌岚抿了抿嘴,“你只管带路。”   “哎,您别看我长得矮,我的力气可大着呢。”察觉到对方的想法,年轻人一边在前面走着一边声音不大的说,但似乎因为走到了有客房的三楼,他也不再多说什么,手脚麻利的帮他们打开了并排着的四间客房,“我这就去打点热茶上来,不知几位喝什么?”   “只要开水就好。”骆云轩一边走进房里一边说。   “噢噢好咧,要是有什么需要尽管喊我就好。”那年轻人点了点头便准备下楼。   “你叫小顺吗?”歌岚看了一眼房间,并没有进去。   “是的,我叫张顺,你叫我小顺即可,”那年轻人咧嘴一笑,“姑娘有什么事?”   歌岚示意其他几个人先进房休息,回头对小顺说:“你们这里早点都有什么,我想给公子们弄点食物。”   “啊要说我们店,那好吃的可就多了,”小顺一边走一边说,“虽然咱家不是城里最拔尖的客栈,但像什么包子什么菜饺的,那都是来这儿住宿的房客们必点的,有些客人早上为了吃我们家的茶点,甚至会穿过半个城。还有我们的豆花,啧啧,那可是镇店之宝,入口绵软即化,甜味恰到好处......”   “吃吃吃你就顾着吃!我说,昨晚我放在橱柜里那碗豆花是不是你偷吃了一半!”   张顺正说得眉飞色舞,一个人从掌柜旁边的门里冲出来,不由分说先一巴打在还滔滔不绝的他的后脑勺上。   歌岚回头一看,一个身穿灰蓝色长袍的年轻人气冲冲的叉腰端着一个碗。   “你看看!就剩半碗了!这可是婉娘昨晚特意留给我的啊!”   “啊哟疼!你这么大力做什么?昨晚太饿了就吃你两口,至于这么下死手吗?还特意留给你呢,又不是只有你一个有豆花吃,今天等婉娘有空我也求她给我做一碗,也分你一半行不行啊,为个豆花看你小气的。”张顺揉着头回击。   “你别说话,我在给客人介绍店里的菜呢!”   那年轻人才注意到有个陌生人,他望了歌岚一眼,也有点不好意思,讪笑着走到柜台后面。   “那是我们的账房先生,别看他为了碗豆花气势汹汹的,实际上连杀只鸡都不敢,不过在这里打算盘倒是没有谁比他更好的了,”张顺撇撇嘴,“不说他了,您想吃点什么?”   “随便上几样好吃的就行了,豆花就一人一碗吧,我的那碗多放点糖,”扫了一眼墙上的菜牌,歌岚说,“对了,你今年多大了?”   “我?今年十五!”张顺一边飞快地拿出一个本子写着东西一边回答道,“哎哟您别看我长得矮,平日里店里进了大白菜啊萝卜啊什么的,我一次就能扛一大袋!那些码头上的壮汉也不过两袋。”   歌岚瞅着他的小身板忍不住笑了,又跟他闲聊了半日就转身上楼。其他三人的房里都一片安静,歌岚也回到自己的房中。窗外的街道渐渐热闹起来,她躺在床上一时没了睡意,只望着桌上的茶壶出神,回想起刚刚状似无意向张顺打听到的消息,不禁生出些许烦躁。   不过半个时辰左右,张顺就端着满满一托盘热腾腾的茶点来敲门,四人围坐在陆云凡的房间里边吃边聊,这次的任务是调查一批失踪的赈灾金,委托人是户部尚书杨玄。朝廷拨了一批款到绥阜,但其中有十万两在押解过程中被一群蒙面人劫走,押解的官兵也全被杀害,如今这批款项正下落不明。   “我不明白,既然是赈灾金,那朝廷为什么不亲自派人去查,找我这样的人干什么?”听完陆云凡的陈述,暮歌岚夹起了一个水晶饺,那饺子小小一个却个头饱满,煞是可爱。她细细看了两眼后放进嘴里,慢条斯理的吞到肚子里。   陆云凡正吃着一个肉包,嘴里的声音含糊不清:“如果是朝廷出面的话,往往都很难得到某些消息吧,大张旗鼓找,那贼定会更小心行事。现在明面上朝廷派了一些人来找寻赈灾金的下落,实际上真正调查的人是我们。”   “如果真的是欧巡派人干的,朝廷更不可能查出结果了,他的爪牙遍布各个势力,一句话,难啊。“骆云轩摇了摇头。   “这么难不如放弃算了,又不是你们的钱。你们不去做,自然还会有别的人做。还是说你们急着用钱啊?”吃完了一笼虾饺的歌岚,又和桌上的凤爪较起了劲。   “那怎么可以呢!他劫走的是赈灾金啊,那可都是灾民们的命!你想想要是多了十万两那能救多少人!”听了她的话,陆云凡啪的一下把筷子按在了桌上,忽的站了起来激昂陈词,“天下兴亡,匹夫有责!我们几个虽然只是小人物,还是可以为这个国家做点什么的!”   完全没料到他有这么大反应,歌岚被吓了一跳,转过头来看着他,认真思考了好一会之后才开口:“我这人没有你们这样心系天下的伟大抱负,也没有什么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的侠义心肠,所以你也不用说教,我是冥顽不灵的,但现在既然接了你这委托,自然会好好完成。”   “暮姑娘,你就不想想那些在灾荒中流离失所的百姓是多么可怜?他们家园已毁,还要遭受骨肉分离之罪,现在竟然有人趁火打劫!你不觉得愤怒吗?”被骆云轩扯了扯衣角,陆云凡意识到自己有点过于激动,轻咳一声坐回凳子上,降低了声音。   暮歌岚却还是一副无动于衷的神情,她专注地看着手里酥黄的春卷,头也不抬地回了他一句:“不觉得。”   “你学得这一身的好本领,不用来匡扶正义,做些为国为民的事情,武功再高强又有何用?”似是被她满不在乎的神情刺激到,陆云凡露出了痛心疾首的表情,“难道你的师傅在传授武学的时候没有告诉你,学武先学做人,这学武之人,最重要的是什么?你......”   “陆大侠!”突然拔高的声线一下子镇住了他,陆云凡呆呆的看着眼前喝住了自己的人,忘记了要继续说下去。   “每个人的经历过的事情都不一样,你可以有自己的行侠仗义的想法,你可以坚持一腔热血,但你不能要求每个人都和你一样,这世界并不是非黑即白,善与恶的界限也没有那么分明......”歌岚停了下来,看着一桌子的点心却没了胃口,“我吃饱了,你们自便吧。”   重新把房间的门关好,骆云轩摇摇头:“你说你又何必惹她不痛快呢,想来她小小年纪就在江湖闯荡,估计也见过太多丑恶之事,你说的那些她也不大听得入耳了。”   “正是这样才应该好好对她说,”陆云凡气结,“既然有缘结伴,那她这些不好的思想,自然是要纠正了。”   “唉唉,我说你,年纪不大,怎么总是说写老气横秋的话来,”韩青槐拍了拍他的肩膀笑道,“你的想法本来是没错的,但是你有像你说的那样好好对人家说吗?一上来就指责人家,是我的话也想一剪子把你舌头剪去省事。”   陆云凡往后一缩,捂着嘴看了他一眼:“至于吗,那我还不是因为一时心急啊。”   “算了算了,这件事就先搁下吧,咱们快些吃完,商量清楚计划才是正事。” ☆、见雀张罗   心烦意乱的走到楼下,来吃饭的客人已经很多,张顺也忙碌起来。歌岚看了看便转身出门想去散散心。   她在街上走了一会,看见一家首饰店,鬼使神差的便走了进去,竟然看见了一个眼熟的人,同福客栈的账房先生,宋鸿才,正专心的看着柜台里的簪子,一时没注意到她。   “这位姑娘想要买些什么?正巧小店今日进了新货,可以来瞧瞧。”看见她进了门,在柜台后的老板颇为热情的招呼道,宋鸿才下意识扭过头去看。   “啊,是暮姑娘!真巧。”宋鸿才看清来人愣了片刻,还是笑着打了声招呼。   才不是“真巧”吧,你这脸上明明就写满了天啊怎么这么倒霉居然碰见这个人!歌岚心里吐槽着,但还是什么都没表示出来。   “是啊真巧,随便出来走走。”她一脸自然的回答着,顺便无视了对方明显的欲言又止。   “那个......能不能回去后别跟张顺说我来过这里啊?”在她低头看到第三排簪子时,宋鸿才终于又开口了。   歌岚侧过头看看他,露出疑惑神色:“这个倒不是什么大事,但是我想知道你是买给谁呢?”   对方在听见自己问话后脸上竟然露出了羞涩的表情,等了好一会儿后才说:“就是.......张顺跟你提过的,做豆花的婉娘。前两天刚发工钱,今天这店里来了新货,我便想着来买一根给她。只是款式太多了,也不知道她喜欢什么样儿的。”   年轻人说话时脸上带着不好意思的笑,一时竟让歌岚不知如何回答,她扫了一眼货柜,指指其中一支:“这个吧,简单大方又好看。”   “哎呀姑娘好眼力呀,这是这批货里最上等的货色,最近京城里的那些夫人小姐都特别喜欢呢,我还特意让人去多进几根,没想到竟然都拿不到多少。”那老板一边包一边夸着。   “你仔细点包,包好看点,这是要拿来送人的呢。”宋鸿才眼睛紧紧的盯着他手上的动作,等绳子系好后,他才小心翼翼从兜里掏出碎银点着。   歌岚看着,心口没由来的感觉一阵空荡荡,打了声招呼便离开了。   直到日头西斜她才慢慢的走回客栈里,陆云凡似乎想和自己说点什么,索性装作没有看见。直到后来骆云轩来敲她的门,她才和他们一起商讨了将要开始的行动。   月亮已经升得很高,城里大部分人都已经睡了,四处一片静悄悄,除了偶尔走过一个守夜老汉敲着锣有一声没一声的喊“小心火烛”以外,街上再没有闲逛的人。   一阵风吹过,月下树影晃动,细看之下,多了几个黑影。   “好月色,也只有我们能看到这样的美景了。”其中一个人小声说道。   “这么亮,也未必是件好事。”又一个人轻声说道。   剩下的两个人并没有出声,其中一个身形明显纤柔许多的伸出了手拢了拢早就梳得一丝不苟的头发。这样的动作自然没有被另一个沉默的人放过,他侧过头来望着她。   暮歌岚向来是相信自己的直觉的。越接近欧府,她的内心就越不安,但又说不上是为什么。尽管如此,她也没有提出要回去的意思,叹了口气,只怕今晚的事没那么简单了。她避开陆云凡询问的眼神,专心的侦查前方的路。   趁着欧府守卫交班之际的空隙,四人无声无息的落在后院的一个房顶上,伺机而动。据他们收到的线报得知,欧巡把这批盗来的赈灾金藏在这后院最大的房子里,一整天都有人把手,而且府内也有一个小分队不停巡逻。   瞅准小分队离开的时机,陆云凡和骆云轩从屋顶上到挂下来,一人一个放倒了守卫的两人。刚把他们放下靠在柱子上,远处似乎传来了一阵细碎的清脆铃声。   陆云凡心里一惊,连忙屏息细听,却是一片宁静,寻思大概是自己听错,回头一看暮歌岚和韩青槐也下来了。   四人往前走了几步,只见门上镶着一个大锁,竟是和门合为一体的。这种锁平日里少见,若是没有钥匙,只能靠蛮力把门砸开才能进去。陆云凡摸了摸厚厚的木门,心想把门破开的确是可以进去,但是必然会发出很大的响声,引来欧府的人。   正在紧张思考之际,三人的目光落在正以手轻扣锁面的歌岚身上。   “有法子打开吗?还是说我们从别的地方......”陆云凡忍不住开口问道。   却见歌岚冷冷的看了他一眼,从头上拔下一个铜发簪一般的东西,从锁眼插入,动作极轻微的左右、上下动着,不时抽浅或者深入一点,最后往里一推,只听“喀嗒”一声细响,锁面的花纹中央出现了一条缝隙,这意味着门已经被打开了。   三人又惊又喜,喜的是这难题竟如此轻易就被解决了,惊的是这暮歌岚年纪轻轻居然有如此高超的开锁技术,也难怪还有“神偷”的称号了。   立功者却全无兴奋之情,她从怀里掏出一小片绸擦拭过簪子后便重新插回头上。伸手推开门,说:“这锁不过是个幌子,也就吓吓你们这些外行。”   四人走进去后把门虚掩,屋里燃着火把,没有人。   “你的意思是这是一般的锁而已?”骆云轩问道,他望向暮歌岚,却发现对方的表情不太好,似乎在拼命思考着什么。   "没错,要么是工匠唬人,要么......奇怪,你们不是说十万两黄金吗?怎么全是白银?”绕过几个弯弯曲曲的小道后,四人来到几个整齐的堆放在一起的红漆大箱子,歌岚一手抬起盖子,问道。   陆云凡心里一沉,连忙又去开别的箱子,却发现里面是一锭锭的白银。他只觉喉头一紧,最不愿说的两个字就要呼之欲出:“中计!”   还来不及说什么,韩青槐轻呼:“快屏呼吸,有毒烟!”   众人反应迅速,但还是有几缕甜丝丝的气体钻入鼻腔,喉间顿时涌上许些腥甜。四人知道这毒气来得凶狠,也不敢多想,急急冲出门外。   没想到门外不知何时竟来了几十个人,带头的是个留着大胡子,虎背熊腰的彪形大汉,看见他们出来,大喝一声:“何等亡命之徒!竟然夜闯丞相府!今日定叫你们有命来没命回!”只见他手上拿的非刀非剑,而是两柄开山玄金锤,身后的一众举着火把手握长刀的士兵也是杀气腾腾的。   三个男子看着此场景,虽然明白自己已经落入圈套,不可避免一场恶战,却也丝毫不怕,都暗暗捏了捏手中的武器。   还不等他们有什么动作,陆云凡就听见一旁戴着面罩的暮歌岚轻蔑的哼了一声:“你们三个先疗伤,这些东西我一个人来清理就好。”   不大的声音说得云淡风轻,在场的所有人都愣住了。   对陆云凡三人来说,唤作是平日里的他们自然不需畏惧这些小喽啰,只是如今吸入了毒气,运功对于他们来说并不能像往常一样随心所欲,加之对方人数也不少,他们都不约而同的作好了战况激烈的准备。   听到此话,骆云轩禁不住出声道:“等等,不要冲动行事,你的身体......”   “闭嘴,我的身体自然是我最清楚不过了,”歌岚抽出自己的剑,那三尺长的断魂剑脱离了剑鞘的束缚,露出真身,剑刃闪着寒光,看上一眼竟莫名的心悸,让那些年轻的守卫不由自主往后倒退了几步,“大胡子,我倒是很想知道,是你的锤子硬呢,还是我的剑更快?”她款款的走到空地中央,轻声发出挑衅。   “真是个蠢婆娘!你们给我上!都砍成肉末!”那汉子闻言大怒,向身后的守卫怒吼。得了命令,那些士兵们便都不顾命的向前冲去,高高举起明晃晃的刀便要往下砍。   “不自量力,所以才会死那么多人啊......”话音未落,两个守卫已经直直的倒在了地上,好快的剑!只见一个掉了头,一个被拦腰削断,竟然还未绝气,睁着一双难以置信的眼睛,恐怕到断气的时候,他们也不知道自己怎死的。   好快!吃下了韩青槐的药丸的三人,虽然正在运功调息,还是感到了一阵震惊。快!看着人群中的歌岚,他们三人的脑中只剩下了这个词。   尽管从前他们也看过她杀人,却从未见识过如今日这般迅速,几乎看不出她出手的方向和动作,眼前只觉剑光一闪,便鲜血四溅,一个个原本有生气的肉体仿佛沙包一般倒下。而她的眼中看不出恐惧或者难过,连丝毫犹豫都没有,只是身姿优雅的挥舞着她的长剑,动作快而不凌乱,此刻看着竟不像在杀人,更似在舞蹈。   越来越多的守卫连惨叫声都来不及发出就倒下,那大胡子开始慌了,他跺了跺脚,喊道:“放箭,射死这婆娘!”   听得他刚说出口,歌岚微微一收剑锋,撑住一个尸体,把飞来的几支箭悉数挡下。看着对面变换着阵型的弓兵们,她后退了几步,头也不回地问道:“你们仨,好了没有?”   陆云凡缓缓吐气:“好了!你小心!我们现在来!”   “不急,”却听她呵呵一笑,“这么好的月色,不奏一曲,岂不是浪费了。”   说罢,以剑传力,把那扎了几箭的尸首推向弓兵,人群一下子炸开了锅。   趁着这空档,歌岚左手把剑往地上一插,右手已抽过身后的袋子,一把抽出了一个黑色的长物,原来是她一直背着的琴。   三人皆脸色一变,深知她琴声的威力,连忙改变气息调度自己的内力。   陆云凡想起在出发前自己曾劝她把琴放下,轻装上阵。对方沉吟片刻,望着天轻声拒绝:“谁知道今夜会发生什么呢?”如今看来,真是幸亏带了!如果只是刀兵,再来多一批也不是太难对付,但面对群箭,高手也未必能全身而退,更何况若是毒箭,更是难以脱身。   正当胡思乱想之际,只见歌岚左手托琴,右手用力一抚,那夹带着风声破空而来的数十支箭竟生生在空中断裂跌落,一众弓兵的内力不深,当即纷纷倒地不起。大胡子虽然稍好,却也禁不住嘴里喷了血,他用锤子支撑着身子,艰难地抬起头难以置信的望着歌岚。   忽然,他露出了可怕的神情:“你,你这小娘们,难道是......琴,琴魔?”他的嘴唇不住的颤抖着,仿佛说出了什么禁忌的东西。   原本面无表情的歌岚听到这名字,笑得眼睛弯弯,手上的动作停顿了一下:“啊,不错嘛,居然知道这名字,还算是个江湖中人。”嘴上夸完,却再也不给他喘息时间,她的手再次落下,没有了停顿,一套指法奏得密不透风。   本来是非常优美的琴声,却因为被她注入了内力而成了无形的杀器。那些还没死去的士兵一个个痛苦的满地打滚,吐着血逐渐死去。大胡子捂着耳朵脸色憋得通红,也不过多撑一时,最后布满了青筋的脖子,竟“砰”的一声爆了。   坐在一旁观战的三人虽内力浑厚且特意调度,但因为身上还有伤,动作也不敢太大,都感觉头痛欲裂,只得咬牙忍受。   不久,琴声终于停止了。歌岚第一时间是把琴装入袋中,背回身后,又把剑拔出,用一个尸体的衣服擦拭干净,做的这几个动作,明显看得出她非常吃力。   尽管她不想被别人看见自己的狼狈,还是在把剑插入剑鞘后,弯腰一把扯下面罩大口大口地喘着气,放松下来后,原本紧绷的肌肉明显泛出酸痛感。   无怪陆云凡他们吃惊,平日里她也不常以这样的节奏和力度杀人。这种快而狠的舍弃防守的进攻方式不仅要求有灵活的身手、娴熟的技巧,还要高度集中精神。   一般来说,一个绝顶的用剑高手的确可以稳定而持久的发挥这种水平,但对于她来说实在还很勉强,况且之前还吸入了毒烟,内力运行的每分每刻体内都如火在烧。   刚出门,眼尖的她早已发现刀兵的后面有着数量不少的弓箭手,单凭负伤的他们以剑抵御,实在难以完全挡得住这些上了毒的箭。但有了琴,她就有信心带他们安全离开。只要她把时间拖住,韩青槐抓紧治疗,待逃走的时候一个受伤的总比四人都受伤胜算多更多。   所有念头都在电光火石间闪过脑,她当然清楚以琴音退敌需要内力的大量快速调动,这会让毒气在体内蔓延得更迅速,但这个时候也没有什么别的更好选择了。   直到此时才觉体内气血翻腾,却还是对这种毒毫无头绪。歌岚微微闭着眼睛吞下韩青槐递过来的药丸,平复了一下呼吸。紧接着,她用最快的速度调整真气,体内肆虐着的毒,似乎安分了些......   “啪啪啪......”寂静的上空突然响起了几声清脆的掌声,四人心中一惊,统统扭头望向屋顶,只见一个人从上面跃了下来,乌墨色的衣裳,身后还有一件玄色披风,被风吹起半个角。   看着这个人,歌岚微微有点失神,脸上掠过一丝惊恐夹杂着诧异的神情。   “歌岚姑娘的武功比上一次又多了几分压倒力,在下今天真是大开眼界了!” ☆、祸不单行   吴错一脸若无其事的来到众人面前,歌岚刚才突然的神色一变自然没逃过他的眼睛,但他不知道对方只是把自己错认成了另一个人。   “谁允许你直呼我的名字。”吐出一口毒血,歌岚用手背拭了一下唇,低声冷问。   吴错并不在意她恶劣的态度,笑了笑:“歌岚姑娘可还记得当日的赌约?”   话音刚落,暮歌岚已然拔出了剑,并把装着琴的袋子抛给了身后的陆云凡:“走!”   接了琴的陆云凡皱起了眉:“你和他......”   “敌人。”   “丢下受伤的同伴走掉这种事,我不能接受。”   听到他的话,歌岚的睫毛闪了闪:“丢下?也不看看这一地的尸体是谁的杰作,你们在这里也不过是让我分心罢了。”   “没错哦,再不走,你们可就一个都走不掉了。”吴错背着手向前两步,“我们不过是故人叙叙旧。”   “如果你们想我死的话即管留下。”歌岚举起的剑尖冲着吴错说道。   三人见她话说得决绝,只得抱琴施展轻功离去。   “我记得你曾说过不服从任何组织,现在?”看着三人消失在夜空,吴错收起了笑。   歌岚眸子冰冷:“与你何干,有事就说。”   “还是那句话,来我这。”   “那可要问问我的剑答不答应了!”   说罢,把剑一收,反手又再急急送出,带着嗤嗤的风声直刺对方要害。   “唉,”吴错目光跟着剑尖,轻松避过“在下真的很有诚意,如果姑娘点头,大可结束这种居无定所、提心吊胆的日子......”   “嘴上有诚意的人多了,偏生我又爱极了自由,吴大人,您还是死了这条心吧。”   歌岚说得干脆,心中只估摸着刚才的三人此刻到了什么地方。刚才让他们先走,就是怕这吴错不知道是要做什么。之前没有负伤时和他斗得难分高下,如今这身体,能挡得几招她心里也没底。   “真是蠢材,当初不接这麻烦事就好了。”心里默默骂着自己,她手上的动作却未曾慢一丝一毫。   却见远处火光跃动,人声嘈杂,想必是欧府的人来了,看那阵势,人还不少。歌岚只觉自己的身体愈发沉重,这是拖不得了!她咬咬牙提着一口气,在又一次出剑的时候瞅准时机,手腕一转,不深不浅的开了对方手臂一道口子,登时鲜血淋漓。   趁着吴错动作一顿,她飞快地把剑收了,三两下跳上了屋顶隐没在黑暗中。只听半空中隐隐传来话语:“休再缠我!否则下次这个伤口就开在你的颈间!”   赶到场的守卫们只看到了满地死状恐怖的尸体与站在原地捂着伤口一言不发望着黑魆魆天空的吴错。   “大人!大人您没事吧?”在队伍前面的小队长慌忙上前问道。   “无碍,”吴错瞥了他一眼,“你们来得这么晚,只是为了来给你们的兄弟收尸么!”   “小,小人该死......但小人并非有心拖延时间,大人明察啊!”那小队长惊得跪在地上,头都不敢抬起。   “明察,那是欧大人的事,你们先把弟兄们收一下,然后去欧大人那回话。”   “是......”   见那人开始指挥手下的人开始工作,吴错也懒得再多管,转身就往大厅方向走去,一路上脸色阴沉,下人们也只当是犯人的逃跑让他生气,殊不知他想的竟是另一件事。   “哼,暮歌岚,有趣有趣,我偏要缠你,你又能奈我何?”   至于他怎么和欧巡汇报,暂且不提。   “简直是自讨苦吃!断后断后,要是把自己也赔进去了我看你还断不断后!还有什么玩意比命更重要......”似乎特别厌恶这个话题,歌岚自嘲的笑了一声,“自由......”想到这,胸中猛然涌起一阵绞痛,逼得她连气也喘不上来,分明是刚才的余毒未清又强行运气的后果。“真是自作自受!”她一手捂着胸口,咬牙切齿的想着。   “!”身后突现杀气,歌岚下意识用剑往后一挡,“铛!”,发出了两剑相击的脆响。她一个翻身站定,回头看是一个蒙着面的女子,举了一双形状古怪的剑,正紧紧盯着她的每一个动作。   “这又是谁?”歌岚心里诧异,却丝毫不敢放松。   她边打边退,那女子却步步逼近,出招招招直指要害,只是这剑法的水平实在有限,似乎因为过分想占先机,竟乱了招式。歌岚很不耐烦的避过一剑,正准备一招结束她,谁想脚下竟突然一紧,她便整个人失去了平衡往檐下摔去。   好不容易在空中勉强打了个转让自己跌落得没那么惨,但还是摔得眼前冒金星。忍着痛要爬起来时,身后却呼地一下子飞来了两根绳索,仿若套马般套在了她身上,然后绳子那头只使力一扯,便让她不由自主转了几圈,再动弹不得。   “人倒霉,喝口水都塞牙。”歌岚低头看了一眼有半个拳头粗的麻绳暗暗叹了一口气,但被绑住反而渐渐镇定下来,开始思考脱身之计。   “我要是再晚出手那么一点点,你的小命就算交代在她身上了。”一把男声自后而来。   “属下无能,请少爷责罚。”那蒙面女子半跪在地上,略带慌张的说道。   什么人.......歌岚听着声音陌生,便挣扎着向后望,映入眼眶的首先是一袭月白色长袍,再往上看,是一张笑盈盈的脸,一头长发被风吹起了一缕又一缕。   看到了他的脸,歌岚心下一咯噔,暗道晦气。在她的印象中,太好看的男人都会给她带来很多麻烦。这会也无心思索对方什么来头,只想着快快脱身离去才好。   那男人也不在意自己的脸被她看到,走到她面前蹲下,慢条斯理的说:“那么今天的来客是谁呢?”   不待歌岚开口,那蒙面女子先急急出声:“少爷当心,这女人出手狠毒,只怕会有诈......”   明明是你自己武功太差好吧,就差没翻她两个白眼,歌岚心里碎碎念。目光落在对方的手上,自己的剑落在了她手上,心里顿时无名火起,无奈此刻受困于人,一时竟动弹不得。   正当胡思乱想之际,好一会没说话的男人忽然笑了,身手便去揭她的面罩。歌岚暗道不妙,竭力把头扭开。对方也不急,饶有趣味的看着她。   拨弄了好几下后,她正想开口骂人,头皮猛然一紧便往后倒在地上,只听那女子怒道:“谁准你用这种眼神看少爷了,贱人!”头发被对方用手发狠的一扯,让她有一丝错觉自己的头皮被撕下来了。   然而就是这么一个不注意,男子已经一手钳了她的下巴,把面罩掀开。等她回过神来,对方的手已经摸到了脸上。   她厌恶的把头一甩,狠狠地说:“别碰我!”   男子慢慢把手收回,却依然保持着蹲着的动作。尽管歌岚扭过头不看他,还是感受到对方的目光一直在自己的身上扫射。   “卿本佳人,奈何为贼?”   歌岚却不搭理,只看了看站在一旁的女子,心里有了主意。   “不说话我也知道你不是一般的小贼,定又是来找欧府麻烦的人。“他微微欠起身。   歌岚终于看向他,她眨了眨眼:“如果我没猜错,你就是欧巡的儿子咯?”   “哼,连我都不认得?”他轻哼一声,面露鄙夷之色。   在这话语刚落之际,他猝不及防的伸出左手掐住了歌岚的脖子,逼迫着她仰起头,脖子这个敏感脆弱的地方的暴露让她霎时变得不知所措起来。   只觉颈间有热气一扫而过,她不由被这不熟悉的感觉刺激得像被踩了尾巴的猫。男人的气息还在游走,她僵硬着身子一动都不敢动,这样的感觉似乎比刀子架在脖子上更可怕。要是手里有剑,对方早就成无知无觉的尸体了,哪还容得他在这里动手动脚。   耳边只听到他低声说:“再给你个机会,告诉我你是谁,来做什么。”   凝重到极点的气氛忽然被几声笑打破了,男子仿佛看到了怪物,双眉紧蹙,松开手:“你笑什么。”   歌岚脸上犹带着笑意:“没,太痒了没忍住,”看着对方一脸你是白痴吗的表情,她表情诡异,“就算你是欧巡的崽子,又能拿我怎么办?”   意料之中的头发再次被扯住,只是这次她早有准备,在身体后仰的瞬间用捆在身后的手肘一撑,腰肢很软的来了个后滚翻接着用力猛击女子的腹部,趁着她吃痛放了手,顺势夺回剑割断了身上的绳索。   再看那女子被她撞得倒地不起,痛得说不出半句话,怕是起码断了两根肋骨。   歌岚一扬头,看见那男人只是慢慢直起腰,甚至连正眼都没给自己的手下,忍不住说:“你的人似乎伤得很重,不看一下吗?”   对方拍拍衣服:“你这么关心,刚刚怎么不轻一点。”   不远处传来一声呼喊,那男子下意识回头看了一眼,也就这一瞬间,歌岚向他飞出握在左手之物,挟带着尖尖的风声。男子忙侧过身堪堪避过,等他再抬头看,对面的人已经不见了身影。   无所谓的撇撇嘴,他回过身去拔刚刚差点击中自己的利器,费了几分力才从柱子中抽了出来,借着手下们的火把才看清是支发簪。   “属下来迟,让少爷受惊了。”带头的是个四十来岁的精瘦男子,手提一柄钢刀,见了他连忙跪下。   男子不以为然的摆摆手,示意他起来:“我倒嫌你来早了,把我的猫儿吓跑了。”   精瘦男人虽然不太明白却也不敢多问,偷偷觑了一眼不知喜怒的少爷正微微皱着眉头打量着手上的簪子,目光移到对方的脸上吓了一跳:“少爷,您的脸......”   月白袍男瞥他一眼,抬手随意摸了一把,看见袖上沾了些血迹。方知自己刚才并没有完全逃过攻击,虽然伤口应该不深,他的眉间还是越发纠结了。   知道他脾气的手下并不敢再多说一句话,生怕哪里不对惹来对方勃然大怒,大气都不敢出的立在一旁。   沉默了半晌,他终于说话了:“阿忠,先把她抬去疗伤,可能骨头断了,注意点。”   “是,”精瘦男人,点点头,让两个手下去抬躺在地上的女子,“那刺客......”   “以后再说,我自有分寸。”月白袍男不等他说完,抬脚便走。   “少爷,请......请允许我在康复后,去捉拿.......捉拿刚刚那女贼!我认得她的脸......”一直久未说话的蒙面女子见他要走,忍着痛艰难说道。   “不必了。”   “可是......”   男子一下子转过了身,不怒反笑地看着她:“我以为这几年你会聪明点,不想还是朽木脑袋,你倒说说,你是怎么协助她逃走的?这个,”他把簪子丢到对方身边,“什么时候被她拿了去的你都不知道,平日学的本事都学到狗身上了吧?我看,医治好也是浪费药材。”   听着他的话,女子本来就惨白的脸更是难看:“属下,属下知错,请少爷......请少爷再给我一次机会将功补过!”   对方却早已走远了。 ☆、暴雨 作者有话要说:  庆贺我终于有封面了~来更新一篇ouo 虽然点击率不高,可是只要还有看文的小天使我就会继续更新的~ 多谢观赏~   回到客栈的三人正心神不宁的等着歌岚,他们吃过韩青槐配制的药丸,又加以内力调理,身体中的剧毒基本已经排清。   两个时辰了,还是没看到她回来,陆云凡在屋内踱来踱去有些耐不住了:“这么久都还没回来,该不会出什么事吧?不如我去看看。”   “等等,我们也不知道她从哪里回来,你去哪里寻?我想,她既然这么有自信,必然早想好了法子全身而退,只是......”说到后来,骆云轩也失了底气,一脸担忧的看着窗外。   正在这时,窗外的露台上传来了重物落地的声音,他们连忙走出,看见的是暮歌岚正喘着大气,单膝跪地,摇摇欲坠。   陆云凡先一步来到她身旁扶着她的肩,见她抬眼看了他们一眼,便软软地倒了下去。   韩青槐连忙探了探摸象,示意陆云凡先把她抬入房中,自己则在药箱中翻找着:“要说这毒,它最狠毒之处便是随习武之人运行真气而肆意流走,对不识功夫的人来说反而没什么杀伤力,顶多是感觉犯恶心。”   骆云轩倚在床边,细细观察着她的脸色:“但是看她的情况,实在不乐观啊,刚才独自一人到底又遇上了什么?”   “谁知道呢。”   “刚刚我就有个疑惑,她和吴错的关系,”骆云轩抱着手臂,“为什么吴错就这样放我们走,他明明是欧巡那边的人,肯定也知道我们是来欧府做什么的。还有,吴错口中的赌约又是什么?她为什么突然这么紧张?”   陆云凡一直盯着床上昏迷不醒的人,很慢的说:“我也想知道。”   但即使三人再多疑惑,也只能等这人康复后才能得到答案了。为了安全起见,他们趁夜色离开了锦州,准备去太沧躲一阵子。半路上暮歌岚醒了,但任谁问,她都对那晚的遭遇再三缄口,三人兀自着急又无可奈何。   再说回歌岚,强撑着身子回到客栈,看到他们焦急的表情时似乎一下子安心了,那口气一松也就昏了过去。等到醒来时,已然在马车上。   身上倒不是很疼,只是沉得慌,她挣扎着要坐起,却怎么也使不上力,一旁说着话的韩青槐和陆云凡连忙去扶她。   陆云凡更近些,先小心的把她的身体抬起,再顺势让她靠在自己怀里,从旁拿过一个水壶说:“喝点水吧。”   还有点迷迷糊糊的歌岚乖乖喝了几口,看着为自己把脉的韩青槐问:“这是去哪?”   “太沧,先避过这阵风头。”头顶响起一把声音。   歌岚下意识便要坐起,肩膀却被一双手按住了:“别乱动,你的身体还很虚弱。”   “我没事......”暮歌岚神色不自然的垂下头,却没办法无视从后伸出的手,已经很久没有与人过分亲密动作,这会儿让她手足无措,感受到脸上的温度在逐渐升高,却对反抗身后的人的动作有心无力。   默默把脉的韩青槐轻轻收回手,看了看她,又看了看陆云凡,嘴角微微上扬。   陆云凡觉得奇怪,他们到太沧好几日了,也没有听见关于他们的通缉消息。歌岚却不以为然,说即使是有通缉,顶多也就是通缉自己,他们三人的脸都没被看到,怎么找?难不成画三个蒙着脸的画像吗?   放心不下的陆云凡还是飞鸽传书去问杨玄,并向他细细讲述了这次行动,杨玄表示欧府并没有传出异样,还是和往日一样平静,也不知道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但还是叮嘱他们当心。   歌岚看他在写信,甚是不解他为什么要把一切交代得这么仔细。   “这次行动失败了,要让杨大人知道得清清楚楚,万一有什么变数,他也好应对。”陆云凡一边写一边回答。   歌岚冷笑说他无知,“失败了就一笔带过,还是防人三分为好。”但却引来对方的反驳。她只能打消继续说下去的意思,只是最后要求他不能说到自己的事,“不然我就等你的肥鸽子一上天就把它射下来,晚上做个鸽子汤。”   休养了几天,歌岚的伤就渐渐好了,她心中暗想这毒真够狠,自己不过吸入了那么一小口,就在床上躺了这么些天,要是当时一个不慎多逗留了一阵,岂不是半条命也要折了去。   长待在一个地方也不是办法,他们经过商量以后,还是决定动身去扬州。   一路上,歌岚都有种心事重重的感觉,不怎么说话,只有当其余三人问她的时候,她才简短回答一两句。   有一回,陆云凡转过头正想和她说点什么,一眼瞥见人靠在边上,眼中却积聚着显而易见的忧郁,他揉揉眼睛,还以为是自己看错了。陆云凡见过冷冰冰的她,戾气盈身的她,却从未见过这么脆弱外露的她。他目瞪口呆,到了嘴边的话也硬生生截住了,对方却根本没有注意到他的眼神,似乎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不可自拔。   扬州非常繁华,但他们却不住城中。马车在城外兜兜转转几个时辰,最后终于停在了一片林子前。四人徒步七穿八拐地走过林子,映入眼帘的是一片宽阔,这林子后面竟然别有洞天。一片湖,湖旁有一间竹子搭的屋子,那屋子不算大,却十分别致。四人各自选了中意的房间住下,一时相安无事。   窗外正沙沙作响,深秋有这种大雨实在罕见。陆云凡早就醒了,但因下雨天寒,贪恋被窝中的暖让他并不想起床。   把双臂枕在脑后,他漫无目的的望着房顶,这种天气实在是太适合睡个回笼觉了。刚合眼,脑子里不觉浮起一个身影。   昨天饭后暮歌岚问自己:“明天是什么日子?”   “九月十五。”   她点点头,自语:“是了,我没有记错,也不知道明夜的月亮圆不圆。”   他懒懒睁开眼,细细听了一阵雨,密密重重,看样子说不定晚上也不会挺,哪来的月亮呢?又想起暮歌岚昨夜期待的神情,一时没了睡意。   洗漱穿衣的时候,他琢磨着九月十五是什么重要的日子,难道是她的生辰?听着不像,但也不一定不可能。如果真的是生辰,那他们几个人应该做点什么好呢?既然是同伴,那也应该好好庆贺一下。在暮歌岚掩护他们撤退的时候,他觉得对方应该也默认了这种身份,只是嘴倔不好说。   唉,这么别扭的人,心里事都不说出来,一点都不可爱,陆云凡叹了口气。但转念一想过去的日子她可能一直都是一个人漂泊,心底又涌起一阵难过,还是个年轻的姑娘而已,这一路走来大概很艰难吧。   走到大厅中,见韩青槐和骆云轩已经在了,前者摆弄着一盆植物,骆云轩正慢条斯理的喝茶,见他来到便嘲笑了一句:“哟,陆少爷醒了,这都日上三竿了才起床,睡得挺香啊。”   “哪来的日,下雨呢,”陆云凡环顾着四周,“她上哪去了?该不会还在睡吧。”   专心打理植物的韩青槐抬头:“一大早就出门了,起得比我还早,也不知道上哪去。”   陆云凡走到门口,望着外面越下越大的雨,无故生出了些担忧。他转身走到歌岚的房门前迟疑了一下,还是推开了门。   “怎么了?”骆云轩看他举动反常,疑惑问。   陆云凡并不答话,径自走进房里,看到歌岚的琴安安静静的放在桌上不由松了一口气,但很快又发现她的剑也放在不远的地方,不由楞住了。虽然不清楚歌岚的行事作风,但他明白一个剑客出门时不会轻易遗漏自己的剑,更别说一个仇家可能很多的杀手。   很反常,他拧着眉头思索。其余两个人也围上来,韩青槐也看到了剑:“这两个她最宝贝的东西都在,肯定不会走太远。还有,别说我不提醒你,女孩子的闺房是不能乱闯的,要是让她知道,发生什么我可不会给你治。”   骆云轩站在窗边也认同他的话:“这么大雨正常人都不会乱跑,她又不是小孩子,自己会照顾自己的。”说罢就招呼两人出去,重新把门关好。   已经申时了,原本就昏暗的天色也慢慢黑了下来,但暮歌岚还是不见踪影。   骆云轩走到门边说:“这快天黑了,要不我出去找找她。”   “还是我去吧,”陆云凡从屋里拿了伞,“我还是能拿捏住她的。”   听到后一句,骆云轩张了张嘴,和韩青槐两人对视一眼便重新坐下,两人一副“兄弟我懂”的表情同时拿起茶。   走出房子也没几步,衣衫已有些微湿,只怪这雨太急,一把伞也作用不大。陆云凡绕去屋后的亭子并没有什么收获,有点郁闷。   往回走时余光扫到屋顶,竟发现上面有个身影,心下一突,急急施了轻功三步并两步飞上去,定睛一看,还有谁,正是暮歌岚,这人也不撑伞,只是怀里抱个罐子坐在顶上,呆呆的望着天,浑身湿透也似毫无感觉。   心里惊异的陆云凡把伞撑到她的头上:“你在干什么,这种天气淋雨会得病的。”   “都下一天了,怎么还不停呢,不停雨,月亮怎么出来呢,”对方没回答他,只是口中喃喃,“月亮不出来可怎么办呢。”说着又举起罐子往嘴里灌了一口。 ☆、谜团(捉虫) 作者有话要说:  总感觉距离□□还有些距离啊= = 这两章可能有些平淡~   看着举止奇怪的暮歌岚,陆云凡实在想不明白她是怎么了,虽然心里有很多疑问,还是耐心劝着对方:“今晚恐怕是看不到了,先回屋吧。”   视线往她身旁一扫,横七竖八的倒着两三个一模一样的罐子。陆云凡定睛细看,上面印着一朵小小的杏花。   江湖里没有谁不认得这个标志,杏花村的酒,被奉为酒中仙,谁用杏花村的酒来招待客人,就被认为是最高的待遇,杏花村的酒不仅贵,而且不是谁都买得到......   但现在的重点不在这。   陆云凡不由分说先把酒罐抢了过去:“别喝了!”   “你干什么!还给我!”一个不防备被抢走手中的东西,暮歌岚扭过头来喊道。   嗅到杏花酒特有的香味,陆云凡心中想着“可惜”,手上的动作却相反,他把罐子往后一丢,只听“啪”的一声摔在屋子下。   “你干什么?疯了吗!”暮歌岚一把挣开他的手,摇摇晃晃站起来,看起来必然是喝多了。   醉酒的人举止总是特别难以猜测,只见她低头看看,从地上捡起一个罐子。   陆云凡以为她又要再喝,伸手便抢。不料,歌岚轻轻晃过他的手,一个黑影迎着他的脸飞来。距离之近,让他只能凭着本能堪堪避开,劲疾的力道夹着雨水和风擦过左脸,竟微微生疼。   一时他也恼了,重新再一把扯住对方的手腕:“疯的人是你!哪有好好的姑娘家下雨天跑到房顶喝酒!好心来劝你,你还这态度!到底要干什么!”   “要你管!”歌岚似是被他捏疼了,不住的挣扎。   屋顶的动静实在是太大了,其余两个人早跑了出来,站在下面看着,一时没弄懂情况的他们什么都说不上来。   好不容易挣脱了陆云凡,歌岚踉跄着往后两步,呆呆的盯着他。   看着她这样的表情,陆云凡的态度不由又软下来,向前一步正要再开口,歌岚却忽而古怪的笑了:“我问你,你知道死掉的人有什么办法才能复活吗?或者你知道有什么法子才能见到死去的人吗?”   “什么?”陆云凡只觉得她是被雨淋太久脑子有点不清醒,“先别说了,我们先下去好不。”他往前伸出手,像哄小孩子一般。   对方却缩了一步,依旧笑嘻嘻:“什么都不懂,那你来这里做什么?走开走开,别打扰我。”   站久了,陆云凡的衣服也几乎全湿了,他望着暮歌岚,被雨打湿了全身,头发湿哒哒的贴在脸上,哪里还有往日的神采飞扬,脸上的水也分不出到底是雨水还是泪水。   虽然有无数的疑问,但暮歌岚眼里那种仿佛溺水之人才会出现的眼神,却让他根本挪不开步子,根本拿这样的人没办法。陆云凡暗暗叹了一口气,沉声说:“你是我们的同伴,不会不管你......”   不料听到他这么说的歌岚眼神一下子变了,冷笑着往后退:“同伴?什么同伴?谁和你们是同伴?我根本不需要什么同伴,”摇摇晃晃的退到边缘,转身就要跃出去,“不要你多管闲事!”   说时迟那时快,早就料到她举动的陆云凡三步并作两步追上去,两个手指又快又狠地在她后颈点了一下,就接住没有防备就晕过去了的歌岚,他认命般叹了口气,一个打横把她抱了起来回到地面上。   三个大男人你看我我看你,谁都不好去帮一个姑娘换湿衣服,忸怩了半天,还是去请了住在附近的杨玄派去为他们传递信息的人的妻子来。   各自也去换上干净衣服的三人又重新坐在桌前。韩青槐喝了好几口热茶后,脸上很不愉快:“等哪天有空,我一定要去检查一下这家伙是不是得了癔症,或者是脑子里有什么别的毛病。”   骆云轩却淡定很多:“像这样的年少成名的年轻杀手有复杂的过去也不出奇吧,没准是什么惨痛的回忆。”   听他们你一言我一语的说,陆云凡皱着眉一言不发。   韩青槐见他默不作声,问:“怎么不说话,该不是刚刚被吓傻了?”   “我想,今天大概是她什么重要的人的忌日吧。”陆云凡沉默半晌后说道。   “何以见得?”骆云轩挑了挑眉,略带惊奇的问。   “她......”陆云凡迟疑了片刻,“我猜的。”   避开二人探究的目光,他喝光了杯中的茶离开。   “哎,云凡!”韩青槐还想多问些,却被骆云轩按下手臂。   “总会告诉我们的。”   第二天醒来后的歌岚表现得很平静,似乎昨晚屋顶上的那个不是她,也没有问是谁为自己换的衣服,这一页就这样翻了过去。   又过了几日,四人乔装打扮一番后入城,想打听一下最近城里的新消息,一切如常。   有时候最正常的,往往是最不正常的。   歌岚又想到那晚上穿月白袍子的年轻人,心里不禁沉了几分。自己的样子被他看得个一清二楚,也不知道他有没有和他那宰相爹说,但不管怎样,这又结下一个梁子了。   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但是想那么多也只是徒增烦恼,不如见步行步。这么想着,她的脚步又轻快起来,牵起缰绳掉头向另一个方向走去。   其他三人心里纳闷,但见她示意他们跟上,在这么多人的街上也不好多问,也就紧跟其后。   拐过很多条小巷子,人明显少了很多,但周围的房屋还是和之前的那些相差无几。歌岚一点犹豫都没有,走进一间当铺里。   这个铺子很不显眼,任谁走过都不会多看一眼。柜台后立着一个书生模样的年轻人,看见四人走进来,露出招揽客人的笑容:“几位是来当还是赎?”   “不当,不赎,”歌岚静静答道,“我是隔壁镇来送每月账本的。”   年轻人脸上的笑容不变,但黑白分明的眸子在歌岚的脸上转了转,又淡淡的扫了一眼站在她身后的三人,才向后堂喊了一声:“阿才。”   帘子后走出一个身穿粗布的中年人,微微躬身道:“几位请随我来。”   暮歌岚一副轻车熟路的样子跟在他后面,其他三人虽然云里雾里,还是不发一言的跟在后面。走在最后的陆云凡又瞥了一眼柜台后的那个年轻人,对方只低头写着什么。   走过不长的廊子,到了一个房间前。那中年男人只在门口鞠了鞠身子便退了下去。房内光线不算充足,空气中弥漫淡淡的安神香气味。很淡,但却一直萦绕在鼻间。   “真是许久未见的贵客啊。”安静的房间里传来一把苍老的声音。   四人寻声看去,在房内有一张藤椅,一个头发花白的老者正半躺于上,手捧一本没有封皮的书,兀自看着,也没有看他们,似乎只是自己的自言自语。   暮歌岚微微颔首,答道:“您最近身体可好?前段日子我因身上有要事,一时也就舍了这边的事。”   老者动了动嘴角,又翻过一页:“这把老骨头,也就这样了,”他望着他们,“这几位......有些面生啊。”   “正是,”歌岚点点头,“几个......空子,今日我且带来练练手。”   她看出老者眼中依然充满了怀疑,只得继续解释:“他们的能耐您大可放心,每个人都不在我之下。”   对方的话语还是不紧不慢:“有你这句话,我也不担心什么了。你不在的时候,好几个人指明要你接单子,费不少劲才摆平,”他挥了挥手,“自行挑去吧。”   歌岚点点头,信步走到书架前,也不去管最前面的几排,只一路走到最后,两只手指从中抽出一个账本般的东西,随手翻了几页。   “且看看有没有做不来的。”她把这本并不厚的本递给了陆云凡。   陆云凡接过看了几眼,心中的迷雾渐渐消散,正欲开口,对方已截住了话头:“闲话不必多说,这位是陈三老爷子,以后可以唤他三爷,没问题的话你们先到门外去等我。”   “整本都接了?那可要先上个名牌儿。”三爷慢慢走向书桌。   “不是的,”歌岚连忙说,“都记我名下。”   老者拿笔的手掂了掂,看着她:“你可想清楚?这么大的量,必然会引起他们的注意。”   “无妨,那人死了,旁的人我是不惧的,谁来便来吧。”   老者摇摇头,叹气:“老夫无意去多管闲事,只是你与那涛......”   “三爷!”听着那呼之欲出的名字,她一下子变了脸色,毫不客气的打断话语,然后扭头望着陆云凡,"你们把东西收好先出去,我还有事情和三爷说。”   待三人的脚步声远去,陈三意味深长地望着暮歌岚说:“这又何苦,你还不曾把那些事和他们讲?”   “他们不需要知道。”歌岚的脸色沉了下来。   陈三沉默,正当歌岚准备说另一件事时,他又慢悠悠开口道:“现在只有你我二人,我也就只以一个长辈的身份来问你,此三人于你而言算是什么?”   歌岚表情一僵,似乎很反感这个问题:“不过搭伙做委托,现在出了点岔子才绑在一条船上,又岂值您这么关心。”   她顿了一下,说:“不说这个了,今日我来是为了取那个东西。”   拿到了该拿的,歌岚转身就往门外走去,到了门口又迟疑了一下说:“往后切勿再提他,一个已死之人和我一点关系都没有,”她咬了咬唇,“活着的时候也没有。”   房间内的人无声的摇摇头,看着她离去的身影,自语:“何苦自欺欺人呢。”   出来后歌岚的脸色依然不太好,陆云凡偷偷看他一眼,终究什么都没问,招呼大家上马,一路无话。 ☆、欲擒故纵   吃饱喝足,陆云凡三人在房里喝着茶研究白天拿到的册子,里面全是各种时间地点的记录。   “有问题么?”歌岚叩门而入,看见他们举动,关紧了门才问道。   陆云凡见她神色恢复正常,就按捺下多余的好奇心,只挑要紧的:“这上面都是委托?”   歌岚点点头:“正是,这就是江湖上说的赏金委托,日头里去的就是赏金阁。我想,你们应该都是第一次到这种地方吧。”   “这么说来,这些就是你平日的工作?”韩青槐掀了一页问道。   歌岚慢慢坐下来:“不,这册子多的是初出茅庐的猎人来练手,我很少接。”   “为什么?”   “钱少啊,”她轻飘飘的说道,“你们不必担心这册子的委托难完成,都是些采药、捕兽之类的,耗些时间,凭心而论,赏金还是可以的。”   一直没说话的骆云轩盯着她说:“我一直很在意一件事,下午那赏金阁的三爷说接这些委托要上名牌号是什么意思?你为什么阻止他?后来他说的‘他们’又是谁?”   似是早就料到会被问到这些问题,歌岚并不诧异,低头呷了一口茶,目光停留在手中的茶杯上:“ 不止一个问题了。不过既然问到,那也没什么不可以说的,接下委托要通知委托人,因为这一个册子上全都不是定向委托,报名号表明身份。你们几个都不是赏金猎人,没名号。”   她似乎对手中这个青瓷茶杯产生了浓厚的兴趣,一直没有抬眼:“为了避免节外生枝,记我名行了。”   陆云凡忍不住插话:“但三爷的意思不是这样对你会有不好的影响?你是不是还不信任我们的实力还是对我们仍存戒心......”   “啪!”那茶杯被重重摁在了桌上发出不小的声音,里面的水却一滴未洒。   “三爷有时候就是太谨慎了,我的情况自己清楚,且不说你们三个根本不了解这一行,”她勾起的嘴角带了十足的讽刺味道,“只怕那些工作脏了你们的手。”   陆云凡皱了皱眉:“我没有瞧不起那些委托的意思,只不过......”   “我根本不在乎你怎么看这些工作,只不过想告诉你们有些事不必做,若不是这些时日需要用钱,我根本不会带你们去那种地方,”不带犹豫的打断他的解释,歌岚语气再次变得平静,“你们不属于那里,无谓因这些小事迈出这步。等当下这件事完了,大家各自归去,如此甚好。”   说完,她拎起茶杯喝下已半冷的残茶便离去。   骆云轩张了张嘴,终究什么都没说。   一时满室寂然。   合了门,歌岚信步走到廊上,盯着沉沉夜色,几不可闻地叹了一口气。   “什么时候是个头啊。”她喃喃自语道。   心中盘算着这几日的安排,警觉性一时也下降了。待她终于察觉出有什么不对劲,立马毫不犹豫一手撑在栏杆上,双脚轻点两下,跃上对面的檐上,连停顿都没有,顺着一个方向追了几步。但还是停了下来,颇为懊恼的拧着眉头。   “竟然这般大意!”她恼得几乎要跺脚,却没有别的办法,扫视了一眼周围,不得已又原路返回。   只怕接下来又有麻烦了,大概......又是那的人吧。想来也是,自己做出了这种事,被他们追杀到海角天涯也不是什么奇怪的事。她自嘲地轻笑一声,要来便来吧,如果只对她一个出手,还是能应付得来的。   紧闭着的门被轻轻敲了三下。   “进来。”   话音刚落,一个袅袅娜娜的身姿从外面走了进来,手上托着一个绣金盘子,上面放了一碗黑汤。   “枭回来了。"站定后,那人开口,声音酥软入骨。   其实她并不是故意用这种腔调说话,但这说话方式早已成了习惯。   没有回答,门外又走进一个人,一个穿黑色夜行服的年轻人,走起路来无声无息。直到桌前,他才拉下脸上的面罩。   这是一张不俗的脸,尤其是那双眼睛,锐利有神,仿佛出鞘利刃,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它才得了这个名字。但他总不以真面目示人,仿佛很不情愿被人看到自己的样子,即使他的脸任谁看到都可能会想多看两眼。但也许就因为这样,他更加不愿意被人看见。   “我不想听你报告她又扭断了几个人的脖子。”书桌后的太师椅歪着一个男人,嗓音低沉,让人无由的联想到酒足饭饱后卧着休息的黑豹子。   褐红色的上衣大开着口子到了胸以下,松松地搭一件白色带滚毛领子的披风,腿上黑色的长裤与长筒鞋。天色已暗,没有点灯的室内光线根本照不到他的脸,只有一个轮廓,模糊不清。   枭走到他的桌前,微低着头:“人在扬州,近日没有要离开的意思。”   太师椅上的人一手搭在扶手托着下巴,不紧不慢地问:“一个人?”   “不,同行是三个年轻男子,皆非泛泛之辈。”   “呵,”他笑了,但听不出情绪,伸出另一只手把玩着放在桌上的一把小刀,刀鞘刻着古朴的纹路,乍眼看过去并不显眼。   “那三个男人跟她是什么关系?”这次开口的不是那坐着的男人,而是站在他身边,袅袅娜娜的女子,她脸上依然摆着很美的笑。   看起来完全没料到她会发问,枭明显愣住了,他抬眼望向坐着的人,没有什么反应,依旧垂眼专注在小刀上。   枭略略思索,语速很快地说:“就我看来,目前他们不过接了同一个委托,没有特殊的关系。”他的用词谨慎得无可挑剔,说完静静立在那里,等着下一个问题。   “这次派了几个人。”像对刚刚的问题毫无兴趣,太师椅上的男人说。   枭平静地说:“就我一个,虽然最后她发现了,但不知道是我。”   男人颔首,语气漫不经心得像说自己口渴了:“看看她接下来要做什么,旁的动作都不必,你亲自去。至于那几个杂种,”他仰起头停顿了片刻,嘴角扯起一丝冷笑,“ 就让他们苟延残喘多一阵子,别打草惊蛇了。”   枭低头应了,犹豫了一下还是问出憋好久的问题:“前段时间她接了一单委托,后来出了点岔子,现在还有一群人在追她,如果遇到......“   “让你做什么就做什么,别的事没必要多管。”   枭低下头:“若她遇到危险......”   “小金丝雀偷偷逃出鸟笼就要有觉悟会遇上什么,如果连那种杂碎都处理不掉,那被折了翅膀扭断脖子也没什么法子。”太师椅上的人笑得冷酷,话语更是没有半分温度。   听到这样这样话,枭自知已经没必要再继续说下去,他点点头:“属下明白。”而后转身出门,顺手把门关上。   重新把脸遮好,枭一直回想刚刚意料之中的回答。金丝雀......他无声哼了一声,久困笼中的鸟儿重返天空,还肯回到笼中么?   他在长廊中驻足许久,望着天边仅剩的一点光,眼神复杂。   “先把这药喝了吧,快冷了,冷了药效就没那么好,”偌大房内只剩下两人,女子劝,“你也不用太急,枭做事一向都很让你放心,再说什么事情都得有个轻重缓急......”   无视她手上的碗,他自顾自说:“我竟不知道什么时候这里换成你来发号施令了?竹叶青。”   女子脸色一变,但马上又露出笑容,柔声道:“你为甚么这么生气?刚刚我不过是帮你把想问的话问了出来......”   她伸出手想如往常一般轻抚对方,在半空却被拦了下来。   “不要随便揣测我的想法,竹叶青。”男子抬起头,面无表情地看着她。   明明她的脸上挂着凭哪个男人看了都心动不已的笑,却并不能让对方有一点心软的意思,只能就这么僵在那里,收回也不是,保持也不是。   最后还是竹叶青打破僵局,她拨了一下头发,带点委屈和撒娇意味的笑着:“是我太好奇了,下次不会再这样了。”   “没有下次,”男子毫不客气,“这种逾越我不会容忍第二次,即使是你也不行。”   他端起药汤一饮而尽,放下碗后说:“还有,你记清楚,她是我的人,只有我有权处置她,无论是用何种方式。”   竹叶青袖子下的手紧紧握成拳,她好看的脸绷起,但还是很柔的说道:“组织从不会对一个叛徒手软。”   “她是谁的人,是不是叛徒自然由谁说了算。”男子站起来,把桌上的一本书放回柜子上。   “你在偏袒她!”竹叶青忍不住了,喊出来,“你当我是瞎子?还是傻子?你要上面那位大人怎么想?你要为一个想把你杀了的叛徒搭上自己吗!”   她激动得连声音都带着颤音:“饕餮!什么时候你变得这么糊涂,难道你真的被她迷得神魂颠倒了吗?”   “呵呵哈哈哈......”听到这连珠炮般的质问,男子不怒反笑,面朝着书柜笑得双肩耸动不已。   这举动骇得竹叶青止了话,一时忘记怒火,瞪大眼睛看着他。   好一阵子后他才慢慢停下来,扭过头望着愣了神的竹叶青。   笑意犹残留在脸上,昏暗中他的眸子泛着含义不明的微光,他极慢的说:“所以,你觉得死就是最大的惩罚吗?”   原本就低沉的嗓音此时更像是那头黑豹伸了个懒腰,很漫不经心,却让人心里提着一口气不敢咽下。   被他注视得后背慢慢生出寒意,竹叶青下意识左右寻找蜡烛,手忙脚乱点亮后才松了一口气。   她平伏了一下情绪,说道:“我不认为现在还有什么对她来说比她的命更重要,能牵制她的东西已经没有了。”   “牵制她的东西......你不提醒我都不记得了,似乎是你那能耐的弟弟做的好事啊,”饕餮瞧她一眼又转回身去,手指轻划过书架上的书,似乎在搜寻着什么,“说起来那一刀,也要给他记上一笔大功劳,你觉得呢?”   竹叶青被蜡烛跳跃的火苗照亮下的脸变得很难看,就像被太阳暴晒很久的鱼。她用力咬着下唇,似乎在考虑什么话才能说得更理直气壮一些。   她的眼神落在火焰上,干涩的声音没有了平日的温柔:“那件事的确是睚眦不对,但是,但是......”她蹙着眉努力想着解释什么,“他还很年轻,性格一直都冲动小心眼了些,但是一码事归一码,现在追究这个还不如......”   “我现在没空跟你弟玩这些小把戏,只是提醒你说话之前想清楚有些事的前因后果。”   最后,他从架子上抽了一本厚厚的书,走到书桌旁顺手捞起桌上的小刀。“噌”地从刀鞘中抽出了小刀,平平无奇的刀鞘下竟包裹着异常锋利的刀刃,冷冷的吐着寒光,在他脸上映出诡异的光线。   “对她来说自然有比那条命更重要的东西,要是真这么惜命的话我就不用这么操心了,”凝视着刀尖,饕餮似乎回忆起什么,嘴角勾起的笑也如刀般锋利,“有时候一口气摧毁,反而是种仁慈。你不觉得,慢慢的被玩坏,又没有办法阻止才是最绝望的事吗?”   竹叶青盯着他的脸,竟情不自禁打了个寒颤,她在这一瞬间觉得眼前的人陌生得仿佛从来都不认识,心底里本来盈得满满的妒忌,在此刻好像多了一点点的可怜与同情。   她咽下一口唾沫,重新露出如往常般温柔的笑容:“是我思虑不周,但是那三个男人,是不是该找人去查查?”   “区区三个杂种,还不值得我花这么多人力去对付,”他轻蔑道,“留着,以后有用。”   端着空碗走出房间,一阵风吹过,竹叶青才发觉自己的后背已经被汗浸湿,此时被风一吹,更觉寒意逼人。   即使与他相识多年,还总是也猜不透他在想什么。即使这么多个夜与他颠鸾倒凤不知世间之事是何,紧紧贴着他的时候还是时时感觉到两人的距离感。欢爱之时看着他的眼,那眼神虽然专注却总让她觉得越过自己看向后方,她很想问,你到底在看什么,却从来问不出口。   她怕得到的回答是自己无法接受的。   想到这又是一阵黯然,对她来说,这样已经是最大的挫败了。   但是她还没有输。很快竹叶青的眼神又重新变得坚定,脸上带着一如既往动人的笑容挽了一下耳边的碎发,袅袅娜娜的往前走。 ☆、猎   “啊......!”暮歌岚猛然从床上坐起,喘着粗气。   她惊慌失措地四下张望,好一阵子后才平静下来。   “梦而已,”望着窗外透入的光,她低声自语,“死了的人,没什么可怕。”   此时她才发现衣服早已湿透,又想起才逃离的梦魇,太阳穴恰到好处的抽痛起来。   不悦地用手按住,门外有人轻叩门扉。   “你醒了吗?”陆云凡的声音,也许是听见自己的叫声。   她扶着头下床:“醒了,我一会儿就出来。”   话刚说出口,声音沙哑得连自己都吓了一跳。她倒了杯水,仰头一饮而光,清凉的液体滑过喉间,整个人清醒不少。   洗漱好,走到楼下的大堂里看见其他三人正整暇以待。见她走过来,韩青槐递给她一杯茶,笑眯眯道:“趁热喝了吧。”   杯内浅红色的茶水明显与别人的颜色相去甚远,她接过杯子瞥了一眼:“这是什么。”虽然没喝却并不十分抗拒,捧着坐在椅子上。   韩青槐敛眉,端起自己的杯子慢慢吹开表面细碎的浮叶,抿了一口后才说:“适才听你的声音似是被夜风吹袭了,这安神茶喝了有助收敛心神。”   歌岚顿了顿,眼神中闪过许些异样,但什么都没说。茶很热,她喝很慢。   直到杯子见底,她才放下:“好苦,走了。”   “苦口良药。”骆云轩微微一笑接道。   四人骑马疾驰一个多时辰,已入得青溪镇。小镇人口不多,但历史悠长,再加上这儿是入白蒲群山前最后一个人口集聚地,逗留的旅人也不少。但因为渐渐入秋,也不如盛夏时分繁华。   歌岚轻车熟路找到客栈,四人各自安顿好后,便轻装上阵准备入山了。   日头高照,他们看见山中的路交错复杂,骑马还不如徒步,便在山口下了马,让马儿各自离开,它们训练有素,待主人出山的时候得了命令自会回来。   歌岚拍了一把马身:“去吧。”   这时才回头打量同行的人,陆云凡背着一张弓和插满箭的箭筒。那弓一眼看过去其貌不扬,但再细看,就会发现这并不是普通猎人打猎时带的弓。平日相处中从未见过他弯弓射箭,今日见他带来,歌岚倒是有些好奇想看看他技术如何。   站在陆云凡旁边的骆云轩也带了不少东西,腰上挎几个锦囊和小瓶子,轻轻碰撞下发出清脆的声音,竟像首杂乱无章的歌儿,还有一支笛子,通体洁白细腻。歌岚默默瞅了好一阵子都没想明白他进山为什么带一堆看起来没什么作用的东西,但虽然很好奇,她又拉不下面子问,只能带着一肚子问题望向剩下的人。   韩青槐看起来比他正常多了,只背个大药篓,正兴致勃勃的左顾右盼。   歌岚看他的举动像个好奇的孩子,有点想笑,但还是装出一副若无其事地样子。   在最前面的陆云凡突然停下,抬手示意后面的人停下。他极快地取过一支箭,搭在不知何时拿在手中的弓上。甚至没有瞄准的动作,箭就“嗖”的朝一个方向飞去。   五十丈开外的草丛晃了晃,似乎有什么东西倒下了。歌岚看陆云凡走过去从里面抓出了一个东西,眼睛都瞪大了:“这......”   在他手上的是一只红腹锦鸡,金首褐尾,煞是好看,美中不足的是有一支箭从眼中穿颅骨而过。   陆云凡小心拔出箭,笑道:“要是不小心弄坏了它的毛就不值钱了,只能这么干。”   歌岚点点头,心里讶异于他的箭法高明。要知道那野锦鸡是何等机敏,却被他一箭穿眼,看来往日的确小看他了。   再回过神,骆云轩已经不知所踪,韩青槐也走远了。四下张望着,她问一旁的陆云凡:“骆云轩去哪儿了?这山里可不仅有野鸡。”   陆云凡放好锦鸡,一脸轻松:“你不用太担心他,我们三个从前也经常结伴入山打猎,不会有问题。”   “哼。”她不置可否,绕开陆云凡向远一点的韩青槐走去。在她看来,韩青槐是三人中武功最弱的,何况此时正全神贯注采摘草药,还是稍微关注他多点吧。她以剑拨开杂草,提防随时可能出现的毒蛇。   歌岚对草药并无兴趣,也不太了解种种奇花异草,立在韩青槐旁看了一阵觉得乏味,揉了揉眼。   耳中突然听到远处传来了沙沙异响,定心再听,韩青槐突然说话:“当心!”   刚反应过来,只见眼前金光一闪,必是韩青槐的金丝了。她侧身一闪,站定了才发现离自己原本站着的地方不远处不知何时偷偷游来一条黑黄相间的长蛇,看着毒性很大,若是刚才一个没注意被咬......她不敢细想,只埋怨自己的粗心。   “金环蛇。”早以金线把蛇嘴捆了个结实,韩青槐把蛇拎起来打量着,“云轩可喜欢这玩意了。”说完随手把蛇抛给了陆云凡。   ......这样看来,他也不需要保护啊。歌岚心里郁闷,怎么好像自己才是初次入山的新手呢?   “吼!”   丛林深处传来一声嚎叫,歌岚心中一惊:“是人熊!”   也不知骆云轩是不是在那,她望了一眼那两人,还是一脸若无其事。陆云凡把箭擦拭干净后反手插回身后的筒中,才不紧不慢地朝声音方向走去:“看来今天收获最大的非他莫属了。”   看他慢吞吞的动作,暮歌岚急得快跳起来了:“为什么你们还这么淡定,那人熊可是三个经验丰富的老猎人都搞不定的啊!”说完就要往前跑。   陆云凡一手拉了她:“你当心,这草里也不知道有没有蛇。”   “哪顾得上这么多呢,”她挣开手,急急说道,“如果骆云轩真的遇上人熊,凭他一个人,还能活么?”   “哎,你信了他吧,莫说区区一头人熊,就是三头也不在话下。”说着挡在她前面开路。   这话说得理直气壮,歌岚望望韩青槐,也是一脸淡然,对林子深处的巨大叫声毫不在意,小心的摘下一朵淡黄色的小花放入身后药篓,才慢慢起来往他们方向走去。   嚎叫声渐弱,走了快半柱香,终于来到声音的源头。当歌岚心急如焚的冲过去,眼前的一幕让她几乎把舌头都咬掉了。   只见平日见人就狂暴不已的人熊,此刻却躺在地上口吐白沫不住的抽搐,眼看就不行了。在它身旁横七竖八的躺了几只黄鼠狼,早就僵了。   骆云轩站在不远处,手中握笛,嘴角含着不明笑意凝视着垂死挣扎的人熊,他的白衣仍然一尘不染,甚至发丝都未见凌乱,和周围的一塌糊涂形成鲜明的对比。   瞪目结舌的走到他身边,歌岚花了好大力气才憋出话:“这......这些都是你做的?”   “嗯。”脸上还未褪去笑,骆云轩扭头对她点点头,两人双目刚好对上。   “咔噔”,歌岚感觉自己身体里某个地方仿佛被插入钥匙的锁,打开了。   她呆呆的望着骆云轩,耳边再听不到任何声音,既说不出话,也动弹不得,甚至连呼吸都停住了。   奇怪,骆云轩仍旧只是微笑的望着她,什么都没说,什么都没做,却让她有种从来没有过的满足感,甚至觉得下一秒就算这个人要杀死自己,她也会心甘情愿的奉上自己的剑。   歌岚感觉自己好像被谁推进一个泥潭,潭中伸出无数双手要把她往下拽,但她一点都不想挣扎,明明快要窒息,她却望着那双眼睛,渴望到达更深的地方......   “云轩,别闹了。”就在歌岚沉浸在一个又一个光怪陆离的画面之中,耳边忽而传来了一个声音。眼睛不再看着她,泥潭也消失了。全身竟一下子像被抽走了力气,她双腿一软,摔在了地上,胸腔中因为过度缺氧此时重获氧气的心脏正在猛烈跳动着。   她伏在地上大口大口的喘着气,感受到肺部火辣辣的烧,竟有种劫后余生的错觉。   “抱歉,因为看见你太开心,在下有所冒犯,请暮姑娘不要见怪。”   是骆云轩的声音,歌岚喘息着抬起头,眼前一阵一阵的发黑,伴随着天旋地转的感觉。她难受的低下头,咬着唇晃了晃脑袋。   “云轩!”陆云凡的声音带了点不悦。   “好啦好啦,只是一个小小的恶作剧,原谅我吧。”   再次睁开眼睛,歌岚仰望站在她面前的骆云轩,又变回她印象中的样子,笑得一脸温和,人畜无害。这样的笑,跟刚才她看到的,根本不一样。不,不仅仅是笑容,连整个人的气息都不一样,就好像刚刚和她对视的是另外一个人。   “那是什么。”她勉强站起来,尽管身体还是簌簌发抖着。   “什么?”   “我问你刚刚对我做了什么。”歌岚扭过头,不敢再看他的眼睛。   “你感受到了什么?”骆云轩反问。   “你......”她思索片刻,“我仿佛在一个泥潭里,听不到任何声音,说不出话,也动不了,甚至呼吸都要被掐断了,但没有要逃的想法,甚至完全没有痛苦的感觉。”   歌岚蹙眉努力回忆刚刚的感受,以至于根本没有发现对方的表情起了变化:“没有半点不适,哪怕脑子里知道自己快要窒息。直到刚刚陆云凡的声音出现后,我才重新有了知觉。”   “那就是蛊。”陆云凡在身后说。   “蛊......”歌岚重复了一次,脑子里闪过初次见到对方时听到的“骆家,蛊毒双绝”的话。   “很不可思议,”她脸色复杂的点点头,“非常不可思议。”   当他们收拾妥当准备离开时,夕阳已经西沉了。   歌岚的视线洛在高草上,她走过去拨开,一团黑黄相交的团子正在里面瑟瑟发抖。   她蹲下身看着:“这是小豹子吗?”   其他三人闻声,凑过去。那是一只浑身有着黑色和黄色斑纹,毛茸茸的小东西,它那么小,只有歌岚的手掌大,连眼睛都尚未睁开,只是微弱的发出含糊不清的叫声。大概是因为冷,被歌岚捧在掌上的它还无意识地往里缩,煞是可怜。   “这么小,它的母亲怎么放心留它一个在这里?”歌岚爱怜的轻抚那圆圆的脑袋。   “大概是有什么不得不离开的原因,也算它幸运吧,”韩青槐往一边走了几步,指着前面说,“你看。”   顺着他的手指方向看去,狼藉的草垛中有只豹子和大蟒缠斗在一起,皆气绝多时。   “还没开眼就没了母亲,这样只能死路一条啊,怎么能说幸运呢。”歌岚低声说,又低头看着还在咕哝着的小兽。   “遇到你,那不就是幸运吗?”是骆云轩的声音。   “什么?”   “把它带回去吧,如果你真心想收留这孩子。”   歌岚抬头看向他,逆光中的骆云轩看着并不真切,歌岚眯着眼瞅了他一会,今天怎么觉得这人存在感这么强呢?她扭头站起来,果然晚上做噩梦第二天状态会很差。 ☆、有意为之   因为独特的地理位置,清溪镇上也有赏金阁,等他们把一天的收获交到里面并做了登记后,天已经黑透了。   劳累一天的众人回到客栈吃过饭后,便各自回房歇息。   睡意未浓,骆云轩打算出门走走。刚来到长廊,就看到陆云凡抱臂倚在房柱上发呆。   他走过去拍了对方一下:“怎么,一副魂不守舍的样子。”   “没什么,吹吹风,”陆云凡见是他,又问,“有兴趣逛逛吗?”   “哟,既然是陆公子约,我也不好拒绝吧,”骆云轩哈哈大笑,“不叫上青槐?”   “刚刚问了,他说要记录一下今天的发现,”陆云凡耸耸肩,“走吧。”   话音刚落,人已经跃出栏外。   二人一前一后在屋顶跳着,动作很轻,落地的脚连一点声都没发出。走了不太远,陆云凡就停了下来。   骆云轩见他不动,也不说什么,一屁股坐在粗糙的青瓦上,半点也不在意自己的白衣会弄脏。   “你今天是故意的吧,不是不小心让她入蛊。”头顶传来声音,他早就知道对方肯定会问这件事。   “对,我的确有一瞬间想这么做。”   骆云轩大大方方承认了,随之而来的是两人间长久的沉默。   许久,陆云凡也坐了下来,低声道:“为什么要这样做。”   被夜风吹拂着的青瓦染上了一层凉意,骆云轩动了一下身子,让自己坐得更为舒服些。   “本来只是想试探一下她的反应,”他忽而咧开嘴,似乎想起很好玩的事,“没想到那孩子马上中招了,我根本都没发力呢,不过是剩余的一点点残蛊,就动也动不了了。”   第一次在她眼中看到那样迷惘又着迷的眼神,就如同困在笼中的小鸟,这么可怜又可爱。这一句他并没有说出口,只是笑着闭上嘴。   听到这样的说法,陆云凡有点忧心忡忡:“会不会对她身体有影响啊?你今天对那人熊也做了相同的事。”   “哎,差太远了,”骆云轩摆手道,“要说和人熊的那功力比起来,她接收到的连挠痒痒都算不上。”   他看陆云凡一脸纠结,啧了一声:“怎么,不信我?根本没什么问题,顶多是让她更坦率点。”   “果然还是有影响的吧,”陆云凡微微皱起眉头,“她不是敌人,你怎么可以这.......”   “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骆云轩打断他,漫不经心说,“其实我们也没有和她认识多长时间吧,我们又有多了解她这个人?万一哪天我们站在了不同的立场,你不觉得以她的武功来说,对我们会是一个很头疼的存在吗?”   “即使是这样,”陆云凡无奈的看着他:“那也不是做这些事吧,难道你要为了根本不知道会不会发生的事把一个活生生的人变成对你言听计从的傀儡。”   天色很黑,他没有留意自己说这句话的时候骆云轩的眼神变了一个样。   “有几个男人会拒绝拥有一个又美又武功高强的,对你忠心耿耿的女奴?”骆云轩低下头,重新抬头又是温和无害的笑,“好了好了别紧张,我就开个玩笑,蛊惑人心哪是那么容易的事情,要有你想的那么简单,我们家早就一统武林,连这天下都是姓骆的了。”   陆云凡叹了口气,并不说话。   “只是小小的试探,毕竟我们对她的过去一无所知,很明显她也没有打算要对我们坦白,再说她讲过自己和那个诡异的组织颇有渊源。要是我们哪天真的发生什么,那时候再想对策就难了。”   “至于吗?”陆云凡瞪着他,“我觉得她不会跟我们对立。”   “未雨绸缪,未雨绸缪啊,”骆云轩摇摇头,又再笑了,“不过我也想不到她会这么容易中蛊,第一次遇见这么没有抵抗力的家伙。”   “我不明白,她看起来不像是脆弱的人,不,我想,她活到现在,心智比寻常的人更为坚韧才是。”陆云凡认真说。   骆云轩听他这么说,含义不明地笑了:“又不是取决于这方面,应该说,心智虽然是其中一个因素,但并不能决定全部。蛊这种东西,有的人天生体质就是比较容易中招,好比有些身体十分强壮的人,却对一碗平平无奇的红豆汤国民,你能说是因为他们的身体虚弱吗?”   “就没有解决办法?”   “她这样的情况,姑且可以称之为异于常人的敏感吧,对蛊几乎没有任何抵抗力,如果哪天真的走到和我们兵刃相见这一步,我想这是一道有力的屏障。”   “希望没有这样的一天,”陆云凡望着他说,“至少现在,她还没有被你下蛊的理由。”   骆云轩不置可否的笑着:“你不要那么紧张啊,我又没那么不讲道理,什么理由都没有就给一个人种蛊。”   他嘴角的弧度弯得恰到好处,笑意却一点都没有落入眼底。陆云凡的心沉了沉,突然想起什么。   “你跟你哥最近有联系么?”   骆云轩似乎不喜欢他提这个话题,脸上的笑一下子不见了,他淡淡说道:“偶尔写个信吧,他很忙啊,哪有那么闲跟我瞎唠嗑。爹娘长年都不在家,家里大小事都由他决定。反正又没什么大事,有什么聊的呢?”   陆云凡托着头似是无意的说:“你们这兄弟二人,性格有时候挺像的。”   “怎么像了?”陆云凡这句话让他不高兴了,“你别把我跟他相提并论,他那性子的人,有几个会像他呢?”   陆云凡伸了个懒腰,还是很认真的表情:“你自己没发现而已,毕竟是亲兄弟,行事作风,还是有相似的。”   骆云轩不想继续谈论,他轻快的站起来拍了拍衣服:“回去了,今天累了一天,早些歇息,明日还要早起。”   躺在床上翻了个身,骆云轩回想起白天里暮歌岚的举动,心底竟又莫名兴奋起来。这么特殊体质的人真的太少见,哪天有机会不如再来一次吧,他微微一笑,闭上眼睛。 ☆、暂时的离别   按部就班过了两日。   这天晚饭,暮歌岚告诉众人自己有事要离开几天,让韩青槐和陆云凡代自己照顾那只尚未开眼的小豹几天,还特意嘱咐他们不能让骆云轩接近,免得他给小豹子下蛊。   三人奇怪她要去哪里,却得不到答案。   骆云轩听到自己被点名警告,苦笑着摇头:“我会这么无聊吗?”   “你要去哪?”一吃完饭陆云凡就跟在暮歌岚身后,锲而不舍的追问到她的房间门口。   歌岚推门而入:“什么时候你对我的事情这么感兴趣了?不过可惜,无可奉告。”   说罢就要把门关上。   陆云凡一手把住门沿:“你想做什么都是你的自由,但是我们几人此时都在一条船上,有些事我们不应该知情吗?再说,现在这个时候,做什么都要谨慎再谨慎,有些事可以缓缓的就尽量别做。”   歌岚推了推门,纹丝不动,只能停下手上的动作,淡淡说道:“做事小心这个不用你提醒,至于要做什么,我只能告诉你,不是什么游山玩水之类可以晚点做的事。”   说完她就伸手去推对方挡着的手臂,不想反而被捉住。   “刚才我就想问你,饭桌上你说‘你们做得比我料想的要出色很多,那我也可以去做自己的事了’,这句话是指你之前在赏金阁把我们支走后自己又接了别的什么任务吗?你有那么缺钱吗,这种时候还想着多接两个委托?”   暮歌岚脸上一僵,但马上又恢复如初,用力抽回自己的手臂,语气还是淡淡的:“男女授受不亲,你放手,”她揉着手腕,“在你看来,我可能眼中只有钱,但我绝对不会因为这件事连累你们的,你放一万个心。”   “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想说的是......”意识到自己说错话,陆云凡有点急。   “我做事很干净,”她不理会对方的解释,一字一句的注视着他说,“在这件事上你没立场质疑我。”   未等对方说什么,她又别过头,用一种很漫不经心地语气说:“当然了,如果六日后我都没有回来,那你们把委托完成后就走吧,如果还需要钱,再找三爷。他还可以给你们提供情报,当然,价格不菲就是了。”   “琴呢,给三爷吧。至于那只小豹,如果你们嫌麻烦,也一并给三爷就好了......”   “你说这些时怎么能这么平静!”这几句话听得陆云凡又惊又怒,瞪大眼望着眼前交代身后事就如同说晚饭吃了酱油鸡一样寻常,胸中有股火猛然往上窜。   他激动的往前走了一步:“命对你来说这么不值钱吗?”   “当然不是,我很惜命,”歌岚转过身,“这种晦气话怎么能挂在嘴边。”   “那你还......”   “既然你坚持问,我只能直说,还有什么不满意的?”她的语气中没有半点起伏,“你说我不信你们,你又给我信任了吗?我说没问题,你相信了吗?”   看着哑口无言的陆云凡,她翘了翘嘴角,露出一个僵硬的笑容:“我今天很累,想早点休息,请回吧。”   说罢,她把还愣在原地的青年轻推出,关上了门。然而对方却似乎没有离去的意思,久久的站在原地。   很久后,才听到门外传来低低的声音“你有一点说错了,我担心的不是会不会被连累,只是单纯担心你的安危而已。”   听着脚步声离去,她低头捂着胸口好一会没有动作,好久后,才小声说了两个字:“无聊。” ☆、死斗 作者有话要说:  这两天有点忙...... 但会尽量保持更新OuO   枭一路疾行,面罩很完美的遮挡了他的一脸铁青。尽管结果并非不可挽回,但是造成这种处境还是源于他的失误。   敲门之前,他深深的吸了一口气。   “进来。”   走近书桌时,他又犹豫了,虽然路上想了几十种方式来说这个消息,但真的面对眼前的人,一下子又说不出口了。   “直说。”饕餮仍旧埋头看书,只轻飘飘的抛出两个字。   “是......荆离门被她端了,门主和堂主一个没漏。”   “嗯......”书桌后的人终于抬起头,“那三个杂种会答应帮她做这种棘手的事?”   枭摇摇头:“她一个人干的,那三人甚至不知道她是去做什么。”   “哦?一个人,那看来她出去闯荡的这段时间也学到不少东西,”饕餮饶有趣味的笑,但没有表现出惊讶,仿佛理所当然会这样,“你都看到了?”   “是,从她离开客栈后我就一直跟着,直到结束。”   把书搁在桌上,饕餮示意他继续说。   “手法干净利索,喽啰全部一剑毙命,不浪费多一丝力气。她的潜行之术比从前更娴熟,所以很顺利。”   “看你的脸色,可不是什么事都没发生啊。”饕餮靠在椅背上,盯着他。   枭清了清嗓子,他感觉自己的心跳突突的加快了:“在和门主打的时候,她似乎无意中发现了我。”   “之后她就一直分心搜寻我的位置,结果,”他的声音带着干涩,“被对方几次得手。”   “死了?”   对面的人脸色波澜不惊,声音一如既往的冷酷,盯着一直放在书桌上的小刀,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敲着桌面。   枭小心观察了一下对方的表情:“没有,但伤得不轻,后面随便包扎一下,没怎么休息就往回赶,那个韩青槐是大夫,如今应该性命无虞。”   “哼,”饕餮连眉毛都没有动,似乎并不在意:“荆离门,那种杂碎还没有能耐杀得掉她。反而你,”他双目紧盯枭,“竟然能被她发现,有什么解释?”   枭沉声道:“的确是我的失误,没什么可辩解。”   他本以为对方会把那把小刀插入自己的胸膛,或者是一掌击碎自己的天灵盖。没想到低着头等了半天,对方还是毫无动静。   “心思不要太活络,知道么,”饕餮的声音比往日更为低沉,“师傅被弟子超越不出奇,但要是你没把这个当一回事,那就不配待在这个地方。”   他慢慢向后伸了个懒腰,顺势靠在椅背上望着枭:“她可是连我都下得了手的人,别大意了。时刻记得,就算是金丝雀,小嘴也是尖的。”   “是,属下定会牢记于心。”   门开了又关,房中只剩下阴晴莫测的饕餮。他还保持着刚才的动作,一手搭在翘着的腿上,另一手搁桌上,指骨修长分明,轻轻敲打着桌面。   半晌,他的嘴动了动,似乎说出某个人名。随着这名字的喊出,他的目光闪烁了一下,最终又落在那把经常拿在手上把玩的匕首上。   枭微微松了一口气,没有受到任何惩罚完全出乎他的意料。原本他已经做好心理准备要承受满腔的怒火,最坏的结果甚至是丢掉自己的性命,想不到对方听完后居然这么平静,他在那一瞬间甚至怀疑即使自己告诉他那人不敌荆离门的门主,被杀了,对方也不会有更大的反应。   难道一直以来自己的感觉都是错的?难道她在饕餮的心目中真的仅仅只是曾经的最锋利的剑,最得意的杀手锏?   说不出得出这种结论的自己心里是什么样的滋味,枭的思绪又回到几个时辰前才发生的事情上。   “被她发现了”,就是字面上的意思,在她最后和门主的打斗中,二人打了个不分上下。枭在暗处看她因体力下降,动作迟缓了许多,禁不住想要拔出自己的剑。   “不行。”理智还是占着上风,如今两人的立场早已不一样,何况他来这里只是为了监视她。努力稳着呼吸,他小心隐匿起气息。   不愧是荆离门的门主,斗了上百招也未见破绽。而她,动作愈发的迟缓。但这也怪不得她,在那之前,为了解决那些手下,已经消耗过多体力。虽然一直勉力支撑,但身上的伤口还是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增加,持续下去恐怕不妙。   “!”   似乎是真的没了力气,一个变形的动作让她出现极大的空子。对方也敏锐的察觉到这一点,举刀劈下,眼看她就要立时毙命。   枭一个激灵,却见她出其不意地侧向一滑,用旁人看起来很别扭的姿势避开了攻击,同时以剑向上一扫,看样子是挑断了对方手筋。   她的脸上露出计谋得逞后的笑——如他从前见过很多次那样。但那笑很快就僵住了,她的眼中闪过慌乱,甚至连动作也出现了停顿。   在这一瞬间枭才明白为什么她会脸色大变——没错,就在刚刚那个惊险的时刻他不由自主冒出来。此刻他就站在她轻而易举能看到的地方,二人四目相对。   时间于她而言似乎停滞了,握在手上的剑也几乎脱手。被挑断手筋的敌人自然不会放过好机会,用仅剩的左手挥动刀柄,向她的后背砍去,夹着风直直落下。   尽管这只手不是那人平日掌刀的手,但对于砍一个僵在原地的人已经绰绰有余。   即使这种攻击在平日对她来说是闭着眼睛也能避开,却因为这一晃神,只能藉着近乎本能的反应勉勉强强躲过,但也不过是未能一击毙命的程度罢。   笨拙的向后跳了几步拉开距离,她半跪在地上,手上的剑支撑着躯体,看样子过不了多久就要倒下。   重新隐藏好的枭顾不上思考自己是不是任务失败,脑中只是想着无论如何都不能让她因为自己的失误死掉,尽管那人很轻描淡的说过让她自生自灭——他真的是这样想的吗?   在这个时候居然想到这种东西,他很是不痛快的皱起眉头,在身上的牛皮囊中,勾起一柄小刀牢牢握在手上。   那么,在干掉这人后要把她带回去吗?看样子她也到极限了,要空手制服简直易如反掌。但是那人好像没有要她回去的意思,如果自作主张......   “小姑娘,必须承认你的武功在我见过的年轻人中首屈一指,”伤痕累累的荆离门门主早就没有了往日的风采,但说话的时候仍然一脸傲慢。   “不过,到此为止了,把我荆离门弄得一塌糊涂,本来将你千刀万剐都不解恨的,但如果说出是谁派你来的,我就让你死得痛快点。“门主的刀尖指向半跪在地上的人道。   她摇摇晃晃的站起来,仿佛风中随时都会熄灭的蜡烛。   “呼,呼......哈哈哈哈哈......”大口的喘着气,这个看起来浑身是伤的人竟冷冷地笑了。   从枭的方向望去,只能看到她侧着的半张脸,等他看清她的表情,那微微翘起的嘴角仿佛锋利的刀刃在他心头划过一丝凉意,这才不是一个将死之人会露出的表情。   只听她断断续续的笑了好几下,向旁啐一口血,慢慢擦了唇,才道:“老头,我记得刚刚只是挑了你的手筋,可没有很用力打过你的脑袋,怎么说出这等颠三倒四的话来引人发笑。”   见她出言讽刺,荆离门门主狠狠的呸了一口,挥刀就向她冲去。   只见本来还摇摇摆摆随时就要倒下的她深深吸了一口气,巧妙的绕开,那身姿竟比之前轻盈数倍,身上的伤似乎瞬间愈合了。   一个虚晃,她来到了对方身后,很是轻松的说道:“人老了,记性不好也正常,我就给个提示,说不定你就想起来了,”她嘴上讲着,手上的剑也重新舞起来,“十三年前,祁家村,你可还记得?”   对方以刀勉强挡下,咬牙道:“什么狗屁齐家宋家,不知所谓!你速速招来,少糊弄老夫!”   “嗤,”她笑了一声,声音中却满是怒火,“荆离门门主真是贵人多忘事,说起来,这些年你可找到了狼王之牙?”   听到这个东西,男人仿佛被火燎了一下,额上甚至暴起青筋:“你到底是何人?你和那里有何关系?”   “看来,还是记得一点事的,”面对对方的暴怒,她的表情反而松了些,不甚在意的笑道,“问我是谁?你一个将死之人,不需要知道太多。”   说完她以剑压下对方横砍过来的刀刃,再借力向上跃,这一下竟飞身来到男人的头顶上空。未等对方作出反应,那剑在她手上咻的一转,便直直地插入了男人□□的后颈!骨头断裂的声音异常惊心,而男人连一声惨叫都来不及发出,瞪着一双难以置信的眼,立时断了气。   在尸体失去控制轰然倒地的同时,她也拔出了剑,落在地上时虽然踉跄几步,还是死命站稳。仿佛是在跟谁较着劲,她挺直了腰。   四下张望,她对着一片死寂的空地喊道:“出来,我看见你了!”   枭缩回手,在暗处一也不动。他很清楚其实她现在根本不知道自己的位置,甚至连自己是不是还在这里也不确定,不过是在虚张声势罢了。   看来,现在还是不要把她带回去比较好。   她艰难的喘着气向四周张望,脸上满是遮掩不住的惊慌,却拼了命想表现得更强硬。半晌,似乎是相信人真的离开了,打了个响哨,随着由远及近的的马蹄声,一匹黑马来到她的身边,发现主人受伤后有点暴躁的以脚刨地。   “乖。”   她没有太多力气去回应坐骑,只是轻轻用沾满血的手抚了一把马头。   正当枭以为她要上马离开时,却见她重新握紧剑,一剑砍下荆离门门主的头,端端正正的放在尸身上。而后朝着一个方向双膝下跪,很是吃力却又认真的拜了三下。   枭内心讶异,他知道她把荆离门整窝端必然是因为这门主是谁的仇人,借她之手报仇,但他从来没见过她完成委托后还会做这种事。不像是完成委托,更像是她自己的复仇。   他隐隐想起一件事,正欲细思,发现她又做出更奇怪的举动。   她开始跳舞。   他不确定是不是舞蹈,因为她的每次抬手、旋转都很有节奏,但更多的动作是在手腕上,仿佛手上有一串铃铛,但他分明什么声音都听不到。再说,在这死尸遍地的地方,一个受了重伤的人跳舞是给谁看?   盯着她近乎诡异的动作,比起害怕,枭更多的只是疑惑,他根本看不懂她在做什么,但很明显这样的动作耗费了她很多的精力。   直到最后停下来,枭也没想明白,不过有一点他很清楚,要是她还不走的话,能不能保住性命还不好说。那马儿也体恤主人,乖乖卧下让她骑在自己身上才站起往外走。   枭叹了口气,不远不近的跟了上去。如果他再迟半个时辰才离去,说不定可以看到这天晚上更让他惊异的场景,当然,这是后话了。   跟在她身后看她回到藏身的地方随意包扎了一下,甚至没怎么休息,就匆匆往回赶,一路似乎后面有鬼在追她那般狼狈。是了,那鬼不就是自己么,枭自嘲地想,这是她逃离黑棺后第一次看见自己,必然下意识认为自己是去杀她的吧。   脑子里又想了些乱七八糟的事情,枭拉了拉脸上的面罩,停下脚步:“竹叶青?”   长廊的一侧立着人,看样子是在等他。   穿一身湖绿色长裙的女子转过身,望着他微微一笑:“你回来了,是她那里有什么情况吗?”   枭盯着她,乌黑的眼珠看不出任何感情:“这件事你和他说了吗?”   竹叶青楞了,并不明白他的话:“什么事?和谁说?”   “你私下来问我这种事,恐怕饕餮不知道吧。”枭平静的说完,便绕开对方,径自往前走。   “你竟敢用这种态度和我说话!也是愈发放肆了!”被呛了一句的竹叶青气得脸色泛白,一时没能控制住火气。   “我觉得,这句话由我来说比较恰当,”枭的脚步停下,转过身正对着她,眼神中的冰冷满溢而出,“可能你跟了他之后活得有点太舒坦,已经不太清楚组织的生存准则,这里,实力才是决定地位的最终因素。”   他的言下之意就是我的地位并不在你之下,你没有资格命令我。领悟到这意思的竹叶青气得把下唇都咬白了,漂亮的脸蛋因为生气微微有点扭曲。   她听出了枭更深的意思,但好像没什么办法反驳对方,憋了半天,才咬牙切齿道:“你的意思就是我走到今天,完全是靠他么?”   “你要这么理解我也没办法,不过无论什么时候你要感谢的人里面一定有红泪。”枭声音很轻的说完最后一句,扭头而去,再也不看站在原地满脸不知是惊还是怕得煞白的竹叶青。 ☆、疗伤   晚饭后,骆云轩习惯性泡壶茶,斟上一杯推给坐在旁边发呆的陆云凡,后者一手握起也不管三七二十一就往嘴里灌。   “嘶,好烫啊!”   意料之中的惨叫,陆云凡仿佛被踩到尾巴的猫,整个人猛地跳了起来不住的扇风。因着这样的动作,杯里的热茶又洒了一半多在他手上,又是一顿哀嚎。   “该,品茶呢就该全心投入,像你这么个牛饮法,简直糟蹋了我的茶叶,”骆云轩气定神闲的吹了吹自己的茶杯,小小抿一口,“好茶。”   “你这副魂不守舍的样子,是给谁看啊,”不等他说话,骆云轩又嘲笑他道,“跟那些等丈夫出海捕鱼归来的女人似的。”   “依我看,他就是惦记着那暮姑娘,我说你差不多就得了,整天嘀咕人家出状况,能想点好的吗?”韩青槐接过他的话头道。   陆云凡放下杯子擦擦手,白了他一眼:“我只是有点不好的预感。”   “想这么多也没用,人都走了,我们也只能在这里等着。还不如考虑考虑怎么养那小家伙,今天还没开眼呢。”   三人正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话,厢房的门忽然被人用力推开。   他们诧异的看过去,只见暮歌岚一手按在门上,大口大口的喘着气,她的额上还挂着汗珠,看样子是一路奔波。   “回来了?”陆云凡露出笑,但很快又变得担忧,“你的脸色怎么这么差。”   她剧烈运动过后本来应该潮红的脸此刻却没有丝毫血色,甚至连嘴唇也是病态的白。没有回答,歌岚关了门就问:“你们吃晚饭了么?”   三人面面相觑,有种莫名其妙的感觉。   骆云轩道:“刚吃过,你......”   “有谁觉得不舒服吗?”她的气息平复了一点。   韩青槐指着陆云凡:“呐,他啊,一整个心神不宁的样子......”   他本来想调侃一下好友,不料歌岚听了这句话后脸色更差了,一个箭步冲到陆云凡跟前,韩青槐发誓这是第一次看见着么慌张的她。紧接着她做了个更让他们目瞪口呆的举动——伸出双手一把拉过陆云凡的脸,只要再靠过去一点,就能脸贴脸了。   “怎,怎么了你?”被吓了一大跳的陆云凡连话都说不利索,手足无措的定在原地。   歌岚并不理会问话,只是专注的在他脸上搜寻着什么,最后视线锁定在他的瞳孔上。她很是仔细的凝视了好一阵子,好像里面有什么值得研究的东西。   “没事......”   三个心思迥异的人还在暗自琢磨,听她声细如蚊喃喃道了一句,便轻飘飘的放开了陆云凡。   “你们要尽快离开这里。”她转过身就要往外走。   “什么意思?你到底怎么了?”疑问一个又一个盘旋在陆云凡脑子,看到暮歌岚又要离开,他也顾不上太多,急急往前伸手去抓对方的肩膀。   “呜......!”他并没有用多大力气,歌岚却仿佛被人用刀砍了一下,发出一声悲呼。   她回身一把挣开那只手,捂着肩膀踉跄着往后倒退了几步:“我没怎么!总之你们要离开青溪了。”   她的表情很平静,但细看之下却能看出她额上正不断冒出豆大的汗珠,身体也正微微发颤。   “什么‘你们’啊,你为什么又要自己一个行动......”陆云凡一脸迷惑。   很久没吭声的韩青槐笑道:“别激动嘛......”   却见金光一闪,他以出其不意之势送身向前,在暮歌岚后背又快又狠地点了几下,后者便软软地倒下了。   陆云凡暗赞他的机智,连忙上前扶着。谁料歌岚的意识仍在,虽然被点穴封了行动,还是费力的望向始作俑者,眼中带着愠意。   “韩青槐,你什么意思?”   韩青槐示意陆云凡把她抱进内室;“大夫嘛,自然是救死扶伤了。”   “你别碰我!”   歌岚想避开陆云凡,无奈根本动弹不得,只能任由对方从地上把自己一把拦腰抱起。   “韩青槐你不要没事搞事,我没病!”   说话间她已被陆云凡带到内间的榻上。   因为趴着根本看不到身后有什么,歌岚的心中满是不安,她奋力想抬一下手也只是徒然。   心有不甘的她只能嘴上恐吓一下:“韩青槐,我劝你别多管闲事,要是你敢轻举妄动,我呜......!”   还没等她说完,背上忽然覆上一只手,不偏不倚按在某个伤口上,疼得她难以自控的倒抽了一口气。   但这样的反应也没能让韩青槐有怜香惜玉的意思,只是稍一停顿,又按下另一处,力度分毫未减。   “嘶......呜.....”   本来伤口就不浅又不少,而且因为急着赶回来,她根本没有好好包扎,更别提什么休养了。那手所到之处带来的剧痛连绵不绝,恐怕本来即使是稍有凝固的地方此刻又重新崩开了。   纵使歌岚平日再能忍,此时也抑制不住疼得浑身一抖一抖的,眼眶中不知何时也盈满泪水,一眨就直往下掉,她唯一能做的就是死死咬着下唇,不让自己发出更多的声音。   “痛就喊啊,别忍着。”明显察觉到她的异样,韩青槐淡淡说道,但手上动作仍然没有停止。   也不知过了多久,他终于直起身走到一边。歌岚正准备松一口气,竟听见身后有利刃出鞘的声音。   长年杀手生涯让她听到这种熟悉的声音的同时整个人都绷紧了:“姓韩的,你要干嘛!”   韩青槐好像没有听见她的话,摸了摸刀面,回头让站远了的两人端一盆热水和两条干净的毛巾来,就拉下了帘子。   暮歌岚急得要命却动弹不得,此时她觉得自己就是块砧板上的肉,任人宰割。但有句话怎么说来着,输人不能输气势,虽然心里慌,嘴上还是不饶人:“韩青槐你试试再碰我一下,我要你死无全尸!”   又气又恼的声音染上了一丝沙哑,但这带着血腥气息的恐吓根本没能影响到对方,似乎还起了反作用。   “嘶......”   伴随着衣料与绷带开裂的声音,她只觉背后一凉,不用看都知道肯定是背后的遮蔽物被对方用小刀野蛮的割破了,自己的整个后背就这么□□裸的暴露在空气中。   “你......”歌岚一时没了话,只咬着牙,身上微不可见的抖着,不知是因为疼痛,还是别的原因。   “如果你不让我清理伤口,最后能杀掉的也就只有你自己。”   韩青槐嘴上不留情,手上还是放轻了力度。绷带绑得随意又凌乱,甚至根本没有扎紧伤口,血一直在往外渗。这包扎一看就是自己赶时间匆匆应付一下就算,她到底去做什么了?   饶是他这样多年来见惯了形形□□伤口的人,在清理了乱七八糟的绷带后,看见数目惊人的刀痕,眉头还是紧紧的拧了起来。   “你到底做什么了?伤成这个鬼样子还到处跑?看看这包扎,再晚点铁定要感染,你这是不要命还是怎么的?”   他扬着眉没好气的看着原本白皙的后背不规则的分布着或深或浅的伤口,只能用触目惊心来形容。没想到对方竟然还是倔着脾气不怎么愿意说话。   “......不关你事。”   韩青槐心里翻了几十个白眼,但手上找药瓶的动作还是没停下来。   足有一炷香的时间,他才清理好所有伤口并重新包扎。轻呼一口气,在盆里洗过手,他望向榻上,脸色苍白的少女已经因为刚才处理伤口的疼痛陷入了半昏迷的状态,但手上还是紧紧抓着一旁的被子。   她到底遇上了什么,不过几天时间,为什么回来的时候带了一身伤,又为什么坚持叫他们离开?疑问一个接一个在他的脑中盘旋。摇摇头,他为对方掖好被角就走出去。   和其他两人大致讲述了一下情况,他们都放心了些。韩青槐倒了杯茶一饮而尽,抚着杯子好一会才说:“她身上的都是新伤,刀刀奔着命去,也不知道她那几天又去做什么亡命勾当了。”   “刀尖舐血的事她从前做得应该也不少吧,性命于她而言,还真的不能从我们的观念去理解,”骆云轩倒是看得开,叉着头,眼神似有若无的往帘子那边飘去,“只是很在意她为什么叫我们快离开青溪又不说原因。”   陆云凡忧虑道:“会不会和她之前说过的‘黑棺’有关系?“   这句话说完后,三人都沉默了,室中只余呼吸的声音。 ☆、逃   歌岚醒来时已是日头高挂,当她看到房内的装饰时不由一愣,心情颇为复杂的想要坐起来,但因为动作幅度太大牵扯到背后的伤口,疼痛立马蔓延了全身。   “嘶......”不由自主倒抽了一口气,她僵在原地皱了皱眉,还是强撑着身体一点一点挪动身子。   被子随她的动作滑落下来,才发现身上换了件衣服,动作一滞。想到昨晚发生的事,她的脸上浮起一丝厌恶,挣扎着下床。   恰好这时外面的门被推开了,歌岚撩起帘子就看见手上端着一碗冒着热气的黑汁的韩青槐。   对方见她醒了,说道;“你的伤口还没愈合,不要到处走,先把药喝了吧。”   歌岚看了看碗,似乎思考着什么,但还是没说话,接过碗仰首一饮而尽。她喝得有些急,呛得咳嗽不已。   韩青槐上去拍拍她的背,正要拿过空碗,对方忽然一甩手,在他还没反应过来要做什么时已经被掀翻在地,等到后背一痛,才发觉自己已被压在地上动弹不得,一个尖锐的东西正抵着他的喉咙,大概就是刚刚暮歌岚敲破的碗的一片残瓷。   “暮......姑娘。”韩青槐小心翼翼发出声音,生怕动作太大使自己的皮肤更贴近那尖角,暮歌岚只是无动于衷的盯着他,还是没说话。   门啪的被人推开,看来是陆云凡和骆云轩听见刚才纠缠的瞬间发出的声音。刚踏进房里就把他们吓了一跳。   只见暮歌岚欺身压在韩青槐身上,腿压着他的双膝,另一腿以膝盖固定着他的左臂,右臂则压在他自己的身下,两人几乎额头贴额头,乍一眼看去竟是略带香艳。   陆云凡见暮歌岚右手握着的瓷片顶在韩青槐颈间,另一手沿他身体慢慢往颈上摸去,连忙大喊:“暮姑娘,你冷静点!我们有话好好说!”   “给你两个选择,一,把你的一对招子给我,二,把你的命给我。”歌岚头也不回,仿佛没听见身后的话,只是专注的注视着韩青槐,轻声说道。   “你冷静点,”韩青槐垂眼看着她手上的动作,“非得这么大动干戈吗?不说别的,你的伤口禁不住这么折腾。”   “不愧是物以类聚,人以群分,你真的和陆云凡一样喜欢多管闲事。”对方丝毫没有停下的意思,淡淡道。   “我不多管闲事,你现在未必能在这里精神抖擞的压我。”   韩青槐心中忿忿不平,平日里他要救谁谁不是感恩戴德?多少人求他都求不来,如今他救的人却要取自己的性命,果真是自己多管闲事了?   胡思乱想之际,那手已经来到他的脸上。手很凉,动作却很轻柔,一点点拂过他的下巴,他的唇,来到他的眼眶旁。   “你放心,这眼剜了你也绝对死不掉,从前我做过挺多回的,很有经验了。当然,如果你真是忍不了这痛苦,我也可以帮你解脱,虽然只是小小一个碎片,要立时毙命也是极容易的。”   她说得平静,就像告诉对方自己刚刚喝了一杯茶吃了一只包子般寻常,提到后一个选择时,还示意性地加重了手上的力度。   喉间的皮肤比别处更敏感,半钝半利的疼痛让韩青槐意识到她是真的想杀了自己。他对上暮歌岚的双眼,已然和往日大不相同。虽然平时她也有冷漠的表情,但哪会像现在的她眼中尽是冰冷,望着自己的眼神根本不像在看一个活生生的人,倒像是在看一张桌子或者是一把茶壶。   “你原来都这样对救命恩人的?”韩青槐听见自己故作镇定的声音中带着沙哑。   “......”歌岚的脸上飞快闪过一丝表情,不待他细想,“强人所难是为恶也,你觉得昨晚你那样......”   说到这里她的脸突然一红,变得怒气冲冲:“你这种做法有几个女子会感激涕零?”   韩青槐连忙分辩:“只是上药!我没有多看一眼不该看的地方!于我而言,医治中的男女都没什么区别,谁还顾得上什么男女授受不亲!要拘泥于这种东西送了命,岂不是可笑......”   “你别说话!”听到后面的话,歌岚更加恼怒,特别是当她听到韩青槐问“那从前负伤是谁帮你上药”时脸变得煞白。   “哈?连为自己辩解的机会都不给我了?”感受到脖子上的力又加重几分,韩青槐有点不管不顾了,“好啊,那只待稍晚见了阎王爷,告诉他老人家我花了九牛二虎之力救了个没心肝的,结果被她一刀宰了!”   “暮姑娘!暮姑娘你冷静些,”陆云凡见势不妙,再不阻止可能真的会出事,“你先放开青槐好不好,他的本意也是好的,你又什么都不和我们说,我们想问清楚一些也是人之常情吧......”   “让你们快走自然有我的道理,难道你们真的想多遭点罪?”歌岚偏着头不甚耐烦说道。   “明明你才说过‘强人所难是为恶也’”陆云凡小心往前挪了一步,尽量让对方察觉不到,“你怪青槐自作主张帮你疗伤,那你自说自话为我们决定了去留,性质不是一样吗?”   陆云凡说完后,对方并没有说话。韩青槐感觉她手上的动作略有松动,眼神似乎也有了动摇,他忍了忍气,轻声说:“你先放开我,咱们好好说话,可以吗?”   暮歌岚听陆云凡说的话,一时找不到话来反驳,她只觉手臂好像有点发麻,不知道是不是带着一身伤体力消耗得更快。眨了眨眼,她疑惑为什么眼前画面越来越模糊,韩青槐的嘴一张一合,声音却越来越缥缈。你在说什么啊......就不能大声点?   她皱着眉头,不安感油然而生。但未等她再细想,一阵一阵的麻痹感自后颈快速蔓延开来,直到指尖,浑身力气像被谁凭空抽走。还来不及说一句什么,眼前就变得漆黑......   “所以听我的还是没错吧,如果没在药里放了那个,估计你还要被压上一阵子。”骆云轩倚在门上,似笑非笑的望着坐起来的韩青槐说道。   “我算知道为什么说她是个危险的家伙了,”韩青槐把失去意识的暮歌岚从身上推开,揉了揉早已发红的脖子,“下手还真是完全不留情面啊,药效再晚点发作我的脖子就得遭殃了。”   骆云轩瞟了一眼被陆云凡抱起的暮歌岚,问:“那我们现在怎么办,是去是留?”   “听她的,走,”陆云凡叹了一口气,“但是还是得把她带上吧。”   骆云轩耸耸肩表示无所谓:“要我给她下个蛊吗......哎说个笑话,别紧张啊。”   他看陆云凡带着责备意味的瞥了他一眼,漫不经心地解释道。   三人乘夜色驱了一辆马车出城。   路上,骆云变戏法一般掏出两根半个拳头粗的麻绳:“不下蛊,总得让她不能想干嘛就干嘛,我可不要做下一个被她拿个什么玩意顶着脖子的人,虽然嘛,”他不怀好意的勾了勾嘴角,“偶尔试一下女上位很有新鲜感。”   “你真是......”陆云凡嘴角抽搐了一下,“正经点啊。”   两个时辰后,韩青槐停下车,让马匹稍作休息。   “那药效还有多久?”看到韩青槐进了马车里,陆云凡问。   后者坐他旁边喝了一口水,不紧不慢答道:“三个时辰左右吧,慎重起见没有放很大剂量。”   “有副作用吗?”陆云凡看着昏睡不醒的暮歌岚略有担忧的问。   “只是让她放松好好睡一觉,她平日里应该很少能睡安稳觉吧,”韩青槐道,又伸手摸了摸脖子,“亏我这么为她着想,还这么凶......”   “等等,她这是怎么了?”   一直盯着歌岚的陆云凡发现她原本平静地神情变得非常紧张,眉头紧皱,看起来很痛苦。   韩青槐俯下身瞅了瞅;“没什么,做噩梦了吧,真想知道她这样的人到底怕什么。”   “哎,不管怎么说,都是个年轻姑娘,有害怕的东西有什么好出奇的。”骆云轩笑了笑,但当他的视线移到歌岚身上时,表情也变得微妙起来。   “这......看来有人做了个非常可怕的梦啊,瞧瞧这小可怜,都被吓成什么样子了。”   只见双目紧闭的暮歌岚本来就苍白的脸上慢慢泛起一层薄薄的汗,身体也难以自控般微微抽搐着,但因为身上绳子的束缚,并不能做出什么大动作。   “还未见过有人做噩梦像她这般夸张。”骆云轩若有所思低声道。   陆云凡掏出手帕为她擦了一下额上的汗:“头有些烫。”   “发烧也正常,伤得这么重又长途奔波,白天还强行运功,她不病倒才怪......嗯?”   韩青槐把过脉后,注意道歌岚的双唇似乎微微在动,他凑过去听了一阵,确实在说什么,但是破碎不成句。他屏气听了半天,也得不出个所以然。   直起身来迎着两个好友询问的目光,他摇摇头:“她翻来覆去说什么‘别过来’‘已经死了’还有‘逃’什么的,别的就听不清了。”   陆云凡思索片刻道:“大概是梦见了要我们走的事吧,让她这么心神不宁的事情估计又和那个什么‘黑棺’有关系,”他把盖在歌岚身上的衣服往上拉了拉,“这名字对她来说,大概就是梦魇一般的存在吧。”   “兄弟们,我想说一件事,”好一会没开口的骆云轩说话了,声音刻意压得低低的,“离开之前,有几个人一直在监视我们。”   “什么?”二人一惊,“什么人?你怎么不早说?”   “这不是一直没找到机会吗,我猜得没错的话,那大概就是所谓‘黑棺’的成员,不过看样子都是些最底下的打手,不然凭那种实力,不可能让她一直这么在意。”   骆云轩抚着手上的笛子慢慢说道:“我不知道他们是一路跟着她回来还是一直守在这里,但可以确定她身上的伤绝对不是他们弄的,他们呢,似乎在等着谁,估计是他们的头儿,不在这儿。”   “解决了吗?”陆云凡皱着眉问。   “嗯,我觉得吧,他们的头儿一开始应该也没打算让他们出手的,所以我占了个先机......”骆云轩顿了顿,“其中有一个死之前和我说,杀了他们就是和整个‘黑棺’为敌,看起来,真是惹上事了呢。”   他的话好像很忧心忡忡,语气里却完全轻描淡写。   “事已至此,也别多想了,我们抓紧时间,这样奔波对她身体也不好。”韩青槐听完脸上的表情如常,转身钻出马车,重新准备出发。   “你怎么看。”骆云轩问。   “现在除了欧巡,又多个‘黑棺’,敌在暗,我们在明,接下来的行动要比从前更谨慎。这个‘黑棺’,我们一无所知,等她醒了一定要好好问个清楚。”陆云凡靠在车壁上,合上眼睛道。   “最近欧巡这么安静,都差点把他给忘了。”   “西宁旱灾,又有瘟疫,再怎么的他也得耗费些精力在这上面,自然要缓缓了,”陆云凡沉默了片刻,睁开眼睛,“如果你解决了全部,那他们一时半刻应该不知道我们的去向,这倒是个好消息,至少”他扭头看着脸色苍白如纸的歌岚,“可以让她喘一口气。”   “虽然不知道她跟那‘黑棺’到底有什么纠葛,”骆云轩淡淡说道,“不过有一点可以肯定的是,‘黑棺’不希望她身边有我们这几个人,至于是想杀了她还是怎样,还不清楚。”   暮歌岚醒过来脑子里第一个念头就是“好痛”,她睁开眼往四处看,竟然是空无一人的旷野。她不记得自己是什么时候、怎样来到这个地方的,而且这里只有她一个人。   “陆云凡,你们在哪?”她喊。   没有回应。   她忍着身上的剧痛,正想四处走走看看,却听见身后传来一把声音,说了一个名字。   刹那间,她觉得全身的血液都凝固了,四肢僵硬得几乎不属于自己。   要逃,她是这么想的,但身体完全不听她的话,脚下如生根了一般。   “......”又听到那名字,声音越来越近。   自从那以后,她再也没听过这个声音喊出这个词了。用尽全身力气转身,她安慰自己这一定都是幻觉。   “!”   双眼对焦的瞬间她乎要摔倒在地上,她看见了那个人。   “不可能,不可能!你已经死了,你不可能出现在这里!”她听见自己歇斯底里的吼叫。   那个人却一如从前下达命令时的面无表情,向她走了两步又停住,目不转睛地盯着她,尔后很慢,很慢地弯起一边嘴角,笑容充斥着讥讽与不屑:“怎么,还要逃?你有这本事吗?”   歌岚死死望着他,咬着下唇想着无论如何都要从这里逃开,但脚步却怎么都迈不出。动一动也好啊,她急得几乎快哭了。低头一看,手脚不知何时被玄色的铁链捆得紧紧的。   “你逃不掉的......”那人低沉的嗓音又再响起,又是那个名字。   他嘴上说着,又一步步向她走去,竟如一只狩猎中的黑豹,动作优雅,却满是嗜血的气息。   “不要过来,不要!”她奋力挣扎着,身体却沉得像石头。望着对方步步逼近,还有他手上握着她并不陌生的小刀,她急促的喘着气,只觉后背的疼痛越来越明显,不管是身体,还是心理上的压迫都让她几乎窒息。   “不要过来!”   她用尽全力喊出最后一句,眼前又是一黑,失去了意识。 ☆、用蛊之人   “废物,看个只剩半条命的人都看不住,组织要你们有何用。”   戴着黑色面罩的男子立在原地,在他身后跪了几个瑟瑟发抖的黑衣人。尽管他的语调听不出情绪起伏,但跪在地上的几个人偏偏觉得更加心惊胆战。   最前面的一个人壮着胆子说:“大人,本来阿平他们几个待得好好的,不知怎的就突然失了联系......”   “我不要听什么‘不知怎的’,好好把前因后果说个明白。”   被打断了话语的黑衣人咽了一下,微微抬起头:“开始的时候并没有不寻常,夜......呃,她回来以后和那三个人好像有些争执,但很快就平静了。隔天白日里也有打闹,但阿平也不敢靠太近,怕被她发现......”   当黑衣人战战兢兢汇报的时候,枭一直低头观察地上死状奇异的尸体。突然,他的瞳孔缩了缩,慢慢蹲下去。   “把你的刀给我。”他突然发话。   “大人?”黑衣人有点蒙,但还是依言双手递上自己的铁刀。   他回手取了刀,示意对方继续说。   “据小的理解,阿平不是那种冲动的人,不可能做出看到他们要离开就强硬出现要求要他们留下的蠢事,也许是她发现了......”   黑衣人小心斟酌着话语,想着怎么才能让自己的过失降到最低,冷不丁看见背对着自己的枭拎着刀从上到下扫视了尸体一遍,便毫不犹豫地把剑在躯干上割了一刀,剖开腹部。   纵使他往日杀过的人也不少,但此时看到曾经的同伴的尸体被这样对待,但也不由大骇,心中惶惶不知对方到底要做什么,难道用这种办法来杀鸡儆猴?   “说完了?”   “呃,呃......大人,我不明白,阿平的尸体我已叫他们检查过了,您这是......”黑衣人忐忑不安问道,额头已经冒出了大滴的汗珠。   “你们的那种.......算了,继续说,我只是来验证自己的猜想而已。”枭用尖刃扒拉着尸体的伤口,不甚在意道。   黑衣人缩了缩,只能继续讲:“后来那边似乎起了打斗,阿平发信号要支援,没想到我叫过去的几个人也折在这上面了.......”   “......!”   枭一直仔细的盯着尸体被划开的伤口,突然停了手,发呆似的整个人定了一阵子,接着像是想到什么,把剑往地上用力一插。   他直起身子;“把这些尸体全部都烧了,然后回去。”   “那......不追了?”黑衣人问。   “你有她下落?”   “......没。”   “她的事以后再说,你先把这里处理干净,”枭想了想说,“你这把刀也别用了,至于这次失败,我会如实汇报,有没有惩罚还要再议。”   一阵风吹过,黑衣人慌忙抬头,面前已经没有了枭的身影,似乎这人从来没有出现过。他的腿一软跌坐在地上,这时才发现自己身上的衣服早已湿透,脑子里又响起枭最后说的话,又是一阵惊恐。   被手下扶起来,黑衣人盯着地上的尸体,恐惧之余又想起自己刚刚没有向枭解释的:为什么阿平他们会死在这个竹林里?如果是被她杀死在这里,为什么周围没有明显打斗痕迹?还有,为什么平日谨慎的枭这次并没有问他这些问题?他的猜想又是什么?   思来想去都没有结论,他拍拍后脑,指挥手下去搬尸体。现在好像更应该关心自己的小命能不能保住吧,她这回可又下落不明了啊。枭要是回去和上面的那位一说,不知道自己还能不能活得下来。想起那个人,他又打了个哆嗦。   刚离开没多久又回来,是枭始料未及的。沉着脸走在长廊上,幸亏黑色的面罩挡了大半张脸,那些迎面走来的人都看不出他的表情有多差。   “枭?这么快又回来了?”   拐角处遇到了两个人,一个是长得很瘦的高个子,眼睛不大,像没有睡醒,仿佛脸上有四条眉毛。分开看他的五官平平,合起来却带有一种诡异感,微微笑着的脸让人一下子想到黄鼠狼,原本偏白的皮肤在黑衣的映衬下更显得没什么血色。   另一个脸圆圆的,红扑扑的脸上带着习惯性的笑意,似乎总是很愉快。虽然脸肉肉的,但从轮廓上还是看出长相清秀。他的手上拿着一个包子,看见枭后三两下塞到嘴里,擦擦手才说:“找老大?”   他们两个都很年轻,还是少年的模样,无论谁看了都不会联想到这是‘黑棺’里的人,更不会想到总是乐呵呵的他们竟然是‘黑棺’里一顶一的杀手。   枭点点头,取下面罩随意的和他们打了个招呼,但没有解释匆匆回来的原因。   “要是你准备说的不是什么开心的事,那可要委婉点,”圆脸少年往前走了一步,小声讲道,“老大今天心情不太好。”   枭笑了笑表示明白,若无其事的打趣:“怎么,你俩又搞事了?”   “哎,话可不能乱说啊兄弟,”圆脸少年开玩笑般捶了他一下,“好心提醒你,免得等会被老大骂了又说我不够兄弟不放风给你。”   “好好好,谢啦回头聊。”   枭随口应了几句后径自往前,心情不好?照理来说这件事他应该还不知道吧,不过这么短时间搞砸两件事,说话还是当心些。   他在门口停了一会,把要讲的话在心里重复一遍后才敲门进去。   “是我,枭。”   走到房里时,饕餮正躺在藤椅上闭目养神。枭简洁说了一下,椅子上的人听后也没有大的反应,只是淡淡哼了一声。   “最近组织里没用的家伙真是越来越多了,是时候找个日子清理一下。”   枭并不惊讶他说这种话,但自己还有更重要的事要报告,便也没在这个话题上多作评论,他顿了片刻又说:“那几个人不是他啥的,我仔细检查了一下尸体,应该都死于蛊毒。”   “蛊......”躺椅上的人慢慢睁开眼睛,重复了一遍,“说下去。”   “下蛊手法老练,行事毒辣,她从前是不谙蛊性的,即使是这段时间跟谁学了,也不足达到这水平,我认为是那三个中有专精下蛊的家伙。”   “还有这手,”饕餮嘴角勾起一丝冷笑,“那真是小看她了。”   沉默半晌,他看着枭:“罢了,她的事先放一边,现在有别的任务给你。”   “真的就这样不管她了?好不容易找到行踪,况且她现在身受重伤,行动不便......."   枭皱皱眉,却被对方打断话语:“不急,既然跟丢了就再等等吧,鸟儿越习惯自由的空气,回到笼子后才会越痛苦。” ☆、故地无故人   醒来时,歌岚第一眼看见的是床边的脑袋,她眯眼分辨片刻,才放松了神情,骆云轩?他怎么在这里睡着了?   歌岚受伤昏过去的那段时间也并非全无意识,他们三人的对话偶尔也听得一二,只是身体好像太疲惫了,总不想睁开眼,昏昏沉沉的又睡过去。然而即使在睡梦中也不能时时安稳,总会梦见那个人。   想到这里,她无声叹了口气,怎么连死了都还这样不肯放过自己。她自嘲般扯了扯嘴角,不过,这也挺符合那人的风格不是么。   但是,在好几次又被困在那种梦中近乎绝望的窒息时,耳边隐隐听见一把声音,和那个人冷酷语调完全相反的,温柔而令人安心的声音,然后那个人的身影就会变得模糊,直到消失不见。但可惜等她醒来后,一句都不记得那个声音讲了什么,也记不起是谁的声音。   她稍稍侧过脑袋,望着骆云轩沉睡着的脸,竟有点出神。好像从来没有仔细端详过这人的脸,现在这样看,他长得确实很不错。   呆呆的看了半天,不知怎的心底里居然有种想靠近他的冲动。看样子睡得挺熟的,摸摸头应该没关系吧,这么想着,她便悄悄把手从被子中抽了出来......   “想像对付青槐那样偷袭我吗?可没那么容易让你得逞哦。”   猝不及防,伸过去的左手被人一把抓住了腕子,骆云轩原本闭着的眼睛此刻正直直的望着她。   “......”   歌岚尴尬的默默挣开,抿了抿唇:“我睡了多久?”   “五天了,”骆云轩走到桌前给她倒了一杯水,“来,喝点吧。”   小动作被看穿,歌岚不自然的躲开他的视线,手肘撑在床上,有点艰难的挪动身体,后背的伤口自然又因为她的动作被牵扯到了。   “啊......”她无声的张了张嘴,也没逃过对方的眼睛。   骆云轩把手里的杯子放在旁边的小桌子上,一手轻握她手臂,另一只手从下穿过她的腰,稍一用力就把她整个人托了起来。隔着薄薄衣料传来的陌生温度,让歌岚脸上有点发热。   她定了定神,才发觉对方为了避开自己后背,所以手才放在腰的位置,心里暗笑自己大惊小怪。   “让我自己来啊......”面对凑到嘴边的杯子,歌岚有点不好意思的小声道,但她没注意自己的语调竟像在撒娇。   “喝吧。”骆云轩不留痕迹的躲过她的手,重新把杯子凑到她唇边,微微一笑。   “......”被看得有些不自然的歌岚不再坚持,低头就着他的手喝了几口,脑中隐隐有种奇怪的感觉,但又说不上原因。   重新躺下后,骆云轩为她掖好被角:“再休息一下,我去看看你的药好了没,顺便告诉他们你醒了。”   “这是哪儿?”   “哦,我们到了青城,放心,到目前为止,让你烦恼的那些人一个都没在附近,所以安心睡吧。”骆云轩温柔道。   “说什么傻话,你又不知道他们......”歌岚小声嘀咕道。   “我知道,”原本走到了门边的骆云轩很干脆利落的打断她的话,又折回床前,居高临下的俯视着她,“我当然知道,所以你只管好好养伤,别的都不必多想。”   他似乎还想说点什么,张了张嘴又停住,笑得有点隐秘,仿佛藏了点什么秘密。   “总之,安心吧,偶尔也要多信任我们吧,现在大家可是真真切切在一条船上了。”   歌岚有些疑惑最后一句话什么意思,突然又想起一件事:“对了,我昏过去的那段时间,你是不是对我讲了些什么?”   “说什么傻话,”学着她的语气,骆云轩一脸无辜,“虽然你对我的印象可能不怎么样,可是也不至于把我想成一个在重伤病人身边叨叨个没完的变态吧?虽然你醒来看到的第一个人是我,那也不代表我一天到晚闲着没事做吧。”   面对对方一连串的话,歌岚也觉得自己太疑神疑鬼,又想起来半睡半醒之间他们三人的对话,还有即使自己这样对韩青槐,他们也没有丢下自己的举动......他们并不欠自己什么啊。   这样想着,歌岚又往被子里缩了缩,声细如蚊的说:“对不起......”   似乎完全没料到她会有这样的话,骆云轩愣了愣,但很快又露出浅笑:“好了,你别想太多,没事了。”   走到门外的骆云轩嘴边的笑陡然加深,“呵......”明显想到了什么有趣的事,又瞥了一眼刚被自己关上门,转身朝旁边的房间走去。   “醒了,等会你过去瞧瞧吧。”骆云轩推了推正趴在桌上发呆的韩青槐说道。   韩青槐望了他一眼,有点奇怪:“怎么,看你守了她一夜也不算很累啊,好像还格外精神?咋回事啊兄弟,问题很大。”   “没什么啊,她醒了不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吗?”骆云轩喝了一口茶笑道。   陆云凡见他笑得神秘,问:“我说,你做的那些,对她不会有什么影响吧?”   “别每次都这样质疑我吧,”骆云轩摆摆手,“不就跟青槐的安神茶差不多功效,有什么可担心。”   “总觉得很可疑。”   骆云轩也不答,自顾自又斟了一杯茶。   “果然很奇怪。”房间里只剩下歌岚一个人,她望着头顶的窗帘中央自言自语道,总觉得醒来后和骆云轩单独相处的时候自己哪里怪怪的,但又说不上是哪里。神情严肃的想了半天,终于还是放弃思考。   “睡久了脑子都不灵光了。”   她痛心疾首的叹了口气,左手撑着床,一点点把身体支起。这次伤得可真够重,光是动一动就能牵扯到背后的伤口,她一边不停的抽着凉气,一边非常缓慢的挪动自己的身体。不过啊,总比那时候好多了,毕竟对手根本不是一个层面上的。   这么想着歌岚一咬牙就站到了地上,和那时候比起来,这种伤算什么?她低头冷冷一笑,怎么回事啊,好像越活越脆弱了?   慢慢走到窗边,她把窗子推开,一眼看到窗外不远处就是一片翠绿的湖,三两条游船飘荡在上。湖边的垂柳随风摇摆着。路上有不少摊档,行人走走停停很是悠闲。她来过这里,在很久以前,这里还是如从前一般美。   “青城。”   这两个字在她唇边滑过,就是这么简简单单的两个字,已经让她出了神。   “青城真是个好地方,可惜这回时间太短了啊,根本没办法好好玩,下回来的时候一定要逛个痛快。”   “哎,说来说去还不是为了这里的漂亮姑娘嘛,以为我不知道。”   “怎么可能,你不也觉得这儿风景很好吗?我可记得先说要再来的人是你啊。”   “是吗?我有这么说过?真想不起来了,只是记得某人那天晚上才跟什么卿卿姑娘说什么‘姑娘生得花容月貌’的,还有......”   “啊,下一次,没有任务的时候,和我一起再来青城吧,其它什么事都不要想,好好享受这里的风景,你愿意吗?”   原本嬉皮笑脸的那人忽然极快的转过头,用非常认真的口吻对自己说,那双眼睛灼灼的泛着充满活力的光泽,她能从里面看到自己的脸。   忽然就手足无措了,在这样夹杂着许多当时的她未能彻底明了的情愫的眼神注视下,她慌张而笨拙的扭过头。   “嗯......哦,既然你都求我了,就勉强答应你咯,但是,但是我可不会再陪你去有什么卿卿姑娘依依姑娘的地方......”   对方听见她的话明显一愣,反应过来后禁不住哈哈大笑,望着红了脸的她笑得眉眼弯弯:“好好好,不去不去,你说去哪就去哪,就我们两个,只看山看水看日出日落。”   那人用手轻轻抚上她的头:“约好了哦,再一起来这儿。”   像是许下一个很郑重其事的诺言,他一字一顿,用少有的认真表情对自己说道。   “啊,约好了的啊。”歌岚的目光向远处一路延伸,喃喃自语道。   久远的记忆因为故地重游又重现于脑海中,生动得竟如昨日才发生,当初种种期盼、羞涩与喜悦在此刻想起却只能使苦痛加倍。   “绝对不能反悔哦。”那人是这么说的。   “可你明明就反悔了啊,骗子。”   她轻声说道,缓慢地把一口气吸入胸腔,仿佛动作太快会让自己被堵在心上的沉沉苦楚压得岔了气。   “你的伤还没好,不要在窗边站太久,风有点大。”   身后传来韩青槐的声音,歌岚含糊应了一声表示知道,但没有动。   “......伤口,很痛吗?”有点犹豫的声音。   她心里奇怪,转过头去:“不痛啊。”   “那你为什么......一直流泪呢?”瞠目结舌的韩青槐表情复杂的盯着她。   “......!”闻言,她心头一震,连忙转过身去,草草用手抹了两把,这时才发现脸上湿湿的。   “有沙进了眼睛吧。”她故作淡定的说道。   韩青槐的目光在她脸上逡巡了几个来回,也不再说什么,从托盘中端起刚熬好的药放在桌上:“趁热喝了吧。”   似乎是忌惮于之前的情况,一放下药,韩青槐转头就走。   “等等,”歌岚急急叫住他,待对方有点不解的回过头,她抽了抽鼻子,“上次的事是我不对,对不起。”说完马上立即转回去面对窗户。   韩青槐明显没料到会听到她说这种话,愣了好一会才回了一句:“......没关系,你不用放心上,快点喝药吧。”   听到身后门合上的声音,歌岚一手捂着眼:“情绪波动,太大了。”   用骆云轩的话来说,韩青槐回到房间里一脸见了鬼的表情。他把托盘“啪”地按在桌上,瞪着骆云轩:“所以说你这家伙果然对她做了什么手脚吧。”   对方一脸无辜:“又怎么了啊,她之前一直昏迷,醒了后我就告诉你们了,就算要做什么也需要时间吧。”   韩青槐没好气的瞪了他好几眼,转头向陆云凡解释:“我过去送药,一进门就看到她傻站在窗口吹风,还哭得稀里哗啦的,”看了一眼两人诧异的表情,“后来还主动向我道歉关于那天的事。云轩,要说你什么都没做,我是,完全不相信的!”   骆云轩耸耸肩:“虽然我是很想干点什么,但是云凡一直不准啊,我总不能自己偷偷做吧,与其怀疑我,你不如检查一下她脑子是不是哪里伤到了。”   韩青槐见他表情自然,只得望向陆云凡。后者沉吟片刻道:“也许是她有什么心事罢了,还记得上一回她也失态过么?不管她是个在江湖闯荡过多久的杀手,说到底还是个年轻小姑娘,经历过很多我们不知道的事吧。”   韩青槐又想了一回,叹气道:“算了,我再去看看她喝了药没有。” ☆、怪人   韩青槐的药很有效,歌岚几乎是一天天感受到自己的伤口在愈合。   “谢谢。”   这天午后,她在韩青槐的注视下把药喝完,放下碗后轻轻说道。   经过这几日,韩青槐已经习惯了她突然变得温顺的性子,也没多惊讶,只是微微点头。   “我想出去走走。”歌岚望着他收拾碗的动作说道。   “我不是那么赞成,毕竟你身上的伤还没痊愈,”韩青槐想了想,“不过我不阻止你,让云凡或者云轩陪你出去吧。”   “我还不至于这么柔弱,”歌岚笑了笑,“只是在附近转转,一个人也没关系,我也没打算逃,所以下回的药别再放银星草了。”   说完,她回过头去招了招手:“飞白,来,我们去逛逛。”   话音刚落,一只小东西嗖的从房梁上跳下,轻盈落到她手臂上,尔后略带笨拙的蹭了蹭她,细细叫了几声。   韩青槐在她身后跟了几步:“你尝出来了?也不问问原因?”   “你的量放得很轻,明显只是想我多睡一阵子,既然又不是什么□□,你又做得隐蔽,我何必拆穿。”歌岚头也不回说道,“太阳下山后我会回来的,别担心。”   深秋的湖边总带着点萧瑟的味道,歌岚很慢的走着,一处一处细细看。到了湖堤,她久久凝视着湖面。   “青城的白湖,终于又来了,飞白,你看到吗?”   听见这两个字的小兽条件反射地望向她,却发现对方根本没有看自己,刚刚明明喊的是自己的名字啊。颇为不解的扭着小脑袋咕哝一声,抬头再看她还是呆呆的望着某个方向,只好伸出小舌头轻舔对方的手背。   感受到手上的温热,歌岚低下头摸摸竭力想引起自己注意的小东西,似乎想到了什么,怅然若失的浅笑:“怎么了,飞白。”   她左右瞧了瞧,走进旁边的一个亭子:“飞白,我们就在这坐坐,下山后再走吧。”   夕阳一点点下沉,街上的小贩纷纷收起摊档上的东西,连路上的普通行人也加快了脚步,行色匆匆。   真美,她目不转睛,贪婪的凝望着天边的火烧云,湖边的垂柳被风吹得发出沙沙的响声,已经有些微黄的叶子,失了几分活力。   “飞白啊,青城的‘落夕湖’真的如传闻一般迷人呢。”   歌岚动了动唇,几不可闻的声音消散在风中。但怀里的小兽敏锐的又一次捕捉到那两个字,抬头望了望她,咕哝几声,打着哈欠换了个更舒服的姿势把自己盘了起来。   身后人来人往,她恍若未闻,只一心追随着落日的身影,哪怕金色的光映得她的眼睛发烫,有种快要落泪的感觉,她还是不管不顾的一味盯着,仿佛一个不注意就会遗漏什么似的。孤单单的身影与周围一切格格不入,竟有点像被谁家遗弃的小狗。   太阳已经落下,而天边的红云还未散尽,歌岚恋恋不舍的收回目光。在这一瞬间,她蹙起了眉头,这时候才感觉像是有谁在看她,或者她怀里的小东西。不管是哪种,都让她如芒刺在背。应该不是‘黑棺’的人,但这样不算温和的气息还是让她觉得早点离开比较好。   歌岚不着痕迹的站起来扫了一眼四周,没有什么可疑的人,硬要说的话,大概就是不远的湖堤上坐着的个男人,一直背对着自己,正常人在那种位置都不可能看得到身后的人吧。这么想着,她搂着飞白就往客栈方向走去。   街上的人慢慢少了,沿街的茶楼与饭馆已经点亮了门外的灯笼。歌岚只看了几眼,就觉得怀里有些动静,不待她细看,怀里的小东西突然从她手臂跳出下,往后面跌跌撞撞跑去。   “哎?飞白,你要去哪儿?”   小团子走路还不算很利索,却不管不顾的往前冲,它目标很明确,一头撞入歌岚刚刚看见的男子怀里,不住的蹭起来。   歌岚心中惊讶,实在不明白它为何竟然一反常态对陌生人这么亲热。只见那男子摸摸它的头,又挠了它下巴几下,它竟一下子翻了个身,露出最娇嫩脆弱的小肚皮,咕噜咕噜地撒着娇求人爱抚。   看得歌岚目瞪口呆,平时除了她,这小东西都不曾对谁这么亲昵,即使是他们三人,它顶多也就是舔一下手背表示好感,这还是建立在他们经常给它喂食的基础上。现在对这个素未谋面的陌生人,它竟然展现出平日只会对自己做的举动,她不解之余还有一点妒忌。   “飞白,别打扰人家,快回来。”歌岚走到离那人还有几步的地方停了下来,轻声唤道。   原本一脸享受的小东西睁开眯着的眼,却未如预期那样立马回到她身边,只是咕哝着,用湿漉漉的眼睛望着她,带着可怜兮兮的味道。   “好啦好啦,该回去了飞白,天都黑了,”她难以相信这小东西居然对这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陌生人产生了莫名的好感,还不听自己的话,只能再次叫它,“我好难受,想快点回去。”   这回卖惨终于有效,飞白一个打滚,它抖抖身子,凑到男子身边舔了舔他的手,又看了他一眼,才撞撞跌跌向歌岚走去。   歌岚弯腰把它抱起,又望向那男子,他已经重新面向湖面,戴着的草笠压得低低的,看不清长相,身上穿了一套墨蓝侠士服。没从他身上感受到那股让她不舒服的气息,应该不是‘黑棺’的人。   歌岚渐渐远去,坐在那里的男子动了动,向她离开的方向微微抬起头。   回到客栈,三人正在等她一块吃饭。歌岚扫了一眼桌上的菜,颇有歉意道:“不用将就我啊,你们点喜欢的吃就好。”   陆云凡大咧咧道:“这有什么,偶尔几天吃点清淡的,对身体好。”   吃到一半时,歌岚还是忍不住说道:“今天我在湖边看到了一个人,觉得有点怪怪的。”   “怎么?是‘黑棺’”三人都停下了手上的动作。   她摇摇头:“应该不是,大概我多心了。吃饭吧。”   本来歌岚想说那个人可能是个驭兽师,因为普通的陌生人是不可对动物有那么大吸引力,再加上童年的经历,让她觉得这人散发出来的气息有种莫名的熟悉感。但要是和他们说了这些,必然又牵扯一堆过去的事。即使现在和他们的关系融洽了不少,歌岚还是时刻保持一定的距离。   往前走一步后,一定要趁人不备再往后退一步,这样即使哪天离开也不会出现不可控制的局面。   她决定把这些不协调都当作自己多心,这世界上哪有那么多素昧平生的人会和你产生纠葛呢。 ☆、梵离与赤月   驭兽师,自上古流传下来的一个特殊的群体,擅长与各类野兽打交道。技术精湛、经验老道的驭兽师,上到飞禽,下至走兽,没有哪种动物是他们无法驯服的。他们或是通过与动物进行交流,或是通过武力压制,驱使兽类为自己所用。   世人无法得知他们是如何懂得动物的语言,也不知道他们通过什么方法发号施令,但似乎因为驭兽一族专注于与御兽技能的专研上,普遍没有非常高强的武功,为自保往往是住在人烟稀少的密林中。   驭兽族与外人来往并不频繁,加上历代皇帝为了自己的野心千方百计打压或控制他们,百年来驭兽师在江湖上已不多见,大部分都是有名无实的冒牌货。   传闻在大宓国的西南部的黑昌岭后的原始森林中,还住着一族。但黑昌岭道路崎岖,地形诡异,人烟罕至,哪怕古书记载当中有种种奇花异草、珍奇走兽,也鲜少有人踏足。   那些九死一生回来的人们,提起黑昌岭,都异口同声表示丛林中的树木长得极高极密,林中终年暗无天日,岭中常年被毒雾笼罩,还有无处不在的泥潭,里面的飞鸟与走兽更是比一般山里的更凶猛,他们根本不敢靠近岭后的森林,只能在黑昌岭的最外几层采摘一些需要的植物便立马返回。   即使如此,还是有很多人有去无回,久而久之,黑昌岭成为了一个谈之色变的地方。   歌岚摸着左手上的链子,陷入了沉思。看似平平无奇的铜链,上面挂着一颗颗小小的铃铛。奇怪的是随着她的动作,铃铛一点声音都没有发出。她抿着嘴,手臂似是舞蹈一般摆动了几下,飞白伏在她的腿上专注的望着她。   “你觉得,那个人是驭兽师吗?”   飞白打了个哈欠,圆溜溜的眼珠子看着她,摇着自己的长长的尾巴。   “算了,你还这么小,哪里懂什么驭兽师呢,”她自嘲般笑了笑,摸着飞白的脑袋。   “睡吧。”   在歌岚的强烈要求下,四人离开了青城。歌岚说不明白到底是因为无法忍受这里有太多难忘的回忆还是因为那日遇到的怪人让她觉得不安,即使这个地方很适合疗养,即使韩青槐多次劝她再待久几日好让身体恢复多一些,她还是毅然决然选择去延川。   “青城没什么意思。”她说。   延川是一个古老的城市,西面是千鸟群山。山里的鸟不怕人,千百年来和延川的老百姓相处得非常和睦。虽然名为千鸟群山,但山里不仅鸟多,兽类也多,时不时也有些黄鼠狼和狐狸到附近的百姓家里偷鸡。据记载,从前也曾有过老虎和狮子深夜在城里出没,这些年已经不多见了。   他们来到延川的时候正逢每个月最盛大的赶集日,集市上人来人往,不少商人带着布匹和其它日用品从很远的城市赶来,从延川人手中买走各种飞鸟和幼兽。   虽然从前对延川早有耳闻,但歌岚却是第一次来这个地方。她惊奇的发现摊档上的笼子里关着的鸟有很多她连名字都叫不上来,那些鸟儿或色彩鲜艳或是歌声婉转,让她一时有点迈不开脚步。   “姑娘,瞧一瞧,想要什么?”   这个摊档上的小贩指挥着两个人把一个装着白化火岩鼠的铁笼子小心翼翼的抬到行脚商的马车上,扭头看见歌岚正一脸好奇的盯着摊上的鸟笼,连忙笑嘻嘻的过来招呼。   “这是什么鸟?”   歌岚指了指其中一个笼子,与摊上其它的笼子不同,这个笼子用青铜打造,造型古朴,看起来竟像是古物。但吸引她的不仅仅是这个青铜鸟笼,而是笼中之物,那是一只长得很漂亮的鸟儿。身体上的蓝如波浪起伏般渐变,胸口却有一抹葡萄紫,额上的翠绿色衬得它很是神采奕奕。   鸟儿滴溜溜的转着眼珠子,看见有人盯着自己,抖了抖羽毛,歪着小脑袋,饶有趣味的瞅着对方。   歌岚弯下腰,想要凑近一点看,不料小贩却慌慌张张伸了一根藤条把她拦住。   “姑娘小心,这鸟儿可不好惹,你还是离远一些比较好。”   说时迟那时快,只见那鸟儿的身体微微一颤,紧接着嘴巴忽的张开,喷出一口无色的液体落在小贩手上的藤条上,被沾到的地方马上变成黑色,还发出了滋滋的声音。   “这是什么鸟?它喷出的又是什么东西?”   目睹了这一幕的歌岚瞠目结舌,望一眼小贩手上的藤条,再望一眼笼子里一脸无辜的瞅着她的鸟儿。   “姑娘真是好眼光,这鸟名梵离化生,口中所吐是化骨剧毒,古书云:‘梵离振翅,百兽瑟瑟;梵离低鸣,万籁俱寂’,说的正是梵离化生鸟。这种鸟生性阴狠,千万别被它的外表迷惑。”   歌岚哦了一声,再问:“那你在它周围布了一圈水道,就是为了防止它会离人太近?”   “是的,这小东西狡猾得很,又满肚子坏水,不做好万全准备,怎么敢把它拿出来。”   “这样危险的家伙,就算长得漂亮,也不会有谁敢买吧?”歌岚估量了一下自己与那鸟儿的距离,仔细的观察着它。   “哎,这位客官你就说得不对了,”小贩摇摇头,笑道,“河豚那玩意不也毒性很大?但你看,每年还是那么多人为了吃它而丧生。”   歌岚撇撇嘴,说道:“开个价吧。”   小贩愣了一下,但很快反应过来:“姑娘是想买?说句良心话,这玩意可不是一般人能掌控的。”   “你怎么知道我就是普通人?”歌岚也不看他,只屈下身子专注的与笼中鸟对视。   “这......如果姑娘坚持要买,那我也不可能拒绝做生意的,”小贩挠挠头,“因为这笼子是特制的,所以要加上它的价钱,一共六百两。”   “六百?”歌岚吓了一跳,直起身难以置信的望着对方,“你说六百两?”   也怪不得她这么吃惊,刚刚小贩卖掉的体型有成年猫咪大小的白化火岩鼠已经算是比较稀有的物种,也才三十两,这一只小小的鸟儿居然值六百两?她不由得有点犹豫了。   “这鸟我买了。”   就这么一迟疑,身后的骆云轩突然发话,把几张银票放在小贩的手上,很干脆的说道。   歌岚差点背过气去,怎么突然跑个人出来和她抢了?   她扭过头去盯着骆云轩:“你......”   “别生气呀,”骆云轩的脸无辜得如同梵离化生鸟,“我看你嫌贵,所以就出手买了。”   他对小贩道:“再来一只。”   小贩笑道:“客官呐,我就跟您直说吧,这梵离鸟是我去黑昌岭伏了半个月有余才捉到的,得一已是祖宗保佑。幸好还是雏鸟,不然凭我们这种人根本不可能有命把它带回延川,传闻这种鸟儿里只有驭兽一族才懂怎么驱使。一般人买了,大概也就是把它放在家中图个好看罢了。”   “这样,”骆云轩遗憾的叹了口气,“暮姑娘,真是可惜了,我是不会让给你的。”   歌岚冷了脸,抿着抿嘴也不搭理他,转身问小贩:“你说你是去黑昌岭捉的,那你见到驭兽族了么?”   “姑娘你也别把我想得太神通广大了,我就仗着祖传的技术比旁的人稍微闯深那么一点点,回来也卧床休养了好久,再说那驭兽族住的地方是在黑昌岭后的原始密林中,依我这样普通的人怎么可能穿越得了那黑昌岭呢,要是能进得去,我现在就不至于还在延川摆摆小摊了。”   小贩絮絮叨叨说了很多,又说了一些梵离的生活习性,便把鸟笼给了骆云轩。   歌岚想了一阵子,又问:“黑昌岭,真的如传闻中恐怖?”   “当真啊,那是根本描述不尽的诡异,只有亲身走过的人才能感受到那种窒息般的恐惧。”   小贩摇头晃脑的说着,他见歌岚的脸一直黑着,连忙问道:“不知姑娘是否有看中我这摊上别的货色呢?虽然其它都不如这梵离化生漂亮,但绝对都是万中挑一的珍品!”   歌岚斜了他一眼,冷笑道:“我看中什么,等会还不是得给他人做嫁衣。”   小贩连忙摆摆手,赔笑道:“姑娘说笑了,这回你再看上什么,就算其他人给更高的价格,我保证一定只卖给你。”   歌岚沉默不语,只是左右扫视着摊上的鸟,都长得很不错,可是看过梵离化生后,总觉得这些鸟都不入眼了。想到这里心里一阵无名火起,区区六百两自己又不是出不起,当时何至于抠门?这么一来,她的脸色更难看了。   忽然,小贩一拍脑袋,道;“是了!我竟忘了还收着一个宝贝没摆上来,这次去黑昌岭一共捉到两只鸟,都是雏儿,一只就是梵离化生,还有一只......”   他疾步走到摊后,蹲着翻了一会儿,小心翼翼托一个罩着黑布的笼子出来。   “这是什么?”暮歌岚蹙着眉问。   “梵离化生珍贵在其剧毒,这一只则珍贵在其力,姑娘大可放心。”   小贩边说边把笼子放在桌上,示意歌岚往后一步。他把黑布撩起,玄铁笼子里有一团黑乎乎的东西正蜷缩着,似乎正在睡觉。   “此鸟名赤月九陨鸟,虽不如梵离罕见,但也别有一种撼人心神之姿。”小贩郑重其事道。   “赤月......九陨,”歌岚凝眉细细想了一回,总觉得这名字在哪儿听过,又记不起来,“有什么特别之处?为什么这笼子也是特制的?”   “梵离以剧毒退敌,这赤月九陨鸟通身一滴毒汁都没有,虽然身材娇小,却能在丛林中安稳活下去,这种鸟不论雌雄都暴躁好斗,同族间经常要争斗个你死我活。古书云:赤月笑,九死一生也;赤月哭,遍地枯骨也。你看它那尖尖的嘴还有爪子,普通的笼子哪关得住它啊。”   似乎是知道说到自己,又似乎是因为撩起了黑布,阳光照进笼子中,惊醒了那一团黑乎乎的小东西。它慢慢的动了动,有点迷茫的抬起头睁开眼站了起来。   这时候歌岚才看清它的长相,通体乌黑发亮的毛,颈上却有一圈火一般的鲜红色,那双黑眼珠中,竟也隐隐含着一丝暗红。这还是只很小的雏鸟,比之前的梵离化生还要小一些,周身却散发着一股高傲不可侵犯的气息。   它漫不经心的用尖喙整理好翅膀上的毛,又如人一样打了个哈欠,只懒懒瞥了一眼歌岚后,又了无趣味的扭开头。歌岚这时才发现,它的屁股后竟然还拖着一束异于常鸟的羽毛,目测比它的身体还要长上两三倍。   小贩道:“别看它身后的那羽毛现在软软的煞是可爱,打起架来被抽一下可不得了。不过嘛,如你所见,它肯定比不得梵离化生美艳了。乌漆漆的又凶残,小姑娘们一般都不会喜欢这样的鸟儿。我看姑娘你刚才面对梵离化生都毫无惧色,确实非同一般人,所以才拿这赤月九陨出来让你看看。”   歌岚往后退了一步,上下望着鸟儿,道:“不会啊,我喜欢,它长得也很好啊。那这一只,你要多少钱才肯卖?”   “赤月九陨便宜一点,不过做这笼子也花了我好大功夫,四百两吧。”   “哦。”   小贩接了钱,忽又想起一件事:“对了,姑娘你千万不要把这笼子打开,平日里也离它远着点,不然让它跑了出来可是会伤主的。毕竟黑昌岭里的猛禽,也就驭兽师能驯服吧。赤月九陨这么野,我们寻常人家再能耐也没法子把它养成斗鸡啊。”   歌岚笑笑也不多说,提了笼子就走。   她牵马往前走,也不多去理睬陆云凡三人在聊什么。飞白在她的兜里睡醒一觉,有点好奇的看她手里的笼子,似乎还想去扒拉几下。   “别闹,被它啄一口可不是好玩的。”她笑着摸蠢蠢欲动的小家伙的脑袋。   “这位姑娘,可有兴趣与我做一笔生意?”   歌岚听到身侧有一把苍老的声音说道。 ☆、驭兽之道   暮歌岚向右望去,似乎是那个披着黑斗篷的人在和自己说话,这人佝偻背,又嘶哑着嗓子,虽然看不见脸,但应该是个饱经沧桑的老汉。   “老伯,你在和我说话?”   她迟疑的向四周一望,话语中带着浓浓的不确定。   “就是你,小姑娘,你有兴趣和我做笔生意吗?”   歌岚心下诧异,望着眼前这个拄着拐杖的老人,问:“我们有什么交易可做?”   对方不紧不慢的说道:“老夫看你怀里的的那小猫咪很是可爱,愿意用这摊的上的任意货物与你换。”   歌岚先是一愣,等明白对方的意思后,便黑了脸:“不换,就算这一堆东西全给我也不换。”   也不等那人再说什么,她扭头便走。   “怎么回事啊,好不容易关系好点,你就搞事?”   直到吃晚饭的时候,歌岚也没有和骆云轩说一句话,对待韩青槐和陆云凡的态度倒是如常。但是一方面的冷场足以让这顿饭吃得有点不尴不尬了。饭后,陆云凡忍不住拉了骆云轩在屋外“谈心事”。   对方也苦了脸:“我也不想,但是习惯了啊!看见珍稀毒物就忍不住想要据为己有,一时哪里有想这么多......”   “你还非得多嘴一句,说什么不让给人家,”韩青槐恨铁不成钢的摇着头,“我要是她,肯定跟你翻脸。”   “这不已经翻了吗,刚刚我跟她说话时候跟透明人似的!”   “......我劝你别说话了,”韩青槐道,“平日里不是自诩万花丛中过经验多多吗,怎么这回的举动像被人下了降头。”   “估计最好也别让她看到那只,叫什么来着......哦对,别让她见到梵离化生。”陆云凡补充道。   就在他们你一言我一语围攻骆云轩的时候,暮歌岚正在房里对着那只黑乎乎的小东西发呆。   她把玄铁笼搁在桌上,自己搬个凳子坐到对面,直勾勾的望着笼子里的鸟。赤月九陨鸟好像也习惯了被人这么肆无忌惮的看,只是瞥了她一眼,就开始慢条斯理的整理自己的羽毛。   逗了半天,对方还是不理不睬,甚至转过身用屁股对着她。   “嘿,你这家伙。”歌岚心中不忿,这举动分明是看不起自己,一只小鸟对着她居然一脸睥睨,就差说出一句“愚蠢的凡人”了。她摇摇腕子上的链子,果不其然,赤月鸟停下嘴上的动作,侧眼望着她。   有效啊,歌岚心中一喜,又以另一种节奏摆动手臂,这下,赤月鸟终于有反应了,它抖抖羽毛,往后一跳,似是有些好奇的盯着她。   歌岚轻轻摇着腕上的铃,另一手慢慢伸向笼子,犹豫了片刻,还是贴上了笼子。   “嘶!”   没想到手刚放到笼外,就感到一阵钻心般的痛传来,她下意识把手一缩,定睛一看手背被割了一道口子,虽然伤口不深,却鲜血淋漓。再看始作俑者仰着头望她,如果鸟也会笑,那此刻歌岚耳边一定充斥着这赤月九陨的冷笑声。   看来这鸟很不认同她作为主人这件事,歌岚和赤月鸟对视好一会儿后终于得出这个并不愉快的结论。   她微微合眼,回忆童年时期那个让她引以为傲的技能,自从她走上了如今这条路后,就很少再专研的那一方面。   记得四岁左右的时候,她已经展示出非凡驭兽苗头,父母第一次看见她独自一人驯服一只疯跑的小猪后特别喜出望外,她还有点疑惑:“爹和娘这么厉害,我当然也做得到啊!”   当时父母两人对视一眼,脸上似乎笑得不太自然,后来她才知道他们为什么会有这种反应,又为什么对她每次成功都那么容易感到惊喜。   “虽然这次没事,但你应该明白对驭兽师来说,温柔和聆听这两样东西并不是每次都管用。有些动物,你就应该用以力量去让它臣服,让它感受到你真的强,才会觉得你配得上它的跟随。”在某一次她费尽九牛二虎之力制服了一只水牛后,爹这么跟她说的。   那时候她不解:“为什么要压制,我们不能做朋友吗?”   “你觉得一个狼群中所有狼都处于同等的地位吗?我们驭兽师,就如同群狼中的头狼,想成为顶尖的驭兽师,光‘善解兽意’是远远不够的,你必须让它们知道你是强者,是值得它们去为你驱使的,在驭兽师的世界里,除了能明白动物的想法,最重要的还是遵循弱肉强食。”   年幼的她一脸懵懂,只听爹笑着说:“你现在不懂没关系,以后总会慢慢明白的,记住,作为驭兽师,把自己看作狼群中的头狼后,你就会知道你需要做什么了。”   歌岚睁开眼睛,目光落在笼子的锁上,又想起小贩把玄铁笼交给她的时候千叮咛万嘱咐,千万不要打开笼子,否则会伤及主人。   “可是这般厉害的鸟儿困在笼中,太暴殄天物了啊。”她小声吁了一声。   仿佛下定了决心,她立起来,双手忽然如起舞般大开大合,随着她无声的动作,那赤月九陨鸟的眼神一变,紧紧盯着她,全身的羽毛也随之敛起。忽而,它张开嘴尖锐而短促的鸣了一声。   歌岚笑了,握着剑的她,用小贩给的钥匙,打开了鸟笼上的门锁。   “刚刚你们有没有听到有鸟叫声?”本来在擦拭着弓箭的陆云凡停下手里动作问道。   韩青槐正忙着捣鼓什么药材,头也没抬,说道:“这么大声谁听不到,这不是梵离化生就是赤月九陨在叫吧,我可没听过猫头鹰有这么杀气腾腾的叫声。”   “绝对不是我的梵离鸟,我那鸟的叫声比这个低哑多了,”骆云轩摆摆手,“而且还装得一手好宝宝,哪能这么霸气外露。”   三人有一搭没一搭的扯了大半个时辰,门外传来敲门声。   “是我,暮歌岚。”   陆云凡打开门就吓了一跳:“你刚刚干什么去了?”   后面两人听他声调突兀,也颇为好奇的伸过头,这一看不打紧,他们也不由心下一突,不约而同道:“天啊你遇上什么事了?”   他们和歌岚不过一个多时辰没见,她本来整洁的衣服已经变得破破烂烂,身上都是渗着血的伤口,连脸上也有一个浅浅的红色印子,仿佛被谁扇了一巴掌。她的表情倒是淡然,望着陆云凡说:“可以先让我进去吗?”   等她进了屋子,众人才发现她的身后还跟着个黑乎乎的东西,等她坐下后,那小东西才拍着翅膀围着桌子飞了一圈,接着毫不客气的落在骆云轩的杯子上。骆云轩无语的望着那钳在杯子壁上的爪子,正想伸手去赶,歌岚却一把拦住他。   “别碰它,不然你身上也得开几个口子。”说完她才敲敲他的杯侧,示意鸟儿从杯子上下来。   韩青槐已经从药箱里拿了药膏开始帮她抹,见那鸟颇为神气的在桌子上踱来踱去,忍不住问:“你买它的时候,那小贩不是千叮咛万嘱咐说不要让它飞出来吗?”   “长了一双翅膀,一辈子困在笼子里,有意思吗?”歌岚很自然的答道。   “可是你把它放出来之后,它不是把你挠成这个样子?”陆云凡有点不忍心看她手臂上一道道的伤口。   歌岚笑道:“岂止,它跟我在外面斗了好几十个来回,战况惨烈,当然,最后是我赢了。别看小小一只还没我的拳头大,那尾巴和翅膀扫你一下,够喝一壶了。”   接着她就向他们简单讲了自己如何尝试和赤月九陨沟通却无果,最后把它放出来后又发生了什么,但很谨慎的掩过自己懂得驭兽这件事。三人听完都啧啧称奇,并表示日后有机会一定要见识一下这么小的鸟是怎么让她一个令人闻风丧胆的杀手狼狈如斯。   在她讲述的过程中,赤月九陨鸟一直没有安静下来的时候,要么在桌上蹦来跳去,要么在房里炫耀般飞上窜下,身姿飘忽鬼魅,最后还是在歌岚的命令下才不情不愿的乖乖伏在她面前。   当然了,本来以为赤月九陨只是以锋利的尾尖与翅尖攻击划破敌人皮肤的歌岚,在第二天无意发现自己手臂上居然有好几处淡淡的青色淤血,不由感叹连幼鸟都如此不得了,若是黑昌岭中长年累月残酷斗争存活下来的成年赤月九陨,赤月一族的首领,又会是怎样的本事。   隔天她就把那玄铁笼还给了小贩,起初那小贩是不信她能驯服赤月九陨,直到看那鸟儿听话的在她身边,才目瞪口呆的收回笼子。没想到赤月九陨的报复心这么重,趁他不备,竟想去偷袭,也许是还记恨这小贩当初把自己从黑昌岭捉走,还好歌岚反应迅速,才没让这小贩被赤月九陨扇成猪头。   相处了几日,歌岚感觉这鸟儿虽然生性傲慢无比,但并不是时时刻刻都有着强烈的攻击性。她刚开始还担心赤月鸟会不会和飞白相处不好,一鸟一猫......姑且把飞白归在猫类吧,她是很少见一鸟一猫会相处得和谐。   但是出乎她的意料,除了偶尔飞白向她撒娇求宠时,赤月鸟会有点气呼呼的扇着翅膀在周围绕圈圈,两者倒也相安无事。这一鸟一兽时不时的你扑我咬,倒不像是真要打斗起来。   有时候歌岚冷眼旁观,竟看出赤月九陨的一啄一扑中有套路可循,飞白本来只懂凭着自己的种族优势乱咬乱抓,但它非常聪明,吃过几次亏后,居然摸索出了应对赤月鸟的方法,渐渐从一边倒的局面变成斗得有来有回。   这算不算以战养战?倚在一旁默默看着的歌岚突然想起从前在那个书房中看的一本兵书讲到的一个词。那个书房......她微微有些出神,好久没见过他们了,也不知道过得好不好呢? ☆、失踪   平静的日子没有多久便被打破了。   暮歌岚很浅眠,长时间的杀手生活已经让她习惯有点什么风吹草动就会从睡梦中醒来。最近睡得很好,她觉得有点不对劲。   并不是一觉睡到天大亮让她觉得不对劲,而是每天早上醒来她总觉得房里哪里怪怪的,好像有谁半夜来过。还有,飞白最近比从前更嗜睡,每天下午会花更长的时间睡午觉,有时候懒懒的趴一边,似乎也不甚愿意理会赤月鸟。   歌岚疑心飞白病了,但韩青槐却说它很健康,问题到底出在哪里?她决心搞明白最近发生的一切。   晚饭后她喝下整整一壶浓茶,熄灯后也只是瞪着眼躺在床上。除了窗外时不时的风声,再没有别的声音。   难道真的是自己多心了?歌岚等了好久也不觉外面有异样,眼皮倒先打起架来。这喝浓茶,根本不能提神啊,她心里嘀咕,啊好想睡觉。   一个人,要是保持着平日睡觉的姿势躺在床上,很难不会渐渐犯困,这是身体的一种本能,歌岚也不例外。翻了个身,盖着柔软的被子,她只觉得意识越来越飘忽,闻到的香气越飘越远......   等等。   有哪里不对劲。   等等。   香气?!   一股麻意自尾椎骨迅速传遍全身,让暮歌岚瞬间清醒了,一个猛子坐起来的同时她的左手已经向着某个方向掷出原本放在枕下的匕首。   她听见哐的一声,大概是匕首钉在了某个地方。   来不及细想,她抓起床边的剑便往窗边跑去,就这么一瞬间,她似乎看见一个黑影闪过,又好像只是被风吹起的帘子。   窗户一直开着,她伸头出去细细听了一会,除了风声,再听不到别的响声。身后桌上的赤月鸟似是被她刚刚的动作惊醒了,有点不满的用翅膀拍了几下她新买的竹鸟笼。   好像什么异样都没有,歌岚从窗框上拔出匕首,想道。   她走到桌前,用火折子点亮桌上的蜡烛,看见笼中的赤月鸟有点责怪意味的看着她。   “别这样看我啊,知道你被吵醒有脾气,还不是因为我闻到一股奇怪的香气......”   对了,香气。   歌岚环顾四周,鼻间似乎还能闻到那股隐隐的香味。这绝不是她身上的味道,这房间里也没有点熏香,那是哪来的气味呢?   她皱着眉头,目光落在一个地方时,突然发现了一个问题。   飞白呢?   平时晚上飞白躺着睡觉的小毯子上空荡荡的,连它的影子都没有。   歌岚喊了两声,那只小东西并没有如往常那样跳到她面前,只剩笼子里的赤月鸟有点烦躁的啄啄笼底。   在房里找了一圈后,她不得不接受一个结果,飞白不见了。它不可能在半夜跑出去,只可能是被人带走了,要么就是它被人用迷药迷倒了带走,要么就就是主动跟着那人走......   歌岚突然又想起前几天在青城遇到的那个怪人,但很快又否认了这个念头,只有一面之缘的人怎么会跟着她来延川?只是为了飞白这样一只小豹子?   但看当下的情况,除了被人带走,她实在想不出飞白还能有什么原因大半夜失踪。   脑中胡思乱想着,她已换好衣服,拎了剑出门。   半夜的风很大,歌岚站在房顶上,有点烦躁的拢了一下头发。她根本不知道是谁带走了飞白,那人也没在房里留下任何痕迹,风已经把所有可能残留的气息带走。   她知道自己要找回飞白,但她不知道该向哪个方向走。   这种感觉竟然让她想起与当初对师傅说完那句话后一个人离开的场景,天地虽大,她却不知自己要去向何方。   想了半天,歌岚干脆盘腿在屋顶上坐下。心里一点点琢磨,应该不是‘黑棺’的人做的,他们还不至于天真的想用一只小奶豹来威胁自己。也不可能是别的什么仇家,这么煞费苦心给自己下套。   飞白只是一只被她在千云山捡到的小孤豹,如果当时自己没有带它回去,估计用不了几天,它就会被别的野兽吃掉,这不是她的错,丛林中本来就崇尚弱肉强食。   其实作为一个杀手,养这样一只小奶豹并不那么方便,而且她暮歌岚从来不觉得自己是个温柔善良富有同情心的女孩儿,有时甚至都质疑自己是不是太冷酷。但是当她把飞白抱在怀里的时候,心里还是不由得一软,算了,日后有什么麻烦再说吧,桥到船头自然直。   刚开始的时候对它也没有产生太多感情,想不到和它相处了一段日子,如今想到它有可能被谁带走了,心里竟然这般难受,或许不仅仅因为这小家伙也叫飞白。   一想起这个名字,心里就一阵一阵的揪着痛。歌岚把头埋进双臂中,是不是自己所珍视的所有人和事到最后她都没办法保护好?   “不怪你啊......”   深秋的夜风很大,吹得她的头微微发痛,满耳的风声中她似有若无的听见有人低喃,瞬间连呼吸都停滞了。   不怪你啊。   她猛然抬起头,空荡荡的夜空哪里有什么人,她知道只不过是自己错把风声当作他的说话声。   为什么不怪啊!明明就是因为她才会发生那样的事啊!总会想起这句话,还不是因为内心中总想摆脱是自己的错这个事实,不想再背负着那个枷锁,她的本质就是个自私的人。   颤抖着用双手捂着自己的脸,歌岚忍不住小声的啜泣着。很多人都以为“琴魔”是个冷酷无情,意志坚定的大魔头,只有她知道自己的内心有多软弱,只不过在人前总装得一副信心十足,杀伐果断的样子。   好久后,她终于慢慢抬起头,吸了吸鼻子,脸上的表情重新变得平静。每次想起这个人,自己的情绪都会难以自控,大概这就是他给自己留下的惩罚吧。   哭有什么用,只站在原地为过失哭泣的人永远不可能会有机会弥补错误,歌岚深深吸了口气,她要去找回飞白,已经想到一个办法,可能机会有点渺茫,但不试试怎么知道不行呢。   就在陆云凡三人正为歌岚留下的书信着急的时候,她已经策马来到延川西面的森林里。   歌岚想起前一天韩青槐刚制好金髓百草露,没多久就被飞白偷偷吃了大半瓶,气得韩青槐直跳脚,随手抄个鸡毛掸子就要揍它。没想到这小家伙居然还学会卖萌,破天荒的缠着对方的腿咕哝,抬起头望着韩青槐,圆滚滚的眼里泪汪汪的,一副委屈的小表情。   所以最后大家看到的就是韩青槐没脾气的抱着它给它顺毛,痛心疾首的对众人诉苦自己是多久才收集到原材料,还认命说道:“都怪我自己没把瓶子放好。”   这金髓百草露的配方其实是韩青槐自己琢磨出来的,他说有时候胃口不好的时候吃两口,入口滑腻,酸酸甜甜的,齿颊留香。大概就是因为那过分香甜的气味吸引了飞白,小家伙嘴馋吃得肚子都鼓起来了,韩青槐进门的时候就刚好看到它躺在桌上心满意足的打着饱嗝。   不知道是不是金髓百草露吃太多,飞白在这之后身上都是这股甜香味,隔了好几个时辰都没有散去,连赤月鸟都忍不住在它身边盘旋。   韩青槐说金髓百草露里加了民间用来做香料的冰心草,它一口气吃了这么多,就算过很久身上都还会有这个味道。飞白倒是没什么异样,该吃吃,该睡睡。   歌岚当时觉得除了有点香,没有别的问题,也就不管了。想不到歪打正着这个气味还有派上用场的时候。   她本想着延川里几乎每家每户都有养狗,随便找几条来找飞白应该是最省心的,但后来想起延川西面的森林中有比狗嗅觉更好的动物,稍微多花点功夫,说不定能事半功倍。   千鸟群山和之前在青溪镇的山大有不同,白蒲山很安静,千鸟群山对得起自己的名字,入山后满耳都是啾啾鸟鸣,清脆婉转的,沙哑悠长的,应有尽有。   暮歌岚无心去听各色鸟叫,只一路往深处走去,她要找的动物不在这么吵吵闹闹的地方。   野兽一般都居住在远离人类的地方,人兽间的和平共处大概就是井水不犯河水。走了一个时辰左右,鸟的叫声已经少了很多,偶尔有一两声也像害怕破坏这里的宁静似的,很快就噤了声。   暮歌岚擦擦额上的汗,虽然现在已经是深秋,但走了这么久,还是出了一身汗。不远处有条小溪,溪水清澈见底,她呼了一口气,走到溪边打算休息一会。   这一路上除了看见几头鹿和兔子,也没看到什么别的动物,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这里平时也比较多人来。   水很凉,她刚捧起一抔,才想起自己是头一回进千鸟山,连地图也没带,也不知道会不会迷路。   “见步行步吧。”她低头望着水中自己的倒影想。   日头西斜的时候,一般猎人都会选择出山,夜晚的深山比白天凶险百倍,许多温驯的动物在黑夜来临之际就回巢休息,而猛兽这时候才出没,夜幕下的丛林最能让它们兴奋,即使经验再丰富的老猎人也不喜欢在山里过夜。 ☆、与狼共舞   看见天边最后一抹亮色消逝,暮歌岚不由自主握紧手中的剑。其实对于驭兽师来说,不管什么时候,走进丛林里都应该像回家一般安逸舒适,但她真的太久没有在夜晚走山路了。   记得爹娘还在的时候,他们经常会带自己到寒青山里玩,还会召唤野兽为他们守夜。深山与丛林对他们来说似乎比俗世社会更有吸引力,每次到了山里,娘都会像个十来岁的小姑娘一般欢喜雀跃,爹也是一脸欢欣。她还记得第一次驯服的那头小狼叫闪电,那是头很漂亮的白狼。   歌岚摇摇头,这里不是寒青山,也没有白狼闪电,有的只是未知的野兽。正想着,前方的草丛中发出簌簌的响声,歌岚停下脚步,略略紧张的望着三丈开外的地方。   但很快就没有了动静。   大概是鼹鼠之类的东西吧,歌岚寻思,借着月光继续前行。长年的夜行生活已经让她在缺少光线的地方中来去自如,在这森林里,能威胁她的大概只有那些她尚未摸清种类的野兽,也不知道能不能应付得来......   身后忽然又响起了沙沙的声音,歌岚皱起眉头,但这次没有放慢脚步。很快,她听见左侧也有了动静,右边似乎也有什么东西在靠近。   当她看见前面出现两个很淡的黄绿色的光点,便明白自己被包围了。久违的生物,还是一样的狩猎方式,不用看都知道,身后和左右两边都是和眼前一样的动物。   借着微弱的月光,歌岚看清楚慢慢向自己走来的动物的样子,有点长的毛覆盖在身上,即使光线再暗也看得见它身上健硕的肌肉,那是只有长期打斗捕猎才能锻炼出来的,身后还有一条微微卷曲的长尾,它昂头挺胸,眸子中只有冰冷,龇了龇牙,明显表示这是一头心情不太好的狼。   这大概就是头狼,尽管看不清,但根据估计附近的狼起码有十头以上。歌岚也不关注周围的狼群正在逐渐靠近她,毫无惧色的与它对望。相反的,她还有些微微的兴奋。   那狼站在离她不远的地方,喉中发出低沉的低吼。歌岚明白,是自己闯进了它们的地盘,让对方非常不高兴。但是她要找的正是它们,所以她蹲下身,与对方平视,扬起左手,正准备摇动腕上的铃铛,身侧突然有一阵风挟着腥气扑过来。   换成平时有谁来偷袭她肯定是一脚踹过去,但这回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她只能赶紧打了个滚躲开。回过头定睛一看,似乎是一头刚成年没多久的公狼,看到自己躲开了攻击还准备故技重施。   哎,小屁孩。歌岚心中不乐,要不是有事想求你老大帮忙,不把你揍上天就对不起我的名号。   还不等她发作,站在最前面的狼已经从鼻间发出几声低沉的颤音阻止这头毛毛躁躁的公狼,还狠狠盯了它好几眼,瞬间这小年轻就泄了气,低头夹着尾巴转到别的狼身后。   歌岚松了一口气,正准备向对方解释自己的意图,却看见对方直直的盯着自己的胸前,她低头一看,那串狼王之牙也许是因为刚刚的动作露了出来,此刻在月光的照射下,微弱的泛着很淡的光。   那狼迟疑半晌,还是慢慢走向她,谨慎的嗅了嗅,然后以鼻子蹭了蹭这串狼牙,随后退后半步,对周围的狼低嚎几声。转身向后走去。   歌岚感觉到周围的杀气一下子敛了不少,她跟着来到一片空地,有好几头狼趴在地上,最中央是头比刚刚和自己对话还巨大的狼,原来这才是头狼,那刚刚的大概只是个二当家吧。   当她向头狼说明白自己的意图后,对方并没有料想中那般爽快答应,只是趴在地上慢条斯理的舔着自己的毛,过了很久后,它简单明了的告诉歌岚,能用武力解决的事情,不要用嘴皮子。   要是黑昌岭中纯正的驭兽一族遇到这种情况肯定不用像她这么麻烦,还要和头狼打一场才能达到自己的目的。歌岚把剑放一旁时候是这么想的。   首领被一个人类挑战,这个消息自然传遍整个山头,歌岚叹了一口气,心想要是不小心打伤了头狼也不知道会不会被狼群撕成碎片。   等真正动起手来,才发现自己实在太小看对方。尽管她在人类中算是个武功高手,但和这上百斤打斗经验丰富的头狼打起来却并不能三两下就解决,反而因为兽类与人完全不一样的出招套路在刚开始还落了下风。   退了两步,歌岚想起小时候爹娘说过,驭兽族驯服各类野兽凭的不是世俗的高强武功,而是通过天生良好的洞察力迅速学习兽类搏斗的方法并融合人类自身的打法。一个优秀的驭兽师未必是武林中的武学高手,但肯定是兽类中的搏斗之王。   歌岚沉下心,细想幼时与闪电对打的场景,尽管那时候的闪电还只是头幼狼,但它的父母也曾与自己交手过几次,只是后来与成年狼的打斗有点太过认真,爹娘怕自己会受重伤,才作罢。   她微微弯下腰,一边盯着头狼一边回忆小时候学到的招数,慢慢把双手握为拳头。   当歌岚听到头狼的嚎叫后,一时还没反应过来,直到这嚎叫传遍漫山遍野,此起彼伏,远远的山头上都还有连绵不断的狼嚎,她才明白自己已经被头狼接受了。   考虑到自己只是来请群狼帮个忙,不是打算取而代之头狼的地位,她小心又隐蔽的在最后收了两手,让众狼看起来两者只是打了个平手。   头狼也明白她的意思,对于这种很给面子的行为自然欣然接受,它允许歌岚任意调动自己的手下去寻找飞白。   歌岚让群狼轮流闻金髓百草露的味道后趁着夜色便出发了。   狼与狗本是同宗,但狗在千百年来被人类驯养后,它们当中不少的嗅觉已经有了一定程度上的退化,而一直在野外风餐露宿、随时可能面对死敌的狼,是绝对不可能出现这种情况。   所以,比起城里随处可见的家狗,歌岚更信任深山中的野狼。   做完这一切,歌岚终于松了口气,尽管不知道有没有用,但是肯定比自己一个人没有目标瞎找要好多了。   折腾得差不多,看看天色已渐渐泛白,歌岚辞别头狼,在二当家的带领下走出了森林。幸亏有向导,不然在这种人烟稀少的密林深处她不知道要走多久才找到正确的路。   在客栈中的三个人虽然看了暮歌岚写的信,但是因为她只写了要去找不见踪影的飞白,至于用什么方法、要去多久皆语焉不详,所以歌岚拖着一身疲惫回到自己的房内看到三个趴在桌上的人还是吓了一跳。   最先被她吵醒的是陆云凡,他顺手推醒了其他两人:“你回来了?找到了吗?”   “没有,你们怎么过来了?”   “你都出去一天了,我们不知道情况啊,只能在这里等你回来,出去这么久,赤月九陨都差点把我手给啄穿了。”骆云轩打了个呵欠说道。   歌岚看他的手上被绷带绕了几圈,心头涌起一阵歉意,一时也淡了对方抢走梵离化生之恨。   “你是在哪个狗窝打过滚?身上怎么有一大股骚味?”韩青槐的鼻子长年累月需要闻药材辨别药性,已经锻炼得非常敏感,他拧起鼻子皱着眉头问道。   歌岚不想让他们知道自己找了狼做帮手,不仅要解释一大堆,还会暴露自己懂得驭兽,她只是装出很不高兴的样子:“你试试出去奔波一天还能不能身上一点味儿都没有?”   韩青槐倒是没有深究,只是给了她几颗黑乎乎的药丸,说是可以补充体力,还嘱咐她要好好休息,找飞白的事不能操之过急,见歌岚应了,他们也就各自回了房间。   洗漱干净后,歌岚因为太累,一躺到床上就睡过去了。这一觉居然就睡到了傍晚,她和众人吃过晚饭后,就表示自己要出门找飞白,还婉拒了他们要帮忙的请求。   “我自有计划,你们来了也只能添乱。”   这样昼伏夜出几日,还是没什么消息,歌岚也有点怀疑这办法行不行。她有点泄气的在街上漫无目的走着,已经深夜了,街上一个行人都没有。   小巷中犹犹豫豫的走出一个身影,暮歌岚定睛细看,是头身量未足的灰色幼狼,它的身旁还有一头相貌接近的成年母狼。   歌岚心头一振,快步走到这对母子身边,小狼还有点害羞的往后躲了躲,母狼倒是落落大方,告诉歌岚它们找到了飞白的下落。   是小狼无意中发现了它,它在南边的破庙里玩的时候看见一个年轻人带着它。小狼很肯定那就是飞白,因为那时候它曾和飞白玩过一小会,对方身上的味道和歌岚给出的味道是一模一样的,后来那年轻人就把它喊回去了,飞白似乎还很依赖这年轻人。   歌岚感激的望着这对母子消失在夜幕中,她转过身蹙眉细思,年轻人?什么年轻人会这么容易把飞白带走,还能让它在短短几日就对他言听计从?难道对方就是江湖上几乎绝迹的驭兽师?   不管怎样,明日太阳一升起,她就要出发去延川的最南端。 ☆、猝不及防   本以为延川不算大,没想到骑马到目的地的时候已经过了晌午。   暮歌岚随便找个饭馆吃了点东西,顺便向伙计打听附近有没有古庙。饭馆的小二是个开朗爱笑的小伙子,让她一下子想起之前的张顺。   “古刹?我们延川的寺庙大多数都建在东边,大师们说那边比较适合。很多年前这里有一座啦,就在离这里还有五六里路吧,已经荒废很久啦,那边经常有野兽出没伤人,姑娘你要是没什么事还是别去吧,我们本地人都不喜欢去那里。”   晚上出现在有野兽出没的地方?歌岚狐疑的慢慢走着,她相信小狼是不会骗自己的,但如果是个正常人,为什么好好的有客栈不住,跑到荒山野岭的破庙里?   她在一片稀疏的林子中看见了一座庙,外墙只剩下些许断壁残垣,正门在哪已经分不清了,彩漆也掉得所剩无几。   暮歌岚找了个缺口走进去,两棵枯树伸着光秃秃的枝干,院子中央孤零零摆着一个巨大的香炉,她走近看了一眼,里面都是些浑浊不清的污水,大概这里真的荒废很久了。   院子里只有一座庙堂,庙门已经摇摇欲坠了,上面挂了些蜘蛛网,走近细看,门上雕刻的花纹精美,大概也曾有过一段香火繁盛的时期。也不知道神坛上曾供奉谁,神像已经不知所踪。   除去一些垂头丧气的破帷幔,庙里的一切都尽收眼底。只是有一个角落比其它地方更干净,甚至可以说是一尘不染。   歌岚用脚步丈量了一下,大概一人的身位,会不会就是小狼看到的那个年轻人?但是现在又看不到他们,难道已经走了?   她找了个棍子扒拉了一下地上烧过的残柴,还很新鲜,看样子至少昨晚还有人在这里烧过火,她决定在这里守株待兔,现在手上的线索也只够她找到这儿了,不管那人今天会不会出现,她都要候上一候。   门外似乎隐约有点什么声音,歌岚追出去后只看到枯树上站着一只乌鸦。   “哇!哇!”   那只黑不溜秋的家伙看见从庙里走出的她,张着翅膀怪叫了几声,似是在警告她不要乱闯。   “这是你的地盘?我偏要待着,怎么的?”   本来就不喜欢乌鸦的歌岚看见对方这么趾高气扬的对自己哇哇乱叫一通,更是气不打一处来。她本想拿个石子把乌鸦吓跑,想想还是作罢。那乌鸦叫了一阵后便安静了,后来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无声无息又飞走了。   前后搜了一遍也没什么更多收获,正准备出去的时候,半空中忽然有个声音响起。   “想不到你能找到这里,挺厉害啊。”明明是夸人的话却一副冷淡的语气,似乎只是为了表示自己的礼貌不得不这么说。   歌岚心里一惊,抬头望去,房梁上不知什么时候坐了个人,蜷起一条腿坐在梁上,搭在膝盖上的右手握着一截东西,微昂着头,睥睨着歌岚。   “你......”   歌岚谨慎的后退两步,这里明明原本只有她一个人,这男的什么时候出现的   不待细想,身后又有什么在急速逼近,她想也不想就在对方靠近瞬间一个回旋踢狠狠踹到墙上。灰褐色的狼毫无防备的被她踢到肚子,此刻只能在地上抽搐着,嘴里不住的吐血。   “给脸不要脸,你的老大知道你这么浑吗?”歌岚冷冷的望着地上那条半死不活的狼说道,她一眼就认出这是那日在千鸟山中想要偷袭她的那头狼,只是不知道怎么它也穿越了半个延川来到这里。   说完后她回过头,那个人已经稳稳站在离她五丈开外的地方,翘着手臂好似等着看戏。看样子年纪不大,他长得高,瘦却宽的双肩,衣着更显他有一双非常修长的腿,   “我很好奇你是怎么找到我的?总不可能凭直觉吧。”带着点口音的男声说话腔调软软的,语气却冷清得如同高山上永远化不开的积雪。   暮歌岚望着被黑布蒙了大半张脸的人,心中很不痛快:“看样子就是你偷走了飞白。”   “偷?别说这么难听啊,是飞白自己愿意跟我走的。我有问过它的意见。”   歌岚皱着眉头:“我不记得它有告诉我这件事呢,只知道睡醒一觉就找不到它了。”   这人在说什么啊,歌岚心里嘀咕,那一副理直气壮的表情是怎么回事,难道这世道连小偷都这么猖狂了?   “那日太过匆忙,忘了。是我考虑不周,向你道歉。”明明说着抱歉的话语,却完全听不出是自己做错了的意思,仿佛说这些话只是因为他很有素养不想与对方计较。   虽然还没看到这长什么样子,但光听他说话的语气已经觉得很讨厌了。歌岚心里疯狂吐槽,有机会的话她绝对要把这个人揍到神志不清。   “这样吧,我是个很讲究公平的人,如果你能赢了我,那你就可以把飞白带回去。我保证绝对不会再去和它见面。”   “哦?怎么个比法?”   青年没有说话,只是打了个响指,门外慢慢出现了三个影子。当歌岚看清楚是什么东西时,脸上完全是掩饰不了的厌恶。   这世上她最讨厌的动物之一,鬣狗。   三只长相丑陋的公鬣狗微微张着嘴进来围在她身后,口水一滴滴的滴落在石板地上。它们的喉间发出兴奋而跃跃欲试的低声絮语,似乎在研究先从猎物身上的哪个部位扯下一片肉。   歌岚露出非常难以忍受的表情,说:“想不到你好好一个人居然喜欢这种动物,不知道你有没有听过一句话,叫物似主人形。”   青年听懂她的弦外之音,但还是很冷淡的应道:“我更知道物竞天择,弱肉强食。请吧,还是说你怕了。”   “哼,”歌岚望着那三只垂涎的鬣狗,心中的厌恶之情不断被放大,“如果我把它们都杀了,你有意见吗?”   “你自便,反正今日不是你死就是它们亡,总得死掉一边......”他毫不犹豫的回答了,仿佛这么做才是真理。   话音未落,他就看到的歌岚不知什么时候竟到了三头鬣狗的身后,手中的剑有血不断滴落。只见随着她随意的甩剑动作,鬣狗们纷纷倒地,身首异处。   歌岚回过头来望他:“我不喜欢你把我与鬣狗相提并论。”   青年抱臂在怀,似乎很失望鬣狗的无能:“,抱歉,但我保证你今晚绝对能尽兴。”   “我不是为了找人打架才唔!......”正想说话,腰间忽然一紧,歌岚才发现一条褐色大蟒紧紧缠着自己,眨眼间已经从脚底卷到腰上绕了好几圈,呼吸都变得不顺畅了。   “什么时候......”歌岚挣扎着,但两个胳膊都被包在蛇圈内,根本动弹不得,她一边抵抗着越收越紧的蟒蛇,一边看向步步逼近的青年。   “可惜,螳螂捕蝉,黄雀在后。”青年语气平淡,对于捉住她并没有喜悦的感情。   “你这是耍赖!”   “别这样啊,我又没说只让那三只鬣狗跟你打,很多动物都明白的,在渴望的东西周围,肯定布满了陷阱。”   歌岚恨恨的盯着站在面前的青年,她感受到贴在身上的冷血动物的皮肤光滑而触感特殊,鸡皮疙瘩如潮水般一波又一波的涌来。她拧着眉,哪怕是自己的手臂可以动一动,就有扭转乾坤的办法,可现在别说挣扎了,呼吸都被这大蟒蛇缠得快上气不接下去。   “你怕蛇。”   青年人认真的说,语气中听不出一丝嘲讽或者是愉悦,完全是单纯对自己的观察下定论。   “......”她只是盯着对方,生怕他还会有什么后招。   “别怕,很快就好。”   他说话的声调很柔和,手中的动作却相反,从口袋中取了块白布用力捂在她的嘴和鼻子上,在这一瞬间歌岚想起来那天夜里房内也是这个甜甜的香味,只是现在的比那天浓太多了。   青年根本没有给歌岚任何反抗的机会,直到她彻底昏过去。   “啊,你怎么咬我,好孩子不会这样做的哦。”青年低下头说。   是从门外跑进来的飞白,好像很不满他的做法,一口咬在青年的小腿上。虽然它还很小,但用力咬还是能让人感觉到疼痛。   “我也没办法啊,你看她刚刚怎么对那些鬣狗,要是不用这样的办法把她弄晕,下一个死的可是我了,你希望这样的事情发生吗?”   青年松开已经彻底晕过去的暮歌岚,收了手帕,一把抱起飞白。小家伙还在不依不饶的咕哝着,看得出很是生气,紧接着便要挣扎着到歌岚身旁,它舔了舔歌岚的脸,见对方没有反应,又扭过头来呜噜呜噜的对青年吹胡子瞪眼。   “好了好了,没事的,只是让她睡个觉,又没打她又没骂她,你要不要这么火大。”   比起刚才对歌岚的冷冰冰,青年现在对飞白讲话的语气简直判若两人,他伸手像是奖励般很温柔的摸着褐色大蟒蛇。   “刚刚做得很好,把她放开吧。”   那大蟒蛇听了他的话,乖乖的松了身体,它的动作来得突然,昏迷的歌岚没有了支撑点一下子就跌在了地上,发出不小的声响,自然又引来飞白的强烈不满。这回它连毛都快炸起来了,对着大蟒蛇发出威吓的低哝,但尚在幼年的它声音中完全没有成年动物的威胁感,大蟒蛇若无其事的看它一眼,蜿蜒着蹭到青年的身侧。   “今天辛苦了,还有你也是。”   青年摸着蛇头说完,忽然扭过头。   “哇!”一只浑身漆黑的鸟轻轻落在他肩上,敛了翅膀。   飞白终究还是不忍心,从青年的怀里跳到地上,咕哝着舔歌岚的脸,发现对方依然不动,又不死心的用头去顶对方。   “她没死,我跟你发誓好吗?”   青年蹲下身揉揉飞白的头,正准备把暮歌岚抬起来,有什么东西吸引了他的目光。   “嗯?这个......难道......”   青年的眼神一改懒散,双目灼灼的盯着在地上昏迷不醒的人。 ☆、驭兽师   歌岚醒来的时候只觉头特别的痛,像被谁打过。正想揉揉,却发现双手被反扣在身后的一根柱子上,好几条麻绳牢牢捆着她,连挪一步都不行。   想想自己最近这段时间昏过去的次数比去年全年还要多,歌岚心中暗道晦气,也不知道是倒了哪门子霉,不是受重伤就是被人药晕,再这么下去还要不要在江湖上混了。   抱怨归抱怨,她还是不停扭动着身子,寻找可以脱身的机会。   “嘶......嘶......”   毛骨悚然的吐息声从身后传来,歌岚不用看都知道肯定是昨晚那条缠着自己的大蟒蛇。那蛇施施然从后面蜿蜒着来到她面前,故意抬高了身体,居高临下的望着她。   歌岚皱着眉把头扭到一边,她的确怕蛇,可能因为小时候被一条花斑蝮蛇咬了一口差点死掉,从此以后她就再也不敢接近这种滑溜溜又冷冰冰的动物。每次看到它吐着信子盯着自己,就觉得随时都可能又要被咬一口。   蛇和许多动物一样,当发现你对它心有惧意,便会得寸进尺。褐色大蟒敏感捕捉到暮歌岚微弱的不安,更是慢慢把头凑近她,不断吞吐的舌头时不时碰到她的脸颊,冰冷的触感,歌岚心想这世上若有鬼神,这蛇一定就是黑白无常身边的小鬼,那信子就是它用来勾魂的道具。   看这蛇耍了自己半天,昨天那青年也没出现,不知道是不是把自己绑了就溜之大吉。一想到这点歌岚就更觉烦闷,余光瞟着大蟒蛇,要是它把自己吞了不知要花多少时间消化,想她四肢健全武功也不差,挡过那么多的明刀暗箭,难道最终要死于蛇腹?   门外突然传来“啪”的一声闷响,一人一蛇都被声音吸引了注意力。但外面很快又安静了,说不定是哪里的老鼠从屋顶摔了下来吧。   正当歌岚思考怎么挣开这不算粗的麻绳,一道黑色的闪电从眼前极快的掠过,那褐色大蟒蛇竟如被狠狠抽打般往后猛然一缩,接着便在地上疯狂的扭动起来。   歌岚诧异的看去,发现它的双眼不知何时被戳了个稀烂,血流不止,其状甚是可怖。因为疼痛,大蟒蛇在地上打着滚,尾巴狠狠扫过碰到的所有东西,本已残破不堪的木桌被它敲个粉碎。歌岚心头一紧,要是它等会到这边来发疯,自己又没办法躲开,也不知道能挨得过几下。   只见那黑色的闪电又如鬼魅般无声无息的出现,呼的对蛇头就是一撞,大蟒蛇失了视力,只能靠着信子去寻找敌人,一时受到好几下撞击。   歌岚看得真切,那黑色闪电身上还掺杂着明亮的鲜红,除了赤月九陨这等好斗之徒,还有谁如此大胆戏弄这褐色大蟒?她想到自己离开前明明关了笼子,现在赤月鸟出现在这,也不知道是不是陆云凡他们把它放了出来的。   那赤月鸟戳瞎了蛇眼,也不慌不忙,瞅准空子这边一扇那边一扇,把巨蟒打了个晕头转向。有了对比,歌岚这才发现,平日里赤月九陨和飞白的打打闹闹简直如同过家家,现在这样的凶狠而敏捷的赤月鸟,大概才是最真实的它。   赤月九陨虽然厉害,但毕竟还是只幼鸟,身量尚小经验也缺乏,那褐色大蟒明显更老奸巨猾,被打了几回也渐渐摸出了门道,虽然看不见东西,还是凭着信子去寻找到赤月鸟的攻击路线,两者几番厮斗下来,竟难以看出谁更占上风。   歌岚兀自看得着急,无奈自己还被绑着,正想找找四周有没有用得上手的工具,耳边传来一声尖利的鸣叫,直被震得头痛。   那褐色大蛇不愧老谋深算,虽然双目已瞎,但冷静下来后凭借自己丰富的经验,有好几次差点咬到赤月九陨。空中有些细细的黑色羽毛掉落,赤月鸟似乎也被激怒了,仰头尖叫一声便俯冲下来,平日软软的长尾此刻如同铁扇,一下下甩在蛇身上,力度之大,蛇身上出现道道血痕。   褐色巨蟒不甘示弱,扬起自己同样灵活的尾巴,一时间室中烟尘滚滚。   赤月九陨面对眼前这比自己大得多的狂蟒丝毫不惧,仗着自己身形娇小动作灵活,穿梭在蛇头与蛇身之间,瞅准机会,生生啄下了巨蟒不断吞吐的信子。   完全失了方向感的褐色大蛇只能任人鱼肉,被杀红了眼的赤月九陨锋利的翅尖与长尾分割得支离破碎。   直到赤月九陨飞来为暮歌岚啄断身上的麻绳,她还有点神色恍惚,褐色大蟒的轰然倒地意味着赤月鸟的大获全胜。骄傲的胜利者站在对手的尸身上抖落一身血珠,那自信又不可战胜的模样真当得起它的名字。   “不过是出去买个早点的时间,你就把我的蛇和鸟都宰了,太没礼貌了吧。”门口传来青年的声音,手上抱着个油纸袋,对于蟒蛇的死似乎有些难过,走到尸体旁边摸了摸。   赤月九陨抖抖身子又准备向他发起攻击,歌岚阻止着:“别去。”   “赤月九陨,”青年盯着她身旁的黑鸟,“你到底是什么人。”   “问别人之前不该先自报家门吗?礼貌呢。”歌岚学着他的语气说道。   “你脖子上的狼王牙怎么来的。”见她不答,青年又换了个话题。   “跟你没关系。”歌岚心里一紧,但还是冷静的说道。   “如果你不肯说的话,我也只好得罪了。”说话间,他把手上的短棍用力一甩,竟变成了一根长鞭,仔细看能看出淡蓝色的鞭身布满了倒刺,似乎还隐隐冒着寒气。   “先是暗偷,接着明抢,真是懂礼貌呢。”她轻笑道。   “你只需告诉我,脖子上的狼牙是怎么来的。”青年还是纠结着这个话题。   “从小就戴着的,这个答案你满意吗?”   青年沉默了半晌,说道:“如果你在说谎,很容易会没命的。”   歌岚听着他说的莫名其妙,感觉这人大概脑子有点问题:“所以你到底想干什么?我不记得以前认识你。”   “本来你我就不相识。”青年低声说道。   歌岚看见他身后出现了三五条狼,对着自己龇牙咧嘴。   “什么啊......”看着这几条狼,再想想昨天发生的事,她的脑中隐隐猜到眼前的青年的身份,心里有些惊讶。   思考之际,那几条狼已经向她扑去。   暮歌岚闪到一边,这几条狼都不比昨日那条多次偷袭自己的狼可恶,不能伤了它们,否则到时候不好向头狼交代。   她一边躲闪着群狼的扑咬,一边摇动起手腕上的铃铛。铃铛无声,却能把她的意愿传达到每条狼的脑中。   “停。”   青年忽然出言阻止,几条狼都非常乖巧的收住脚步,回到他的身旁。   “你懂驭兽?”青年低声问道。   “作为一个驭兽师,你应该有自己的判断。”歌岚拍了拍衣服,掸走看不见的尘土。   那青年摘下蒙在脸上的黑布,露出一张很是清秀的脸。一双桃花眼湿漉漉的,瞧上一眼竟有种摄人心魄的感觉。高挺的鼻子,微微上翘的嘴角,看起来就是个漂亮的小姑娘。但没有表情的脸上又丝毫不会让人觉得他女孩子气,看样子,年龄介乎少年与青年之间。   “这串狼牙是谁给你的?”他还在不依不饶这个话题。   “我的爹爹,怎么了?”   “爹......”他若有所思,又问,“你叫什么名字?”   “问别人前,先自报家门。”   “巫子墨,巫术的巫。”   “巫姓?很少见啊。”歌岚突然想起爹娘也是这个姓氏。   “现在可以告诉我你的名字了吧。”青年说道。   “暮歌岚。”   “这样啊......”听了她的名字,青年似乎有点失望,想了想又问。“你不是驭兽族的人,那你的驭兽术是谁教的?”   “我的父母,但是他们很多年前就去世了。”   “他们叫什么名字?”   “叫......”   门外突然传来说话声音。   “找到了!”   “如果想进黑昌岭的话,等会我说什么你都点头。”   在那几个人进来之前,青年出其不意在她耳边小声说道。   还没等她发问,那几个人已经闯进来,走在最前面的是陆云凡一脸惊喜。   “你们......怎么找到这儿的?”歌岚看到他们三人,非常惊讶。   “跟着赤月鸟啊,这家伙把笼子给捅了个大洞,等我们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飞出去了,好歹还勉强跟得上。”陆云凡得意的笑道。   “这位是?”骆云轩看了看站在一旁的青年,走到歌岚身边问。   “他......”   “我是歌岚的堂兄,这次的事是跟我妹妹开个玩笑而已。”   青年抢先一步把话接过去,还用手摸摸歌岚的头,显得特别亲昵。   面对三人狐疑的眼神,暮歌岚硬着头皮点点头。   “堂兄啊......”骆云轩的表情似乎写着不相信,但他还是微笑着介绍自己。   回到客栈的时候天色已暗,众人奔波了一日,吃过饭后各自歇去。暮歌岚见巫子墨也在客栈住下,忍不住在其他人都回屋后去敲了他的门。   “有事?”站在门口的巫子墨并没有让她进去的意思,在他的肩上的飞白一看见她就扑进她的怀里。   “有,可以出来谈谈吗?” ☆、同类   “你为什么要跟着我们?”   两人明明已经走出客栈,暮歌岚还是有些不放心的回头看了一眼。   “你不想去黑昌岭吗?”   巫子墨避而不答,伸手逗着她怀里的飞白。远远看去,两人似乎的确很熟稔。   “你怎么知道的?”   巫子墨的动作稍微一停,望着暮歌岚:“我要从飞白口中知道你的事情是件很难的事吗?”   “飞白!”她低下头,有点不高兴的对着小家伙说道,“你还和他讲了什么?”   “它知道的我全都知道,包括你们现在在逃避谁......”   巫子墨的话语在歌岚的眼神阻止下顿住,他想了想便换话题:“带上我,保证你穿过黑昌岭的时候一根头发都不少。”   “我凭什么信一个才有过几面之缘的陌生人?你还没说为什么要跟着我们?”   “我有自己要做的事,以后会告诉你。”   “你这样子一点说服力都没有。”   “我家就在黑昌岭的后面。就凭你们四个,能不能在黑昌岭中活过三天都是个问题。”   歌岚看着他拿出来的那个东西,无法否认,他给的这个条件的确很有诱惑力,但她觉得这么轻易就相信一个素未谋面的人真的太荒唐了。哪怕眼前这个人软软的口音显得非常无害,尽管她确定这真的是个驭兽师。   “难道你不想和飞白在一起?”   他的每句话都在戳自己的软肋,歌岚皱着眉头:“明明飞白是我的,怎么说得你才是它的主人一般?”   “可能在之前它属于你的,但你连它是什么东西都没弄清,你觉得你真的有资格做它的主人?”   “你在说什么啊......”   “飞白,是一只云猫,它不是豹子,也不是豹猫。”   巫子墨摸着她怀里的小东西的脑袋,眼中充满温情:“它的娘亲为了保护它,和一条蟒蛇同归于尽,是你给了它活下去的机会,但是一只云猫不是填饱肚子就足够。它不需要精心呵护,要的是足够的历练,这些你不懂,可是我都知道。”   他带着口音的腔调软绵绵的,但对着歌岚说出来的话语却不留情面,似乎好好说话都会要了他的命似的。   “驭兽师里很多人都像你这样吗?”歌岚的声音也是冰冰冷冷的。   “什么样子。”   “对动物关怀备至,对人说话总带着刺。”   巫子墨放下手,终于很认真的看着她:“你不觉得很多时候动物比人可爱太多吗?”   说完他就转身往客栈走:“为了表达我的诚意,飞白今晚就留在你那吧,希望明天听得到我想要的回答,当然如果你不愿意,我也不勉强。”   走了几步他又回过头:“那离开前我会好好跟他们说你懂得驭兽这件事的。”   怎么最近遇到的家伙一个比一个棘手?歌岚只觉头好痛,坐在房间里想着刚才巫子墨说的话,分明是在威胁自己。她装作嗔怒的戳了一下飞白。   “这才几天,就胳膊肘往外拐了!”   飞白睁着圆滚滚的眼睛一脸无辜的伏在她的手臂旁,让歌岚无论怎么都生不起气。她摸摸对方的小脑袋:“你觉得他真的这么可信吗?”   飞白咕哝几声,舔着她的手背。   “睡吧。”   当暮歌岚第二天对大家宣布她的“堂兄”要和他们同行的时候,陆云凡一行人都惊呆了。   “你要想好了,我们现在可不是在游山玩水。”陆云凡把她拉到一边,有些焦虑的说道。   “我知道。”低着头的暮歌岚异常平静。   “你知道那还让你的堂哥来......何况我也不知道你还有堂兄。”   “你不知道的东西还很多呢,”暮歌岚不愿继续这个话题,“他爱跟着就让他跟着呗,又不吃你家大米。”   她说完就离开,经过巫子墨身边躲过对方又想故技重施的摸头,后者耸耸肩,毫不犹豫跟在她身后。   “我怎么觉得......她跟这个堂哥的关系怪怪的啊?”陆云凡望着两人一前一后的身影说道。   “我倒是很想问一句,那人真的是她的堂兄吗?”骆云轩若有所思道。   最近一直说京中无事的户部尚书杨玄主动传信来,陆云凡看纸条的表情越来越严肃,暮歌岚远远站在廊下望着,猜到大概有什么事要发生了。   “欧巡那家伙,要把金条搬到别的地方,如果被他得逞,那批金条可能再也追不回来了。”   借故支开巫子墨,暮歌岚看到了那张纸条,写着几句平平无奇的家常话,却在陆云凡的解读下露出了真相。   “那么,那个杨玄想要我们做什么?劫镖?”   她支着脑袋,用手指在桌上无目的的画着圈圈,脸上的表情明明白白的表达对这件事没有半点兴趣。   “杨大人这么想自然有他的道理,就在三天后,走的是官道。”   “要是跟上次一样又弄错了,劫官银可是死罪啊。”   陆云凡盯着手上的纸条,好一会儿后才说:“现在也没其它更好的法子吧。”   暮歌岚盯着他好一阵子,就在他快忍不住开口问是不是自己脸上有什么东西时,她就转身离开了。   “照顾好飞白,我们有点事,过几天就回来。”   暮歌岚转头就去了巫子墨的房间里,很平静的说,后者只是应了一声,就没有更多的反应。   “你不问我们会去哪?”歌岚随口问道。   “既然你不告诉我,问了也没用,反正我也只等你五天,五天一过,就当你死了吧。”   巫子墨也不看她,本来卧在他腿上的飞白却在听他说“死了”的时候瞬间跳起来,几乎竖起整身的毛,喉咙里发出咕噜的声音。   “开玩笑的,你这么容易就信了?”巫子墨愣了,露出一点点笑,“我只是随口说说,别生气啊。”他伸手要去顺毛,飞白却跳到地上,不住的用身子蹭暮歌岚的腿。   “它当然会信啊,”歌岚弯腰把飞白抱起,“飞白对我的事一直很上心。”   “那你就活着,完好无缺的回来。”   巫子墨他靠在窗边,没什么表情:“要是你死掉的话,总还是有个家伙为你伤心的。”   这回轮到暮歌岚呆住了,好一会儿后才说道:“你怕什么,我又不是要去做什么铤而走险的事。”   “我没怕,只是你死了的话,会给我留下麻烦。”   说完巫子墨就走出去。   “我不喜欢去帮人解决麻烦。”   虽然巫子墨总是面无表情,看起来好像天生的面瘫,说出来的话也总是夹刀带棍,仿佛好好说话会要了他的命似的,但暮歌岚有时候觉得他和自己是一类人,大概不只是因为那天他给自己看了那枚表明是驭兽师身份的牌,她的父母曾经也有这样的石牌,但是在临死之前就交给了暮歌岚,现在正稳稳的被她藏着。   怎么能理解为他在担心自己呢,歌岚轻笑一声,他们两个相识还不到半个月,在那之前甚至还处于敌对的状态。她摸着飞白的头,走到窗边,巫子墨不知何时到了树上,他闭着眼,似乎是睡着了,却稳稳的卡在树上最粗的两条枝干上,午后的阳光穿过叶间,细碎的落在他的脸上。歌岚看了半天,低声对飞白道。   “你看,这世界上怪人总是那么多。”   “但是巫子墨这个人,应该能好好照顾你的吧。”   直到暮歌岚被冰冷的水泼醒,全身火辣辣的痛着,第一个时间想起的居然是这两句话。 ☆、身陷囹圄   暮歌岚感受到头发上的水珠不断的滴落,她想自己看起来应该狼狈得像只被拔了毛过了水的死鸡,但是还没完。   “啪!”   清脆的声音,身上火辣辣的痛提醒着现在发生的都是真实的,她无声的□□了一声。   “醒了?还不招?想不到你的嘴还挺硬的嘛。”   暮歌岚微微抬起头,透过凌乱的头发,她看到不远的地方坐着一个蒙面的女人,翘着脚舒舒服服的坐在太师椅上,指挥一旁捏着鞭子的打手。   “你说不说?是谁派你来的?”   有什么可说的,暮歌岚望着她,认出这人就是那晚被她踹断了两根肋骨的女打手。她又打量一遍四周,看来这里就是欧巡那崽子的地方了。   “不说?好,那我就打到你说为止,继续打!”   等了半晌,那女人见她不吱声,便又下令。   “啪!啪!”   上一回被鞭子抽是什么时候?咬着牙忍受一阵一阵刺痛,歌岚想,好像是之前失手的那一回,也像被这样绑了,被抽了半个时辰吧,抽断了两根马鞭,最后还是被他救的......   一想到这,她就觉得身上的每处伤口更痛了。没事,就现在这点力度,还能忍。   “用点力啊,你们没吃饭吗!看她都没什么反应!”   那边的女人嚷道。   哼,愚蠢。这么打,大不了就把我打死。歌岚的倔脾气上来,低着头一声不吭,嘴巴里有点腥甜,大概下唇被自己咬破了。   虽然歌岚忍着不喊,但毕竟鞭鞭到肉,她也不是铁做的,被抽上百下后,意识还是慢慢的又开始模糊了。   “她似乎快晕过去了......您看......”   两个打手见势不妙,停下手,小心翼翼的问道。   “照打呀,昏了再浇醒,难不成还想在这牢里做个娇娇大小姐?”   “......可是,可是少爷只是吩咐我们让她把主谋供出,还说不能让她死了......”   “那她现在死了吗?她现在说话了吗?什么都没有,你还想不想要你这脑袋了?我叫你打,你就打!”   暮歌岚竭力抬起头,想看看这女人长什么样子,连怎么用刑都不懂,看起来只是发泄自己私仇,她要是受宠,恐怕这人的头儿也没什么可期待的。   又是一鞭,身上大概已经没几处地方完好无损了。暮歌岚模模糊糊的想,也不知道那三个人现在在哪,是不是和自己一样受着罪。   ......都是陆云凡的错。   那日他们埋伏在杨玄所说的官道旁,等待欧巡的人马,过程很顺利,他们把那一队人全杀光了,但在打开车上几口箱子侧时候,其中有的居然藏着一个个人,迎面就喷了一口浓烟,接着她就不省人事了,直到现在。   很明显,又中了欧巡的计。   也不知道那杨玄是哪来的小道消息,每次都刚好让他们踩进陷阱,要不是陆云凡他们也遭了重,她真的很怀疑杨玄和欧巡是一伙儿的,专门来治她。   唯一值得庆幸的大概是她在离开前摘下了身上所有与驭兽有关的东西。   “啪!”   重重的一鞭子出其不意的抽下来,她终于忍不住疼得抽搐,声音也喊了出来。   “这才叫打!你们是没吃饭吗?还是看到这小贱人不舍得下手了?”   暮歌岚抬起头,盯着走近自己的女打手。   “看什么?是不是很疼?拜你所赐,那日我可是被你弄断两根骨头!你要不要也尝尝断了骨头的滋味?”   声音刺耳,还带着些疯狂的味道,她用鞭子很慢很轻的擦过歌岚的脸,笑了。   “像你这种人,有这么张脸有什么了不起,真想知道如果毁了它,少爷还会不会对你手下留情。”   “少爷......少爷......”   一旁的几个人忽然惶恐的说着,歌岚被她挡着,什么都看不见,但后面似乎来了谁。   “少什么爷!你们几个,一天到晚就会拍马屁,看着个长得妖妖调调的小妖精连力气都不知去哪了,我告诉你们,到时候少爷来了问不出东西,别怪我给你们上眼药!”   女人头也不回,嚷了几句。   暮歌岚盯着她,这人的一双眼睛,看起来倒不像她的话语这么泼辣凶残......   “看什么!我倒要看看你还能忍到什么时候才开口?落在我手里,硬骨头也给你打折了!”   脸上狠狠的挨了一掌,歌岚感觉自己的脖子都要歪了,脸上火辣辣的痛,耳边嗡嗡作响,这人看来真是打算把自己往死里折腾啊,没准用不了多久,真的就得死在这黑漆嘛乌,连名字都叫不上的地方了......   “哎,我们家嫣儿可真是神气,骂人都这么中气十足。你的伤都好了?”   有人轻笑着慢慢走过来,那女的听见声音,吓得手里的鞭子都掉了,匆匆忙忙转过身跪在地上:“少爷!”   得,正主终于出现了。   暮歌岚强撑着望过去,果然是那日穿月白袍子的男人,今日穿了个纯白色,与周围的一切格格不入。   那日以后,她特意查了一遍这人,欧巡的独子,欧本霂,传闻是个很聪明的人,在朝堂上大家只知欧巡把持朝政,实际上很多事都是欧本霂在后面为他爹谋划的。欧本霂平日好美色,年过三十,却尚未娶妻。   “怎么就跪下了?这地上凉,对你的身体不好。”   男子走了过来,嘴上说着体贴的话,却丝毫没有要她起来的意思。   暮歌岚这时候才发现周围的人通通都跪下了,低着头瑟瑟发抖。看来这人往日对手下也不怎么仁慈啊,没能从自己的嘴里问出话来,是不是要遭殃?这么想着她居然有点幸灾乐祸,身上的疼痛似乎也轻了些。   “啧啧,真惨啊,”欧本霂站在她面前,似乎很是心痛的说,“怎么被折腾成这样子了?我不是说好生看着吗?”   “少爷......您说要从她嘴里问出主谋,可是这丫头嘴硬不肯说,只能给她点威慑了。”一个打手战战兢兢回答道。   “那你问出什么来了吗?”他向后一瞥。   “暂时,还没......但是,但是很快就能......”   “很快就能把她打到一命呜呼吧,”欧本霂打断他的话,伸手把她的头发拨开,再抬起她的下巴,“唉,好好的一个美人,竟被你们弄得半死不活的,还问不出什么有价值的东西,我留着你们有什么用呢?”   他的语调轻快,似乎只是随便调侃,周围的人却全都吓得头都不敢抬起,一味告饶。   “少爷,这丫头心眼坏得很,请站开点,别脏了您的手。”   只剩那个蒙面女子还有勇气直着身子对他说话。   苍天可鉴,她明明什么都没做啊,暮歌岚觑了男子身侧的蒙面女一眼,刚才自己除了被他们当作练习鞭术的木桩,还有做什么?   “谁派你来的?上一次让你逃了,这回可没有那么幸运。不乖乖说的话,我这暴脾气手下可不会让你舒舒服服的出去哦。”   正当歌岚还在侧目蒙面女子,身前的人已经说话了,他抬着她的下巴,强迫歌岚与自己对视。   “我听说你进来后就没说过话?何必呢,把你背后的那个人说出来,也就不用受这些罪了。”   欧本霂停了一会,见她似乎还是没有开口的意思,很是遗憾的放下手。   “可惜了,想来你也是不知我这里的规矩,今天就让你见识一下,”他退后一步看着歌岚,似乎在等待她的回心转意,“最后再给你一次机会,要不要说?”   沉默代表拒绝,欧本霂从怀里掏出一个小小的药瓶,举到她的面前:“这是你的选择。”   暮歌岚昏昏沉沉抬起头,就在瓶塞□□的同时,她似乎闻到一股不陌生的香味,她轻轻抽动鼻子,怀疑自己是不是被打得太厉害,出现了幻觉,怎么在这潮湿阴暗的牢里会有辣椒的味道。   “这可是新南的特产,每年上贡到朝廷的辣椒油,听说厨子做菜的时候只要半滴就足够做出一大盘酸汤肥牛,不知你能承受多少?”   他很缓慢的说道,不等歌岚反应,便抬手倾斜瓶身,从她的左肩往下淋......   歌岚在理解他说的意思后心里一惊,新南的辣椒以辣出名,制成辣椒油后更是一道绝佳的调味料,但是把辣椒油淋到她有伤口的身体上这种事......   她无力的侧过头,看着淡黄色的液体轻轻滑落,一滴,一滴,她感受到伤口上似乎痒痒的,接着有点烫,紧跟着......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刚开始的一瞬间她并没有太大的反应,然而在刚感受到伤口开始发热后,刺痛竟铺天盖地而来,像有千万头野兽撕咬着她的肌肤,不断渗入,她甚至感觉连骨头都撕心裂肺的痛着。   已经没有办法形容这种痛楚,她疯狂的挣扎着想要摆脱捆绑着自己的绳子,但除了一遍一遍让麻绳摩擦着她的手腕,并没有别的用处。左侧身子如同被熊熊烈火炙烤,人在被火燎到的刹那一定会下意识躲开,但此刻她却如同一只架在火上的烤鸡,除了做无用的挣扎以外什么也做不了。   暮歌岚全身都在无意识的抽搐着,眼泪也不受控制,大滴大滴的拼命往外涌,不是她太脆弱,而是身体的各处根本已经不受她的掌控,喉咙在刚开始的几声凄厉尖叫后被她硬生生压了下去,但还是含糊不清的发出异于常人的□□,听起来如同什么未知的动物在抽泣。   即使只是这么小小的一瓶,已经足够让她生不如死。没错,只有这个词能描绘她现在的状态。暮歌岚如同一头发疯的野兽,拼了命的扭动身体,却被麻绳牢牢的绑在身后的木桩上,逃不得,避不开。   “说不说?”   欧本霂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带着点愉快的口吻声调微微上扬,对于暮歌岚的反应似乎很是满意。   泪眼朦胧的抬起头,歌岚已经疼得说不上一句完整的话了,身上的伤口里似有成千上万只虫子在爬动。   “我......没什么,可说。”   她张张嘴,一个一个字,艰难的吐出,沙哑喉咙发出的声音干涩不成调。   对方花了好大功夫才弄明白她说了什么,挑起眉,笑道:“看来你也没觉得有多疼啊,”他捏着歌岚的下巴很是用力的往自己身前一抬,“我想到一个让女人崩溃的办法,你真的想试试吗?”   歌岚心里一沉,她不是白痴,自然知道对方说的什么意思。但她只是有气无力的看了那人一眼。   “你也,不过,如此。”   说完后她重新闭上眼,像是自暴自弃了一般再也不说话。   “哼,有骨气。”   男人松开她的下巴,对周围的人说:“松绑,把她抬出去。”   “少爷,不能让她出了这地方啊!这女人狡诈得很,她要是出去了就会想方设法走掉的!”   蒙面女在旁边急了,往前迈了一步说道。   “那把她放在这里,你有办法守住她吗?”男人侧头笑道。   “属下......属下会拼死......”   “我不需要什么拼死拼活的,你拦不住她,死一万遍也没什么用。”   欧本霂想了一回,说:“罢了,先这么着,要是问不出东西,或者她死了,你应该知道后果吧。” ☆、彷徨不前 作者有话要说:  好开心!第一次看到收藏的数字不再是“0”T.T 虽然不知道是哪个小天使,但是真的好感谢呀~ 我会继续加油写的OuO 么么哒(づ ̄ 3 ̄)づ   欧本霂走后,那被他称为嫣儿的蒙面女似乎觉得暮歌岚再这样下去真的会死掉,迟疑片刻,还是吩咐周围的人把她放下。   “去叫李大夫来。”   躺在牢中的木板上,暮歌岚合上眼睛又再睁开,伤口已经被清洗干净,包扎好,嫣儿也不敢再随便动刑,只是口头恐吓几句,便放她一个人在这单间中关了门。   暮歌岚侧过头,看着墙上小小的一方窗,已经是晚上了,外面有微弱的光照入,除了门外守卫偶尔走动的声音,四处都是静悄悄的。   ......也不知道那三人怎样了,是不是也遭到了像自己这般对待,看那韩青槐也不像是身体特别强壮的人,不知道能不能受得住。   当暮歌岚意识到自己在担心他们时,不由自主皱起眉头。   “你都泥菩萨过江了,还想别人做什么呢?”   她咳嗽两声,只觉身上的伤口被扯得火辣辣的痛,心想若逃得出去,肯定不会放过这群人。   窗那边好像有什么东西。   寂静的牢房中,歌岚隐隐听见一点声音,似乎是什么在地上滑动,听着不像是老鼠。歌岚心里一沉,撑起身子,紧紧盯着窗下的角落。   近了,她绝不会听错这个声音。声音的主人有着冰冷的皮肤,毫无温度的双眼......   看着来到身前的黑蛇,暮歌岚只觉全身发凉。背紧紧贴在身后的墙上,却没有呼唤门外的守卫。她不清楚这蛇是不是欧本霂故意派人丢进来吓唬她的,要是喊了倒正好遂了他的愿。   黑色的蛇不慌不忙,在离她身体还有一臂距离的地方停了下来,盘起身子,吐着红色的信子望着她。   看它没有进一步动作,暮歌岚还是不敢多动,她怕蛇,不仅因为小时候被蛇咬过,还有一个原因就是她完全看不懂蛇想要表达的意思。   黑蛇在原地停留片刻,又慢条斯理的原路返回,无声无息消失在黑暗中。   歌岚盯着它远去的身影,脑中忽然想起一个人,那个可以让狂暴的大蟒蛇如小孩子一般撒娇的男人。   巫子墨。   “我不喜欢去帮人解决麻烦。”   暮歌岚想起他带着口音的话语,叹了口气,大概这人只是想确认她的死活吧,毕竟她被关到这牢里,应该也有两天了。   也不过两天啊,这人原本不是说五天才会当她死了吗?竟是如此没有耐心的家伙。   她到底要怎么才能从这里出去呢?   她扭头看门,现在受伤,手上什么武器都没有,想要凭一己之力冲出重兵包围的牢房,简直痴人说梦。自己伤成这样,陆云凡他们估计也好不到哪里去。巫子墨现在说不定带了飞白,已经离开了。至于组织里的人更是巴不得她死了才好,要是知道她困在这鬼地方,说不定还会派人来放一把火。   每条路怎么想都是死路。   暮歌岚垂下头,难道自己就要死在这种地方?她张开手,看着手上的掌纹,又想起几年前曾一时兴起找徐半仙看手相的事。   徐半仙全名徐元化,是个算命先生,但称他作算命先生似乎太侮辱了他。和江湖上为了混口饭吃的半吊子神棍不同,徐元化不随便起卦,能得到他看相的都是他口中的有缘人。那些所谓有缘人大部分都对他的话都深信不疑,有些当时不信的,过后不久竟然也都改口称他半仙。他要钱随心,每个人都不一样,有些时候他甚至不会收钱,也不知道怎么养活自己。   徐元化孑然一身,行踪来去不定,没有人知道他的年龄,似乎从很久以前他就已经是个头发胡子花白的老头。他不懂武功,却一直平平安安的活着。每每很久后没有他的消息传出,江湖上都有谣言说他已经死了,过不了多久,他似乎就像为了辟谣般冒个头,接着又再次消失。   总之,徐元化是个很神秘的人。   暮歌岚也听过他的许多传闻,对徐元化这个人很是好奇,但这人就如司寇覃一般,江湖上满是他的传说,却总是神龙不见首尾,人们说能遇上他,那都是冥冥中的一种缘分。   那日她正好和那人两个一块完成了任务,归程路过一个小镇,平日完成任务后便马不停蹄回到组织里的人却破天荒的同意了她要逛逛的请求。怕他跟着自己买东买西会无聊得不高兴,歌岚便和他约了时间地点碰头,各自分开了。   尽管暮歌岚是个面对敌人时毫不手软的杀手,但也是个年轻爱美的姑娘,逛了几间布店也没看中想要的货,心里腹诽果然小地方的货不多,从最后一家店里走出来的时候却发现自己似乎迷路了。   她从来不承认自己是个路痴,作为一个杀手要是连认路这种保命技能都没有,早就做了刀下魂了。只是不知道这天她为何脑中一团迷糊,走走停停就到了一个小庙前。   暮歌岚抬头看看牌匾,字迹早已模糊不清,里面却坐了个穿着灰色布衣的老者,一旁的算命幡上什么都没写。平日暮歌岚根本不会多看一眼算命先生,这天却鬼使神差的走进去。   “姑娘,想问卦,还是看相?”   听见有人进来,老者抬起头,问。   他有一张长脸,眼睛虽小却精光十足,就像一只狐狸。暮歌岚被自己的念头吓了一跳,对老者的问话也愣了半晌,才答道:“啊,我只是随便走走,不问卦。”   “既有缘,老夫便为你看吧,请伸手。”   那老者也不管她说的话,只自顾自的轻轻敲敲桌子。   “我不算命。”   歌岚皱皱眉头,她一向都不信算命这种东西,像她这种人,要是信了这种话,必然做什么都束手束脚的。   “姑娘这种刀里来火里去的角儿,难道真的不在乎性命?”   老者捻着下巴上的胡子,慢慢说道。   暮歌岚正准备转身离开,听了他的话心里一惊,想想自己的打扮,除了手上的剑,没有别的地方特别,她很平静的说:“什么刀里来火里去,你以为我是什么人。”   老者笑了几声,说:“拿人钱财,□□,你我不都殊途同归吗?”   歌岚盯着他看了好一阵子,终于坐下来。   那老者仔细看她放在桌上的手掌,一手捻着胡子,一手放在身前,并不碰她半寸。暮歌岚注意到,大白天的,他居然在桌上点了一支白蜡烛。   等了好久,就在歌岚觉得对方是不是睡着了的时候,那老者叹了一声,又摇摇头。   “怎么了,老人家,莫不是看到我没几天命了?”   暮歌岚见老者神色有异,也不急,她看过太多骗子,总是装出一副“你就要大难临头了不听我的话过几天就会横死街头”的样子,骗一大堆钱,就给人几个毫无用处的符。   “非也,非也,姑娘你这掌纹,老夫这么多年来是第一次见......”老者沉吟片刻,又摇摇头,“不可能,这不可能。”   “您说便是,我听着。”   “我看不出。”   “什么?”   坐直了身子准备看戏的暮歌岚听得一愣,本以为对方会有什么高谈阔论,没想到得到这种回答。   “老夫从不说谎,每个人的掌纹都能看出他前程荣衰,然而你这掌,我完全看不出日后的走向,就如地图上蒙了厚厚一层雾,什么都看不出。”   歌岚抽回手,不甚在意:“将来会如何,自是没有人能料到。”   老者又摇头。   歌岚觉得无趣,掏出一点碎银放在桌上,便要离去。   “姑娘且慢,我的话还没说完。”   歌岚见他说得严肃,只得再次坐下。   老者捻着胡子,细想半日才开口:“老夫这么多年来,只见过你一个是这么古怪的掌纹,虽然看不见你的将来,但我也不会什么都不说,砸了老夫的招牌。”   “老人家,还未请教尊姓大名呐?”   见老者一脸正经,歌岚便顺口问道。   “老夫姓徐,名元化,行不改名,坐不改姓!”   徐元化?暮歌岚一个激灵,想起江湖上的传闻,难以置信的盯着老者。   “你这样望我作甚,难道还觉得我是个假货?”老者看出她的怀疑,颇为生气,“有谁这么大胆敢冒我的名头招摇撞骗?”   “不......只是有点惊讶,”暮歌岚还是不太信,“江湖上人人传徐半仙行踪诡异,而且不轻易为人看相,今日您却主动招呼我,实在是......”   “老夫只为有缘人看相,”老者还是有点不高兴,“江湖上的流言传来传去,又有多少是真的,年轻人就少点听江湖传言。”   歌岚不作声。   “唉,你这丫头,看着就是不信我,看来今日不证明一番,是决不能让你走的。我也不收你钱了,把你手里那只烧鸡留下便是。”   徐元化压低了声音,从嘴里说出了一段话,听得暮歌岚一下子瞪大了眼睛。   “你怎么知道?!”   “徐某不才,这些小事还是能看出来的。”   暮歌岚瞪目结舌了好一阵子,想到刚刚他说的事,都是些小时候发生过的事情,除了爹娘,其他人一概不知。眼前这老者却说个明明白白,她实在有些难以置信。   “虽然看不出姑娘最终会怎样,但你以后必然会遇到好几个大坎,能不能活下来,就要看你过不过得了这几个坎儿。幸好,这里面有些你会遇到贵人,有些需要你自己去趟,但不管怎么说,你都不能放弃希望,因为你的命不仅仅是你自己的。”   “什么叫我的命不仅仅是我的?不是我的还能是谁的?” ☆、贵人是谁   歌岚有些不悦,她最讨厌的就是不能掌控的事情,如果连自己的性命都没办法掌握在自己的手里,那还谈什么将来呢。   “老夫说了,你的命里有好几个坎,躲不掉的。当然了,你也是某些人的命中劫数,我打个不好听的比方,好比一盘棋,你是上面重要的一字,牵一发而动全身,若一念之差,说不定就连累了他们的身家性命。”   “凭是谁,人死如灯灭,哪管死后洪水滔天呢。”歌岚听到自己被比作棋子,很是不乐,冷笑道。   “若你一直有这种觉悟,倒好,”徐元化不急不慢说道,“只怕将来你不是这么想了,要是我说那些都是对你来说很重要的人呢,你还会说得如此潇洒么?”   暮歌岚侧过头:“什么重要的人,早就......”   “话不可说太满,老夫也不跟你在这点上多作争论,你记住徐某今日所说,日后若遇上什么困境,切不可轻易放弃,正所谓‘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若想化险为夷,必须多多努力,切莫放弃希望。”   “半仙放心,我这个人,很是惜命的。”   “惜命,哎,你现在还是不懂,等你遇到那几个坎吧,你会知道的,”徐元化说完,又对着她身后喊道,“外面那位公子何不也进来?”   话音刚落,暮歌岚就觉得身后的光线被挡住了,她回头一看,竟是那人。   “你怎么找到这儿......”   “没事不要乱跑。”他声音一如既往的低沉,只是表情并不太好,也不知道谁又惹他生气了。   歌岚不敢多言,只得把目光移回徐元化身上,说:“您还有什么说吗?”   “让我为这位公子也看一把吧。”   “哎别......”暮歌岚有点慌,那人和她一样也是不信算命先生的话,甚至比她更厌恶这种事,深知这一点的歌岚连忙伸手阻止,怕徐元化说出点什么惹他发起火,说不准连小命都得丢了。   想不到那人却挡开她,自己大大方方把手放在桌上。   徐元化看了几眼,脸上露出一丝微妙的表情,他捻着胡子,似乎在思考怎么说才好。   “徐某知道公子是不信手相的,那我也不多说了,只是想提醒公子,有些话,该说的时候还是要说,收在心里百害而无一利。”   那人只瞥他一眼,也不答话,只对歌岚说:“走了。”   暮歌岚听徐元化的话说得没头没尾,本来想再多问几句,但又知道那人不喜欢听,只能依言。   走了几步,她突然想起了什么,急急回到徐元化面前。   “半仙,江湖上的人说你无所不知,你能帮我找个人吗?”   徐元化捻着胡子,不动声色:“可有生辰八字?”   歌岚站着想了想,便写在他推过来的纸上。   徐元化看了一眼,把纸凑在蜡烛上烧了,丢进桌上的水瓮中,目光紧紧聚焦在灰烬上。   暮歌岚屏气凝神,虽然看不懂水瓮中的变化,但还是很专心的盯着变成了一坨黑色的玩意的纸在水中散开。很久后,她才听见徐元化的长叹,心一下子无止境的往下沉。   “过去的事,姑娘何必再执着。”   “所以,他真的,死了吗?”暮歌岚还是有些不死心,艰难的问道。   徐元化把水瓮里的水往旁一泼:“你心中明明早有答案,何苦再来戏弄老夫。想必他也不愿意看到你一直耿耿于怀。”   “那你有没有办法可以......”   “老夫无能为力,姑娘请回吧。你我今日缘分已尽,他日江湖再见。”   不等她说完,徐元化就下了逐客令,只如入定老僧般闭上眼睛,任她再说什么也不作回应。   路上她和那人都不约而同的沉默,直到回到组织。在那之后,她也没有尝试回到小镇去找徐元化,因为如果那是真的徐元化,必然早已到了别的地方,如果那是假的徐元化,那更加没有必要再见了。   “贵人......”暮歌岚看着自己的手掌,哪有什么贵人,看来今日要出去,免不了抵死相拼,还不一定成功。   “你要我死,我偏要活下去。”   暮歌岚把腿一盘,便静静开始运功。   她暮歌岚,一路走来跌跌撞撞,遇到过太多的困难与挫折,命悬一线也不是一次半次,如今不过是被困在狭小阴暗的牢房里,怎么就垂头丧气,在这样的地方认栽。   如今她手无寸铁,想要逃出去,必然要等到欧本霂再派人来审问她才有一丝机会,在那之前,她必须好好调养身体。   “哐。”   歌岚睁开眼,有什么东西砸在门上,小窗口出现一个人,但逆着光,看不清是谁。   门开了。   一步一步,走进来。   “还不走?”   暮歌岚抬头愣愣的看着对她说话的人,对方还是一脸的面无表情,带着口音的软软声调。   “为什么......你会来?”   巫子墨一手拉起她:“我不想在这里说这些,先走。”   暮歌岚定睛一看,他的肩上和手臂都缠着几条色彩斑斓的小蛇,不由把手往后一抽。   见她这种反应,巫子墨卷舌发出“得”的一声,几条小蛇应声落到地上,各自蜿蜒而去。   “你还能走吗?”他上下扫视着暮歌岚,“算了,上来吧。”他转过身,微微屈下身体。   这种时间要是还纠结就真的太不懂事了,暮歌岚也不多说,双手扣在他的肩上,随着对方的动作便被他牢牢背在身上。   “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被夜晚的冷风一吹,暮歌岚的思维变得异常清晰,她下意识贴近对方,还不忘发出疑问。   “天上飞的,地上跑的,水里游的,都是驭兽师的眼睛和耳朵,要找到你有何难。”   巫子墨的体力很好,背着她在房顶跑了快半个时辰,说话还是丝毫不见喘气。   两人很快便回到一个客栈中,巫子墨给她倒了杯水,便坐在【旁边望着她。   “虽然这个问题很愚蠢,但我还是很想问你,为什么冒险来救我?欧本霂和他爹都不好惹。”   一口气喝光杯中的水,歌岚问出一路都在想的问题。   “因为我需要你,“他直言不讳,”要是你死了的话会对我造成很大的困扰。”   暮歌岚听了他容易让人想歪的话倒是没什么特别的反应,点点头,又问:“那他们三人呢?”   巫子墨奇怪的看她一眼:“我不知道。”   “啊?”歌岚看他的表情不像在开玩笑,不由一愣。   “我需要的只是你而已,他们是死是活和我没有多大关系。”   他坦荡荡的说道,一点都不在乎对方听了是不是会反感。虽然他和陆云凡三人没说过几句话,但正常人看到他们和暮歌岚总在一起行动,一般都会下意识的会认为他们是朋友吧,虽然实情可能不是这样子。   真是凉薄又直白的家伙。   难道徐元化说的贵人,就是他这样的?   暮歌岚垂下眼,感受到伤口还在一阵轻一阵重的痛着,问:“如果他们对我来说是很重要的人,你还是坚持这样的态度吗?”   “为什么不?”巫子墨的语气听起来好像真的有点惊讶,“我说了,我需要的只是你这个人,他们对你来说再重要,也和我无关。”   “你这么说,难道不怕我翻脸不帮你?”   “你不是也一样需要我带你进黑昌岭?他们三个可以取代我的位置吗?我们两个人的关系,还需要第三个人才能维系下去?”   暮歌岚一时哑口无言,这个人说的每句话单独取出来怎么看都带着一股暧昧的气息,但放在此时的语境中,却是彻头彻尾的无情。   他考虑的似乎只有利害关系,人情世故似乎一窍不通,又或者是懒得惺惺作态,坦荡荡的把自私的自己展示在她的面前,带着明码标价的态度,很惹人讨厌。   巫子墨问:“你要去救他们三个?”   “嗯,”暮歌岚点点头,“他们......曾经救过我。”   “欧本霂的地方守卫森严,你刚刚也看到了,而且你还受了伤。”巫子墨似乎是想说服她。   暮歌岚别过头:“不试试怎么知道不行呢?”   她自然明白巫子墨说的话,光凭她一个受了伤的人,想要硬闯欧府的地牢,实在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尤其是在她逃走后,想必那儿的看守又增加了。   但正如她说的,不试试怎么知道不行呢。暮歌岚消失了三天,当她带着昏过去的三人虽然狼狈却还是完好无缺的出现在巫子墨面前时,对方眼里出现了难得的惊异神色。   暮歌岚对自己到底是用了什么办法把他们救出来的一直守口如瓶,但巫子墨在看到她眼底的乌青,还有衣服渗出的血迹后,还是不由自主顿了一下。   不管怎么说,这四个人终于彻彻底底成为了朝廷的通缉犯,画像贴遍各大城市的交通要道。原来他们那日半路截下的是真正的赈灾救济金。   劫救济金是死罪,但为什么抓了人不是押往朝廷的大牢而是被欧巡困着,自然又被欧巡用“天牢太远,先暂时把这几个人收监在当地”搪塞过去,至于为什么又被他们逃了,那又是另一种说法了。   看着桌子上的文书里丑得得完全不像自己的画像,歌岚不知道应该摆出什么表情才合适。她当了这么久的杀手都不曾上过通缉榜,如今却因为接了一件看起来是有益于民的事而被通缉,想想也觉得可笑。   但当她端着药到陆云凡床前时,还是没把自己的情绪表达出来。   “喝药吧。”   陆云凡乖乖接药一饮而尽。当她转过身去准备给下一个人送药时,身后的人突然闷闷的说了一句话。   “对不起。”   “什么?”暮歌岚疑惑的转头,看见平日里精神饱满的陆云凡此刻像是霜打了的茄子,蔫蔫的垂着头。   “如果不是我的考虑不周,也不会让我们都陷入困境,更不会让你......让你遇到这种事。”   暮歌岚本来没打算让他们三人知道自己在黑牢里发生的事,但身上的伤还是需要韩青槐的药才好得更快。韩青槐见了那些伤口自然会刨根问底,她想隐瞒也不可能,只得大概的说了一下。   尽管叮嘱过对方保密,还是想不到转头他就把这件事告诉了陆云凡和骆云轩。她说得含糊,自然引来三人的多方猜想。   “其实也没你们想的那么夸张,”暮歌岚见他郁郁寡欢,只能坐回他旁边,“你不必总想着这件事。”   话语里带了些许她自己都没注意到的温柔。   “但你.....那该死的欧本霂,还有那个女打手!可恨!可恨!他日相见,必然要手刃了才解恨!”说到激动之处,陆云凡的眼眶竟有些微红。   “你真的不必这样,”暮歌岚不擅长安慰人,看见不同于往日的陆云凡更是有些不知如何是好,“只是些皮外伤。”   她想了一会,说:“这次的失败,的确和你的抉择有很大的关系,但最主要的还是放消息出来的人。我问你,杨玄这个人,真的可靠么?”   陆云凡侧过头看她:“你说杨大人?他是个好官,这次的行动便是出自他的委托,他又怎么会害我们,那么做只会引火上身。”   暮歌岚不想跟他继续这个话题,随口扯了几句别的,便让对方躺下歇息。   “还好你什么事都没有,否则我真的不知道怎么才好。”   在她为陆云凡掖好被子准备直起身子时,对方却一把拉住了她的手,低低的说道。   在被窝中的陆云凡本来就暖和,手心的温度直接传到她的手上,竟让天生体温偏低的歌岚感觉特别滚烫。   脑子还没反应过来,心已经不由自主剧烈的跳着,熟悉又陌生的感觉。   她呆呆的任对方牵着自己,一时竟忘了挣开。   “以后我一定不会让你再遭到这种事情,我保证。”   不同于往常的朝气蓬勃,还在养伤的陆云凡声音中带着虚弱,语气却是前所未有的坚定。   这样的陆云凡太陌生。   “你先休息,有什么以后再说。”   她如梦初醒般把手抽出,落荒而逃。 ☆、问君知否   气氛有点古怪。   韩青槐咬着筷子从左看到右,好像每个人的表情都很正常,除了暮歌岚。   她这两天似乎有点奇怪,但韩青槐现在才有些认真的思考,这顿饭从刚开始她就就一直低着头吃,看起来没什么不对,但是她的脸为什么这么红?   重点是为什么她一直只夹自己面前的那盘青菜?   “多吃点肉,这样身体才恢复得快。”   不待他发出疑问,旁边的陆云凡已经夹了一块鸡肉放到暮歌岚的碗里,这本来只是很普通的举动,后者却如临大敌,手几乎拿不住碗。   “谢谢。”   暮歌岚的动作停了一下,依然没有抬头。   韩青槐微微眯着眼睛,很可疑啊,这两个人。他扭头看了一眼陆云凡,却是很专注的在吃着,察觉到自己的目光,有些疑惑。   “你怎么了,从刚才开始就停了筷子。”   “没什么。”   “我吃饱了。”那边的暮歌岚放下碗匆匆离开。   饭桌上剩下四个男人,巫子墨还是不紧不慢的吃着,似乎周围发生的一切与他无关,骆云轩抬眼看看暮歌岚离去额背影没说什么。   “我去看看她。”陆云凡见她离座,不假思索的跟了上去。   看吧果然很奇怪,韩青槐腹诽,心想找个机会一定要问问陆云凡,总觉得这两个人之间发生了什么事。   暮歌岚跑到走廊尽头,看着外面哗啦啦的雨,只觉得自己的心就如同这雨声般错乱不堪。   已经过了很久心静如水的日子,为什么此时偏偏又.......她懊恼的抓着栏杆,竭力想平复心情。   “怎么吃这么少就出来了?”   身后传来声音,歌岚抓着栏杆的手一紧,真是不想遇到谁偏偏就会遇到谁。   “没什么,我吃饱了想出来走走。”她没有回头,但总觉得自己说话的声调怪怪的。   “你这两天怎么了?为什么我觉得你在躲我?”   陆云凡趴在栏杆上,侧着头望她。   “你想太多了。”暮歌岚别过头,不去和他对视。   “你是不是还在生我的气啊?我知道光道歉没什么用,你说要我做什么你才消气?”陆云凡追问。   他一提起这件事,暮歌岚就想起那天发生的事,他手心滚烫的温度......   “没有,我没生气。”她用力摆摆头。   陆云凡不说话,只是一直盯着她。歌岚被他看得浑身不自在,很快的瞥他一眼又移开目光。   “你看我干嘛?”   “看吧你果然还是在生我气,不然为什么看我一眼都不愿意?”   暮歌岚低头叹了口气,忽而转过身对着他,问:“陆云凡,你觉得我是怎样的人?”   很明显没有料到她会问这种话,对方有些迷茫的看着她:“什么样的人?为什么突然这么问?”   “你回答就是了。”她的脸上是少有的局促。   陆云凡直起身子,认真的想了一会:“很好啊,虽然刚认识的时候有点凶,看起来很任性,还有些无理取闹,但相处久了会发现其实你是个很温柔的人。”   “那你,那你觉得我怎样?”   暮歌岚抬起头,她感觉自己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声音都有些颤抖,耳膜不住的鼓动着。两人就这么对视着,周围仿佛除了他们和沙沙响着的雨声外,一切都不存在了。   陆云凡呆呆的看着她,过了一会儿后,脸上露出平时那样阳光爽朗的笑:“很好啊,你是个很好的姑娘,我很喜欢。”   他笑起来脸颊旁有个小小的酒窝,暮歌岚听他说出“我很喜欢”,一阵风吹过,心仿佛要跳出了胸膛。   是吗?他说他很喜欢,那我是不是可以......   “那......你还有别的话想和我说吗?”深深吸了一口气,暮歌岚问道。   感觉好像回到小时候站在很高的树上,准备往下跳的那刻,但那时候的她毫不胆怯,因为知道站在树底下的父母一定会接着自己。   那你呢,当我跳下来时候也会牢牢的接着我吗?   陆云凡还是笑着,但眼中却带了点疑惑,他歪着头,迟疑道:“别的话......我......”   “算了没事了。”   暮歌岚突然打断他的话,转身离开,她看见对方这个犹豫的表情居然怕了,她怕听不到想要的答案,她不想有别的回答,她怕自己会失望。只要他不说出来,她可以自我安慰什么事都没发生。   “忘了我们今天的对话吧。”   她转过身,背影看起来很是潇洒,留下陆云凡一个人停在原地。   “你和暮姑娘是怎么啦?”   陆云凡满脑子雾水,刚走进房里就听见韩青槐的声音,他揉揉头发:“什么怎么了啊?”   “你们又吵架了?”   “没有啊,不过她可能还有点生我的气吧,刚刚还......”   正想把在走廊的对话讲出来,但说到一半又停下来,虽然他还没想明白暮歌岚的几句话是什么意思,到底是想他说什么“别的话”,他还是决定先把这件事收在心里不说。   “刚刚怎么了?”韩青槐见他在发呆,又问了一句。   “啊?刚刚她不是吃很少就走了嘛,可能还是有点不开心吧。”   随便编了个话搪塞过去,陆云凡坐在桌前回想起暮歌岚在走廊上欲言又止的表情,总觉得自己确实是有什么要说,但又一时想不起来。他有些苦恼的挠挠头,为什么有的事情越想越像个无底洞。   在另一个房间里的暮歌岚的心情也好不到哪里去,她靠在窗边看着外面下个不停的大雨,脑中不停重复着陆云凡笑着说“我很喜欢”的片段。   “你说的很喜欢,是哪一种喜欢呢?”她喃喃自语道,一室寂然。   雨停了。   暮歌岚在二楼的走廊上看到陆云凡一个人走出客栈,皱起了眉。   “他只是出去买点东西,你有什么可担心的。”   身边冷不丁有个人说话,她侧头看了一眼:“又是你的蛇说的?”   “刚刚他走的时候和那两个人说了,一两个时辰就回来,”巫子墨不知道什么时候走到她身旁,“你不放心的话,让我的鸟儿去跟着他?不过有代价的。”   “我有什么好不放心,”她摸了摸鼻子,“只是现在我们几个都是......不是应该谨慎一些么,还到处跑,这人到底能不能搞懂现状。”   巫子墨翘着手臂靠在走廊的柱子上,一只褐色的小麻雀落在他的肩上,他伸出手指逗弄:“之前你要出门的时候不是说那些画像画得一点都不像根本不需要担心,怎么,轮到别人出去,就觉得应该谨慎?”   “那是因为他的警惕性太低了,”暮歌岚有些不耐烦的答,“你不是很不喜欢管别人的事吗,怎么这回这么八卦了?”   巫子墨表情平静的放飞了麻雀,语调还是软软的,却不带什么感情道:“和你有关的事,即使很无聊,也还是要多问两句。”   “那我是不是该感谢你?‘堂兄’?对我这么上心,能不能先告诉我到底有什么能帮得上你。”   “以后你就知道了。”   专注的望着麻雀远去的身影,巫子墨意有所指般低声说:“有些话,你不说个清楚,傻子光靠自己是不能弄明白的。”   暮歌岚扭过头紧紧盯着巫子墨:“你!又偷听别人说话!”   这回,巫子墨只是淡淡望她一眼,就离开了。   直到天已经黑透了,陆云凡还没回来。   暮歌岚站在走廊上烦躁的盯着门外的马路,已经没有什么人走在路上。   那人到底去哪里了?买什么东西买那么久?还有没有一点点危机感?明明自己现在是个朝廷的通缉犯,还这么毫无防备的到处乱逛。   她脑子里一大堆话想说,却只是紧紧抿着嘴,一动不动的抓着栏杆。从他出去的时候开始心里就有种不好的感觉,越晚,这种感觉越深,这么久都还不回来,也不知道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你晚饭都不吃,不饿吗?”   巫子墨又走到她身边,看了看她:“刚开始以为你和我是一类人,没想到还是想错了。”   “什么一类人。”她瞥了一眼。   “以为你,不会随便被感情影响判断。”巫子墨的语气毫无起伏。   暮歌岚松开栏杆:“我没有。”   “你的表情明明白白说明一切,要不要我拿盆水给你照照。”   她轻哼一声;“我们也没有很熟,你不要总觉得很了解我。”   等了半晌,她转身便要走。   “这么晚,去哪?”不出意料,巫子墨问。   “出去走走。”   “不用找了,他回来了。”   巫子墨看穿她的意图,抬抬下巴说道。顺着他示意的方向,歌岚果然看到了一个人出现在客栈门口,松了口气。等她看清后,心却一沉。   陆云凡出去的时候一个人,现在却是两个人。   他的怀里抱着一个女人。   他的动作很小心,那个女人的双手圈在他的脖子上。 ☆、他乡遇青梅 作者有话要说:  作为一个非常彻底的小真空(听说连小透明都算不上才叫小真空) 看到点击率过百真是有点感慨万千T.T 虽然我知道别人一章的数据就已经超过我全部了 但是还是有些小激动~ 谢谢每一位来看文的小天使! 觉得写得还可以的宝贝们动动你们的小手点击一下收藏吧~ 虽然自己说着不管有多少人看都会坚持写下去, 但是看到点击和收藏在上涨的话感觉动力会更足OuO 如果觉得我哪儿写得不好,欢迎大家指出来~ 作为一个第一次写文的家伙,真的很需要各位的建议和意见啊啊啊~ 看我真挚的眼神啊~ 看~我~眼泪~汪汪~的~小眼神~啊~   陆云凡出去买东西,很晚才回来,还带了一个女人。   几个人都表达了不同程度的惊讶,韩青槐和骆云轩都纷纷问他怎么回事,暮歌岚和巫子墨则在一旁沉默不语。   他怀里的年轻女子长得很是楚楚可怜,像是很怕陌生人,一直往他怀里缩。陆云凡温柔的摸摸她的头,轻声劝慰对方不用害怕,这几个都是他的好友,绝对不会伤害她。说了好几句,那女子才放松些许,但还是紧紧拽着他的衣角不放。   “怎么回事呐云凡,这姑娘?”   韩青槐在陆云凡好说歹说把女子哄到他房间的床上睡下后,拉了他到一边问。   “她以前和我是同村的,从小一块玩着长大,没想到会再遇到。”陆云凡笑笑说道。   “就算是同乡,青梅竹马也不至于一路搂着回来吧,”骆云轩摸摸下巴,表情诡异,“说说看啊到底怎么回事。”   几个人坐在桌前,陆云凡便把来龙去脉说了一遍。   那姑娘名叫汝嫣菲菲,和他是同村的,比他大两岁,后来被父母嫁到隔壁县里的一个大户人家,那家人对她很不好,没过几年,丈夫得急病死了,她在家里更是步步维艰,她实在无法忍受虐待,终于偷偷跑了出来。   幸好有对好心的老夫妇收留她,本来想着一辈子就这么过下去了,没想到某天去庙里给二老祈福时遇到当地的恶霸,那恶霸看上了她,要抢她去做小老婆,她不从,那对老夫妇为了让她逃出来,也被恶霸打死了。   “后来她就在这儿遇上了我,那时候她被几个人围着,应该就是那恶霸的手下。我把他们赶跑后,她就昏过去了。为着等她醒来问清楚,才这么晚回来。”   陆云凡一口气说完,表情很是沉重。   “这么说的确是个可怜人,”骆云轩也叹息,“不过,她说的的确是真话吗?”   “她有必要骗我吗?”陆云凡有些不高兴的看着对方,“退一万步来说,她编这些话骗我有什么好处?”   骆云轩摆摆手:“我就问问,你不要这么激动嘛。”   陆云凡叹了口气:“也不知道她这些年都遭了多少罪,我......”   正说着,隔壁房间突然传来女人的叫声,他一下子站了起来:“是菲菲的声音!”   话音未落,便如箭一般冲了出去。   几人也跟着过去,映入眼帘的是陆云凡搂着在床上小声啜泣的汝嫣菲菲,后者像一只受惊的小鸟般瑟瑟发抖。   “好了好了,没事,有我在啊,谁都不能伤害你。”陆云凡动作很轻的摸着她的头,语气里是暮歌岚从来没听见过的温柔,眼中也是她从来没见过的深情。   突然觉得房里的空气很闷,在最后的她悄悄退了出去,又站在走廊的栏杆前,没什么表情的望着墨色的天空。   “如果心里不舒服,那就问清楚,那个男人不像是会把话藏着掖着的人。”巫子墨居然又跟了出来。   “没什么好问,他说是老乡就是老乡吧。”暮歌岚没去看他。   “你在生闷气,觉得自己白担心了。”   “巫......哥,”想到对方现在还在假扮自己的堂兄,正想大声说话的暮歌岚硬生生改了口,“我不是满脑子只想这种没用东西的人好吗?”   “那是什么。”   “这段时间突然出现在周围的人都应该多注意一些,虽然那人是他的老乡,但是按他的说法,两人已经接近十年没有见面,中间发生什么事都是她一人说了算,是不是真的我们也不知道,难道多防范一些不应该吗?”   “所以你在怀疑她?”   “这只是应有的警觉性。”   “你确定没有带着私心?既然如此,为什么你不防范我?”巫子墨凑近了一些问道。   “你确定真的完全了解我?”暮歌岚扭过头,看着他,话语生硬。   “巫子墨,有时候太得意洋洋真的很惹人讨厌,不要以为你真的很聪明,什么都能掌握在手上。”她贴在对方耳边很小声的说完,便头也不回的走了。   留下巫子墨站在原地看着她直到消失在转角,又扭头看看几个人的房间,表情不明,从栏杆翻身跃下。   “真是麻烦。”他自言自语道。   第二天早晨,暮歌岚走到客栈的一楼大堂中,远远的便皱着眉头,但很快又松开,脸上的不悦隐藏得干干净净。   “早啊。”骆云轩最先看到她,笑着打招呼。   “早。”她点点头坐在巫子墨旁边。   “我们今天吃过早饭就走,昨晚你先回去睡了,所以没来得及告诉你这个消息。”陆云凡低声说道。   “走?前两天你不是说再待几日?”她看了一眼陆云凡,余光还是忍不住滑到他身旁的女子上。   “菲菲说,昨天我打跑的那些人,可能会回去告诉那个恶霸,派更多人到这儿来,为了安全,还是赶紧搬到别的地方好。就像你上次被组织......”   “你们也同意吗?”见他要说出这个事,暮歌岚只觉眼皮一跳,连忙打断他的话,问那边的骆云轩和韩青槐。   “他很坚持,那我们没什么意见。”骆云轩低头喝了一口茶答道。   “那去哪儿,怎么去,你都有计划了吗?”   “之前菲菲逃跑前曾经做过一份出逃计划图,我们顺着她的那个方向走就......”   “停,为什么是按照她的计划走?”歌岚不可思议的望着他,“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你先别急,我可以慢慢给你解释......”   “好,那你出来解释给我听。”   暮歌岚也不和他多废话,起身便往外走。   陆云凡看了对面的好友一眼,又扭头对身旁的女子说了几句,才跟着走了出去。   “我知道你对陌生人很不信任,你对她有戒备心我可以理解,但是你能不能看在我的份上信这一回?我们一起经历过这么多事,难道你还是不可以相信我的决定?”陆云凡走到院子的角落,对抿着嘴的暮歌岚说道。   “你们不是很多年没再见了么,你怎么知道她说的这些年发生的事是真的?你怎么能保证她不是欧巡或者是谁派来的?”暮歌岚盯着他,小声却充满怀疑的问道。   陆云凡往前走了一步:“是我亲眼看到那几个男人一直围着她在恐吓,难道还有假?而且青槐也说她身上有伤,这就证明她的确受人虐待了吧,我从很小就认识菲菲,我知道她的为人。”   暮歌岚抬头盯着陆云凡的双眼,似乎想证明他的话有多坚定,最后低头道:“既然你这么信誓旦旦,我也没什么可说了,但凡事都要留个心眼。”   “菲菲不可能是坏人,她从来不说谎,你不知道我们小时候关系有多好,那时候她有什么好东西,第一个想到的就是我,她不可能害我。”   陆云凡一口气说完,就要回去,想了想,又说道:“我希望你可以对她放下成见,这世上并没有那么多坏人。”   暮歌岚抿抿嘴,不说话。   六个人挑了辆马车,收拾停当后便上路。骆云轩和韩青槐在外面赶车,车厢里的四人,除了陆云凡和汝嫣菲菲一直说话,其他两个人一直保持沉默。   “这么多年你都没有回村里看过吗?”陆云凡问。   “没有,出嫁前,我娘说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我已经是别人家的人,没事就不用回去了,而且后来又发生了这么多事......更不好回去了,可是我真的很想村子,也很想你们,当初我们种的那棵枣树,应该已经长得很高了吧?”   说着说着,汝嫣菲菲又微微低头露出泫然欲泣的表情。   “好啦,其实我也好久没回去了,等事情过去了,我和你回去看看吧,你走快十年了,大概已经不认得路了吧。”   陆云凡摸摸她的头,对方顺势靠在他的怀里。   “可是这些年我总会梦到村子,梦见我们经常去的池塘边,梦见那棵枣树,还有......梦见你。”   汝嫣菲菲停了停,还是说出最后一句话。   陆云凡明显愣住了,但很快脸上便露出笑容:“嗯。”   “天气干,多喝水对身体好。”一直没说话的巫子墨突然开口,从身边拿起一个水壶。   “嗯,谢......”汝嫣菲菲浅笑着伸出手,不料对方却递到一直闭着眼睛的暮歌岚身前。   汝嫣菲菲表情有些尴尬,收回手后讪讪道:“暮姑娘大概睡着了,这样会吵醒她吧。”   巫子墨不理会她,只是贴到暮歌岚脸边,用只有她能听得到的声音说了两句什么,后者立马睁开双眼。   暮歌岚面无表情的望了他一眼:“我不渴,你自己喝吧。”   巫子墨叹了口气,又凑近些,两人贴得很近,他的声音里带着平日没有的柔和:“乖,喝点吧,不然你要我在这么多人的地方像往常一样喂你?”   他在说什么啊?   歌岚心里打了个突,面对巫子墨异于往日的温和,竟有些不知所措,虽然不知道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还是懒得争辩,接过水壶喝了几口便还他。   想不到对方拿回去便就着她喝过的地方也喝了几口。放下水壶后,从身上脱下自己的外衣披到她身上,说:“长这么大了,还老要人操心,等会得了风寒要吃药的时候别吵着要我给你买山楂糖。”   这人到底想干什么?   她瞥了对方一眼,车里还有两个人,也不好问。   这种沉默给外人塑造出一种两人以往的相处模式就是这样的感觉,果不其然,一直盯着她的汝嫣菲菲笑了。   “暮姑娘,有这么知冷知热的人在身边,真是好幸福,我真的好生羡慕你。想问你们成亲多久了?”   “哈哈哈,菲菲你弄错了,”她旁边的陆云凡笑了,“那是歌岚的堂兄,不是她的相公。”   “啊?”汝嫣菲菲的惊讶溢于言表,“唉对不起,是我愚笨,请两位不要见怪。”   “堂兄又怎样,”巫子墨淡淡说道,“考究起来我们只是远房亲戚。”说完又伸出手撩了一下歌岚耳边的碎发。   这人今天发哪门子疯?   暮歌岚心里大骇,但表面上还是没有多作表示,紧了紧衣服,抱着手臂重新闭上眼睛。   然而脑海里全是汝嫣菲菲依偎在陆云凡怀里的画面。   她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突然就如同生气的气泡鱼一般气鼓鼓的了。 ☆、各怀心事   自从汝嫣菲菲和他们一块行动后,陆云凡的注意力似乎就全都投注在她身上,每日两人有机会就总是黏在一起,其他人也不知道他们早出晚归的去哪里。   这里是个很偏远的山村,暮歌岚从前是连名字都没听说过,也不知道汝嫣菲菲怎么就找到这个地方。   虽然人烟稀少,风景却很不错,有山有水,要不是还在躲避朝廷的追踪,这儿倒是很适合长住。   暮歌岚独自坐在树下抚琴,琴声悲怆,听得人柔肠寸断。   微风吹来,头上的树叶发出簌簌的声音。有一片叶子掉落在她的琴弦上。   她停下还在拨弦的手,轻轻捻起那枚还很青翠的叶子,认真的打量。   曾经有个人,在她弹琴的时候总会随手折一片叶子和着琴音吹奏,不管她弹什么曲子,他听上两遍后就能吹出旋律。   为什么明明还是鲜绿色的叶子却被风吹落,难道树叶不该是变黄后才离开枝桠吗?   为什么明明还是很年轻的人,却......   止住快要蔓延开的情绪,她擦了擦叶片,放到嘴边,按照记忆去吹动,却只传出不成调的几声。   “是不是秋天会特别让人多愁善感?”身后传来巫子墨的声音,听不见脚步声,这人好像特别喜欢神出鬼没。   她没有接话,甚至没有回过头,只是把手上的东西往后一掷,那叶子如锋利的小刀般直直飞向来者。   巫子墨侧头避过带着劲力的绿色:“好险,差一点就戳死我了。”   他的话说着惊险,软软的话语中却波澜不惊。   “你最近的情绪很不好。”   “知道还来说些有的没的话?”   “我要走了。”   “走?”暮歌岚回过头,表情诧异。   巫子墨在她身旁坐下:“有些事情要做,过段时间再来找你。”   歌岚注意到他说的是“找你”而不是“你们”,但想想他和其他几个人也没怎么来往,也不多在意。   “也好,现在这种特殊时期,你还是离我远些比较安全。”   巫子墨没有搭腔,只是静静坐在她旁边,双眼望着远处,不知道在看什么。   “你把飞白和赤月九陨都带上吧。”   歌岚想了再想,还是把这句话说出来。伏在她腿上的小兽仰起头望着她,长尾巴左摇右摆,眼中满是不解。   “还有我的琴,”她轻轻从左往右抚了一遍,“可以的话也请你带走吧。有几根弦旧了,可是需要黑昌岭特有的玄晶黑目蚕所吐的丝来替换,这里根本没有。”   巫子墨扭过头,脸上没什么表情:“你舍得?”   “现在它们跟着我太危险了,”暮歌岚垂下眼帘,慢慢摸着飞白的身体,“说不准什么时候朝廷的官兵就找到我,飞白还那么小,靠自己哪里能在丛林里生存。”   话说得竟像是交代身后事。   巫子墨向后倒在草上,软软的声调中似是带了些调侃:“已经这么信任我了?不怕我带着它们一去不回?”   “如果是这样的话,我真搞不懂你那时候冒那么大危险把我救出来是为了什么,”暮歌岚难得对他笑了,“与其担心你再也不回来,不如想想我还能不能洗脱罪名。”   巫子墨沉默半晌,说:“你不要死了。”   听了对方的话,她咬着下唇像是放空思维,好久之后才很轻的叹口气。   “即使这么说,我也没办法很肯定的答应你啊。这种事情,谁说得准。”   “要是因为那家伙让你变得不像从前的你,还是趁早放弃吧。”   巫子墨说完,站起来拍拍衣服:“走了,不用送我。”   他走路的姿势很好看,步伐很快却丝毫没有慌乱的感觉,长腿一迈就是很大的一步,深蓝色的衣服贴身,不难看出他有着宽阔的肩膀,比寻常男性更细一些的腰身,整个人显得很是修长。   巫子墨带着飞白走路的时候,很少会抱它,也从不放慢自己的脚步。   身量未足的飞白为了跟上健步如飞的他,只能屁颠屁颠的跑起来。因为年纪小,腿不够长,跑起来还有些吃力,小屁股一扭一扭,煞是可爱。   暮歌岚看着这一人一兽走好远后才收回目光,脑子里满是刚刚巫子墨离开前状似漫不经心说的话。   “要是因为那家伙让你变得不像从前的你,还是趁早放弃吧。”   说得这么轻描淡写,你又明白什么啊。   她用手捂着脸,脑中一片混沌。   回到住处天色已暗,暮歌岚见只有韩青槐和骆云轩在聊天,便问:“陆云凡呢?”   “他和汝嫣姑娘一大早就出门了,说是汝嫣姑娘来过这里,想再去看看之前到过的地方。”骆云轩抬头看她,答道。   歌岚又望了一眼窗外的天:“出去一天了,还不回来?他到底懂不懂现在什么处境。那时候还不准我走,现在自己却到处乱逛。”   韩青槐又在摆弄植物,很是专注的样子。他头也不抬的说:“我也和他讲过这个问题,不过那汝嫣菲菲跟他多说几句他就应了,也不好多说什么吧。”   “你们跟他认识得久,那人和他从前便熟稔么?”暮歌岚坐下来,问道。   骆云轩点点头:“何止熟稔,他们二人就是青梅竹马,从很小便认识,那汝嫣姑娘比我们俩和云凡认识的时间长很多。”   妾发初覆额,折花门前剧。   郎骑竹马来,绕床弄青梅。   同居长干里,两小无嫌猜。   陆云凡和汝嫣菲菲年幼时候的时候两家人住得很近,因为汝嫣菲菲比陆云凡大两岁,所以那时候的她总像姐姐一般带着陆云凡在村子里玩耍。   年幼时的汝嫣菲菲也是温柔似水的姑娘,只是比现在更活泼,在村里不管大人还是小孩子都很喜欢她。   但是陆云凡小时候比较胆小,长得也瘦小,有时候还会被别的孩子欺负,那时候都是汝嫣菲菲护着他。   长大后,汝嫣菲菲被家里人嫁给隔壁县城的大户人家,就没再回过村子,两人从此之后也就失了联系。   他像是很神秘的压低了嗓音,“我看云凡怕是一直倾心于汝嫣姑娘。”   “你别胡诌。”韩青槐斜了他一眼。   “怎么是胡诌呢,这些所有都是他跟我说的。”骆云轩喝了一口茶。   “云凡亲口和我说,‘当年要是在菲菲出嫁的时候,勇敢些去抢婚,说不定她那几年就不会过得这么苦,但是还好现在又让我遇到了她,以后再也不会让她’......”   话还没说完,门外传来的男女说话声让他谨慎的住了嘴,三人不约而同望去,陆云凡和汝嫣菲菲并肩谈笑着走进来,汝嫣菲菲手里提着一个小巧的鸟笼,笼子里是一只绿黄色憨态可掬的小胖鸟。   见了他们,陆云凡笑着打了个招呼,说:“你们都在啊,聊什么呢。”   “聊今晚吃什么。”暮歌岚也不看他,淡淡回答。   他身边的汝嫣菲菲看了看桌前的三人,便对着陆云凡微微一笑:“逛了一日,我也有些累了,先回房歇息,你们慢慢聊。”   “我送你回去。”陆云凡连忙跟着她出去。   两个人走后,骆云轩对韩青槐说:“看吧,我说的像胡诌?”   韩青槐啧啧称奇,笑说:“也不知那汝嫣菲菲给他吃了什么药,这可是头一回见他对一个姑娘这么上心。只要人家一出现,他的眼睛就恨不得贴在别人身上一般,其它事情都一概不管。”   暮歌岚只慢慢抿着茶,也不说话。   “你刚刚还没说完的是什么?云凡跟你说的那段话的后半句。”韩青槐想起来,很是好奇的问。   “嗨,不就是以后再也不会让她受半点委屈嘛,还能有什么新奇的,”骆云轩兴致缺缺,似是无意的瞟了一眼暮歌岚,“歌岚你在想什么?半天都不说话了。”   “没什么,想今晚吃的菜。”她似乎有些心不在焉。   骆云轩嘴角隐隐浮起一丝笑,但很快又褪下:“你的那个话不多的堂兄呢,好像今天都没怎么看见他。”   “他有些事忙,先走了,”暮歌岚托着头把玩手里的茶杯,“怎么,你很想他?”   “哪里的话,平时他和你不经常形影不离吗,今天我见你都是一个人,所以问问。”骆云轩笑道。   “只是最近他来找我才这样,平日我喜欢一个人待着。”   看来大家都觉得巫子墨就是自己的堂兄,暮歌岚心里有些好笑,明明他们二人认识也不过半个月有余,在外人看来竟这样有默契吗?   “要是因为那家伙让你变得不像从前的你,还是趁早放弃吧。”   刚想起巫子墨,那句话又在脑中浮起,她不由皱起眉头,这个人说话总能恰到好处的让她心生不悦。   好像为了让她的心情不要这么平和,每每在两人相处比较融洽的时候,巫子墨都会说出一些带刺的话,让她总是耿耿于怀。   “怎么了?”骆云轩察觉到她表情的变化。   “没什么,”暮歌岚勉强扯扯嘴角,转移了话题,“你看,外面好像要变天了。”   骆云轩探头往外望:“是呢,像是会有一场暴风雨。”   窗外一点风都没有了,天色黑压压的,给人一种气闷的感觉,静悄悄的像在酝酿着什么巨大的阴谋。 作者有话要说:  说点无关文章的话...... 昨天......喜欢的队伍比赛输了, 心情有点郁闷( ˇ?ˇ ) 哎,竞技真的残酷 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反正只能有一个能登顶。 旧王未死,新王已立。 加油啊夏季赛! ☆、风雨欲来   这样子又过了几日,陆云凡还是对汝嫣菲菲的事非常上心,对方说要去哪儿他便一口答应,两人像处在一个仅有他们两人的世界中,和其他人竟渐渐疏远了。   暮歌岚在窗边看他们说着笑着越走越远,只觉得心没有尽头的一直下坠。   她不是没看到陆云凡在注视汝嫣菲菲的时候眼里仿佛带着光,嘴角的笑是很柔和的弧度。虽然陆云凡是个性格温和的人,对谁说话总是带着笑。但认识他以来,只有在汝嫣菲菲来了以后,她才看见对方露出这样的表情。   当他们对视的时候,仿佛就进入了一个任何外人都无法进入的世界。   要是汝嫣菲菲不曾出现就好了。   她心不在焉的在屋外慢慢走着,果然那天没有坚持问他还是正确的吧。   嗯?   她走到一片荒地,细沙上有不少脚印。   其实那都是很普通的脚印,却引起了她的注意。暮歌岚蹲下来,细细看了一会,这些凌乱的脚印似乎不是一个人能走出来的,这里这么偏僻,怎么会有这么多的人来?   暮歌岚心里浮起一丝不安,她顺着脚印一路小心的走过去,但跟了一半,脚印便凭空消失了。   真是奇怪,普通人如果走在路上,又怎么会突然没有脚印,除非是懂得武功的人施展了轻功。她站在原地又想了一回,决定再往前看看是什么地方。   站在一个房子前,暮歌岚左右看看,似乎没有什么不正常的地方,也没看到奇怪的脚印。正准备离去,头上突然掉下一个什么东西,她下意识的往右一闪,低头看的时候发现居然是一只黄绿色的鸟儿,早已气绝多时,看起来是被谁扭断了脖子。   天空中居然平白无故掉下一只死鸟,这简直是匪夷所思的事。暮歌岚皱起眉头抬头看天,心想难道是谁这么无聊在屋檐上做这种恶劣的恶作剧。正准备上去一探究竟,左侧突然传来惊恐的尖叫声。   刚扭过头就被人推了个趔趄,还不待她生气,就听见一个人在她身边尖叫着:“你都做了什么啊!”   汝嫣菲菲跪在地上,颤抖着双手抱起地上死去的鸟儿。她这才想起,这只鸟儿似乎就是前几日汝嫣菲菲和陆云凡带回来的那只,不是关在笼子里吗?怎么会在这里?   她压了压怒气:“不是我做的,我看见的时候它已经死了。”   “不是你能是谁啊,我一回到这儿只看到你一个人在!”汝嫣菲菲抱着那只鸟站起来,“你为什么连这么一只小鸟都要伤害啊!”   “我没事弄死你的鸟做什么?”暮歌岚皱起眉,看见她身后站着的陆云凡脸上满是惊讶。   “我知道,你是觉得我出现得这么突然,不是好人!你看不惯我,先把我的鸟儿掐死来警告我,我要是还留在这里,那我的下场就和这鸟儿一样!”汝嫣菲菲满脸泪水,大声的说着。   “等等,你什么时候看见我掐死你的鸟了?别红口白牙的诬陷人!”暮歌岚最讨厌被人误会,她的火撩起来了,不由自主的也提高声线。   “菲菲,你冷静些,我和歌岚相处时间比较久,觉得她应该不是这样的人,这里面大概有些什么误会。”   陆云凡走上前,揽着汝嫣菲菲的肩轻声安慰,不料后者激烈的挣脱开,眼睛红红的望着他。   “你说她和你认识的时间长,那我和你相识的时间不更长吗?你的意思就是我在乱指责她,我在无理取闹?”   “我不是这意思,”陆云凡急急分辩,望向暮歌岚,“到底是怎么回事,你说清楚些吧。”   “刚刚在外面看到有些陌生的脚印,觉得有些古怪,一路走到这里,没想到刚到这儿,那鸟就从天上掉下来了,发现它的时候已经死了,紧接着你们就出现了。虽然听起来挺难以置信,但是我说的都是真话。”   歌岚深吸一口气,让自己稍微冷静些才开口说道。   陆云凡劝慰汝嫣菲菲说去看看那些脚印,说不定就是那些脚印的主人做的。汝嫣菲菲低头啜泣着,没有同意也没有反对,只是跟着他往外走去。   然而诡异的事却如同九连环,一环接一环。   荒地上的脚印就像冰块融化在阳光下,消失得干干净净。沙上乱七八糟,什么痕迹都看不出。   暮歌岚愣住了,一阵寒意自脊椎蔓延开,看着什么都没有的沙地,她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好。   “哪里有什么脚印!”   安静了一会儿的汝嫣菲菲此刻又像是疯了一般尖叫着要冲向歌岚,被陆云凡眼疾手快一把拉住后,竟把手上的鸟尸用力丢到歌岚的脸上。   暮歌岚回过神来赶紧往旁边一躲,那鸟锋利的爪子堪堪擦过眼眶,按这种力度,只差毫厘,那鸟爪就要□□她的眼球里。   “一人做事一人当!我一个小女子都懂的道理,你怎么有脸谎话连篇?死掉的鸟儿怎么可能会从天上掉下来?一只鸟怎么可能会自己扭断自己的脖子?”   ......难道我不是女的吗?   人在被怒气冲昏了头的情况下总会做出不应该的事。暮歌岚往后退了一步,竭力忍着自己的脾气说:“我没做过的事,为什么要认,你有什么证据证明是我杀了你的鸟?”   “是啊!我没有证据,可是为什么你平日里都不怎么和我说话,今天却要到我的屋子前?为什么你刚来,我的鸟儿就死在你面前?为什么你说有什么鬼脚印,我们却根本没看到?”   汝嫣菲菲满脸泪水,恨恨说道:“这般歹毒心肠,连一只小鸟都不放过,你真的是个人吗?你不就是想逼我走吗?我走便是!你也不用再煞费苦心再去布别的局了,我知道我斗不过你!我走便是!”   歹毒心肠?   暮歌岚一向觉得,如果事情是自己做的,就算被天理所不容,她被人骂也就认了,但子虚乌有的事,她是绝对不会承认的。   “逼你走?好大口气,我是吃饱了撑的呢才有这个闲工夫,你当自己是谁值得我来做这些勾当,杀你的鸟,我还嫌污了手。”   暮歌岚本来就不算是一个性格柔顺,说话温柔的人。这些日子和陆云凡三人相处后,暮歌岚渐渐收了自己身上的尖刺,但不代表她已经变成了一个说话圆滑没有棱角的人。   面对着一直大吵大闹的汝嫣菲菲,本来就对她没什么感觉的暮歌岚又重新变得如同刺猬一般。   “你!”   汝嫣菲菲气得脸色发白,她哭得一抽一泣,回身扑入陆云凡怀里,呜呜的哭个不停。   “你怎么可以这么说呢,这只鸟是菲菲特别喜欢的,她已经这么难受了,你何苦还要说出这么伤人的话。”陆云凡紧紧拧着眉,语气甚是责怪。   她难受,被她冤枉得无处申辩的我就不难受?   暮歌岚咬着下唇不出声,她怕自己一开口,连陆云凡也要骂一块。   见她不作声,陆云凡把注意力放回汝嫣菲菲的身上,搂着还在不住哭泣的她往房里走去。   歌岚望了一眼,转身便往回走。   “怎么了,表情这么吓人?”   走到屋子里的时候,骆云轩正在看书,一抬头就看到心事重重的她,连忙问道。   “发生了一些事,解释不清。”暮歌岚还是有些气结,但是她想的更多是消失了的脚印。   是谁在他们发生冲突之后刻意的又把沙地上的脚印弄乱?那只鸟的突然死亡和这些脚印是不是有着联系?她不相信在同一时刻会有这么多的巧合。   “解释不清什么?”韩青槐从门外走进房里,手上捧着一盆长势很好的绿色植物,只看一眼就让人心生愉悦。   暮歌岚压压怒气,大概的讲了一下事情经过,说到最后,她还是把关注点放回消失的脚印上面:“我总觉得事情没有那么简单,但是不知道到底是谁做的。”   骆云轩摸着下巴琢磨道:“按你说的,整件事真的是很诡异,假如几件事联系起来都是同一个人做的话,最后得益的会是谁?如果什么好处都没有,我想应该没有人会去做这种事情。”   “我还在想,但是更担心的是我们几个的行踪有没有被暴露。”   “应该还不至于,这里这么偏僻,我们几个也没有接触什么外人。”韩青槐随口应着,小心的把植物放在桌上,拿起剪刀剪去一些杂枝。   “不管怎么说,我都不觉得这件事会是你做的。”骆云轩笑笑说道。   韩青槐也点头附和。   只怕有些人不是这么想的,暮歌岚终究没有把这句话说出来。   过了一阵子,陆云凡也走进屋子里,脸上有些疲惫:“歌岚,我们来谈谈吧。”   “哎,云凡,刚刚她才出去,就这么一会儿时间,总不可能就杀了汝嫣姑娘的鸟吧,何况她平时也不是这种过分的人啊。”骆云轩拍拍陆云凡的肩膀说道。   “这件事和你们没关系,你们就别管那么多了,”陆云凡的表情有点烦恼,“歌岚,我们出去谈谈吧。”   说完他就先一步往门外走去。 作者有话要说:  这一章写得我感觉有些累,然而还不算是□□~ 后面会发生什么呢(手动微笑脸) 然而我是个爱搞事的人。 不找主角麻烦找谁麻烦? 小天使们看了有什么感觉可以说说嘛~ 自言自语总觉得有点傻T.T ☆、滂沱大雨   走出门,暮歌岚发现陆云凡没有停下来的意思,只能跟着他一路走到离屋子几十丈以外的地方。   陆云凡站在她面前,面色凝重:“说吧,我想听真话。”   暮歌岚盯着他,说:“你也觉得是我做的?”   陆云凡看着她:“如果你可以拿出证据证明不是你做的,那就好了。”   “为什么要我拿出证据证明我自己的清白?现在她诬陷我杀了她的鸟,就应该是她拿出证据证明我有做过这件事。”歌岚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更冷静些。   “歌岚,你明知道这种事根本没有证据。”陆云凡声线有点低。   “既然如此,那你也应该知道我也找不到证据来证明我没有做,我说了是我走到那儿,鸟就掉下来了,当时只有我一个人,你要我怎么证明自己的清白?”   陆云凡叹了一口气,说:“我知道你对菲菲是有些偏见,觉得她在这个节骨眼出现,是一件值得怀疑的事,但我说过了,她和我从小便认识,我很清楚她的性子,绝对不会随便乱冤枉人。”   “没有证据便说我杀了她的鸟,这样也叫不会随便乱冤枉人?”暮歌岚冷笑一声。   “为什么你对她的态度这么恶劣呢?同为女子,你难道不会对她之前遭受过的事情感觉难过吗,不会有一种体谅她的感觉吗?她已经经受了太多苦难,有时候性格有些偏激,也怪不得她。”   陆云凡说得很慢,但歌岚却不想听他继续说下去。   “我记得我从前对你们三人的态度也不算特别好吧,你也不必总觉得她在我心里是特别的,说真的,也就是你会对她这么上心,就算大家都是女的又怎样,对于她过往曾发生过什么悲惨的事,我完全,一点兴趣都没有。”   歌岚控制着自己的情绪,冷冷说出自己所想。   “你不觉得自己这么说很过分吗,你就不能对她更温和一些?”陆云凡似是有些忍受不了,往前迈了一步。   暮歌岚抬起头,紧紧盯着他的双眼:“你不觉得你要求我按你的喜好去对待一个人更过分吗?何况我们现在说的不应该是刚刚发生的事吗,重点不是消失的脚印吗......”   “我不想再听什么消失的脚印,从天而降的死鸟,我受够了你的这些天花乱坠的话,”陆云凡颇为不耐烦的打断她的话,“你说你的话是真的,那你拿出证据啊,我现在只想你拿出可以证明你清白的证据。”   “你明知道我没有那种东西,你要我怎么证明给你看?”暮歌岚只觉自己胸口有什么在翻滚着,脸也特别的烫,“你就这么不信我?”   “菲菲她现在情绪特别的不稳定,那只鸟是我为了让她开心些帮她捉的。”   陆云凡合了合眼,语气非常沉重。   “她说从前在夫家就是这是类似这样的一只鸟陪她熬过许多的日夜,但是后来她的公婆嫌鸟儿太吵,找下人拧断了脖子,现在又再次出现这种情况,你是不是真的想逼死她才开心?”   “怎么成了我想逼死她?这么说你已经认定就是我做的了?恐怕现在是你想逼死我才对吧。”   歌岚只觉有些喘不上气,她感觉即使身上长了一千张嘴,也无法为自己洗脱掉这个罪名。   “你没看到她刚才哭得有多伤心?如果是假的,她会有这样的表情?”   “难道不能是别人嫁祸到我身上?好让你们一个个都觉得是我做的?”   “谁会做这种事?捏死一个可怜的小女人的鸟,载在你的头上,有什么好处?”陆云凡露出冷笑,“这话说出来,是不是你也不相信自己说的?”   “所以不管我怎么说,你都已经认定就是我做的了,哪怕什么证据都没有?”   “你暮歌岚,不是一个很厉害的杀手吗,做什么都变干净利索不会留下任何把柄,否则,怎么到今天还活得好好的?怎么还没有被人抓了?要杀一只毫无反抗的鸟,岂不是易如反掌,不,别说鸟,说不定哪天,你杀了菲菲,也能神不知鬼不觉吧。”   听他嘴里说出来的这些话,暮歌岚只觉身体里的血一点一点冷了下去,眼前的陆云凡像是蒙着一层纱,模模糊糊有些看不清。   “这样,看来你真的恨不得我死了才好对吧,那好,你就当我做的好了,反正我说什么都事徒劳。我真是蠢,那时候为什么要把你救回来,让你死在大牢里,就没那么多事了。”   说到最后,她已经有些口不择言,声音颤抖的说完后,转身就要走。   “你别走!把话说清楚,到底是不是你做的你都还没讲明白。这样恶毒的事,是不是你做的。”陆云凡一把扯着她的手臂,根本没有考虑力度,把她拉了个踉跄。   从来没有受过这样一种委屈,哪怕是从前在组织里和谁有了矛盾,大不了二人来个死斗,而此时,她却连拔剑的机会都没有。   她杀不了污蔑她的汝嫣菲菲,因为陆云凡必然会护着对方,除非她先杀了陆云凡。   她杀不了一直咄咄逼人的陆云凡,因为她下不了手。   暮歌岚一直以来都觉得没什么是拔剑解决不了的事,如今却被逼得憋出眼泪都没办法为自己证明清白。   她用尽全身力气把陆云凡推倒在地上,很大声的说:“你就当我做的好了!杀一只鸟算什么!我还会杀了她!还会杀了你!还会杀了全部人!满意了吗?”   陆云凡瞪大眼睛,痛心疾首的望着她,嘴巴嗫嚅着,暮歌岚以为他还有什么要说,喘着气望着他,努力睁着眼睛,不让一直在眼眶里打转的眼泪溢出。   “暮歌岚,你真让我觉得恶心。”   “当初,我就不该找你。”   “是我错了,像你这种人,存在着就是一种不安定的因素。”   “江山易改,本性难移,我不该认为你还有善良的本性。”   “我不想再见到你了。”   ......   如果一个你很在意的人在不久之前还温和的对你笑着说“其实你是个很温柔的人”“你是个很好的姑娘,我很喜欢”,现在却一脸厌恶的对你口出恶言,说你是个恶心的人,你会有怎样的反应?   暮歌岚不知道自己是怎样回到自己住的地方拿了自己的东西离开,也不知道自己对前来阻止的韩青槐和骆云轩说了什么,才让他们欲言又止的放自己骑马离去。   她是被一阵雷声惊醒的,身下的劣马似乎被吓到了,站在原地怎么也不愿走。天色昏暗,看样子很快就有一场大暴雨要来临了。   她拉着缰绳,四处环顾,发现自己身处一片丛林中,也不晓得是什么地方,除了她,别的什么人都没有。   这里除了她一个人,谁也不在。   随着又一声轰隆雷鸣,黄豆大的雨铺天盖地的落到地上,冰冷的雨水打在身上居然有些疼。   在衣服被打湿的时候,她忍了很久的眼泪终于也和着雨水一同落下了。   先是无声的颤抖着掉眼泪,接着是小声的啜泣,在最后终于忍不住,张开嘴哇哇的哭得像个被玩伴抛弃了的小孩子。   一直以来觉得自己除了上天入地和把死人从地府里拉出来以外无所不能的暮歌岚,现在除了上气不接下的痛哭着,她想不到自己还能做什么来发泄内心的委屈和怨愤。   但在巨大的雨声中,她的哭泣声渺小得如同池塘里的一蜉蝣,无关紧要,渐渐的便被愈来愈大的雨声掩盖了下去。   “唉,云凡,你这是怎么回事,事情都没弄清楚,你就急吼吼的说是她做的,不觉得过分草率了吗?”骆云轩皱着眉头望着在桌前一直默不作声的陆云凡,“你说话啊。”   “说什么啊,不是她做的难道是你们两个做的?”陆云凡终于开口,语气非常冲,“除了她,还有谁能杀人于无形?她平日里杀人都不眨眼,何况一只无关紧要的鸟?”   其实他的内心也是非常混乱,虽然嘴上说着强硬的话,心里还是隐隐有些懊恼自己刚刚说的确实太过分了些,他从来没有对谁说过这么重的话,唯独这次,似乎是怎样能让暮歌岚难受,他就怎样说。   这些话说出口会戳伤暮歌岚的心,他不是不知道的。他也知道对方是个敏感的人,必然会对自己的话作出非常激烈的反应。   但他还是这么说了,陆云凡就像个蛮不讲理的孩子般,耍着赖想要暮歌岚在听到自己的这些话之后,可以拿出确凿的证据,证明她自己是无辜的,是清白的,即使他知道证据是根本不可能拿得出。   大抵是因为汝嫣菲菲的眼泪乱了他的心,看对方哭得几乎岔了气,抓着他的手要他找出凶手,他除了去找暮歌岚,还能问谁呢?   暮歌岚口不择言说出口是心非的话,他又何苦不是同样胡言乱语?在最后看着对方惨白着脸骑一白马绝尘而去,他不知心里更多的是松口气还是更加揪紧心。   他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   “云凡,你不觉得最近的你很不像你自己吗?”韩青槐也是一脸的不满。   “我不想听你们左一句右一句的帮她开脱。”   “什么开脱,你真的就觉得是歌岚做的了?”韩青槐不悦,“咱们跟她接触了也不短时间了,可曾见过她以前做过这么过分的事?”   陆云凡冷冷说道:“你们不也看过她砍下十几个人的脑袋,连眼睛都不眨一下吗?”   “算了算了,说不过你,自己惹的祸,自己解决吧。”韩青槐再不看他,走到一边去专心修建他的植物。   “我去看看菲菲,”陆云凡往门外走了几步,又折回来,“如果歌......如果她回来了......”   他说不下去,如果她回来,然后呢?继续问是不是她做的?还是说自己错怪她了?可是菲菲会怎么说呢,她已经认定了就是歌岚做的。   菲菲现在的精神状态太差了,已经经不起太多刺激了。   他望着两个好友,似乎是想找寻出自己的下一句应该说什么。   韩青槐专心的修建着手间的植物,仿佛没有听到他在说话。   骆云轩看看韩青槐,又望向他:“你放心吧,起码这几天,她都肯定不会回来的了。按她的脾气,说不准以后都不会再让你看到她的。这样肯定不会刺激到汝嫣菲菲。”   放心?对啊,她不在了,菲菲就不会再歇斯底里的大吵大闹了。   陆云凡深一脚浅一脚的走出门,发现外面正下着瓢泼大雨。   他呆呆看了半晌,最后还是撑了伞向汝嫣菲菲的屋子走去。 ☆、陈年旧事   “是么?一只鸟就逼得两人决裂,四人离心?看来这回她做得还算不错嘛。”   欧本霂躺在贵妃榻上,半眯着眼听跪在底下的黑衣人说话。   他想了想,说:“派几个人......不,多派一些人,把落单的孩子抓回来。她的武功很不错,别大意了。记住,动作轻些,别弄得破破烂烂的,倒胃口。”   “告诉她,心急吃不得热豆腐,等着吧。”    “是,属下遵命!”   雨停了,太阳又重新出来了。   走走停停,暮歌岚也不催□□的这匹马,任它乱走。她微微低着头,面无表情的望着前方窄窄的路。   又变回一个人了。   暮歌岚突然觉得异常讽刺。   从前她做杀手,不知杀了多少人,一天天也过得逍遥自在。   自从接了这单吃力不讨好的活后,大祸小麻烦就没断过,现在还沦落成一个要东躲西藏的通缉犯。要是当初没有答应陆云凡的请求......   她的瞳孔缩了缩,想起这个名字就觉得心里一紧。   什么为国为民,什么行侠仗义,真是可笑,都见鬼去吧。   她看着左手上的剑,若有所思。衣服还是湿的,太难受了,找个地方换一身吧。   她抽了一把马身,向前策去。   原来住的地方大概是在栗州的郊外,不过半个时辰就看见了城门上斗大的“栗州城”三字。   不知道栗州是离京城太远了还是怎样,一张通缉文书都没看见。   这样看来,还是比较安全的。暮歌岚稍稍放下心来,找个客栈住下,换了身上的衣服,又吃了一碗面,也不管时间还早,便躺到床上昏昏沉沉的睡去。   她觉得好累,不管是身还是心。   “哎,你说歌岚是不是真的不会再回来了?”   望着已经风平浪静的窗外,韩青槐问道。   “别问我,我也不知道,”骆云轩掀过一页书,“大概还会回来吧,但是什么时候,就说不准了。”   “也不知道云凡是怎么回事,明明是没有证据的事情,那汝嫣菲菲说是歌岚做的他就信了,“韩青槐很是不悦。   “以前刚认识歌岚的时候,歌岚的脾气也不太好,可是他都一直说她是同伴,现在相处久了,反而还会因为这种事情认定是她做的?”   “大概是因为那个人是汝嫣菲菲吧,年少时候懵懂喜欢的人,因为自己没有鼓起勇气去抢婚,而遭受了非常多的苦难,多年后你重遇落难的对方,会不会想要弥补从前的一切?”   “汝嫣菲菲嫁给别人又不是云凡安排的,而且他那时候才多大,就算去抢,难道真的能抢到么?再者,汝嫣菲菲的苦难也不是歌岚造成的,凭什么他要把这些归咎于歌岚的头上?”   骆云轩抬头看着有些忿忿不平的韩青槐,叹了口气:“他要是能想通这一点,就不会弄出现在这种局面了。他对汝嫣菲菲百依百顺,更多的大概是因为愧疚吧。”   “那也不该让歌岚和他一起面对这种事,那不是歌岚的错,”韩青槐挥动手里的剪刀剪下一片叶子,“如果我是歌岚,不恼才怪。”   “这也是我担心的一点,”骆云轩揉了揉鬓角,“歌岚的脾气,你是领略过的,刚来到我们中间的时候,那种浑身竖起尖刺的样子。我不觉得她会像普通人那样离家出走几天,消气后就会回来。”   “明明就是云凡做得不对,她绝对不可能回来了,”韩青槐越想越气,“我的心里最近总是七上八下的,总觉得会发生什么事。”   湖边的亭中,有两个人靠在一起。   “你是不是觉得我做得太过分了?”汝嫣菲菲倚在陆云凡的怀里,轻声问道。   陆云凡迟疑了一下,说:“是我说的话太重了,不是你的错。”   汝嫣菲菲忽然站起来:“说到底你还是觉得我冤枉她是吧。”   “菲菲,”陆云凡也站了起来,“你冷静些,我觉得真的不一定是歌岚做的,这么做对她没有好处。”   “那怎么解释她突然来到我的屋子前?陆云凡,你自己想想,我来了之后,那人有主动和我说过话吗?她对着我总是冷冰冰的,我看,她是见不得我和你关系好,心里嫉妒。”   心里嫉妒?嫉妒谁?嫉妒菲菲和自己亲密?   为什么?   被对方这么一说,陆云凡倒是愣住了,他从来没有想过这方面,如今被汝嫣菲菲说出,只觉得自己好像隐隐抓住了一个什么线头,线的另一头就是他要找的东西,就是他在汝嫣菲菲来之前心里就一直不畅快的原因。   “云凡?陆云凡?”见他半日不说话,汝嫣菲菲心中疑惑,拉着他的手晃了晃,“你在想什么?”   “没什么,头有些疼,可能因为昨天淋了些雨吧。”   汝嫣菲菲很温柔的伸手去帮他轻轻揉着太阳穴:“那你回房里歇息吧,不用再陪着我了。”   她的身上有淡淡的胭脂香,似有若无的钻入陆云凡的鼻间,像有一双手撩拨着他的心。   “没事,一会就好了,不然你会无聊的。”   “我没关系的。”汝嫣菲菲笑得很温柔,尽管昨天一双眼睛哭成了桃子般,现在还有一点点的肿,但丝毫不影响她的姣好的外貌,甚至说那种我见犹怜的感觉更浓了。   “虽然我不像你们那样懂得武功,会飞来飞去,又会舞刀弄剑,但是我也有自己能做的事,过几日等我心情好些了,便为你们做饭吧,日日只做个闲人,感觉我自己真的很没用。”   “菲菲,别这么说,”陆云凡叹了口气,“你这么好,一定会有人好好珍惜你的。”   汝嫣菲菲的眼神闪过一丝不明意义,但很快又笑得如三月桃花:“我只不过是个没什么见识的小妇人,最大的心愿就是为心爱之人洗手作羹罢了。”   自此长裙当垆笑,为君洗手作羹汤。   陆云凡望着汝嫣菲菲慢慢离开的婀娜的身姿,心里突然涌上一阵惆怅。   虽然时隔多年,又再次见到她,但某些时候,总觉得汝嫣菲菲和印象中的那个人不是同一个人,是自己太久没见到她,还是岁月真的让彼此都改变了?   他重新坐在亭中的石凳上,想起六岁那年自己被村中的几个顽童欺负,闻讯而来的汝嫣菲菲很生气的把那几个孩子斥责了一番,那是他第一次看见平日里对谁都是笑眯眯的汝嫣菲菲发火。   “你们谁要再欺负云凡,我就不再和谁说话了!”小小的汝嫣菲菲把脏兮兮的自己护在身后。   “好了好了,云凡乖,不哭了啊。”   明明只是比自己大两岁,汝嫣菲菲当时却老气横秋的帮他擦着眼泪:“他们不会再欺负你了,有我在。”   “呜......菲菲,等我长大后,也要保护你......”年幼的他揉着眼睛,连气都还没理顺,却很认真的承诺。   “好啊,”汝嫣菲菲笑得灿烂,轻轻在他的脸上亲了一口,“我等你长大。”   春去秋来,花谢了又开,小小的女孩儿渐渐长成亭亭玉立的姑娘。   “喜日就定在明年三月,听娘说,他是个气度不凡的男子,真想快点看看,到底是怎样的人呢?”   汝嫣菲菲坐在湖边,光着的脚一下一下的拍着水面,溅起了大大小小的水花。   陆云凡闷闷不乐的耷拉着头,手上拿着一朵无名小花。   “呐,你怎么整日都不说两句话,是不是哪里不舒服了?”   汝嫣菲菲侧过头,有些疑惑的问他。夕阳照在她的脸上,细细的绒毛也看得一清二楚,就像一个新鲜的桃子。   少年陆云凡的心又如一口气跑到半山腰般咚咚的猛烈跳动起来,但这次心头仿佛被压了一块大石头,每跳动一下就觉得喘气越艰难。   “......你,就不可以不嫁给那人吗?”他低声说道。   “为什么呀?”汝嫣菲菲惊讶得瞪大了双眼,“每个女子长大后都要嫁人的,日后你也会娶妻生子。”   陆云凡的嘴角向下弯着:“那人,你都不曾见过,怎能草草就嫁给他?”   汝嫣菲菲笑得甜蜜:“爹爹和娘亲曾见过啊,他们还给我带回了他的画像,我日日都拿出来看,现在即使闭着眼睛也能描绘出他的样子了。真的不懂,为什么要等到明年才是吉日呢?一年里那么多个日子,难道别的日子都不好吗?”   陆云凡又看了一眼她的笑颜,突然就不想再见到她了:“我要回家了,再见。”   半年的时间听起来似乎很长,但当那日真的到来,才发现不过一瞬间。   跟在一众大人身后,看着她盖着红头帕,被喜轿载着越走越远,少年陆云凡的心中第一次体会到什么叫绝望。   他站在村口远眺,直至再也听不见喜乐的声音,直到再也看不见那顶小小的轿子,才垂下头,看见自己手里的那串彩色羽毛项链已经被自己捏得不见原形。   他爬过很多个山头,才找到最漂亮的鸟儿,收集它们身上最柔软的羽毛,本来是打算在汝嫣菲菲生日前做好交给她,想不到在那之前,她竟嫁作他人妇。   世上之事,大概就是这么难以料想吧。   他狠狠的把项链丢进湖里,看着项链慢慢下沉,和他的心一般。   少年陆云凡,在这一天,感到自己的初恋结束了。 作者有话要说:  大概每个人的初恋都难忘, 特别是无疾而终的。 但是过分贪恋过去的话,只是作茧自缚吧。 我是这么觉得的。 明明每个人都在不断变化,不断往前走, 要是一直用从前的眼光看待问题, 最终的结果只是伤人而已。 ☆、迷雾重重   暮歌岚做了个梦,又梦见了那无比惨烈的一战,无论什么时候都不愿意回想当中任何细节的那一夜。   每一幕都如此的真切,就连剑划过身体的那种痛楚都恍如重现。但哪种伤口都比不上最后的最后她抱着浑身是血的那人哭得声嘶力竭要痛。   明明她已经紧紧搂着对方,但还是能感受到再也不会动的身体在渐渐变冷。   醒来的时候暮歌岚发现自己泪流满面,手掌中满是自己指甲掐出来的印记。慢慢从床上坐起,她擦掉冰冷的泪水,心情糟糕透了。   她应该很久没有梦见这个人了,没想到在梦里再见到他居然是这个最不想回忆的事情中。   推开窗,发现日头高照,看来她已经睡了太久。   暮歌岚草草吃了些东西,咬着一根糖葫芦漫无目的的在街上瞎逛。   当咬下第二颗的时候,她的眉头已经皱得如同马车上绑货物的麻绳一般紧,当下脚步不停,转身便往城郊走去。   心情真是糟糕透了。   刚走进林子中,前面的树上就落下三个蒙面人拦在她面前。   暮歌岚不紧不慢的吃着最后两颗糖葫芦,听身后一个接一个落下的声音,不用看都知道自己肯定被包围了。   “乖乖跟我们走,便不为难你。”为首的黑衣人傲慢的说道。   暮歌岚只是默不作声的望着对方,像是没听懂他的话。   “少爷特意吩咐过,如果你不反抗,我们就不会动粗。”   她左右看了看,冷笑道:“看来你们少爷真的很看不起我啊,只派这么些人来。”   面对四周逐渐靠近的蒙面人,她的眼中聚起丝丝杀气:“今日我心情很差,谁不想死的话,赶紧滚,若等到我拔剑,你们可就再没机会逃了。”   可惜没人理睬她的话。   “怎么总不信我说的话呢?”   他们在世上听到的最后一句就是这呓语般的话。   站在最前面的蒙面人连对方出手的动作都没看清,和他一同前来的伙伴已经全部七歪八倒,在地上绝了气。他瞪大眼,望着前面面无表情的年轻女子。   这个女的,是谁啊?   眨眼间便如劈柴般杀了十几个人,还一脸的无所谓。明明他与同伴都是欧府里数一数二的优秀打手,面对这么一个小女子居然毫无反抗之力?   凭什么?   当他对上对方的双眼时,不由打了个冷战。   这是什么样的眼神?在对方的眼里,他仿佛不是一个活生生的人,而是和他手上的剑一般的死物。   暮歌岚把剑上的血用力往外一甩,慢慢往回走,注意力早就不在身后乱七八糟的尸体上。   她想的是一个严重的问题,欧本霂怎么知道她在这里?   她不是在逃走后马上来到栗州,明明在城里稍作停息,后来又去偏远的小村庄里住了好一阵子,最后才来了栗州城。   怎么刚来到栗州,就有欧本霂的人抓她呢?而且听这些人的口气,似乎欧本霂早就知道自己只身一人来到这个地方。   似乎对自己发生的事了如指掌。   糟糕,很糟糕。   想来想去,除了在他们身边有欧本霂的人这个理由外,她想不到任何可以解释目前发生的一切的借口。   那个人对她落单的事很清楚,并且迅速的告知欧本霂,紧接着欧本霂就派人来捉她。   有谁能做到这一点?   她的脑子里闪过巫子墨的脸,但很快就又否认了。   巫子墨绝对不可能是那个人,自从看过他拿出来的那个东西后,她就知道这个驭兽师肯定和自己有千丝万缕的联系,他要自己协助的事必然也和自己的爹娘有关系,只是他们两人都还不想说穿这件事。   不是巫子墨,那就只剩下一个人了。   汝嫣菲菲。   暮歌岚沉着脸,如果汝嫣菲菲真的是欧本霂安插在他们里面的奸细,那脚印事件很可能也是她策划的,目的就是为了让她和众人不和。   但是逼走了她又能怎样?为什么不干脆一网打尽?   暮歌岚还没弄懂她到底要做什么,但唯一确定的,就是她要回去,提醒一下他们要注意防范汝嫣菲菲,可以的话,拆穿对方的真面目。   驱马往回赶的时候,她心里还有些疙瘩,那时候自己离开得决绝,现在又为了仍然没有确切证据的事回去,恐怕说什么都会被人当作疯言疯语。但是放任不管的话,他们三个迟早要被欧本霂抓回去吧。   她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关心他人生死了?陆云凡不是才骂过她恶心吗?   一下了马,暮歌岚就直奔众人平日聚集在一起聊天的小房子,桌上摆了好几盘菜,香气扑鼻。   屋里只有韩青槐,看见她颇为惊讶:“歌岚?你回来了?”   “嗯,”她的神情掠过一丝不自然,“其他人呢?”   “云凡和汝嫣菲菲在后面的厨房做菜,云轩去喂马了。”   “做菜?”   韩青槐指指桌上丰盛的饭菜道:“这几日都是汝嫣菲菲给我们做饭。”   暮歌岚眼皮一跳,问:“你们吃了......没什么问题吧?”   “没问题啊,她做菜挺好吃的,”韩青槐笑道,“今日赶巧,你也一块来吃吧。”   歌岚心中别扭,摆摆手:“我就算了,你们吃罢。”   她想了想,小声说道:“这几日,可有什么异常?”   韩青槐有些奇怪:“什么异常?除了你不在,还有什么不正常的?”   暮歌岚压低声音:“今天有几个欧本霂的人来捉我,怕是我们的行踪已经被人发现了。”   “那你摆脱他们了?”   “嗯,杀了,”暮歌岚不想在这件事上纠缠太久,“我怀疑,一直有欧本霂的人在监视着我们,那个人可能是汝嫣菲菲。”   “你还回来做什么?”   二人正说着,门口传来诧异中略带怒气的问话,歌岚回过头去,不想一煲冒着热气的鱼香茄子劈头盖脸的淋了她一脸。   暮歌岚不是被欺负只会哭哭啼啼的人,在皮肤被滚烫的汁液浇得钻心般痛的同时,她飞起一脚把来人踹了出去。   她还来不及看汝嫣菲菲被自己踢得有多远,就又再听见了一个声音吼道:“你在干什么?”   伴随着呼呼的风声,她举起手精确的挡住快要刮到自己脸上的一巴掌。   “我的天,你还是个人吗?菲菲她连武功都不会,你这样踹过来,是真的想要她的命吗!”陆云凡被她掐着手腕,眼睛里几乎冒出火。   “陆云凡,你的眼睛是瞎了吗?看不到她先给我泼了一脸刚煮好的鱼香茄子?难道我的人跟石锅一般结实吗!”   感受着脸上火烧般灼痛,头发上还不断有黏糊糊的汁水往下滴落,暮歌岚觉得自己从来没有活得这么窝囊过,她用力捏着对方的手腕,另一只手抹开眼前的茄子汁。   “你这是还想要给我来一巴掌的意思?”   陆云凡一把甩开她的手,退后两步,扶着又在低声哭泣的汝嫣菲菲。   “你这人还回来做什么?是真的想赶尽杀绝吗?好啊,你来啊,反正刚刚你已经踹了一脚,不怕再来一刀!”汝嫣菲菲说着就要向她冲去。   “我爱到哪到哪,你管得着?”暮歌岚咬咬牙,“横竖不是找你!”   她看向一旁的陆云凡,如果说前几日自己的心是被埋入万年不化的冰山里,那此刻就是从冰里挖出来丢进熊熊燃烧的烈火中,几欲成灰。   后者似乎没有发现她的目光,只是担心的看着还在哭着的汝嫣菲菲。   “要是因为那家伙让你变得不像从前的你,还是趁早放弃吧。”   大概巫子墨说的话也是有些道理的。   暮歌岚说:“我被欧本霂的人找到了,所以来提醒你们一下。”   汝嫣菲菲拉着陆云凡的袖子说:“我刚刚听见了,她怀疑我是那个什么欧本霂的人派来监视你们的,想不到她之前逼不走我,居然还想到含血喷人这一招......”   暮歌岚接过韩青槐递给她的手帕,也不想再跟她吵了,只是静静的听她说完。   陆云凡皱着眉头,望向暮歌岚:“你这样子就过分了吧,她一个弱女子有什么能力做这些事?”   “没有证据就说我是奸细,是不是要把我逼死了你才开心?”汝嫣菲菲泪眼朦胧的问道,她的声音听起来实在不堪一击,着实让人心疼。   暮歌岚擦了擦脸上的汁液,皮肤上的刺痛让她的动作顿了一下:“那日你手上也没有证据,还不是一口咬死是我杀了你的鸟?我不过以彼之道,还治其人之身,怎么,受不了了?”   “要说我出现得突然是奸细,不如说她的那个什么堂兄更可疑吧,”汝嫣菲菲哑言,转头对陆云凡说,“那人前脚刚走,她就说自己被找到了,不是更有说服力吗?”   陆云凡望了望汝嫣菲菲,迟疑着又看向暮歌岚,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好。   暮歌岚突然觉得眼前的一切都很无聊:“说来说去,我们讲的全部都是没有证据的事,算了,你陆云凡怎么想,我不想知道了。”   说完便从门口迈出去,这时候她才想起自己还顶了一头的茄子汁。   “歌岚,”韩青槐跟了出去,“你要去哪?”   “去哪都好,”她的声音里没有一丝起伏,“这次走了我就不会再回来了,保重吧。”   “你就这样走了?”韩青槐有些着急,低声说,“要离开也不用这么急吧,你看看你身上都脏了,先换个衣服吧。”   韩青槐的想法很简单,先把她稳住,能拖一会是一会,然后趁这个时候和骆云轩商量一下解决办法。陆云凡是指望不上的了,他的心思全在汝嫣菲菲身上,汝嫣菲菲要是再对他多说两句,没准他要主动赶走暮歌岚了也不一定。   只是他没想到自己这个决定竟然差点害死一个人。 ☆、阴差阳错   韩青槐故意让室内的陆云凡和汝嫣菲菲以为暮歌岚已经离开,接着便让暮歌岚到自己房里去洗漱换衣服。   关了门,便匆匆去找骆云轩。   听他讲完,骆云轩也颇为无奈:“总不能让我去给云凡下个蛊吧,他没办法靠自己想通,旁人也没有办法可以帮他啊。”   韩青槐靠在椅子上,摊开手脚,仰着头说:“烦死了,真不想管这些破事,我只想每天养养植物,看看书,别的事情都不想理。”   骆云轩笑道:“我何曾不是想着逍遥人世,世事又哪能时时如意。”   “等事情完了我就回去,再有这样的事也别找我,再提就连朋友都做不得了。”韩青槐说道。   骆云轩耸耸肩,低头喝了一口茶,正准备再说什么。   “轰!”   屋外传来巨大的炸响,两人俱被吓了一大跳。   “怎么回事?”韩青槐很快的立起来,心中染上浓浓的不安。   “好像是你屋子那边传来的声音,”骆云轩皱起眉头,“你刚刚说歌岚在哪?”   “糟了!”   两人连忙往门外跑,韩青槐和骆云轩都喜欢安静,他们的房子离得都不近,但没走几步就看到冲天的火光,屋子被笼罩在一片火海中。   “我的天!”   韩青槐望着不久前还很别致宁静的小屋子,此刻被橘红色的火焰烧得噼里啪啦作响。因为屋子是竹子做的,火烧得又猛又急,不断发出的爆响听起来让人异常心惊胆战。   他呆立片刻,便想往里闯。   “你干什么!这火烧得这么大,不要命了?”骆云轩被他的举动吓了一跳,快手快脚的拉住他。   韩青槐心急如焚:“我新种的那几棵草药还在里面呢!都是些难寻的珍贵品种!”   “这时候还管得了几棵草?你要进去就出不来了!”   韩青槐望了一眼火海,表情甚是难看。   “而且,我不知道她逃出来没有......”   话没说完,又是一阵巨大的爆炸响声,竹屋的房顶被炸了个洞,不少带着火的残竹被炸飞后重新掉落到地上,二人连忙退后了几步。   “歌岚!”他大声喊道。   没有回应。   “暮歌岚!你在哪!回答我!”韩青槐很大声的吼道,但再大声的喊叫都被持续爆发的爆响声盖了过去。   除了噼里啪啦的炸响以外没有其它声音回应他,韩青槐的心脏不停的砰砰的剧烈跳着,他往前走了两步,嗫嚅着,却喊不出一个音节。   小竹屋已经被烧得看不清轮廓,韩青槐和骆云轩都很心知肚明,即使里面还有人在,也不可能是活着的。   “怎么了?这是怎么回事?”陆云凡也赶来了,带着汝嫣菲菲。   韩青槐微微侧过头,看见陆云凡讶异的表情。不知为什么,他总觉得汝嫣菲菲在看见自己以后表情变得非常惊慌失措。   不像是错觉。   他还在思考的时候,骆云轩已经声音有些沉重的说道:“青槐的房子,不知为什么突然就起火了,还好他刚刚在我的屋子里聊事情才逃过一劫。”   “怎么会发生这种事?屋子里都放了什么?”陆云凡盯着还在燃烧的房子,“这不像是生火不小心烧着了的样子......”   “很明显就不是普通的着火,”韩青槐烦躁的一拳打在在身旁的树上,却好像并不感觉到疼,“就算是竹子,光靠火烧,也绝对不会有这么巨大的爆响。”   陆云凡想了想:“算了,现在不是想这个的时候,人没事就好......”   “人没事?”韩青槐猛地转过身,“暮歌岚那家伙刚刚就在里面!现在还不知道她在哪!”   “什么?”陆云凡和汝嫣菲菲同时惊讶的叫出声,陆云凡扭头看了一眼汝嫣菲菲,倒是有些惊讶她为什么也一副大惊失色的表情,还有些站不稳的左右晃了晃。   “菲菲你没事吧?”陆云凡忙扶着对方,心里却奇怪为什么她会这么大反应。   这一幕自然没有被韩青槐忽略,他想起刚刚汝嫣菲菲才泼了暮歌岚一头茄子汁,又被对方踹了一脚,此时听说暮歌岚生死未卜,居然露出这么担忧的表情,如果说是假装,演技也太好了吧。   不对,她的表情除了惊慌,还有害怕,就像是那种不小心做了错事的小孩子,惧怕被大人责怪的表情。   这人怎么回事?   “她,云凡,她逃出来了吧?她,她不是会武功吗?”   汝嫣菲菲拽着陆云凡的衣袖,慌张得话都说不利索了,小脸吓得发白。   陆云凡心里虽然也有疑惑,但他更多的只当作汝嫣菲菲被眼前的一幕吓呆了,也没有多想,只是安慰的拍拍对方后背,却没办法回答她的疑问,他也不知道暮歌岚能不能逃出来。   火势真的太大了,怎么看都不是凭着武功高强就可以跑得掉的。   韩青槐仰头望着渐渐倒塌的竹屋,只觉一阵脱力,要是谁在这样的大火里还能活着出来,那才是天方夜谭。   可是暮歌岚就这样死掉了?当初面对着几十个握着毒箭的弓兵都能进退自如的她,居然被这样起因不明的大火夺去了性命?   韩青槐从不信神鬼之说,此刻却很希望天地间有神显灵,让时间倒退到一切发生之前。   如果他当时没有自作聪明把将要离开的暮歌岚拦下,让她在自己的屋子里换衣服,她是不是就不会遭到这种事情?   是他把对方推进了这个死亡地带。   是他杀了她。   韩青槐只觉嗓子发干,骆云轩喊他的时候,才勉强回过神来,看见对方已经快走到屋子的后方。   “别靠太近,小心可能还有竹子掉下。”他说,却看见骆云轩一直很专注的寻找着什么,紧接着便快步往前走,身影消失在拐弯处。   韩青槐心里一紧,却又如在一个在黑暗中踽踽独行太久的人忽然看见了微光,连忙跟上去。   刚拐过屋角,就看见离还在燃烧着的房子不远的地方,骆云轩蹲在地上搂着一个人。   他几乎无法控制自己的声音,一手拉了那个人的手,摸到有力的脉搏跳动,心头大石才轰然落地。   “歌岚,歌岚。”他低声呼唤了几句,从兜里掏出一个瓶子,凑到暮歌岚的鼻间,很快,对方便咳嗽着睁开了眼睛。   “真是太幸运了,你怎么逃出来的?”韩青槐听见自己的声音里带着喜悦。   暮歌岚撑起身体,正准备伸手掩着身体,看见身上盖着骆云轩的外衣,笑了笑:“谢谢你的衣服。”   她又咳嗽了几声后,望向韩青槐:“要不是为了你的那些草,我也不至于这么狼狈。”   韩青槐这才看到她附近散落着一壶壶植物,他种的那些草药全部都还很小,所以他便用半个拳头般大的小壶装了来养。现在看虽然洒了不少泥,但还是活得好好的。   “哎,还有一盆你的心头好,就是为了这个,我连一个好的落地姿势都来不及摆,”暮歌岚左顾右盼,“我记得把它抱出来了,在哪?”   “这里这里,别慌,”骆云轩腾出一只手,从身后拉出一盆大的绿叶,就是最近韩青槐总是在修剪的盆栽,“我刚才来到的时候她晕在地上,但是还把这玩意搂得紧紧的。”   “还好没被火燎到,”暮歌岚伸头看了又看,“就差那么一点,它就要跟着这屋子一块儿烧成灰了......”   “你的脑子是不是有病?知不知道要是不差那么一点,你现在已经被烧成灰了!”   一直沉默着的韩青槐听到这里,忽然把她的手用力一甩,站了起来。   “你生什么气,屋子里的那些植物我全都搬出来了,一盆都没少,就是有些歪了,那也没办法啊这么点时间,换谁也不可能做更好了。”   暮歌岚抬头有些莫名其妙的望着对方,不知道韩青槐为什么气得浑身发抖。   “为了几盆植物,差点丢掉性命,你到底是不是有病啊?这些植物是你的吗?这些植物烧掉了跟你有半分钱关系吗?你以为你这么做有什么意义?你觉得这些植物比你重要吗?”   说到最后,韩青槐也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他只是觉得胸腔里有一股气,不把它发泄出来的话,自己就要像身后这燃烧着的竹子般噼里啪啦的炸开了。   暮歌岚被他劈头盖脸的说了一顿,表情也有些不快:“你不是很看重这一盆盆的东西吗,之前冒着大雨把它们搬进屋子,自己淋湿了也不管不顾,天晴了又把它们搬出去,宝贝得不行,现在帮你救了它们,谢谢不说就算了,怎么还得被你训?”   韩青槐站在原地握着拳头,嘴里不住喘着粗气,好一会儿后才平静些许,但还是咬牙切齿:“要是差那么分毫,你死了,怎么办?”   暮歌岚倒是淡定,瞟了他一眼,又抬头盯着火光:“我又不是三岁孩童,这不还好好的吗,不过,”她停了停,“要是真的这么不走运,不是也遂了一些人的心愿,免得人家看得心情不好。”   听了她的话,韩青槐回头,看见也赶来了,站在不远处的陆云凡和汝嫣菲菲,叹了口气。   “算了算了,我看你这又得上药,总是弄得自己乱七八糟,小心留了疤以后嫁不出去。”   暮歌岚白了他一眼:“怎么回事啊你这人,帮了你忙说的话还这么难听?”   骆云轩忍不住插话:“哎,行了行了,青槐你收拾一下这些小盆栽,我先扶她去我屋子那边吧。”   走过陆云凡身边的时候,暮歌岚一眼都没落在对方身上。 ☆、暂时平静   “哎哎哎,你轻点!”暮歌岚抱着被子蜷着双腿坐在床上,背对着韩青槐,一直叫着。   拿着药瓶的韩青槐却没有放轻动作的意思,反而赌气般在她微微泛着红的后背上用力一摁:“逞英雄的时候怎么不见你悠着点?”   暮歌岚不住的倒抽凉气,“帮你救回那些小盆栽,怎么你好像一点都不高兴。”   “有什么好高兴?你死掉了的话怎么办?每次说着什么自己清楚自己的事,结果乱来一通,最后都弄得一身伤,哪次不是要我来帮你处理伤口?真没见过这么不爱惜身体的姑娘。”   暮歌岚把头埋在膝盖上叹息:“做好人真难,”声音从被子中传出,朦朦胧胧的不甚清晰,“早知道会被骂,还不如自己一个逃之夭夭。”   她语有所指,似乎在说植物的事,又像在说之前的事。   韩青槐盖上药瓶,便背过身去:“好了,你把衣服穿上吧。”   他低头拾掇着药瓶,听身后窸窸窣窣的衣服摩擦声,很久后,才开口:“今日这种情况,我不想再看见第二回。”   “嗯。”对方没有反驳,很是顺从的应了一声。   韩青槐想了想,还是开口问道:“这么大的火,你是怎么从里面跑出来的?”   “在起火之前就出来了,只是最后回去拿那盆打的盆栽才耽误了些时间,而且,不是单纯因为什么东西被烧着了,而是因为爆炸才起火。”   “爆炸?”韩青槐回头,很是疑惑。   “肯定的啊,难道我是那种被热浪熏了一小会就晕倒的孱弱家伙吗?”暮歌岚慢慢站起来,“虽然不仔细看的话就会以为只是竹子被火烧发出的爆破声,但之前的巨大响声,凭多粗的竹子,也不可能发出来吧。”   韩青槐皱着眉头:“我的房间里,并没有什么会遇火即爆的东西。”   “你原本没有,不代表别人不能放,”暮歌岚撇撇嘴,“看起来真是费了不少心思,可惜制作的水平有限,那股火药味并没有掩盖好。”   韩青槐见她话里有话,便问:“什么意思?”   暮歌岚望着他:“我之前也说过,在之前我就逃出来了,否则不管动作多敏捷,在房子爆炸的时候还在房内,断断不可能还活得下来。”   她停了一会,又说:“我不清楚你的房里是什么时候埋下那些东西,但是绝对不会是新放置的。待在你的房里没多久我便嗅到那股火药味,后来在床下便找到了,量不少。”   “床下......”韩青槐脸上闪过一丝僵硬。   “没错,分明就是想要置你于死地,”暮歌岚目光凝固在屋子里的某一角,似是回忆着,“情况紧急,我也来不及找引线在哪,只能先撤了,但是想起你平日这么宝贝那些植物,肯定要带上。”   “还好时间来得及,”见对方没什么话说,暮歌岚自顾自继续讲下去,“只是你最近总拿在手上的那盆稍大点的绿叶在最远的地方,我把其它的搬出去后找了好一会才找着它,刚跑出去没两步屋子就炸了。”   韩青槐盯着她,好一会儿后才开口道:“你不害怕吗?”   “怕?”暮歌岚望了他一眼,笑道,“有什么好怕的,像我这种人,就是天上下刀子雨,淌的是沸腾的油,还不是照样接委托。”   她见韩青槐的眼中似乎带着一丝异样的情绪,摆摆手。   “你也不必把我想成可怜兮兮的人,路都是自己选的,这种生活我早习惯了,江湖上还有太多像我这般的人,”她停了半晌,又再说,“要杀人,就要做好随时可能被人杀的准备,我们这种人早就有了这样的觉悟。”   她的话说得平和,把生死轻飘飘的挂在嘴边,在韩青槐听来却不是滋味。   “我知道,”韩青槐坐在她对面,说道,“就像我,在救治别人的同时,也想到了对方有可能活不下来,一个道理。”   暮歌岚见他表情不同往日,笑了笑:“你也不必把我今日所为想得太重,我也没有做太多的事,不过就是顺手帮你免了些损失,姑且把它当作之前的草药费吧。”   韩青槐只嗯了一声,也不在这个问题上多做纠缠,仿佛心里已经有了什么主意。   “对于今天的事,你可有什么头绪?”   暮歌岚一手托腮:“若是和我之前遇到的事是同一个人做的,也不是说不过去。”   “汝嫣菲菲?”韩青槐压低了声音,“这回她全程都在,你还是怀疑她吗?”   “我从开始就没觉得事情是她亲手做的,”暮歌岚的声音也变得小小的,“她未必是不懂武功,但并不是什么事都要她亲力亲为,我只是说她是欧本霂派来的人,既然欧本霂能派她一个来,那自然也能派其他人去做别的事。”   韩青槐默默点头,他也觉得汝嫣菲菲有古怪,但没有把自己刚刚看见的说出来,还是想听听她的想法:“那你的下一步准备怎样做?”   暮歌岚用手指在桌上虚无的画着圈圈:“以逸待劳。”   她望了一眼韩青槐:“既然他们在暗,我们在明,那就只好等着他们出招了,更何况,”她的脸上勾起一丝不甚痛快,“陆云凡对她说的话深信不疑,我要是再做些什么,说不准他就要找我拼命了。”   “你觉得她会害云凡吗?”   暮歌岚沉默半晌,似乎犹豫着怎么说,好久后才说道:“我也不知道他们从前的交情,不能随便揣测她的想法,我只知道对于其他人,她是不会手软的,这人绝对比她看起来要厉害多了。”   她想了想:“欧本霂必然是想把我们一网打尽的,只是如果我们几个在一块,要对付起来肯定是难一些,不如各处击破。”   韩青槐道:“那也要看他有没有这个本事。”   “有,”暮歌岚这次倒是回答得很快,“欧本霂比我们看到的还要诡计多端,他爹在前朝一帆风顺,少不得他的出谋划策,想要弄死我们几个人,实在算不上是太难的事,就看他愿意花多少心思罢了。”   “我听说,你们今日差点把不相干的人炸死了?”   欧本霂在摇椅上有一下没一下的前后晃动着,身旁跪着几个瑟瑟发抖的人,有男有女。   “回,回少爷,这都是一时的差错,不,不是我们的本意......”跪在稍前的一个男子咕咚一声把头撞在地上,话说得磕磕巴巴。   “嗯,一时差错,还有多少差错能让你们犯啊?”欧本霂闭着眼睛,似乎快要睡着了。   “都是嫣儿没有说清楚,”跪着的人中,一个女子开口道,“只说把这房子烧了便好,也没告诉我们里面根本不是那个男人!”   “你少在那里含血喷人,”门口走进来一个人,平时脸上常挂着的楚楚可怜此刻早已消失不见,转而是带着凌厉的笑,“我竟不知道,你从前做任务的时候,从来不看清楚对象是不是那人就动手了。”   欧本霂睁开眼瞟了一眼门那边:“你也说说是怎么一回事,嫣儿。”   “我和他们几个说,要杀的是那个懂得医术的男人,按他们的实力,最保险的办法就是等到他回房里歇息的时候把整个屋子炸没。没想到他们居然看都不看房子里是谁便动手,差点坏了大事。”   “你分明是故意的!”跪在地上的女子狠狠的盯着她,“要是你发现了为何不通知我们?”   “我岂能知道你们如此蠢?再说我那时候又不在那里,根本不知道是谁进去,你们不仔细看,还怪我不提醒?”汝嫣菲菲冷冷的盯着对方,很快又补充了一句,“也亏得那家伙命大,安然无恙。”   很是心有余悸的声音。   欧本霂闭眼听了半日,脸上全是不耐烦表情,他粗暴的打断还在说话的人:“好了好了,我没有空听你们在这里扯嘴皮子,把事情理清楚再找我汇报,先下去吧。”   待他睁开眼后,发现汝嫣菲菲还在一旁站着:“你怎么还在这,出来这么久,不怕你的小竹马担心?”   “少爷,您知道我在他身边只是为了完成您交给的任务而已,我对他完全没有......”   “我不需要你在这里表决心,”欧本霂站起来,整理了一下衣服上不多的皱褶,“我也不关心你对他有没有感觉,横竖别再把事情办砸了,才是有用的。”   汝嫣菲菲看他心不在焉的表情,觉得他大概还在惦记着暮歌岚差点死掉的事情。   忍了半日,还是问道:“少爷,真的要把那暮歌岚活捉吗?属下觉得留下她,祸害太大了。”   “你要是再这么说,我可能就要怀疑今天的事是你故意放假消息给他们,好借刀杀人了。”   汝嫣菲菲心里一颤,低下头:“属下不敢,请少爷恕罪。”   “你去吧,别让小竹马等太久,否则他要起疑心的。”   说罢转身出门。   望着欧本霂远去的身影,汝嫣菲菲的表情垮了下来,心中的酸涩早已难以用言语表达。   事实上这一回汝嫣菲菲真是冤枉欧本霂了,他想的东西压根和暮歌岚没有半点关系,心中惦记的是另一件事,每年到了这个时候,总要耗费他很多心思的事。 ☆、欧府往事 作者有话要说:  这一章,应该可以归为番外吧。 说的不是主线故事。 我在讲故事的时候, 希望自己故事里的每个角色都是有血有肉的。 每个人的现在都是从前走过的路一步一步形成的。 就好像捏泥人一样。 不过也不是准备把反派洗白,只是稍微讲一下一些陈年老故事。 不喜欢的小天使可以跳过,其实对主线内容没有太大影响。 就是想说一下欧巡欧本霂这两父子。 欧本霂这个人不完全是那种脸谱型的恶人,可能还是想再填充一下这家伙的性格吧~ 大概以后还会有单独描写这两父子的篇章。 这章的灵感来源于桂花糕,还有高中时的一篇古文。 废话说得有些多,希望大家看得愉快O(∩_∩)O~~   欧本霂早就吩咐厨房做了很多菜,刚到酉时就催促着布置,他自己就在厅内走来走去,坐立不定的样子让底下的人纳罕却不敢多问。   府内干活比较久的老人悄悄告诉他们别去多管,今日是特殊的日子,少爷的心情是很起伏不定的。   欧本霂派人出去,过了半个时辰,那人回来,见他一脸充满希望的表情,颇为为难的凑在他耳边说了些什么。   听完下人的汇报,欧本霂的表情一下子失去了神采,但他没说什么,随意挥挥手让对方退下后,自己就呆呆的坐在桌前。   桌上的菜很丰盛,时间也不早了,但欧本霂却没有要动筷子的意思,只是很有耐心的坐着。   亥时末,欧府的大门又开了,有人进来。   欧本霂的表情重新变得愉快起来,他吩咐下人把桌上的菜拿去热热再端上来。   几个人往饭厅方向走来,欧本霂兴冲冲迎到门外,刚喊了一声:“爹......”,脸上的表情就僵住了。   他看见父亲身边站了个陌生人,一个长得温婉可人,身材纤细的女子,眉眼之间竟有几分熟悉。   欧本霂死死盯着对方看了一会,直看得女子惧怕的往欧巡身后缩了缩。   “霂儿,你看什么呢?”欧巡不是没察觉他的眼神,却还是问道。   “爹,你可还记得今日什么日子?”欧本霂面对欧巡不甚温和的话语是毫不退缩,也同样冷冰冰的回问。   欧巡遣开其余人,但把那个女子留在身边,他一边往屋里迈,一边说道:“你娘的生辰,我岂能忘记。”   欧本霂听他这么说,脸上的神色完全没有松动:“既然是这样,您还带这样一个人回来做什么?”   欧巡坐在椅子上,并不答话。   欧本霂沉不住气,走到他身旁,说:“您平日里带多少个小妾回来都罢了,今天这种日子,您也做得出这种事?而且这女人,”他指着站在欧巡身后惴惴不安的女子,毫不客气,“您也不看她那张脸?这分明要羞辱娘亲?”   欧巡一拍桌子:“放肆!你现在是要教训你的老子怎么做人?”   欧本霂冷笑:“枉您还总自称多想念娘,什么忌日大拜,什么收藏着娘生前的旧物,什么修葺墓穴,也不过是做给旁人看的吧。”   欧巡站起来,出人意料的给了他一掌,把身后的女子吓得一下子跪倒在地:“反了你!你也配在这里一口一个我对不起你娘?不想想,要不是执意生下你这个不成器的玩意,你娘何至于早早的就去了?如今长了些年纪,倒在这里对你爹指手画脚!”   欧本霂捂着脸在那里听他说到最后两句,浑身一颤,但很快便又反击:“是,您说的都对!但别忘了,那时候娘的最后一面,您是因为什么没有去见,她至死的时候还念叨您的名字,记挂着您最爱的那件衣服才补好来不及跟您送去。”   “娘到死的时候想的还是您会不会冷着,您当时又在什么地方呢?”他一字一顿的说道,“真想知道百年以后,您见了娘,有没有面目跟她说说您这些年对她是怎么个怀念法子。”   说完便气冲冲的出了门,也不管身后的欧巡什么反应。   欧巡愣愣的站在原地,好久都没有动作,连身旁女子伸手去搀他都被他一手推开。   欧本霂步伐凌乱的走回自己房内,气急败坏的赶走下人,把自己关在房里。他独自一人坐在床上发了一会呆,目光移向一旁的柜子,便站起来拿了钥匙打开柜子。   柜子里有个做工精美的箱子,同样是上了锁。欧本霂把箱子抱出来,放在桌上,箱子虽然大,抱着却不算非常重。他把箱子轻轻放下后,在一大串钥匙里,只一摸,便确定了哪一把才是对应的。   欧本霂的动作慢了下来,很小心的把钥匙插入锁孔内,像是怕弄坏这个锁。   他扭动钥匙,转了两圈,金色的锁应声而开。   欧本霂缓缓推起箱盖,看着箱里的东西,本来脸紧紧绷着的他此刻马上放松了,要是下人们看见现在的他的表情,一定会惊讶得话都说不出来。   此时的欧本霂脸上是平日里谁都不曾见过的神情,他的表情很柔和,只看他现在的样子,任谁都不会想到他就是那个性格恶劣,奸诈多疑的欧府少爷。   上了这么多个锁的箱子里并不是什么珍奇异宝,也不是欧家犯过什么事的把柄,只是些寻常的小孩子玩意,看起来有一定年头了。   欧本霂从箱子里拿出一个不算很大的布老虎,箱中还有好几只,颜色花纹不一。他细细端详了一会,又从箱内掏出个拨浪鼓。   欧本霂的表情很平静,眼神也很温柔,像是沉浸在某种情绪中。他捻着拨浪鼓轻轻转了几下,弹丸打在鼓面上发出了咚咚的清脆响声。   一个大男人在安静的房间里独自玩着一个旧的拨浪鼓,这画面怎么看都觉得有些突兀。   欧本霂却饶有趣味的又转了几回才放下。箱子里的东西不少,但是都零零碎碎的,欧本霂一样一样细细看了又轻轻放下,像是特别怕弄坏里面的东西。   他在底下拿出了一张折得整整齐齐的纸,纸张泛黄。他慢慢展开,抚平,纸张上面用墨水画着个人像,稚嫩的笔法勉强看得出画的是个女子,但五官却分辨不出是谁。   欧本霂拿着纸看了好久,才从嘴里吐出一个字:“娘......”   刚说出口就哑了声,低下头,细看可以发现他的身体正微微颤抖着。   很久以后他才重新抬起头,眼里有不明的水光。   仿佛很疲惫的叹了口气,他把所有布老虎都放在自己的床上,然后躺在其中,闭着眼睛,喉咙里发出了一些断断续续的声音。   欧本霂的声音本来属于比较清亮的类型,此时听起来却含含糊糊,就像踩在暴雨过后的泥坑中,让人听着心情并不愉快。   他反反复复的哼着,终于能勉强辨认出是一首童谣。   “娘,您真狠心,”忽而,他停下哼唱的调子,低低的说着,“霂儿很想您啊,您知道吗......”   另一边的欧巡也不轻松,他赶开带回来的女子,吩咐手下人远远走开,自己一人在院子里慢慢踱步。   院子里有一棵桂花树,也只有这么一棵树。欧巡抬头望着,开满黄色小花的大树,想起几十年前,她嫁与自己的那夜。那时意气风发的自己掀起红头帕,看着羞涩的她,脑中一下子想到古书上的词。   他不是迂腐的读书人,在这一刻却觉得古籍上的描述是如此的贴切,也在多年之后,无意中再看起这几句,又想起了这时候的她,也只有她能担得起这几句。   “手如柔荑,肤如凝脂,领如蝤蛴,齿如瓠犀,螓首蛾眉,巧笑倩兮,美目盼兮。”   身穿喜服的他望着自己的新婚妻,脱口而出就是这几句,逗得本来还面有羞赧的她扑哧一笑,低声说:“呆子,第一句话怎么说的这些?”   二人家里是世交,从小便有来往。欧巡见她嫣然一笑竟比往日更娇美数倍,心里如被羽毛轻撩得痒痒的,便笑道:“夫人说的是,洞房花烛夜,岂能做个满嘴酸词的文人。”说着便凑到她身边。   她喜欢桂花,欧巡便着人四处寻着了一株金桂幼苗,年轻的夫妇二人在院子中亲手载下。她欢欣的望着只有半人高的小树苗说:“日后等着树苗长成大树,每年中秋我便采了桂花,给你酿桂花酒,做桂花糕。”   “哎哟,我的娘子待我真好。那你可不能说话不算数。”他笑道。   她没有食言,第二年桂花树便开了花,虽然开得不多,她还是细心的收集了干净的花瓣,做成桂花糕给他吃。   欧巡不算喜欢甜食,但是她做出来的桂花糕晶莹剔透,有些还特意做成漂亮的花朵状,重要的是这些桂花糕全是她一个人亲手做的,即使他的对甜糕兴趣不大,还是很开心的拿起吃。   桂花糕柔软冰凉,入口即化,带着丝丝甜味,清香温和的在他的嘴中蔓延,吃完一块,竟有种意犹未尽的感觉。   欧巡禁不住又拿起了一块。   她坐在一旁,双手托头,笑意盈盈:“慢点吃,别噎着了,喜欢的话我以后还给你做。”   这桂花糕就像她,温柔甜美,没有牡丹那样美得惊天动地,却让人久久难以忘怀。   她怀着霂儿的那年中秋,笑着说:“等我们的孩子出生后,你可不能抢着吃那桂花糕。”   青年欧巡笑呵呵的搂着她,望着那棵已经长得和他差不多高的桂花树,故意说:“哎哟,这小家伙还没出来就先和我争了?我可不依,又争桂花糕,又争你,真是讨厌的家伙。”   “都当爹了怎么还这么孩子气?”她娇嗔道,“和个小娃娃争,也不怕被笑。”   “这样吧,你把桂花全部酿成酒,做成桂花茶,我看他还和不和我争。”   二人并肩站在桂花树下,仰头憧憬着未来。   “你说,孩子会像你还是像我呢?”   “女孩儿像你,男娃娃还是随我吧。若是个女孩儿,你就教她做这桂花糕,想来我家小女儿是不会跟爹爹争小小的桂花糕的。如果是个小子,谅他也不敢跟老爹争桂花糕吧,有异议揍一顿就好了!”   “阿巡你怎么这么不要脸,孩子还没出生已经开始算计这地方了?”   有外人在的时候,她只叫自己老爷,但是只有两个人独处的时候,她就总会唤他的小名阿巡,这是在家时候父母才会喊的,自从父母过世后,便只有她这么叫他了。   欧巡特别喜欢她这么叫自己,每当听见她叫自己老爷的时候,总觉得生分许多,好似二人不是一对夫妻。叫他阿巡,就像是寻常人家的妻子对着丈夫说话。   她的声音很柔和,就像三月的春风,无论他在朝堂中受了多少气和遇到多少不顺心的事,回到家后听见她这么喊自己,很多烦恼都消去了。   “反正啊,千算万算都是为了我的好夫人。”青年欧巡敛了戏谑的笑,一脸认真的牵起妻的手。   她浅浅笑着:“我只要你好好的,孩子好好的,一切就好。”   “嗯!就这么着,明年的桂花还是一半用来酿酒,一半用来做桂花糕,反正奶娃娃还小,吃不得点心。”   “哪有这么馋的爹啊,”她故意装出一副担忧的样子,“脑子里除了桂花糕还有什么呢?”   “还有我的好娘子啊。”   青年欧巡笑着把她搂入怀中,望着开得灿烂的桂花树,在她看不见的地方笑容褪了大半,虽然朝堂中的明争暗斗已经日渐激烈,他却从来不在家里把那些烦心事透露一丝一毫。   他只要她每日快快活活的做做女红,酿酿桂花酒,做些自己喜欢的事便好。朝堂上的那些不见刀光剑影却能置人于死地的肮脏事情没必要被她知道。   等他们的孩子出生后,无论男女,他都会好好养育。青年欧巡想,有了孩子后,白日里当他在朝堂上忙碌的时候,妻子大概也会比现在更开心些,说不准有了孩子后还能让她更有活力。等他在朝里站得更稳,那他也就有更多的时间陪她了。   他幻想着未来,情不自禁又低下头,很轻的吻了一下她的额头。   这棵桂花树应该会开得越来越好,以后会有更多金桂吧,等到他们老了的时候,长出来的金桂就不用纠结是用来做桂花糕还是酿桂花酒了。   到时候,中秋节与他们围坐在桂花树下的除了儿子女儿,应该还有他们的孙子孙女,济济一堂,好不热闹。   青年欧巡想着,又重新露出了笑容。   然而世事茫茫难测。   谁又想到呢,没过几年,她竟撒手而去。   这样好的她,竟是这样早的走了。   再也没有人在他耳边撒着娇喊“阿巡快帮我描眉”。   再也没有人在桂花树下和他说“明年桂花应该有更多,我还可以做些糖渍桂花”。   再也没有人在他夜深应酬归来煮一碗热腾腾的醒酒汤,望着他心疼的说“快喝了早些歇下吧”。   她死后,欧巡再也没有吃过桂花糕,也没有喝过桂花酒。哪怕京城东那头的陶陶居的桂花糕是皇帝吃了都赞不绝口的,他也不曾尝过一口。   曾有个小妾不知从哪里打听到他喜欢吃桂花糕,依葫芦画瓢也做了一回,那桂花糕刚端上来就被火冒三丈的他打翻在地,小妾也被他唤人撵出去找人牙子卖了。   他就是变得这么的不讲道理。   院子里的桂花开了又落,往日他走过都不想多看一眼,下人更是不敢接近,后来霂儿长大了些,倒是年年采了让人去酿酒和做桂花糕。他兴趣索然,也不管儿子捣鼓得怎样。   这么多年竟就这样过去了。   欧巡抬头望着早已枝繁叶茂,亭亭如盖的桂花树,想起当年正当壮年时和她肩并肩说着些甜蜜的话语,如今只剩他花白了头发和胡子,茕茕独立。   平日里在朝堂上人见人怕的当朝宰相,此刻看起来竟然有种不堪一击的脆弱感。   今年金桂还是开得和往年一样好,清香飘满院。 ☆、突生变故   暮歌岚又回到那儿住了。   虽然每日相见大家都有些尴尴尬尬的,但她把那两人当空气,还是勉强住得下去的。   是的,两人。   暮歌岚搬了个椅子,坐在门外静静望着自己的剑发呆。   她在想汝嫣菲菲接下来准备做什么。   这几日非常安静,什么事都没发生,可是她心里总有些七上八下,睡个觉都不得安宁。   她决定抽时间整理一下头绪比较好。   因为韩青槐的屋子被烧个干净,暂时只能住骆云轩的屋子。他们两个人待一块儿,应该暂时是安全的。   至于陆云凡,现在在他们几个人之中应该是最安全的,说句难听的,保不准他们都死了,陆云凡还活得好好的。毕竟据他说来,他们二人有着很深厚的感情。   青梅竹马,真是个美好又脆弱的词,如同春雨后新长出来的笋苗。   暮歌岚靠在椅背上,让自己坐得更舒服些。她慢慢的说出这四个字,想起一个人,不过很快又摇摇头,和他大概算不上青梅竹马。   脑海里隐隐约约勾勒出另外一个人的身影,她兀自叹了口气,想起从前他说过的话,大抵自己全都背道而驰了。   不过现在还不是想这些东西的时候。   那日韩青槐在房里问她接下来要怎么办,她很是干脆的回答以逸待劳,等待敌人的出击,好找出对方的破绽,一击得手。但要是对方按兵不动呢?她是不是也什么都不做?   又想了一回,还是没什么头绪,暮歌岚索性仰起头,漫无目的的看着天。有鸟飞过,她又想到了巫子墨。   也不知道这家伙这会儿跑哪里去了,在做什么。   正兀自想着,暮歌岚突然看见了陆云凡,他走到不远处的湖边,那里有一个小屋子,是汝嫣菲菲住的地方。   过了一会,两人都从里面走出来,有说有笑的往外走。   暮歌岚没什么表情的看着,现在再看到这样的画面内心似乎已经波澜不惊了。正当她准备回到屋内的时候,汝嫣菲菲竟出人意料的扭过头,望着她,翘起嘴角笑了一下。   她看得出这笑里分明藏了种挑衅,像是捏准她不会有什么反应,汝嫣菲菲笑得很是张狂,眉眼之间有种她平日温温顺顺的样子不可能出现的美艳。   暮歌岚还是淡淡的望着她,把她眼神和笑意中的寻衅照单全收。汝嫣菲菲的挑衅虽明目张胆,在她看来却没什么实质性的威胁。在这江湖上闯了这么多年,她要是连这点都忍耐不下来,实在是太没用了。   安静的等待两人离开后,她也懒得思考他们要去什么地方,反正陆云凡和汝嫣菲菲在一块总该是安全的。   长年来的杀手生涯导致暮歌岚极为浅眠,一点小小的声音就能把她吵醒,所以她很喜欢在安静的地方入睡。这个地方其实很合她的口味,要是没有之前发生的事情,说不准她就会把这当作久居之地。   她是被一阵鸟雀翅膀拍打的声音吵醒的,朦胧之中听见了下意识以为巫子墨回来了,但很快又想到梵离鸟的翅膀拍打声音并不这么杂乱无章,便很快的睁开了双眼。   太阳还没升起,屋内尚且有些昏暗。歌岚揉揉眼,点燃桌上的灯,扭头望向声音来源。   有一只灰蓝色的鸽子在窗口踱来踱去,脚上绑了个小小的竹筒,见人走过去也不害怕,只是抬头看她。   看来这只鸽子是找自己的,暮歌岚摸摸它的毛疑惑着是谁给自己寄信,顺手便把那竹筒取了下来。   竹筒里是一张细心叠起的素纱,歌岚小心取出,还没打开就发现上面写满了字。   她走到桌前坐下,就着灯光摊开素纱。   刚看两句,她的表情就变了。这是一封来者不善的信,或者可以说,这是一封威胁信。   暮歌岚耐着性子看到最后,久久盯着落款的汝嫣菲菲四字,像是要把它看穿一般。   陆云凡不是说他和汝嫣菲菲从小就认识,感情很深吗?现在怎么还被对方绑了?   在信中,汝嫣菲菲用一种很傲慢的语气要求她在三日之内去栗州城北面的阴阳崖的阴之角与自己会面,否则就把陆云凡杀掉。文中完全没有商量的意思,只是要求她按自己说的做才能避免陆云凡遭重。   她凭什么就相信自己会赴约呢,明明在她眼里自己已经与陆云凡闹翻了。   暮歌岚翻来覆去的看这一块薄纱,有些摇晃的灯光把她的表情照得并不分明。不管怎么看这上面写的就是四个字:请君入瓮。要是她如上面说的做了,正好趁了对方的心意。   可是如果不这么做,陆云凡是不是会死呢?   暮歌岚慢慢揉着这块轻薄的纱巾,有些拿捏不定主意。   她盯着纱巾上面的字,之前陆云凡信誓旦旦说过,他们二人关系很好,汝嫣菲菲绝对不可能加害于他。那么这张纱巾上的恐吓会不会又是汝嫣菲菲为她设下的又的一个陷阱呢?   三日。   暮歌岚叹了口气,要去栗州城的最北面,骑最好的马恐怕也要耗费一日时间,这汝嫣菲菲分明是要她一接到这信便动身出发,什么都没办法准备。   她的目光落在地点名上,阴阳崖的阴之角......阳为生,阴为死,汝嫣菲菲挑这么个地方恐怕不是拿个飞镖随随便便在地图上一丢就决定的。   说到阴阳崖,倒是个着名的地方。相传几百年前江湖上曾有两位非常顶尖的年轻剑客,他们的剑法都很出神入化,但江湖中一直没有定论到底谁更强。所以他们便约定在这阴阳崖上分个高下。   两个当时的绝世高手比武,自然吸引了各路英雄人马。他们二人出招毫无保留,招招放在寻常人身上都必死。但神奇的是他们二人竟像一对矛与盾,无论是谁出招,对方都有化解之法。虽然惊险,倒是不给对方任何抓到自己破绽的时候。   这两人内力浑厚,剑气逼人,围观的人们中虽有不少是武林高手,但深谙刀剑无眼的他们全都谨慎的不敢靠得太近,免得自己在这场大战中莫名其妙受到牵连。随着两人的打斗进入白热化,围观的群众们慢慢往后退,最后只敢在山下,静静等候他们决出胜者。   据当时在山下的人说,这两人你来我回,一时难分输赢,竟斗了三日三夜,直打得天色大变。   到最后似乎终于平静下来,有些人按捺不住往山上赶,不料却看见这两个剑客都早已气绝多时,二人的剑都深深插在对方的身体里,看来都在同一时候选择了最后一击。他们成功了,也失败了。   众人唏嘘,想不到他们直到死的时候,还是没有决出谁更厉害一些,两个同样优秀的剑客竟然是死于这样。本来,同样是高处不胜寒的他们,应该是可以成为一对知己。   但也有人遗憾,因为这两个剑客都是生性高傲,喜欢独来独往,又没有收徒的习惯,他们自创的独特剑术,竟分毫都没有流传于后世。   这阴阳崖也得名于他们,阴阳崖本两个峰,但他们二人从一个峰战至另一个峰,大家便归在一起叫阴阳崖,他们约定的地方叫阳之角,二人战死的那一峰叫阴之角。   说来也怪,江湖上竟无人知道这两人师出何门,他们像是约好了一般一前一后惊世而出,又在巅峰之时阴差阳错的一同死去。仿佛不是这个世界的人,不过几百年,后世居然连他们的名字都没能传下来,不少人也怀疑这只是当时编造出来的一个传说罢了。   不管怎么说,这阴阳崖的名字还是流传了下来。因着这个故事,江湖中不少人都会把这儿选为决斗之地,不远千里去阴阳崖一决生死。   因此,慢慢的也就形成了一个不成文的规矩,若是以切磋为目的,点到即止的比武,便把地点选在阳之角;如果有一方提出要在阴之角,那言下之意便是要进行一场死斗,不死不休。   暮歌岚望了阴之角这几个字一阵子,心中又想着汝嫣菲菲警告自己不能告诉韩青槐和骆云轩,否则后果自负,犹豫了一下,还是站起来。   该出发了,不然就没办法在规定的时间内到。   汝嫣菲菲很早就来了阴之角,有些心事重重的走来走去。身旁几个人中的一个男子说道:“把地点定在这里,有些不妥吧。”   “有什么不妥,我说在哪里见面,还需要你的批准吗?”汝嫣菲菲觑着他,不悦道。   “这阴阳崖,阳为生角,阴为死角,少爷之前不是说要捉活的么?”   “既然连你都知道要捉活,难道我会不晓得?我不需要你来普及这儿是什么地方,”汝嫣菲菲冷笑一声,背对着他们,“不过是个破山头,我爱在这做什么就做什么,管好你们自己就行。”   见她这么说,几人也不好多讲什么,纷纷隐藏起来。   汝嫣菲菲站在崖边,小心的往下一瞥,很快就退回非常安全的地方,脸上挂起含义不明的微笑。 ☆、阴阳崖上 作者有话要说:  五一劳动节,还是勤奋的来更文了~   暮歌岚来到阴阳崖的时候,已经是第二日傍晚。那日她估计的一天可以到达,是基于有一匹品种优良的千里马,而不是她□□的这种劣马。   但在情急之下,她能找到马已经不错了。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原来系在房子附近的马全都不见了,匆忙之下只能到栗州城买了一匹。   红棕马的脾气不太好,来到阴阳崖附近就只犟着左顾右盼,也不愿意走。不管歌岚是用普通的驱马方式还是使出驭兽的能力,它都像个闹脾气的孩子一样,对她不闻不问。   无奈之下,暮歌岚让马留在原地,自己徒步上山。   阴阳崖能被大家选为比武决斗之地,绝不仅仅是因为几百年前那个难辨真假的故事。   阴阳崖和其中的阳之角以及阴之角被众人所熟知,但不代表阴阳崖就只有两峰。严格来说,阴阳崖是个统称,包括了栗州城北郊的半片山。而这栗州城的北郊山脉比起别的地方的山,最大特点就是山高路陡,怪石嶙峋,爬到顶峰更是可以一览群山之貌。   阴阳崖既险且美,所以有时候,一些人来阴阳崖也并不为了决斗,而是希望一睹山巅绝美的景色,当然了,阴阳二角因为具有特殊的含义,普通的游人一般只会登这两峰以外的山。   走在山路上,虽然映入眼帘都是些长相独特的古树,但暮歌岚并没有太多心情欣赏,她的全副心思都摆在顶峰上,只想着快些到达。   但心里想的是一回事,行动上能不能做到又是另一码事。暮歌岚在半途停下来歇息的时候抬头望着天上已是漆黑一片,犹豫着要不要在此歇息一夜再往上走,毕竟她不能预料上面到底有什么在等着她。   但再看一眼头顶的山,估摸着自己最多也就爬了一半的路程,她只能咬咬牙再往上继续走。那汝嫣菲菲的给的期限是第三日的正午,要是她在午时还不能出现在阴之角的顶峰,那汝嫣菲菲保不准要做什么事。   ......果然都是陆云凡的错。   要不是这家伙死心眼,信什么十年没见的青梅竹马说的鬼话,她又何至于在大半夜不睡觉,跑到阴阳崖登山?   歌岚没去思考陆云凡的事到底和自己有多大关系,只是擦了擦额头渗出的汗,坐在一块石头上稍作歇息。   深秋的夜里,山上尤为冷,但她却出了一身的汗。不能说她体虚,阴阳崖的山路本就难走,更何况这大晚上的,更是难上加难,纵然她的眼睛早适应了走夜路,但在这从来未曾来过的山里,还是不得不谨慎再谨慎。   一边走着,她一边看四周的景物,天色太黑,很多都只能看个大概的轮廓。   在第一抹阳光照在阴角之巅时,暮歌岚终于踏上了顶峰。   拂晓的风吹得本来疲惫的她精神一振,望向阳光照来的方向,这位置太高,四周只能看到一片翻滚的云海以及部分低矮的山尖。绵白的云海被阳光染成了淡金色,真美。   “来了啊?还以为我今日要无功而返了呢。”   一侧有人说话,暮歌岚扭过头去,看见汝嫣菲菲缓缓从树后走出,笑着对自己说,她穿了一身淡桃红,却不是平日的裙子样式。   暮歌岚扫了她一眼,又把目光投向她的身后,知今日肯定难以避免一场恶战,也不浪费力气跟她兜圈子,只单刀直入道:“陆云凡那家伙呢?”   “哼,一来就问他,所以你果然是很在意他吧。”   暮歌岚双手抱臂:“怎么,把我叫到这儿来,你是想和我侃大山?”   汝嫣菲菲一直在细细观察她,这时候略带惊讶,但更多的是掩饰不住的喜悦:“你果真是一个人来了?”她似乎很难以置信,“果真是连剑都不带?”   暮歌岚瞥了她一眼:“怎么,按你说的做了,还有何不满?”   “没有,很满意,我很满意!你果然是个守信用的人,”汝嫣菲菲笑得花枝乱颤,“你就不怕来到这儿有什么难以应付的事吗?”   “怕啊,”暮歌岚面无表情的说,“怕得要死了,所以这不是最后一日才来么。”   这冷笑话说得倒是好没趣。   汝嫣菲菲笑着打量上下打量她:“我从没见过哪个杀手会不带武器赴这种约,失了剑的你还能做些什么?”   暮歌岚只顾着看远处的云海:“那只能说明你经历太少,见识短浅就不要多说话,免得开口就给人嘲笑的话头。”   即使手上没有可以防身的武器,对方还有不少人隐在树后草丛里,暮歌岚还是一如既往的嘴上不饶人。   果不其然,汝嫣菲菲的表情马上变了:“死到临头还这么嘴硬?”   “如果真的死到临头,那现在不说话,难道等到了阎王爷面前才嗑着瓜子叨叨?”   所以对于暮歌岚来说,这种苍白的威胁话语并没有什么用。   她说完后,有些不耐烦:“陆云凡在哪里?我没那么有空跟你在这里说有的没的。”   汝嫣菲菲望着她笑得古怪,好一会儿后才说:“他不在这儿,我根本没绑他,骗你的。现在么,他大概在某个山头,找着一种我随口编的子虚乌有的鸟吧。”   暮歌岚听她说完,没什么表情变化,只是哦了一声,像是听说晚饭要吃番茄炒蛋一般平淡。   “怎么,你没有觉得很生气?没有上当受骗的感觉?”汝嫣菲菲盯着她问道。   暮歌岚又望了一会云海,才收回目光:“这样,那我走了。”   刚转过身,就看到后面的路被几个人堵住了。   “既然来了,你就应该想到是回不去了。这儿是阴之角,我想你应该也听说过这是个什么地方吧?”   “小孩子都知道的事,你就不必在这里当什么奇闻说出来了。”暮歌岚见去路不通,也没有要强闯的意思,调头往里走了几步。   汝嫣菲菲笑道:“那你连武器都不带来,是认输了么?”   好一个偷换概念,明明是她在信中威胁不可带任何武器,此刻又说不带剑的暮歌岚是要不战而败。   歌岚揉揉眼,很平静的说:“我觉得,你还没有和我决斗的资格。”   “你在说什么?”汝嫣菲菲似乎被戳到了痛处,“你再说一遍?”   “的确是我的失误,竟然没发现你就是欧本霂手下的那个嫣儿,那时候的两根肋骨都好了吗?那日它们断的时候我的剑可是在你手上的吧。”   她看见汝嫣菲菲下意识的伸手去摸自己的腰,轻笑一声:“不是谁来了这山头说要决斗就能算数,你充其量不过是我的手下败将,凭什么在这个地方大放厥词。”   汝嫣菲菲脸上的怒气渐浓,她身后的一个人连忙走到她耳边小声嘀咕了几句什么,但很快就被她猛地推开。   “我知道!不用你提醒少爷说过什么!”   汝嫣菲菲吼道,很快重新望向暮歌岚:“你说什么都没有用,云凡根本不知道你来这儿,等我解决掉你后,就回去找他。可知道在这个阴之角下有多少无名尸体?你也一样,最后会像一阵烟一样消失在这个世上。”   说话这么狂妄不太好吧。   看着冲向自己的几个人,暮歌岚嗤笑一声,避开带风的刀锋,顺手抓住冲得最快的倒霉蛋,就力一转,那人就只能顺着她的方向踉跄了几步。   还不待对方反应过来,歌岚松开他的肩,双手像把玩着个什么玩具似的,按在他的脸颊两侧,用力往后一拧,随着一声古怪又清脆的断裂声,那人一下子失去了挣扎的力气,软软的瘫倒在地,头还保持着正常活人不可能转的角度,一双眼尚且来不及合上。   “你这么喜欢扭断脖子,这个就当送你的礼物吧。”暮歌岚毫不在意的松开手,指指地上的尸体对汝嫣菲菲说。   “恶心。”   暮歌岚目光一冷:“那鹦鹉不是你自己杀的就是你的手下杀的,横竖都是你们自己人动手,这样说一套做一套,不好吧。”   说话间,四周的人似乎有些犹豫,这也难怪,他们手上不是拿着剑就是拿着刀,却被眼前这手无寸铁的女子在眨眼间扭断了一个同伴的脖子。听到那让人头皮发麻的声音,怎么也会掂量一下自己是不是该往上冲,搞不好下一个死的就是自己了。   汝嫣菲菲看到他们的动作,说道:“枉你们平日总吹嘘自己有多能耐,今日面对个没武器的人,竟怕成这样子,我看你们回去后怎么跟少爷交代!”   言语中的威胁已经很明显了,众人一听,想想欧本霂,左右思量感觉还是那人更可怕些,于是便又再把暮歌岚团团围住。   一个杀手,的确很少会让武器离开自己身边,但不代表失去武器就是废人一个。   这些人并不知道,当暮歌岚还在组织里的时候,曾赤手空拳对付过比他们更多、更凶残的对手,那时候的她,比现在还要稚嫩上百倍,在一个笼中作困兽斗,面对操着各种各样稀奇古怪武器的敌人,不管高矮肥瘦,一律都败在她的手下。   对于组织来说,这只是选拔人的一个过程,但对于她来说,这是只能胜不能败的死斗,站在外面的人根本不能理解在笼子里的人有多绝望,特别是手上没有任何可以作为武器的一方。   在刚开始的时候她还会一边打一边寻找破绽从而节省力气,到最后已经杀红了眼,完全舍弃了防守的进攻,不管是怎样的人,她的脸上都没有一丝表情,脑子里只剩下了一个字,杀。   直到结束的时候,她全身满是不知是谁的血,木然的站在一堆尸体前面,看着那个人走到她的面前,对她说了一些话,她才感觉自己又活过来了。   现在,感受着四周高举刀和剑向自己冲过来,手上空空如也的暮歌岚一瞬间像是又回到当年的那个地狱般的场景。   重新抬起头的时候,她的眼神已经如巴古唐拉山上终年化不开的雪一般冰冷。 ☆、阴角之巅 作者有话要说:  哎......陆云凡。 写着写着都感觉自己好像太过分了。 女主好像是我捡回来似的- -   一个优秀的杀手,就是可以在敌强我弱的情况下消灭一个又一个的对手。   不过是短短半柱香时间,又有三人倒在脚下,暮歌岚只瞅准谁有破绽,便一个瞬身去到对方身边,毫不犹豫扭断他的脖子,不管对方是男还是女,于她而言都好像只是折断一根干枯的树枝。   她捡起地上的一把剑,挥舞了两下,见周围的人都有些畏缩不前,心里冷笑这欧本霂的手下也不过如此,这么轻而易举就怕了对手,还不如从前组织里的普通小喽啰。   站在最后的汝嫣菲菲拿着双手剑,恼怒的盯着自己,暮歌岚看着草丛中冒出的人,心里不禁一沉,后面出现的几个人,似乎不太好对付,看来周围这些应该的确是普通打手而已。正所谓乱拳打死老师傅,今日想要全身而退似乎是不太可能的事情了。   汝嫣菲菲的双手剑舞得比她的单手剑好,江湖上不算太多人使用双手剑,因为它对使用者的协调性要求很高,但这个武器的最大优点就是防守兼备,想要找到破绽极难。   暮歌岚接了她几招,发现比起上一回交手,这次对方似乎有种脱胎换骨的感觉,大概是因为上次没有使用她拿手的双手剑,以及这次暮歌岚手里拿的也不是自己的剑。   汝嫣菲菲一套剑法舞下来行云流水,招式密不透风。歌岚除了和她对打,还要应付周围其他人的攻击,她一个人一把剑,能做的也只是堪堪抵挡着众人的进攻。   不是她的实力比不上这些人,而是因着昨晚爬了一夜的山路,人已经太乏累,连手上挥舞的剑都比平日慢上几拍。   等她再斩了十来个人后,已经累得不住喘气,虽然旁人看不出,歌岚自己还是很清晰的感觉到握剑的左手已经微微发着抖。   这不是好兆头,发抖的手意味着她的力气即将消耗殆尽,这是很危险的,要是一个不慎,某一次攻击没挡住,被谁一刀劈下来丢了命也不是不可能的事。   心里虽然这么想,脸上却什么都没表现出来。她微微咬着牙,举剑划过一个人的脖子,鲜血噔时喷了周围人一身。   汝嫣菲菲很谨慎,一直躲在最后,即使歌岚想要把她当作重点进行针对,面对更靠前的人群,也拿她没什么办法。来来回回的,只有她不停的对歌岚发起进攻,等到歌岚想要还击,又要应对其他的人,渐渐的竟落了下风。   想来那汝嫣菲菲也看出了自己的体力不支,想出这种长久消耗战,可以更大几率战胜自己。暮歌岚心里暗暗想道,握剑的手不由自主又紧了几分。   ......   汝嫣菲菲才不是陆云凡印象里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当暮歌岚只剩下双手还抓着悬崖的边缘,整个身体吊在半空的时候,吃力的抬头望着高高在上俯视着自己的汝嫣菲菲,脑子里这么想道。   汝嫣菲菲表情复杂的站在那里低头看着,没有要把她拉上来或者是再推她一把的意思,看起来似乎还在犹豫。   “嫣儿......你别,你别忘了少爷的话......”身后还没有死去的几个人还在挣扎着对她喊话。   “我记着,少爷对我说过的话我全都记得清清楚楚,”汝嫣菲菲的表情在这一刻竟有些捉摸不定,“怎么会忘。”   暮歌岚吃力的抓着岩石壁,要是平时,就算现在这种情况,凭自己的力量重新回到上面的顶峰也不是什么困难的事情。可惜现在的她再没有更多力气往上爬,手臂传来一阵一阵的酸麻,警告着她随时都可能掉下去,底下就是万丈深渊,掉下去意味着什么,根本不用多说。   “少爷说,不能杀你,要把你带回去,”汝嫣菲菲看着她,慢慢蹲了下来,“可是你这么危险,我怎么能让你留下来,你活着,对少爷产生的威胁太大,我绝对不要让他受到一点点的危险,绝对不会。”   看着还在轻声细语说话的汝嫣菲菲,暮歌岚几乎就要骂人了,上不得又下不去的滋味,恐怕是最让人难受的。她低头往下一看,云烟笼罩中也看不到山有多高,总之要是这么直直摔下去,别说她这血肉之躯,估计换成什么神仙都救不活了。   “暮歌岚,你有什么好,也值得少爷费这么多心思来捉你?”   正看得胆战心惊之时,她听见汝嫣菲菲的语气变得有些忿忿不平,默默翻了个白眼,既然要活捉我,就把我拉上去得了,还在这里磨磨唧唧什么?   见她不回答,汝嫣菲菲倒是好像早有准备,哼笑一声,很小的声音却字字清晰进了她的耳朵:“少爷只是说不得杀你,可是要是你自己失手坠崖,可怪不得我了。”   暮歌岚猛然抬头,看见汝嫣菲菲笑着,很慢的直起身,她忽然觉得周身的山风分外冰冷,吹得身上没有一丝温度。   “不要怪我,要怪就怪你自己为什么会被少爷看上,怪你为什么要多管闲事。”   汝嫣菲菲笑得残忍,还没等暮歌岚说点什么,已经伸出一只脚踩在了她的手上。她踩得很用力,仿佛要把她的手骨踩断,没有谁能忍受得这种钻心的疼痛。   只剩下一只手,歌岚再也支撑不下去,根本不需要汝嫣菲菲再多加一脚,早已渗满汗的手掌无法再抓牢那岩石,转眼间,人便消失在山下的云气中,再不见踪影。   汝嫣菲菲小心翼翼的把头探出去,除了山底下不断往上涌的风,和看不到尽头的云雾,她再看不到别的东西。   尽管看不见暮歌岚的身影了,但她深知没有谁在这种高度掉下去还能有活路,甚至连还能不能有全尸都很难说。   汝嫣菲菲嘴边勾起一丝笑,油然而生的愉悦很快就盖过心底的不安。她回过头来,看着地上的人,问:“你们还能动么?”   “你杀了她,违反了少爷的命令,”其中一个女子吃力的站起来,说道,“这个任务的失败,全都是你的错。”   “哼,是她自己掉下去,可不是我杀的啊。”汝嫣菲菲瞥了她一眼,笑道。   “你觉得少爷会相信?”   “这个嘛,我当然会如实告诉少爷,因为你们的穷追不舍,把她逼到了悬崖边,她奋力和你们拼杀,等我赶到的时候,你们因为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已经合力把她推下万丈深渊。”   “你!你在胡说八道什么?明明是你把她......”那女子正激动的骂道,脸上的表情猛然僵住了。   汝嫣菲菲慢慢把沾满血的剑从她的胸前抽出,轻声细语的说:“你觉得,少爷会相信我还是相信几个死人呢?”   在女子难以置信的眼神中,她又往旁边走了几步,把地上还有气的同伴一个个都捅死了。汝嫣菲菲的动作不紧不慢,好像不是在杀人,而只是在花园里浇浇花。   “你们都死光了,我说的话不就全是真相了吗?”   整个山顶除了她再没有别的活人,但汝嫣菲菲还是像朝着谁般微微一笑,在阳光的映照下一张脸看起来无辜又单纯。   就在松了手的那瞬间,暮歌岚脑子里想到的还是不知韩青槐和骆云轩那边怎么样了有没有问题。   自己这条命今日竟要交代在这儿,以这样一种方式。   耳边尽是呼呼的风声,眼前是急速滑过的景物,她像一只断了翅的鸟不住的往下坠落,坠落。   “陆云凡,我这辈子不欠你什么了。”   她苦笑着张了张嘴,在身下不断撞击上来的呼啸山风中终究什么声音都没能发出。   陆云凡在弯弯曲曲的山路上慢慢走着,不时仰首看头顶飞过的鸟,但每次都很扫兴的移开目光。   不是这只。   这一只也不对。   菲菲想要的那种鸟到底在哪?   他有些泄气的在一棵树下停下,靠在树干上拿出水来喝。   想起从前在村子里,汝嫣菲菲跟他说想要什么鸟儿,他跑几个山头也会去给她捉,每回他给对方带回去的时候都会看见汝嫣菲菲惊喜的笑脸。   还在半愣着回忆过去,不远处传来了些窸窸窣窣的声音。陆云凡马上回过神来,站直身子颇为警惕的盯着。   草丛里窜出一头灰褐色的狼,看见了他后,立马收住了脚步。   一般来说,在阴阳崖这种很多人出没的地方,很少会看到虎狼之类的动物,更加难会有动物看到人后停在原地,似乎在等待什么。   陆云凡看着双目灼灼的狼,下意识要摸腰间的短刀。不料刚一抬手,那狼就对他龇牙咧嘴,似乎在警告他不要乱动。   正当一狼一人僵持着的时候,又有些声音从草丛中传来。   “找到了!”   陆云凡听见韩青槐的声音,他有些疑惑的扭过头去,很是讶异的看着出现在自己面前的两位友人。   “你们......”   韩青槐平复着呼吸,顺手给灰褐色的狼顺了一下毛,不过后者似乎不太愿意被他摸,抗拒着扭开了头。   “你一个人在这里做什么?”骆云轩左右四顾。   “菲菲说这阴阳崖里面有一种淡紫色羽毛黄嘴的鸟,唱歌很好听,她最近晚上睡觉会失眠,想要这么一只鸟。”   “又是汝嫣菲菲,”手上的动作被躲了个空,韩青槐不太愉快的收回手,“我说,她给你灌了什么迷魂汤?”   “好好说话,你又在哪儿听了些乱七八糟的传闻?”陆云凡皱皱眉,他的话分明是语有所指。   “说起来,汝嫣姑娘呢?你放她一个人在这山里四处乱走?”骆云轩拍拍韩青槐的背,止住他将要说的话。 ☆、真真假假 作者有话要说:  5-11号要外出几日~ 也许可能大概要等过了这几天之后才有更新OuO 我尽量多存点稿~ 好让这几天也有更新吧-0 -   “她有些不舒服,现在在栗州城的客栈里休息着。你看,这里还有狼,我肯定不会让她来这种地方啊,”陆云凡斜了一眼静静趴在旁边的狼,想起刚刚韩青槐似乎还伸手去摸了摸它的头,“这狼是怎么回事?你们怎么会和一条狼走一块?”   骆云轩答道:“这是歌岚的狼,就是靠它我们才找到你的。”   “我不是和你们说要外出几日?怎么了,发生什么事吗?”   陆云凡有些紧张的看着他们二人。   韩青槐肚子里本有一堆话,但是此刻又不知从何说起,还是骆云轩从怀里取出一片素白的纱巾,递给他:“你且看看这个再说话。”   接过纱巾,陆云凡不明就里,但还是很认真的从头看到底,看到最后,一脸震惊。   他退了两步,摇了摇头:“我不信,这些东西,天方夜谭。”   骆云轩把纱巾拿回自己的手上:“本来就没指望你看着这个就能相信,说起来我们刚看到的时候也是半信半疑的。”   “有什么证据说,菲菲是,是这样的人?”   “没什么证据,”骆云轩摇摇头,“除非亲自去一趟,不过想必来不及了,爬上阴之角起码要大半日时间,有什么估计也早就结束了。”   陆云凡转过身:“你们说的太让人难以置信,难道以为凭着这一小小的写了名字的纱巾就可以让我相信菲菲是欧本霂的奸细?”   骆云轩问:“你与她约好几日再见?”   “她说,五日后要是找不到的话,就回去......”   “那现在就走!”韩青槐抓着他的胳膊,“她此刻必然不在客栈中!”   三人正纠缠着,那静静蹲在旁边的狼忽然立起了身子,警觉的抬起鼻子嗅了嗅,脸上露出一丝愤怒的神色,分辨片刻便毫不犹豫的往那个方向跑去,它全身的肌肉都绷紧了,丝毫不理会身后骆云轩和韩青槐的呼唤,极快的消失在茫茫草丛后。   “奇怪,它急着去哪?”韩青槐疑惑的挠了挠头,回头问,“歌岚当时有没有说找到云凡后怎么对待那头狼?”   骆云轩没说话,只是摇摇头,望着狼远去的方向,心里模模糊糊升起一团不好的预感。   “我们得快点,不要浪费时间了。”   当三人在客栈中面对空空如也的房间,相同的沉默却藏着不同的心事。   “她大概,大概只是出去买东西了。”陆云凡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更平静。   骆云轩轻飘飘瞥了他一眼,示意韩青槐拉上他到楼下的柜台前问。   “您说那个姑娘啊,两日前就离开了,走的时候还很匆忙。”   客栈的掌柜是个中年男子,长着一张喜庆的脸,听完他们的描述,只想了一会就很肯定的回答。   “那日客人不算多,只有她是走得这么急的,不过再也没回来了。”   骆云轩听完对方的回答,看了呆若木鸡的陆云凡一眼,谢过掌柜后,三人又重新回到房间里。   “现在很明显可以知道,在你前脚刚离开客栈,她后脚就跟着走了,”骆云轩分析道,“而且胆子还不小,敢让你去同一个地方,虽然距离阴之角还有不少距离,但分明是肯定你不会遇上她才这么做的。”   韩青槐有些不安的在窗边看着外面的街道。   骆云轩问他怎么了,韩青槐回过头:“你不记得吗,歌岚和我们约好事情结束后便会联系我们,可是现在已经快晌午了,还没有任何信息。”   “你不要急,我们也不知道她是去做什么,”骆云轩安抚了一下他,又对一直沉默不语的陆云凡说,“你可知道歌岚是为了什么才去赴这个约?”   陆云凡低着头,似乎没有听到他的话。   韩青槐在一旁倒是先忍不住了:“你到现在还在想着那个汝嫣菲菲?陆云凡,不是做兄弟的不讲道理,你能不能稍稍睁开你的眼睛看清楚现实?从前你刚认识歌岚不久就对她说的和做的深信不疑,怎么现在和她相处久了,反而处处怀疑她?”   骆云轩想了片刻,做出一个决定:“这样,我们去阴之角看看吧。”   陆云凡没说什么,但也依言站了起来,看起来似乎有些神情恍惚。   韩青槐还想说些什么,却被骆云轩止住话头,后者摇摇头,表示多说无益。   “我们要上去吗?”韩青槐抬头看山,语气中有些烦躁:“爬这阴之角可要耗费不少时间,要是她已经离开了,我们再上去就没什么意义了。”   “现在也不知道她身在何方,说不准离开了还是在山上,离开了是最好不过的,但倘若还在山上,那我们还能给她搭把手,”骆云轩一边往上走一边说,“按那巾上所说,你觉得会只有一个人等她吗?”   “那就危险了,”韩青槐咬咬牙,“她连剑都没带!”   三个大男人走起来倒比歌岚那时候更快些,不过也因为是白昼,山路看得清楚,走起来也没那么费劲。纵然一路上看见不少造型奇特的古树,各怀心事的他们还是没有心情去看。   山顶上静悄悄的,他们走了几步,就看见地上有几具尸体,早已冰冷,还有一滩一滩的血,已经凝固了。看来事情发生的时间也过去了好半日。   首先去看尸体的脸,当发现里面并没有暮歌岚时,都松了一口气。   韩青槐检查了一遍地上的尸体,对二人说:“这几个是被扭断脖子后立马断气,有些是被利器解决掉的,我想应该是歌岚在刚开始没有武器,只能用这种最简单粗暴的方法,”他环顾了一下四周,“不过,人数还真不少。”   陆云凡扫了一眼,声音有些低沉:“这些人身上什么标志都没有,不能就此说明是欧府的人吧,也不能说这群人就是菲菲带的一拨人。”   听起来他好像已经接受了汝嫣菲菲就是欧本霂派来的奸细这种身份,但对于地上尸体的身份还存疑。   骆云轩点点头:“从纱巾给的信息来说,他们是,不过既没有看到汝嫣菲菲也没有看到歌岚,很难说她们两个到底是都逃开了,还是一方被另一方抓住了。”   各自离开倒是目前最好的情况了,然而要是一方被抓,那必然是暮歌岚被汝嫣菲菲捉了带回欧府,毕竟反过来的这种情况,于情于理都不可能发生。   但骆云轩还有一个猜想没有说出来,他在悬崖边蹲下,看着边缘的一抹不算太明显的擦痕,心头上的忧虑怎么也没办法抹去。本以为来到现场能让自己安心一些,没想到反而更加焦虑了。   要是没有离开,也没有被抓走,这崖上的尸体里也没有她,剩下来的那个可能是什么?   骆云轩压下这个最可怕的想法,他从情感上不能接受这种结局,虽然理智告诉他这个可能性是最大的。   “回去吧,这里没什么好看的。”   他扫了一眼失魂落魄的陆云凡以及四处寻找线索的韩青槐,很冷静的说道。   “......等我赶到的时候,他们已经把她逼到了尽头,虽然我喊着不能杀她,可是他们当时已经杀红了眼,大概是因为暮歌岚虽然没有武器,却把他们中的几个杀了吧,我已经特意没让她带武器,就是为了减少她会惹恼他们的情况,想不到还是......”   汝嫣菲菲跪在欧本霂面前,低着头,看起来很是懊悔的讲着早就想好的说辞,想不到对方没有她想象中的任何一种反应。   她小心翼翼抬起头,见欧本霂似乎没有留意她说了什么,只靠在新来的歌姬身上,一口一口的喝着她凑到嘴边的酒。   “这么说,暮歌岚是死了?”欧本霂终于发话,他的话语里好像没有丝毫惋惜之情,完全无法联想到那日是他很认真的要求活捉暮歌岚。   “从阴之角最高处这样掉下去,只怕是连完好的尸身都找不到了,现在估计早就碎成一块块肉渣了。”   汝嫣菲菲低了头,把自己的一丝喜悦小心掩饰好,少爷果然是喜新厌旧的人,那暮歌岚跟他往常看上的女人没有什么区别,死了就死了,自然还有新的玩物出现吸引他的注意力。至于现在这个新的歌姬......   她正暗自想着,头上却忽然一痛,一个银酒壶滚落到她的手边,还有不少酒淋在了她的发上,汝嫣菲菲却动也不敢动。   “叫你们做点什么事,全部都能搞砸,废物废物全部都是废物!”   欧本霂喜怒无常,熟悉他的人早就清楚,上一刻还笑着说什么,转眼便能沉下脸乱丢乱砸东西。只是汝嫣菲菲没想到他竟然会暴怒而起,而且这好像也是对方为数不多的用东西砸她。   虽然欧本霂对她的态度总是时好时坏,但是还不至于过分虐待她,做的不好的时候,别的人可能要受板子,只有她顶多被骂几句,冷落几日,总不会对她有肉体上的折磨,所以汝嫣菲菲感觉自己在对方心里大概是特别的,不曾想今日竟然会被他用酒壶砸了个满,还要是在新来的歌姬面前。   汝嫣菲菲心里觉得委屈又丢脸,脸上却绝对不能表示出一丝不满,她也不明白,为什么刚刚在得知暮歌岚被那几个人逼得掉下悬崖后,欧本霂没有发火,反而是在自己说了这几句话时他反而会大发脾气。   “少爷,是嫣儿无能,您不要太生气,免得坏了身子。”她低着头说道。   “无能,你也知道自己无能!我养你在府中,不是为了让你一日日的在我耳边说烦心事!”   欧本霂坐了起来,让歌姬离开,才再开口:“你说说看,在这件事上,这么久了,你都做好了什么?那日暮歌岚来的时候,你拦不住她就罢了,还被人折了两根骨头;让你先杀掉医师,结果弄错了对象;让你把暮歌岚活捉回来,你还有脸和我说人已经变成肉渣?”   说得火冒三丈,他伸出手把桌上的东西全扫在地上,好几样都打在了汝嫣菲菲身上,虽然感觉到疼,汝嫣菲菲却不敢躲避,只能把头往下沉,免得对方火气更盛。   然而人生气的时候,不管你做什么,都可能成为他更愤怒的理由。   “怎么?不说话了?之前还信誓旦旦保证说一定没问题的人不是你吗?现在不狂了?”   汝嫣菲菲承受着对方的怒火,但还是想为自己辩解一下:“可是,可是这一次我去到的时候,他们已经把她推下去了......”   “谁又能证明你说的话是真的?你刚才说,他们威胁你不准把真相告诉我,否则就杀了你,出于自卫,你才把他们做掉了,是吧?”欧本霂盯着她,冷冷一笑,“全部人都死了,你要说什么,我也只能信了,是吧?”   完了。   汝嫣菲菲的脑海里只有这两个字,欧本霂说出这种话,表明已经不信任她,不管她说的是不是事实,他心中已经存疑。   “您要怎么才信我?”她的眼中一片绝望,抬起头无力的看着对方。   “既然暮歌岚死了,那剩下这几个人也没什么用了,你要有本事,就把他们都除掉,再来回话。”欧本霂想也不想就说道。   “我会完成的,这个任务。仿佛溺水之人在一望无际的海上抓住了一块浮木,汝嫣菲菲精神一振,很快的站了起来。   “少爷,我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您,”她一字一句的说道,尽管对方眼睛也没抬,汝嫣菲菲还是朝他露出了一个非常温柔的笑,“请等待我的好消息。”   她步伐轻快的往外走,完全没有考虑到,自己将要去杀的人中,还有全心全意信任着她的、现在正因为难以接受真相而倍受打击的陆云凡。 ☆、若如初见 作者有话要说:  虽然努力码字了,但是 没办法- - 存粮依然不够这几天的量...... 等我回来再更新吧~ 不用担心会弃坑~ 这几天就当我去采风了吧~ 收藏又涨了,虽然不多 不过还是要谢谢追文的小天使O u O   走进厢房的时候,汝嫣菲菲吃了一惊,她看到陆云凡正一动不动的坐在桌子前,愣愣的看着自己身前的杯子。   “怎么这么快回来了?”汝嫣菲菲有些心虚的笑了一下,问道。   “没有找到你说的那种鸟,又怕你等太久会担心,只好先回来了。”陆云凡垂着眼,似乎很是疲惫。   “没找到就算了,下次再找吧。”汝嫣菲菲走到他旁边,嘴上这么说,心里却暗想不要你回来的时候偏偏又这么快回来,差点就穿帮了。   “嗯,你去哪儿了?我都等大半日了。”   汝嫣菲菲刚进门就料到他肯定会问这个问题,笑道:“早上觉得无聊,就出去逛逛,想不到你这么快回来了。”   “哦,”陆云凡脸上没什么表情,“那我们回去吧,不然他们要担心了。”   汝嫣菲菲本来想先解决陆云凡,但又想到他是和自己两个人一块出去的,要是回去的时候只剩下自己一个人,免不得又要编一大堆话来隐瞒,说一个谎就会生出千万个谎言,不如让他们三人凑一块,到时候找机会一窝端。   反正暮歌岚已死,一直怀疑她的人不在了,他们三个男的,一直对她的话都不怎么怀疑,倒是好糊弄。何况要是光天化日的在这城里杀了人,一时间说不定也难以脱身。   这么想着,她就收了心思,老老实实出了栗州城。   回到竹屋的时候,刚好快到饭点,汝嫣菲菲自告奋勇说要做饭,陆云凡没说什么,只是点点头,便转身进了房子,他的样子看起来特别的累。   汝嫣菲菲也没有多想,只当他这几天在山里耗了太多体力,随口劝他睡一会就去厨房中忙活,也没有多管韩青槐和骆云轩看她的表情多了几分微妙。   因为她要做一件很重要的事。   “需要帮忙吗?”   汝嫣菲菲扭过头去,看见骆云轩站在厨房的门口,很温和的问自己,她连忙摆了摆手。   “没事没事,我一个人就好,你先出去吧。”   骆云轩听完后笑了笑,便离开了。   盯着对方的背影直到消失后,汝嫣菲菲才微微松了一口气,很小心的从怀里掏出一个小纸包,轻轻打开后,把里面淡蓝色的粉末一股脑撒进了锅里正沸腾着的水煮鱼中,接着用锅铲搅拌了几下,粉末就如盐一样消失得无踪无迹了。   做完这个,她掀起灶上的汤盖,乌鸡汤散发出扑鼻的香气。她尝了一下味道,环顾了一下四周后,又拿出了一个白色的小瓷瓶。   像是很宝贝似的,她只是倒了几滴在汤中,便重新收起瓷瓶,放回怀里。   因着已经炖了有一段时间,食物冒出的热气一浪接着一浪,汝嫣菲菲没有躲开,任由它们扑向自己。她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仿佛刚才的全部动作都不曾发生。   等到煮的时间足够了,她便不紧不慢的装入碟子和盆子中,紧接着便有序的端出厨房。   “你们先吃吧,我有些不舒服,想回房里躺一下,不必等我了。”汝嫣菲菲笑着对众人说道。   “不舒服?要不要青槐帮你看一下?”骆云轩关切的问道。   她没有察觉今日陆云凡的异常沉默,只是对着骆云轩微微一笑:“大概是这几日奔波多了些,又没休息好,我去歇一会大概就没事了。”   汝嫣菲菲对骆云轩的印象还是不错的,除了陆云凡,这几人里面就数他对自己的态度最好,平日里会主动对她打招呼,说话也是和颜悦色的,看起来就是个十足的翩翩贵公子。   不像韩青槐,这人虽然没有像暮歌岚那般对自己不理不睬,但是总和陆云凡还有骆云轩说些她听不懂的话,即使自己在场,也没有要照顾她的感受的意思,生生的让她无法插话。   汝嫣菲菲觉得他就是个性格乖张的家伙,没有必要,也不需要来往。之前少爷要求她先把这人除掉,她是不以为然的,不就是个大夫?能掀起多大风浪?这人看起来文文弱弱的,一看就是总坐在书房里不走出来的类型。要是打斗起来,估计用不了几下就能把他制服了。   暮歌岚就不用评论了,非常讨厌。不管是她的样子,还是说话方式,甚至是她的声音,都让汝嫣菲菲非常的厌恶。她也懒得分辩到底是因为对方最先怀疑自己是奸细,还是因为欧本霂对她有特别大的兴趣。   还有一个最古怪的人,那个暮歌岚的堂兄。这家伙彻头彻尾的就是个怪胎,明明长得很好看,脾气却怪得像那种深山老林里的老叟,平日里对自己的冷漠态度比暮歌岚更甚,似乎总把她当作空气,细细想来,是几乎就没有和自己讲过话。   不过这人大概除了对他堂妹热情有加以外,对其他任何人都这般无礼。又因为他已经离开了,汝嫣菲菲也就把他撇到一边不作理会。   汝嫣菲菲快走到自己屋子时,又回头看了一眼,唉,真是可惜了骆云轩这么张俊脸。但一想到事成之后欧本霂必然会对自己赞赏有加,又把这一丝丝的遗憾抛在了脑后。   然而从头到尾,她竟然都没有考虑陆云凡分毫。   感觉时间差不多了,她慢悠悠的走回众人吃饭的房子。   意料之内的,她看见了倒在桌上一动不动的三人,还有满桌的狼藉,看起来是吃了个精光。   “哼。”   她握了握双手剑,抑制着心中的兴奋,尝试性的喊了几声:“云凡?云凡?”   自然是没有人回应她。   面对眼前这样的场景,她便大了胆子,走到三人旁边,举起手中的利剑便往陆云凡的背上捅去......   “你果然是欧本霂派来的奸细吗?”   手腕上一紧,她才发现自己的手不知为何竟不受控制,吊在了空中。仔细一看,竟是有一根金线缠着,金线虽细,力度却不轻,她本想挣脱开,不料很快手上便现出血痕,顿觉腕上吃痛,只能停了下来。   陆云凡已经站了起来,目不转睛的望着她。   “你们三个......”   看着三认一脸若无其事的站在她面前,汝嫣菲菲大吃一惊。   “是不是想问我们怎么还没死啊?”   韩青槐拽着金线,没好气的说着。   汝嫣菲菲见他这副表情,气不打一处来:“你们明明吃光了这些东西!绝对不可能没事!”   “云凡可能会被你蒙住了,可我们两个不瞎呀,就凭你这两味□□要是也能吃死我们仨,那就算我和云轩白活了这么些年。”   不知不觉间,韩青槐手里的金线已经把她的身体也缠得动弹不得了。   “班门弄斧。”他一脸轻蔑的说道。   “那食物呢?”   韩青槐一脸“不想跟你说话”的表情,扭过了脸,倒是骆云轩的态度还是很平和:“全部喂给了你的马了,不得不说汝嫣姑娘的手艺很不错,连马都很爱吃。”   “你!”   “你真的是欧本霂派来的人?”   在一旁的陆云凡问的还是那句话。   汝嫣菲菲见事情败露,也不编造谎言继续掩饰了,直接摊牌:“没错,的确是少爷派我来的,今日本来要取你们三人性命,不曾想竟然失手了!”   “要让你办到了才奇怪吧。”韩青槐斜了她一眼。   “为什么?你为什么要这么做?”陆云凡眼睛眨也不眨,问。   “什么为什么,少爷要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汝嫣菲菲望了他一眼,“本以为要大费周章,没想到你会对我这么深信不疑。”   “难道我们不是,我们不是朋友吗?”陆云凡每个字都说得异常艰难。   “朋友?”汝嫣菲菲听了他的话似乎觉得有些难以置信又有些好笑,“我们曾经是啊,可是如今各为其主,朋友二字,又值多少钱?”   “你说,你还要杀我?”   “没错,既然今日已经被你们识破了,那我也懒得隐瞒了,你们几个人,都要死。现如今,只死了一个暮歌岚......”   “等等,你说什么?”韩青槐猛然打断她的话,“你说歌岚死了?”   “哦,是了,你们都还不知道,”汝嫣菲菲看对方愕然又震惊的神情,心中有些痛快,“今天早上和我在阴之角上一决高下,可惜技不如人,已然摔落山下,估计连尸体都找不着了。”   三人皆觉如坠冰窟,还是骆云轩反应比较快,他的脸上虽然还是平静,声音中却透出怒火:“你没有只身前往,却要求她连兵器都不能带?”   “我给了她选择的余地,”汝嫣菲菲语气轻松,“只是她执意要走这一条路。说起来,云凡,她是为了救你才赤手空拳而来,她死了你竟然是半点伤感都没有,也真够可怜的。”   “你给我闭嘴,”韩青槐瞄了一眼神色恍惚的陆云凡,皱着眉头扯了扯金丝,“怎么处置她?”   “还能怎样,今日不是她死就是我们亡,这还用选吗?”骆云轩瞟了汝嫣菲菲一眼,走到旁边不知道捣弄什么,“把她交给云凡吧。”   陆云凡听见喊到自己,也看向汝嫣菲菲:“你真的,一点都不顾念旧情?”   “你还是和以前一样天真,可是我已经不是从前的汝嫣菲菲了,”她看了他一眼,便侧过头,“动手吧,不要再说废话了。”   陆云凡咬咬牙,举起手中的短刀,却在空中悬着半天都没有落下。   “云凡,你在磨蹭什么,我们要走了,欧本霂恐怕很快就会派人来。”韩青槐有些焦急的望着他,又回头看了一眼背着身依然不知道在干什么的骆云轩。   陆云凡又再次把刀举高,往汝嫣菲菲的颈部扎下去。   谁料竟在距离皮肤咫尺时又停了下来。   “我做不到,我做不到,”陆云凡抓着椅背,颤抖着喊道,“要我杀她,我下不了手啊!”   “你真的这么喜欢我吗?”汝嫣菲菲看着他,眼中却没有了往日的柔情。   死并不是一件最可怕的事情,人恐惧的不过是死之前的等待,汝嫣菲菲现在面临的就是这样一种折磨。   她看着陆云凡混合着悲伤与愤怒的脸,心里却想起一个人,她的确很厌恶暮歌岚,巴不得她快些死掉。但是现在却有些同情她,她为了来救陆云凡而死,死后连尸身都无法找到,而她担心的对象却连害死她的凶手都舍不得杀,真是可悲。   那我又何尝不是。   她凄然一笑,为了欧本霂,要她做什么事都心甘情愿,可是对方在她受伤的时候连眉头都没有皱一下,甚至都不曾多看她一眼。   要是自己今日就这样死去了,他会不会有所触动?会有瞬间为自己感到悲伤吗?   “下不了手就算了,让她留在这里自生自灭吧。”骆云轩终于转过身来,他的表情又变得稍微轻松了一些,拍了拍陆云凡的肩膀,说,“你先出去准备一下吧,我们马上离开。”   陆云凡点了点头,却又再看向汝嫣菲菲:“菲菲。”   他看着眼前的女子,有些迷茫,自己到底是喜欢眼前的这个人,还是怀念从前全心全意喜欢着这个人的,勇往直前的自己?没办法下手杀了对方,到底是不舍得这个人,还是害怕亲手把年少时光最美好的象征毁掉?   世事竟如此唏嘘,把曾经的所有美好的回忆涂抹得面目全非,现在想来,他连年少时的汝嫣菲菲的样子,都记不太清了。   “要是没有再重新遇见你该多好,”他低声喃喃道,“事到如今,我也搞不清自己是不是喜欢你了。”   汝嫣菲菲盯了他半晌,别过头不发一言。   韩青槐见陆云凡头也不回的走出了房间,正准备叫骆云轩出去看看,不料后者却说:“你先出去和云凡一块收拾东西吧,我们马上启程。”   “你一个人能解决吗?”   ”没事,交给我吧。你们到竹林外等我,我很快就能赶上。”   也就一炷香的时间,韩青槐就看见骆云轩骑马来到他们身后。   “走吧。”   陆云凡没有问他汝嫣菲菲怎么样了,仿佛他已经不记得还有这么一个人,他看了一眼两位友人,低声说道:“我们,再去一趟阴之角吧。”   找了个空子,韩青槐问:“你把她怎么了?真的就丢在那里不管?”   “哪能啊,”骆云轩的笑没有半分温度,“光凭她把歌岚害死这点,就不可能放过她吧。”   “那你?”   “给她种了个蛊,放心吧,虽然很久没用过,但这个是我哥研制出来的蛊,不会有问题的。我哥这人,除了属性温和的,无蛊不炼。”   韩青槐见过骆云轩的哥哥,虽然接触不深,但也大概知道对方是个怎样的人,想起这个人,他的后背马上有些微微发凉。   “把那种蛊用在汝嫣菲菲的身上不是有些大材小用吗?你随便给她种个普通的就可以了吧。”   “那时候屋子外还有一个人,估计也是欧本霂的人,等我们走后她必然进去找汝嫣菲菲,不如一并解决了。”   “云凡下不了手,那我便替他当一回恶人。我可不是那种被人当了冤大头还能宽宏大量表示原谅的人。”   骆云轩笑了笑,像是说着一件再寻常不过的事情。 ☆、生死未卜   “如果从山上掉下来,应该就是在这里附近吧。”   陆云凡仰首看着险峻的阴之角,对其他二人说道。   韩青槐皱着眉头,不耐烦极了:“要是真的这么直直的摔下来,别说我,就是师傅也救不活她!”   陆云凡叹了一口气,低声说:“活要见人,死要见尸。要是真的死了,我们也要把她葬了,不能让她孤零零的暴露在这荒郊野岭吧。”   人活着的时候不珍惜,死了之后就算风光大葬又有何用?可能也就是给活着的人一个心理安慰吧。   见他表情沉重,本来还想再说两句话埋怨一下对方的韩青槐只能停了下来,在山脚下,细细搜寻。   “你要知道,她是为了你才连剑都不带就一个人去会这汝嫣菲菲的。”   没想到,往常很克制的骆云轩倒先他一步开口了。   “对于一个杀手来说,不带武器在身边意味着什么歌岚必然是很清楚的。她去之前把剑交给我们,要我们好好保管,等她回来取。那时候我劝她不要冲动,考虑清楚再出发,汝嫣菲菲应该不至于杀你。”   “她说,她不会用你的性命来做赌注,万一汝嫣菲菲狠下心来,出了什么岔子就都是她的错。”   韩青槐回过头,有些讶异骆云轩会把这些话说出来,赶紧走了过去。   “她说不会把你当作筹码,但却用自己的命去赌你的安危,我们让她不要做这种危险的事,她却说做了这么多年杀手,一向习惯了把自己押在赌局上,这次要么就是大获全胜,要么就是用她一个,换回你的性命,还能揭穿汝嫣菲菲的真面目,不亏。”   骆云轩很少一口气说个不停。   “她说,不亏。哪里不亏了,她没了命,还叫不亏?云凡,我说这些,是想要告诉你,不要总是沉浸在你自己幻想出来的世界中,睁开你的眼睛看看周围,那些真真切切对你好的人明明就在你的身边。不要等到她不在了,你才后悔,没有用的。”   说完从他身旁绕过,往山的一边走去,留下陆云凡一个人站在原地,很久都没有动静。   “哎哎,你之前不是说不跟云凡讲这些事吗,怎么现在又全部讲出来了?不怕他受不住啊?这汝嫣菲菲才刚死,你又......”   “他要是真的这么脆弱,往后的路只怕更难走。”骆云轩往后瞥了一眼,“放心吧,经过这些大起大落,他会明白更多事情的,本来这江湖就是残酷的,哪里能事事顺心呢。”   三人搜寻了半日,夕阳的余晖已经消失得差不多了,还是没有收获,别说尸体,就是一块破布都找不着。   骆云轩想了想,说:“会不会,她根本就没有摔到山底下,而是被人救走了?”   他的话虽然没有什么证据支撑着,却让韩青槐和陆云凡心中一动。   “但这又不是小土坡,那么高的山上落下,纵然身手再好,也不可能安然无恙吧。”韩青槐说道。   陆云凡倒是很专注的弓着身子在草里扒拉。   “我之前在山上发现有滑落的痕迹,大概就是在这儿附近,”他说,“要是能在这里发现些什么东西,说不定就能证明我们的猜测了。”   “山顶上的那些痕迹,你也发现了?”骆云轩有些吃惊。   “嗯。”   这么看来他应该不用多久就能恢复原样了吧,骆云轩微微松了一口气,走了过去:“我也来找一下。”   “这儿!”   骆云轩的眼神扫过草丛,被一个微微泛着光的东西吸引了目光,只看了一眼,便连忙捡了起来。是条断了的链子,上面还系着几个铃铛。   “这是她的手链!我记得很清楚,她一直都戴在手上,没错,就是这些不会响的小铃铛,”韩青槐凑过去细细看了一会说道,“我还问过她,为什么铃铛不会响,她却只是说这串手链对她来说意义重大,所以必须一直戴着。”   “可是这里连血迹都没有,”骆云轩左右看了看,“照理来说如果真的摔下来了,又怎么可能会一点痕迹都不留?”   “难道她真的是被人救走了?”   “看这儿。”陆云凡声音中带着惊喜。   二人走过去,见陆云凡蹲在地上,用手轻轻拂过□□的泥土。   “有拖动的痕迹,还有这掌印,应该是一头成年的狼。”   “狼!”   骆云轩和韩青槐四目相对,同时都想到了一个对象。   带他们找到了陆云凡的狼,那时候突然离开,难道就是因为知道暮歌岚有危险?   “如果真的是狼,说不定她是被谁救走了。”   “现在还不能这么乐观吧,”陆云凡细细摸着地上的痕迹,严肃的说,“不能保证这狼就是跟在你们身旁的那头吧。”   “至少有一些希望,但如果是真的,光是狼的话可没办法帮她疗伤,起码还来了谁。”陆云凡摸着地上的痕迹,若有所思的说。   “会不会是她的堂兄回来了?”韩青槐说道。   “也许吧,可是他们去了哪里?”   “到目前为止,我们起码知道她没有摔死在这儿吧,说不定被堂兄带回哪个地方养伤了,他一直话少,喜欢独来独往,没有主动来找我们也是正常不过的事。”骆云轩再看了一眼手里断掉的链子,小心的放进怀里。   得出了这个结论的三人都不由自主把悬着的心放下来了一些,虽然暮歌岚的情况还是不明,至少还是存在活着的可能。   未知,总还是带着希望的。   “但是,从这么高的山上摔下来居然没有摔成肉饼?”韩青槐难以置信的盯着头顶的高处,“从来没听说过这样的事情,即使这儿是河,也不可能吧,更何况是泥土地,就算人没四分五裂,起码也砸出一个大坑吧。”   “说不准她根本没有‘摔’呢,只是汝嫣菲菲看到她从悬崖上失去了踪影,”骆云轩望着头顶横着生长在峭壁上的树,若有所思道,“虽然这个想法很疯狂,但在她身上,似乎很多不可思议的事都可能发生。”   “接下来我们要去哪儿?”望着渐渐黑下来的天,韩青槐提出了这个问题,“进城吗?”   “要去找暮歌岚。”陆云凡站起来,声音不大,却很坚定的说。   “然而你根本不知道她去了哪里,我们手上一点线索都没有。”   虽然骆云轩赞同他的这个决定,但还是说出一个很现实的事情。   陆云凡沉默片刻,说:“她们是在早上见面的,要是歌岚是被谁救走了,那住在这山里的人说不定会看见。”   “这机会太渺茫了吧,”韩青槐表示不同意,“且不说是不是真的被谁救走了,要被某个山民看见,而且我们恰好还能找到这个山民,询问出去向,这简直是奇迹。”   “不试试怎么知道行不通呢。”陆云凡注视着远处,“现在,即使只有一点点机会也不能放过。”   不试试怎么知道行不通呢。   骆云轩恍然想起了暮歌岚,在前两日出门前,回头对他们两人很浅的笑了一下:“不试试怎么知道呢,我偏要赌这一把,就看老天爷愿不愿意帮我一把了。”   “好吧,试试看。”他同意了陆云凡的提议,“不过现在天色已晚,我们也不清楚这山里的人住在什么地方,即使找到了山民,晚上这样去问,很难不让人起疑心,还是先回到城里,明天起个早再来吧。” 作者有话要说:  这一章是少了点,不过宝宝已经尽力了~ 暮歌岚是被狼叼走了做晚餐也是有可能的啊- - 确实很难保证就是那头做向导的狼发现了她~ 只能说这三个小伙子真的挺乐观的...... 经过了这么一件事,陆云凡的心理也有些变化, 目前他坚持要找到失踪了的歌岚, 是在知道汝嫣菲菲的真面目后,知道歌岚说的都是对的之后, 很正常的一种后悔的,想要恕罪心里吧。 不过对于他之前做的事情, 我...... 还是有些难以接受...... ☆、向死而生 作者有话要说:  我回来啦~ 看到收藏又增加了~ 好开心! 说一句 暮歌岚最近几章真是被我写得惨- - 我的锅!   暮歌岚觉得自己是死定了,在她松开第二只手的时候是这么想的,所以老老实实的闭上了双眼。   她急速的下坠着,狂风在耳边咆哮。   但没等感慨自己是死在这种地方的时候,背后就重重的撞在了什么东西上,力度之大差点让她吐出一口血。   不是吧,这一下子就到地上了?好像也没有特别疼,原来死是这样子的啊。   刚嘀咕了两句,她睁开眼睛,觉得有些不对。   目之所及,都是一片绿色,看来是掉在一棵树上了。暮歌岚微微向左侧过头,马上被吓得一下子揽着右边的树干。   原来她没有死,但也没有回到地上。现在的情况似乎比想象中要糟糕,千算万算也算不到的一种。   她被半山的一棵树接住了。   冷静下来,歌岚细细观察着四周,往上看尽是一片云雾,不知道自己下落了多少,往下看依然是烟云笼罩,不知道距离平地还有多远。   正所谓上天无路,入地无门,说的大概就是目前这样的情况吧。   但不管怎么说,总不能一直挂在半空中吧。   她看了看,发现四周横着生长的树木还不算少,而且由于生长环境恶劣,它们的根都非常坚韧,深深的插在岩缝中。   说不准可以依靠这些树,慢慢回到地面上呢。   真是异想天开啊。   虽然这么嘲笑自己,暮歌岚的身体却开始行动。她小心翼翼的调整了一下身子,从仰卧着的姿势变为坐着。   两腿在空中晃晃悠悠的荡着,暮歌岚只往下看了一眼,便觉心中发怯。她不算畏高,小时候还经常在爹娘的鼓舞下爬到山中的树上去锻炼平衡性,但想想此时自己脚底下很可能是万丈深渊,身边不住吹来渗人凉风,饶她平日胆大,此刻手脚也有些发抖了。   但一直在树上坐着也不是事儿,她总不可能一辈子待在这半山腰上吧,要是再晚一些,天色暗下来,要下去可就难上加难了。她打量着周围造型奇特的树木,咬咬牙把心一横。   正所谓富贵险中求,像她这种人,做惯了杀手,自然知道不拼一把就很难去得到自己想要的东西。   想要活,偏偏先要有死的觉悟。   她暮歌岚,做这些不要命的勾当,总会有特别的好运。   打定了主意,她便把心一横,慢慢站了起来,瞅准斜下方最近的一棵树,两腿一蹬,便跃了出去。   不过是刹那之间发生的事,拽住新的树枝,轻盈的让身体绕了个圈,她便牢牢的坐在了横伸出来的树干上。放在平日里,这么近的距离,暮歌岚就是闭着眼睛都敢跳过去,而这时候,她却像在鬼门关走了一遭,除了后背渗出了冷汗,心脏也在砰砰的狂跳。   要是普通的时候,在树上失手,顶多也就跌青了膝盖或者摔肿了脸。但此时此刻不同,哪怕她是稍有闪失,便会跌个粉身碎骨,死活全在毫厘之间,怎能让人不捏把汗。   但怕归怕,这种方法总还是有用的。暮歌岚暗暗给自己打气,又继续向下进发,幸好这山虽高,峭壁上的树木却生长着不少,而且许多都年代久远,根基深厚,也不必担心会有松动的危险。   如果此时云雾散去,站在山下的人大概能隐约看到半山中有一个跃动着的身影,仿佛一只猴儿似的,顺着造型各异的树木往下跳着。   这个想法虽好,耗费的体力却不少。也不知跃过几棵树,跳下了多远距离,暮歌岚只觉手臂酸痛,腕子也有些使不上劲了。原本一夜没歇息的爬这阴之角,这早上又和汝嫣菲菲等人酣战了一番,身体早已疲惫不堪。此时还要硬着头皮跳跃在树与树之间,她不禁有些忧心自己的身体能否支撑到最后。   其实她也有考虑能不能凭着这些树爬回自己上山的路上,山路再长,那也是比较安全平稳的,不像在这绝壁峭崖之间的树,到底是否稳妥,那还是抓住了枝干后才晓得,她现在的举动,就是举着脑袋在刀尖上行走,那窒息的感觉与从前最高难度的刺杀任务也就在伯仲之间。   然而看了半天,也没能在这烟雾弥漫中发现那条山路的影子,只好暂时作罢。她微微吐出一口气,心里虽然有些焦躁,但还是清楚目前的自己只有耐着性子一点点往下蹭的路可走。   歇息了半晌,她看着斜下方的那棵粗壮的树木,心想这一步应该没什么大问题,便纵身往那一跃。   然而手在刚握住树身的一瞬间,就感觉到丝丝异样,还没等她反应过来,那树发出在暮歌岚耳中听来如天崩地裂一般的断裂声后,竟随着她身体的重量很快的往下坠落!   这竟是棵枯树!   歌岚心中还来不及叫苦,就已经急速的往下掉。她手忙脚乱的凭本能去抓四周的东西,哪怕都是徒劳无用的举动。   心中正惊慌到了极点,腹部已经重重的撞在一个东西上,巨大冲击力就好像一个武功好手使出了八分力气击在她身前。纵然内力深厚,她也没忍住,哇的从嘴中喷出一大口血,只觉疼得几乎昏死过去。   忘了谁说过,你永远不会有最丢人的时刻,因为未来总会有更没面子的事等着你。暮歌岚觉得现在就是这么一种状况。   她咬牙稳定着身体,发现自己摔落在一块从山体中微微突出的石块上,石块不大,却刚刚好接住了她,免去她径直落到山底跌个稀巴烂的悲惨下场。   擦掉嘴角的鲜血,她暗想自己这些年来,虽然大小风浪都见识过,却从没像现在一般,如同山间野猿,跳跃在山岩与树木之间,一个不小心还被岩石撞出内伤。   罢了,这石头阴差阳错的倒救了自己性命,何况即使是丢人,此刻这上下数百丈高峰,恐怕就只有自己这么一个活人在这里跳来跳去,丢人不丢人也没别人知道,就不要计较这么多了。   定了定神,她告诫自己必须要更小心。因为像之前那样的枯树,这岩上估计还有不少,但像是这一块接住她的山石,却未必还能有这么凑巧。   也不知道自己到底跃下了多少棵树,经过了几个时辰,暮歌岚只把全副身心投入在树与自己的四肢上,不停的跳跃,握着枝干,停顿,选择下一棵树,跳跃......到最后,即使双手的掌已然因为粗糙枝干的摩擦鲜血淋漓,身体被撞得到处都是淤青,她也管不得了,脑子里只剩下一个念头。   活下去!   活下去!   凭着惊人的毅力,她在烟气渐渐变得稀薄后看见了平地,虽然还有很远的距离,但终究知道大概距离了。   想着自己这回又是一次异于寻常的死里逃生经历,她不由有些红了眼眶。   在又一次短暂歇息中,她抬起双手,已经变得几乎失去了知觉,上面的伤痕连她自己看了都觉得有些惨不忍睹。叹了口气,又往下瞅了瞅,看起来也就剩下百来尺了,当下心头一振,暂且把郁闷之情抛在脑后。   又是相同的跳跃动作,没有什么问题,正当她再一次做出伸手去抓枝干的动作时,手指却不听指挥,只轻轻的擦过树枝,便与之错开了。   她错愕的发现自己脱了手时,身体已经失去控制的往下飞快下坠。   哪怕是百来尺的距离,一个搞不好,摔下去还是会死的啊!   就算是有死的觉悟,人对“活着”这件事还是充满了本能的渴求啊。   她惊呼着妄图抓着刮在自己身边的树枝,却只抓了一手叶子。无法控制的身体在变得茂密的树枝中穿行虽然放慢了速度,但还是跌落得飞快。   不行不行不行!   “砰!”   暮歌岚只觉像是谁用巨大的锤子狠狠的砸在自己的头上,紧接着便摔在了有些柔软的草丛中。   到底了?   她吃力的抬起头,却又再软软的倒下,只觉天旋地转,眼前一片漆黑,也不知人在何方,天空似乎有无数的星星,又仿佛有一片一片的红光闪过。   喘息了半日,眼前的黑暗终于散去,各色的事物重新出现。   暮歌岚想,大概刚才是有突出来的石头撞到自己的头了,伸手摸摸,放到眼前一看,却没有流一点血。   这么看来好像摔得也不算太重。安慰了自己一番,她喘着气,便要站起来,但尝试了好几回,腿脚都软软的一点知觉都没有。   暮歌岚趴在草丛里,身上与头上的疼痛让她冷汗热汗交替着流出来,虽然脑子里已经一片混沌,耳边似乎也响起了巨大的轰鸣声,但却有一个念头一直紧紧抓着她不放。   要快些回去找韩青槐和骆云轩,汝嫣菲菲这人还活着,回去后必然会对他们造成威胁。   走不动。   她连站都站不起来,何况说要走?   挣扎了半日,还是在原地。她的下巴抵在地上,心中焦急却又无可奈何,看来腿脚在刚才已经到达了极限,可她还有要事没有办完,这可怎么办?   在暮歌岚的人生信条中,是没有知难而退这个词语的。   她咬紧牙关,伸手抓住身前的一把草,用力拉拽着挪动身体。但即使她使出了吃奶的劲,也没能移动分毫。   已经是极限了,暮歌岚很清楚,但她还是不甘心,咬着牙,做着徒劳无功的动作。   不甘心。   哪怕知道自己已经没有办法再做什么,还是不想放弃。眼眶里不知什么时候又盈满了泪,暮歌岚的额头抵在冰凉的泥地上,怨恨着自己的无能。   头很痛,身体也很痛,哪里都很痛,但是她现在好像除了哭,没什么可以做的了。   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自远而近急速接近,止住了她呼之欲出的抽泣。   歌岚侧过头,看见草丛中钻出一个灰褐色的身影,她的头眩晕得厉害,只能微微眯起眼,定睛分辩。   直到脸上被对方温柔的舔舐了几下,她才发出几声细碎的□□声,是之前跟随骆云轩还有韩青槐去找陆云凡的那头狼。   她吃力的伸出手摸了摸对方稍硬的长毛,感受到对方健康但略带急促的呼吸还有温热的手感,想想既然它回来找自己,那应该是已经找到陆云凡了吧。既然它安然无恙,那三人应该也暂时没事吧。   想到这,她不由松了一口气,长久以来绷紧着的神经也放松下来,在这片刻之间,她便失去了知觉。 ☆、捡了个人   蒲千原左手提一只烧鹅,右手抱两卷色彩明媚,手感细腻的布匹,脚步轻快的走进木屋中。刚一进门,就不由自主吸了吸鼻子,有些疑惑的左右四顾。   “小琴,小琴?怎么满屋子药味?你病了吗?还是爹的身体不好?”   他把东西放到桌上,边说着边往屋内走去。   “爹的身体好着呢,昨天才说去山里捕兔子,今天早上吃了一大碗面条,晚些才能回来。”   随着脆生生的女声,一个娇小玲珑的少女从挂着深蓝色门帘的门后走出来,梳着两条乌油油的长辫子,仔细一看,和蒲千原长得有七八分像,只是相貌比蒲千原柔和得多。   她看了看蒲千原,笑道:“今日怎么这么早?”   “我家妹妹的生辰,有什么活儿都得向吴大人请个小假啊。”   蒲千原笑嘻嘻的说着,拿起桌上的茶壶给自己倒了一杯水,喝了几口,突然又说:“你还没告诉我这满屋子的药味是怎么回事,你哪儿不舒服?”   “才不是。”蒲小琴摇摇头,表情有一丝犹豫,似乎将要说的事什么为难的事情。   “那是什么事情,你倒是说说呀。”   蒲小琴咬着下唇想了半日,凑到蒲千原耳边低声说:“我今日到山里采摘草药,捡了个人回来。”   “什么?在什么地方?是什么人?”蒲千原吓了一跳。   “就在阴之角下面,我看见的时候那人已经晕过去了,是个年轻......”   不等妹妹说完,蒲千原就慌慌张张打断了她的话,那焦虑的表情仿佛下一刻就要跳起来。   “你采草药就采药,捡什么人?阴之角什么地方你又不是不知道,晕在那的人你晓得都是些什么人?哥哥常和你说,‘世道不好,闲事莫理,饭吃多两碗,’你怎么总是不听?万一那人的仇家得了消息,寻了来,你一个小小女子可要怎么办才好?”   絮絮叨叨的说了一大堆,蒲小琴深知自己压不住他的话,也不反驳,只能安静的站一旁。   等他像倒豆子一般把话说完,才慢条斯理的说道:“我的亲哥哎!你说的我都听得耳朵起茧了!但这回可不是我自己主动去带回来的,还不是在威胁下不得不从啊!你不是也和我说,‘人在屋檐下,该低头时要低头’吗?”   “什么?威胁你?一个晕过去的人还能威胁你,你莫不是在寻我开心?那家伙在哪?我要去会他一会!”   “在我的房间里......哎哥啊,哥!人家还没醒呢!”   “这人怎么就放你房间里了!小姑娘家的闺房能随随便便让男人进去的吗!我......”   蒲千原一边说着一边把拦着自己的蒲小琴推到一边,嘴里念叨着“谁敢欺负我妹妹”便撩着袖子往挂着帘子的房间里走,蒲小琴拉都拉不住。   “哎,哥,哥,你听我说,不能进去!人家还没醒呢!”   “救人是心善,不救也不能说你啥!他这不都欺负你了!我还管他醒没醒乐意不乐意呢!”   边说着他便把门一推,正准备对床上的人说些什么,没想到眼睛一落在对方身上,便整个人都僵住了。   这哪里是他想象中的陌生男人,分明是个脸色苍白的少女,而且那相貌,分明就是他从前便见过的。   暮歌岚。   他在心里默默念了一句,真是有缘千里来聚头,谁不知道这家伙现在如同一个烫手的山芋。她的同伴呢?怎么只有她一个人,还伤成这样子。他看了看对方被包裹得严实的双手想道。   蒲小琴在他后面,看见他瞪目结舌的样子,只当他是吃惊于对方的身份,扯了扯他的袖子,低声说:“看吧,不好好听我把话说完,快出来,我把事情细细跟你说。”   说完拽着呆若木鸡的蒲千原往门外走,顺便把房门关好。   “这......这怎么回事?”蒲千原说了两遍才把话说顺了。   “下午的时候我经过阴之角,听到一些奇怪的声音便顺路走到阴之角的山脚下,想不到就发现了这个姑娘,当时她已经不省人事了。我看她身上有很多伤痕,想着把她带回家里,但是想了想这里是阴之角,会来这个地方还搞得一身都是伤的任恐怕都不是什么等闲之辈,便扮作什么都没看见往回走。”   “那她这会儿怎么又在你房里了?”蒲千原有些焦急的问道。   “你听我慢慢说,没等我走几步,前面就窜出一头大灰狼,哎应该是棕色的大狼......好好好我说重点你别瞪我!”   “那狼对我龇牙咧嘴的,吓得我要死,还以为它要扑上来咬我,想不到等了半日,它也只是站在原地拦着我,时不时看看后面那姑娘。我琢磨着,它是不是想让我去救这姑娘呢,就回她的身边蹲下,那头狼果然收起牙,但还是看着我。”   “竟有这种事?”蒲千原暗暗纳罕。   “我摸她的脉搏,虽然微弱还是有的,在那种地方没法子给她治疗,我的力气又小,就试着和那头狼说了,没想到它居然能听得懂,走过来用鼻子拱了拱那姑娘的身子,我忘了说,这可真是头大狼,这姑娘就靠它驮着回到这儿。”   “那头狼现在在哪儿?”   “它帮着驮回来之后,一直不肯走,我怕你回来一个急脾气没搞明白就把它给打死了,就向它保证绝对会治好这姑娘,让它赶快走掉。估计它也看见了你挂墙上的那张狼皮,只是用鼻子蹭了蹭那姑娘的手臂,就走了。”   “......你确定那真的是头狼不是狗吗?我听说有些猎户家里为了培育些凶猛的狗,会捉些狼回来和家犬□□,生下的狗像狼又像狗。”蒲千原扭头看看自己之前剥的狼皮,狐疑道。   “我瞅着那就是一条大狼,至于是不是你说的那种狗,倒是没有细看。”蒲小琴说道。   她看自家哥哥在看见房间里昏迷的人后就一副心神不宁的表情,有些奇怪:“怎么了,虽然那狼是对我呲牙咧嘴,不过大概是因为担心自己的主人才出此下策吧,它也没把我怎样,你不用太担心的。”   “嗯,”蒲千原含糊的应了一声,凝重着脸色似乎在思考什么,“这个姑娘我认得。”他犹豫了半天,还是把话说出来。   “啊?你认识?”蒲小琴也是吃了一惊,,不由得在脑子里幻想出好几种答案,不由露出了恶作剧般的笑容,“难道这是我的未来嫂子?”   “哎哟你别闹,我真的认识这姑娘,”蒲千原皱了皱眉,在桌前踱来踱去,“这姑娘不能放在我们家,会惹祸的。”   “什么?她是什么大人物吗?”   “不是,可要是继续把她留在咱家就绝对没好事发生,你就当没见过这人,我要把她带走。”   蒲小琴见他说得不清不楚,想起了狼临走之前略带担忧的表情,她从来没见过走兽会露出这么像人的神情。又想到刚刚自己在给那人包扎的时候对方一身的伤,心中瞬间充满了正义感。   “我不能让你把她带走!你肯定要把她随便丢到哪个没人的山沟沟去自生自灭。我答应了那头狼,必然照顾好她的,现在又出尔反尔,不说这是小人所为,要是那狼什么时候回来找不到它的主人,一个动怒袭击我们家,那又怎么好呢?”   蒲千原有些头疼的望着自己的妹妹,他一向处事小心谨慎,与人不轻易结仇,有时候甚至会被人觉得稍稍有些窝囊,心里也没有什么大愿望,就是盼着家里人能平平安安的,好好过小日子。   但妹妹蒲小琴却是大胆又富有正义感的人,同情心又足,最喜欢抱打不平,他总是担心这个唯一的妹妹有一日会被什么居心不良的人利用。   “不会的,你哥是这么丧心病狂的人吗?”蒲千原想了又想,还是不决定把真相告诉她,“我只是把她带去隐蔽些的地方,你想,她伤成这样,不可能是自己闲得没事弄的吧,仇家知道她还没死,那肯定会来找麻烦,光靠咱们未必能保护得她。还不如早些把她带去没人知道的地方,对她对我们家都有好处。”   蒲小琴低头想了想,终于同意了他的说法:“那你要把她带到什么地方?”   “隐蔽的地方怎么能随随便便告诉人?放心吧,你哥哥办事还有岔的?”   听他这么说,蒲小琴也不再坚持了,但还是有些担忧的看一眼身后的房间,说:“那你可不许欺负人家。”   “......说真的,我在你心里有那么小人吗!”蒲千原扶着额头无语的问道。   他打定主意,决定等到夜深人静的时候再出发,那么去到目的地的时候,天应该还没亮,也就能把尽可能降低被人看见的可能性。   兄妹两人又随口说了些家常话,一时也就把这件事暂时抛开了。   丑时三刻的时候,蒲小琴和蒲父都已经睡了,蒲千原还在独自忙着。   关好家门,他揉了揉眉心,这回做的事可不能大意,一个不慎自己遭殃不说,还要连累别人。看着马车,想着里面躺着的人,他只觉阵阵头疼。   其实要是悄悄把人丢到荒无人烟的地方也不是不可以,但是纵然他平日里为人小心不愿惹祸,也不代表他是冷血无情的家伙,何况这个人......   当下也不再多想,坐到车前,一扬鞭,棕色的马便向前跑去。   他没有注意到,草丛中出现了两盏幽幽的绿光,在黑暗中无声无息的跟随着马车一路向前。 作者有话要说:  蒲小琴我还蛮喜欢的~ 看看以后有没有机会再让她出场几回吧~ 猜猜蒲千原要把歌岚带到什么地方去? ☆、所遇非良人   天边刚泛出鱼肚白的时候,蒲千原刚驱车从后门进了院子。他遣退了下人,在马车里捣腾半日,从里小心拉出一个巨大的麻袋,扛在肩上后便往前房奔去。   吴错打开房门的时候脸上带着不耐烦的疑惑,蒲千原却不与他多说,径自往里闯。   “你这扛的什么?”吴错一头雾水,但见对方这么反常的举动,也不多阻拦,只是关了门,跟着他往里走。   蒲千原庆幸吴错这一晚是独睡,他把麻袋轻手轻脚的放在吴错的床上后,才擦擦头上的汗。   “蒲千原,你好好解释一下,这天都不亮的你带着这东西到我房里是什么意思,昨日不是你妹妹的生辰吗?”吴错怎么看他的动作都猜不透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只能问道。   蒲千原低声说:“大人稍安勿躁。”   说完后他手脚麻利的打开袋子,轻轻拉下一半,露出了里面的人的脸,把吴错也惊了一惊。   “暮歌岚?你怎么会......”吴错也压低了声音,走到床边问。   “阴差阳错在阴之角下发现了她,当时已经昏迷了,身上有很多伤,我想大概是在逃避追兵的时候和她的几个同伴失散了,然后又遇上了什么仇家吧。”蒲千原一边说,一边把人从麻袋里面拉出,他撒了个小谎,免得把妹妹也扯进这件事里面。   “为什么把她带回来,你难道不知道欧巡一直对这几个人的追捕?”吴错坐在桌前,忽然说道。   蒲千原小心翼翼把暮歌岚摆好后,才直起身正色道:“但大人您不是也一直在找暮歌岚?即使在这样的情况下。”   吴错冷哼一声:“要是让欧巡知道,你和我都吃不了兜着走。”   蒲千原叹了一口气:“我跟随大人多年,大人何必如此试探我,要是您真的是这么想的,天一亮我即刻把她带到欧府,如此一来既不会被欧巡责怪,他还会夸奖大人的忠心耿耿又高办事效率,但这是您想要的吗?”   吴错望着窗上脸色苍白,昏迷不醒的少女,长久的沉默着,久到蒲千原正准备回身重新把人抱起,他才开口:“天亮后你去请申子骞来,告诉他我昨日得了些定南湖的螃蟹,放久了要不新鲜的,请他一定要抽时间过来。”   听了他的话,蒲千原微微松了口气,申子骞,是吴错的好友,但他另一个身份还是个医术高明的大夫,吴错在这个时候把对方请来,绝对不是仅仅想要叫他一块吃螃蟹这么简单。   “是,那她现在......”   “暂时让她躺着吧,也没有别人敢进来,”吴错走近床边,看了几眼,“怎么伤这么重?看样子吃了不少苦头。”   “是,大人果然不会对她袖手旁观。”   “你那什么表情?我救她可不是出于什么侠骨柔情,你别想岔了。”   “那我先去置办了。”听得这些,蒲千原也不接话,只是微微躬身后便离开。   吴错等他离开后,坐在暮歌岚的身旁。经过这么一折腾,本来残余的睡意早已消失得无影无踪,他盯着床上那张苍白的脸出了神。   自从上次在欧府里匆匆一战,吴错就再也没见过暮歌岚,她的消息也只是去欧府商讨事情时听欧本霂说过一回,就是他们几人被抓后,暮歌岚不仅自己逃出去还把同伴也救了。   尽管欧府的人被对方斩杀了好些,他想起那时候欧本霂谈论起暮歌岚的表情却是亢奋多于愤概,从他的神情和语句中明显感受到有种扭曲的狂热。   欧本霂是个疯子,越难征服的事物他越有兴趣,吴错知道很清楚知道,要是暮歌岚落在这人的手里,根据这两个人的性格看,暮歌岚死是死不了,但恐怕要遭受比死更痛苦的折磨。   现在阴差阳错被自己遇到,应该怎么办呢?   吴错看着对方毫无血色的脸,想起上一次遇见暮歌岚时,她也是受了伤,但即使如此,一双眼睛也是炯炯有神,骂自己的时候还有七八成的力气。哪像现在,柔柔弱弱的躺在这里,半死不生的。   但是一个这样年轻的姑娘,还是柔弱些比较惹人疼吧。不知不觉中,他已经伸出了手,想去摸摸对方的脸。平时想要离她近一些都会被拔剑相向,大概只有在这种时候才能这么近距离端详她吧。   那手却又在半空停住了,他的脸上表情难测,过了一会儿后,还是收了回去,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   天已破晓。   申子骞来到吴府的时候尚早,因为经常来做客,家里的下人对他也非常熟悉。吴错还没出来,他也不客气,在客厅外的院子中踱来踱去,研究里面的植物。   申子骞是个和吴错年龄相差无几的年轻人,一张脸总挂着爽朗的笑,身材高大的他即使说是个上马打仗的将军也没有什么人会怀疑。但说到底,他的身份是个卖布的商人,家里有一妻一妾,还没有孩子。   “今儿怎么这么早,听见有螃蟹,就急不可耐了?”吴错从里走出,看见好友,不由笑道。   “哈哈哈,我是怕来晚了你把蟹都吃光了,只留几条腿儿给我。”   说着笑,二人一同进了客厅。   示意下人离开后,吴错说:“其实今日请你来吃螃蟹只是一个由头,还有一件事想让你帮个忙。”   “我就知道,”申子骞毫不意外,“你若只想请我吃螃蟹,又怎会让蒲千原来找我。说罢,又去哪儿鬼混伤着了。”   “这回不是我,”吴错摆摆手,止住友人上下打量的目光,“我先告诉你,这回可有大风险,你愿不愿意冒个险。”   “冒险?真是有意思,哪回帮你疗伤不是个冒险,”申子骞见他这么说,也不在意,“你的伤要是见得人,就不会找我来治了。”   “要是我说,这回帮忙就会有生命危险,你还会插把手吗?”   “别婆婆妈妈跟个女人似的,既然你找我,难道还觉得我会推辞吗?”申子骞看了他一眼,似是有些责怪的说道。   吴错笑了笑,他深知这个好友的脾性,也不再多说,把他带到自己的房里,关了门,示意人在里面。   申子骞掀开床帘,只望了一眼,便笑道:“好啊,你倒玩起金屋藏娇了?哪来的美人儿?”   但等他再细看的时候,眉头不由自主皱了起来:“怎么回事,伤得这般重,”说着便拉过床上的人探脉,“嗯......脉搏还是有的,但是微弱啊,一个姑娘家怎么搞成这样?”他注意到对方手臂上的淤青,还有包裹着的手掌。   吴错叹气,低声道:“我也不知道她之前遇到了什么事。”   “什么意思?”申子骞侧过头。   “她在来到我这儿之前就晕过去了,是千原在阴之角那边发现后带回来的。”   “这样......”申子骞手扶下巴想了想,“你说会有生命危险就是救这个姑娘?”   “是,”吴错点点头,“和她扯上关系,要是被欧本霂知道了,肯定不会有好果子吃。”   “哦?莫非这姑娘是那小狐狸的爱妾,他非常爱不释手,但是也把人家弄得死去活来,因为受不住他的折腾,这姑娘便自己偷偷跑了出来,然后被你救了,你又看上她了?”   申子骞一本正经的推测着,他极为讨厌欧家父子,私底下和吴错聊天总用“老狐狸”和“小狐狸”来称呼这两人。吴错不过提了一句欧本霂,便被他脑补出一场香艳又残酷的大戏,也不知道他脑海里还没说出的剧情还有多不可描述。   吴错有些无奈的扶额:“怎么可能,要真是欧本霂的姬妾,我是吃饱了撑的要带她回来?“   “这很难说啊,英雄难过美人关,这么一个楚楚可怜的人儿昏倒在路旁很难不让男人起了恻隐之心啊......等等,你刚刚是说在阴之角山脚发现她?”   “没错,你终于发现问题所在了?”   “你又说救了这姑娘,欧本霂会找你麻烦......难道她就是......”   “没错,就是上次他设私宴时说的那个长得非常美又很硬骨头的女贼。”吴错耸了耸肩,低声却很平淡的说道。   “啧啧啧,这么个烫手的山芋,你也敢接啊?”申子骞咋舌,“那会儿看他眼神,好像恨不得把人抓到手就剥皮拆骨吞肚子里去才算完,我都被吓得没胃口了,可怜那顿饭有醉仙楼的酔鸭我都没吃几口。”   “所以要做隐蔽些,”吴错望着床上的暮歌岚,“我相信你的医术,肯定能把她治好。”   “做兄弟的说一句不好听的话,即使你看上了这小妞,也别太冲动,为了个女人,被那欧本霂盯上了,可不值当,再说,我听欧本霂说的,这人也是个不容易摆平的主儿,你确实她醒了会乖乖听你的话?”   吴错笑道:“我和她有几面之缘,还算有些交情,这人的性格我也摸了个两三分,她要是知道自己是被我所救,日后想让她帮忙做点什么,相信她也是不会拒绝的。”   “嗯......”申子骞微微点头,“这等相貌,居然是个做不要命勾当的,真是可惜了,要是出生在什么王公贵族的家里,嫁个好人家,顺顺当当过一辈子也是不难的.......”   “各人自有各人福吧。”吴错打断他的话,语气平平淡淡。   “我看你的意思,是要收了她?”   “如果我有这个本事把她收作己用,那就再好不过了,”吴错的手轻轻触碰了一下暮歌岚苍白的脸,又收回,目光落在自己的指尖,“我知道你什么意思,她这样的人,不过是把利剑而已,吸引人,却也太危险,只适合用来杀人,我可没有要把她当普通女人看的意思。”   他温吞的说着残忍的话,丝毫没有怜惜的意思。   “唉,吴兄的话语要是让这位姑娘听着可真是要难过了,我听着都觉得伤心,”申子骞摇摇头,很遗憾的说,“哪个女子的最大愿望不是‘愿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   “她既然选得这条路,哪里还有寻常女子的幸福可以享受?”吴错见他帮暮歌岚检查伤势,便往后退了几步转过身去,“何必如此杞人忧天?说不定她自己还乐在其中呢。”   申子骞抬头望他几眼,也不再搭话了。 作者有话要说:  吴错和蒲千原已经很久没有出场了! 不知道看书的小天使还记不记得他们~ 吴错,吴错, 这个名字还是有些名堂的~ 慢慢会说到~ 暂时来说,他算是救了暮歌岚吧。 ☆、月下谈话   再说陆云凡一行人,在阴阳崖寻了一圈也没找到暮歌岚,虽然也遇到了山民,但那个梳着两条长辫子的姑娘却摇头说并没有看见什么受了伤的女子,他们也只能作罢。   “没有人看见她,这也是我们料想之中的吧,”骆云轩安慰其他两人,“阴阳崖这么大,纵使是她的堂兄救走了她,也未必会在途中被山里的人遇见。”   韩青槐想了一回:“如果是这样的话,他们并不会走很远,最多会在栗州城落脚疗伤,她的身体并不适合长途颠簸。”   “现在我们的线索中断了,”陆云凡不住地踱来踱去,话语里有难以掩饰的烦躁,“也不知道她是不是真的被堂兄救走了呢,万一是被欧本霂的人抓了呢?那岂不是很危险。”   “你冷静些,”看着他眉间显而易见的焦虑,骆云轩说道,“现在胡乱猜测也无济于事,不如想想怎么才能找到她比较好。”   “冷静?看了那痕迹,不可能是一个活蹦乱跳的人会留下的,她现在生死未卜,你要我怎么冷静?”   “我真是有些搞不懂你了,”韩青槐在一旁听了半日,忍不住说道,“前段时间歌岚好好的时候,你对她的态度可是差得不行,连她说的话都不愿意听完,现在该静下心来想办法,又像油锅上的蚂蚁,云凡,我真是搞不懂你在想什么。”   陆云凡听了他的话,张了张嘴想反驳,最后却只能垂下头不再说话。   “好了好了,现在也别说些有的没的了,找人要紧,当下唯一可以依靠的线索已断,还是想想有什么别的好办法可以找到她吧。”骆云轩见气氛不对,赶紧从中缓和。   他又顿了顿,说道:“实在不行,还可以依靠气味来寻找,不过也和大海捞针差不多,而且还要耗些时日,等我把蛊种到动物的身上才能用。”   韩青槐点点头:“实在没别的路可走的话,也只能这么办了。”   三人又寻了半日,还是毫无收获,只能回栗州城里的客栈歇息,等第二日再作打算。   骆云轩在床上滚了好几圈,心里因为一直琢磨着蛊术,睡意迟迟未来。他坐起来,望向半开的窗,房外月色如水,照得一片明朗,也就丢开了要继续睡的意思。   正站在窗边发了一会呆,便听到门外有些声响,他心里一动,也往门口走去。   “青槐?”刚把头探出走廊,他就看见了一个熟悉的背影,不由轻声唤道。   一身淡淡青衣的男子回过头来,有些惊讶:“怎么,你还没睡?”   “你不也是,”骆云轩笑了笑,把门合上,“我看这月色很好,去走走吧。”   两人坐在房顶的瓦片上,一时无语。   “我记得咱们第一次和歌岚合作去欧府的时候,那月光也是这么明亮来着。”还是韩青槐先打破僵局,抬头望着弯弯的月亮说道。   “嗯,那时候你还说未必是什么好事呢,想不到竟一语成谶。”骆云轩随口接话道。   韩青槐皱皱眉头,终究没说什么。   骆云轩扭过头看他一眼:“你今日在林子里对云凡说的话,还是过分了些。”   “我不觉得有说错什么,”韩青槐不甚痛快,“真的,要是当初他有那么一点信任歌岚,而不是跟吃了迷魂丹似的,对那汝嫣菲菲言听计从,大概也不至于今日这局面。”   “汝嫣菲菲是他小的时候一个最美好的回忆,他当年没有勇气做的事一直让他对对方心有愧疚,这么多年之后再重遇对方,那种感情自然无法压抑了。”骆云轩平静的分析。   “我就是不能理解,又不是他指的婚,有什么好愧疚?退一万步来说就算他于心有愧,但又和歌岚有什么关系呢?凭什么要歌岚和他一起承担这些事的后果?”   “他未必还有多喜欢汝嫣菲菲,也许他迷恋的只是自己想象出来的一个假象,初恋对于每个男人来说都是很难以忘怀的,你知道吧。”   “我怎么知道?”韩青槐白了他一眼,“我从小到大接触得最多的就是各种草药,不然就是在师傅身后看病人,难道你还指望我会把他们当作寻常人看待?像云凡那样的青梅竹马,还真没有。”   “其实云凡,是个温柔的人。”骆云轩低声说。   韩青槐看着他:“我和他相识的时间没有你们久,但是你要说他温柔,也只是对一部分人而已吧,我真的没看出他对歌岚有多好。每个人都会对特定的一些人温柔,但是要说本性温柔,那应该对所有人都温柔才是。”   “他有时候就是温柔过头,不忍心伤害这个,又放不下那个,优柔寡断也很伤人的,”骆云轩叹了口气,“我不知道怎么说,不过他也不是存了心想要对歌岚不好,只是他的性子就是有这么个问题,注定会让人无形中受到伤害。”   韩青槐吸了吸鼻子,并不算很理解他的话:“你说的我不太明白,我只知道他这次做得很不对,反正就是伤到歌岚了。”   “我说你这人,怎么最近句句不离歌岚?以前你也这样吗?”   “胡说,胡说什么啊......”听见他这么调侃,韩青槐话都说不利索了,“同伴不见了难道你就不急吗?”   “急是急,可是像你这样三句不离人的,问题真的很大啊。”骆云轩见话题转移了,语气便更轻松的说着。   韩青槐咳了两声:“我这是对同伴的关心,关心懂吗?人不见了,叨叨两句也不坏啊,正所谓白天不要讲人,说不定念着念着,她人就出来了呢。”   “你也太乐观了,”骆云轩的声音沉了下来,“说实话,她是生是死都还不得而知,我们的猜测都是基于最好的情况了,白天里因为云凡在,所以我也没把其它猜想说出来,怕他实在是往偏了想。”   “不是你之前说磨练一下他的承受能力也是一件好事?”   “那也要看是什么情况啊,”骆云轩捏了捏眉心,似是颇为苦恼,“你看他今天那个失魂落魄的样子,还能像平日那样镇定自如的出主意吗?我是万万没想到和汝嫣菲菲的死比起来,歌岚的失踪对他的影响更大。”   “不见得吧,”韩青槐不同意他的看法,“即使知道汝嫣菲菲做了这么些事,就算汝嫣菲菲亲口承认杀了歌岚,在当时我们都认为歌岚是已经死了的情况下,他还是下不了手,这还不算是真爱?”   骆云轩摇头:“我说过,汝嫣菲菲对他来说不仅是初恋,更多的是代表一个很美好的梦,但如果只是汝嫣菲菲这个人的死亡,我觉得还好,他明知道自己离开后,我们肯定会杀了汝嫣菲菲,但也还是没有出手阻拦,为什么?”   “反正我是不能理解他到底怎么想的,换作是我,比起一个许多年未见的故人,我还是相信当下朝夕相处的人,人心总是会变的,”韩青槐沉默了一阵子,又说,“反正我若喜欢谁,绝对不会让她受到委屈,我相信自己的目光,既然是我喜欢的人,就绝对不会差到哪里去。”   “这话真是你的风格,”骆云轩笑道,“这么有代入感,莫非你喜欢的人是......”   话还没说完,他便住了嘴,脸色微微一变。韩青槐正想问他怎么了,但很快也反应过来,二人同时向后望去。   “是你!”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忙,所以更得少一点- - 猜猜是谁来了? ☆、你瞒我瞒   不知什么时候,他们的身后站了一个人,等二人看清来者后,表情都从紧张变为惊喜。   还是一身深蓝色的巫子墨,站在他们身后不远的地方,脚边是长大了不少的飞白,他的肩上好像还悬空了一圈鲜红色,仔细再看,是停了一只黑色的鸟儿,赤月九陨。   二人站起来,走近他。   骆云轩说道:“好久不见,原本我们还想着不知道去哪找你,没想到你先来了。”   飞白有些兴奋的在他们脚边转了两圈,很快又回到巫子墨身旁。赤月九陨鸟也很安静的站在他的肩上,偶尔低头去梳理一下自己的羽毛,它也比之前要大了一些。   巫子墨还是什么表情都没有,他看了两人一眼,说:“我回来找歌岚。”   “什么?”骆云轩怀疑自己听错了,“找谁?”   “歌岚,她在哪?”巫子墨看着他问。   韩青槐诧异的望着他,好半天才说出:“不是你把她带走的?”   “......”   巫子墨额视线在骆云轩和韩青槐身上来回扫了几下,他还没开口,一旁的飞白已经有些不耐烦的发出咕哝声。   “我才找到你们,什么时候把她带走了?”巫子墨说道,“她去哪儿了?”   骆云轩叹了口气,他们果然太乐观了,这么想着,他便把事情经过大致说了一下。   “我们本来以为你把她救走了,没想到根本不是。现在也不知道她在什么地方。”   巫子墨安抚了一下焦躁不安的飞白,慢慢开口道:“要找到她也不是不行,只是我需要些时间。”   见他说得笃定,那两人也有些微微松了一口气,韩青槐问:“你打算怎么找?现在我们手上什么线索都没有了。”   “自然有我的办法,”巫子墨不愿多说,“你们也不要到处去了,等着吧。”说完便转身要走。   “等等,”不是第一日见识到这个人的怪脾气,骆云轩也没多计较,他从怀里摸出一个东西,“这个链子是歌岚平日戴着的,我想你是她的堂兄,还是交给你保管比较好。”   话还没说完,骆云轩就有些惊讶的发现巫子墨在看见这一串银链子的时候表情闪过一丝震惊,但很快就不见了。   “谢谢,”巫子墨小心放好链子,止住飞白想跃起抢的举动,“别闹。”   看着消失在夜色中的巫子墨,韩青槐更为烦恼的说:“这下可好,事情在朝着更坏的方向去了,她到底去哪了?”   骆云轩还在琢磨巫子墨刚才的表情,有些心不在焉:“谁知道呢。”   “他真的能找到歌岚?凭什么?”   “你听他的话,就好像已经确定了歌岚在什么地方,只是路途有些遥远一般,虽然我也不知道他用什么办法,但是现在也只能相信他了。”   蒲千原拿着公文走进房间的时候,看见吴错正趴在床边睡着了,床上的暮歌岚的脸色比几天前要好了很多。   他心里嘀咕着,但还是轻手轻脚的放下公文,准备悄悄离开。   “来了也不把我叫醒,做贼啊?”身后突然传来的声音把他吓了一跳。   “嘿嘿,那不是见大人睡得正熟,不敢打扰啊。”蒲千原连忙走了过去。   吴错走到桌前,随手翻开最上面的公文看了起来。   蒲千原走到床边又瞄了几眼,说:“大人,您真的准备一直把她藏在这儿?”   “怎么,刚开始不是你把她带来的?现在又害怕了?”   “不是,”蒲千原摸着下巴说,“只是这暮姑娘,怎么这么久都还没醒呢?”   吴错扭头看了他一眼:“子骞说她的头被磕到了,估计还要睡上一阵子吧。”   蒲千原哦了一声后就站远了,虽然对方还昏迷不醒,但是站在一个年轻姑娘的床边还是不礼貌的行为。他想来想去,还是没忍住问道:“大人啊,这磕到脑袋可不是小事,会不会把她磕傻了?”   “你别乌鸦嘴吧,”吴错不以为然的笑了一下,“应该不会。”   正说着,申子骞从外面端着药走进房里,先是瞧了一眼床上的人,接着才走到吴错旁边:“我看她应该快醒了吧。”   “两天前你就这么说了,”吴错把公文放下,示意蒲千原整理好,“结果到今天还是睡得跟死了一样。”   “这可怪不得我,”申子骞耸耸肩,表情很无辜,“我要是能掐着点说她什么时候醒来,早就摘了我家的招牌,换上‘悬壶济世’四字了。”   “庸医。”   三人正说着话,床那边传来了声音,他们齐齐望过去,吴错更是快一步走到床边。   “感觉怎么样,头痛吗?”他问道。   床上的人好像有些茫然的看了看他,又依次往后扫视申子骞和蒲千原,却不答话。   “怎么了?是哪儿不舒服吗?”吴错弯身坐在床边看着暮歌岚的双眼,隐隐感觉有些不对劲,不是吧,难道真的被蒲千原那乌鸦嘴说中了,一摔摔成了个傻子?   暮歌岚又看向他,微微皱起眉头,往后缩了缩,好一会后,才带着浓浓的防备问:“这是哪儿?”   看来还是正常的,没有摔坏脑袋。   吴错松了口气,笑道:“吴府啊,我的府邸。”   暮歌岚没什么大的反应,但还是皱着眉头,想了好一会儿后才又开口道:“你们,是谁?”   “我说了她不会有大碍,可是失忆这个我还真的不清楚啊!”站在门外,申子骞承受着吴错杀气腾腾的凝视,叫苦不迭,“看她这样,估计脑子磕得不清,脑中淤血散去之前,有些记忆丢失,也是正常的,反正没变傻子就一切都好说啊。”   吴错无语的看着他:“这失忆会不会落下了头痛的病根什么的?”   “不会,等她脑中淤血散去后就好了,不过需要的时间是多久,我也不清楚。”   “你没有办法把这些淤血散掉吗?”   申子骞叹了口气:“难道你指望我把她的脑壳打开?也不是没有办法,用银针扎特定的穴位可以加速淤血的消退,但是我自问没有这种本事,头这种敏感的地方,要是一个错手弄错了穴位,说不准还真会把她弄成傻子。”   “算了,”吴错摆摆手,“先这么着吧。”   吴错让申子骞再帮暮歌岚检查了一遍后,就叫了他和蒲千原出去,自己一个人走到床前。   暮歌岚盯着他,不说话。   光这么看,她和失忆前全无异样啊。吴错心想,还是应该提防一下对方是不是假失忆。   “你什么都不记得了吗?”他很温和的说道。   “不记得,你是谁。”暮歌岚紧紧盯着他,语气中满是防备。   “真难过啊,被你忘了,”吴错露出了伤感的神情,“为什么会这样?”   但很明显暮歌岚对他的警觉性还是很高的,没有因为他的这个表情就放下戒心。她只是目不转睛的望着他,但没有说话。   吴错又问:“你知道你是谁吗?”   “我......”说到这个问题,暮歌岚的眉头皱得更紧了,“我是......我......”   看得出来她想得很辛苦,到最后抱着头,有些烦躁的伏在腿上喘着气,嘴里不停的重复:“我是谁,我是谁?”   “好了好了,想不起就先别想了。”吴错伸手扶着她,申子骞说过,不能过分勉强她回忆,如果她真的失忆了,短时间里都不可能想起从前的事情。   “你还记得什么吗?”他问。   “我......我什么都不记得,我是谁,要去哪儿,我都不记得了......”暮歌岚有些茫然的说道。   “没关系,你不记得的,我都会告诉你。”吴错微笑着说。   暮歌岚却又是往后一躲,她盯着吴错:“你和我什么关系?”   “我是吴错,”他慢慢说道,“你叫暮歌岚。”   “吴错.....”暮歌岚重复了一遍,提到自己的名字时有些疑惑,“我的名字怎么那么奇怪?”   那要问你自己才知道啊,吴错心里想,但嘴上还是说:“很怪吗?我觉得很好听啊。”   暮歌岚望着他:“那我们是什么关系?”   “你觉得呢?”他反问道,脑子里快速的思索着。   “不知道,”暮歌岚的眉头皱得紧紧的,“大概是朋友吧。”   “唉,只是朋友?你真是让我伤心,”打定了主意,吴错凑到她的面前,在暮歌岚下意识躲开他的时候双手已经扣紧了她的肩膀,“你是我最忠实的手下,还有。”   他与对方双目对视:“你是我最爱的人,我未过门的妻子。”   沉默。   两人的脸之间的距离很近,互相的呼吸几乎都能感受到。   “我不信。”   出乎他的意料,暮歌岚没什么表情的想要推开他,别过头。但他还是紧紧扣着她的肩膀,不让她离开自己的视线。   “为什么?”   “我虽然不记得从前的事,可这不代表我是个傻子,如果我是你爱的人,为什么我醒来的时候你没有特别激动?我说不记得你的时候,你为什么不是马上说出你的身份?”   这人就算是失忆了,果然还是暮歌岚。吴错有些怀疑她是不是假失忆,不然按他这么认真的神情,一个什么都不记得的人又怎么会一口认定他说的是假话?   “唉,果然即使是失忆了还是瞒不过你,”他垂下头,“你确实不是我的未过门的妻子,可是我的确是喜欢你,你也是喜欢我的。”   “但我看着你什么感觉都没有。”暮歌岚斩钉截铁的说道。   “因为你什么都不记得了,而且你也不是在一开始就喜欢我的啊,”他重新抬起头,双目认真的注视着对方,“我们的感情是在长时间中一点一滴累积的。”   暮歌岚看着他好一阵子,似乎在辨别他的话是真还是假。   “你不记得从前,没关系,我慢慢和你说,我们的一切。” 作者有话要说:  面瘫巫子墨回来啦~ 不知为什么总觉得他脱离队伍好久~ 飞白都长大了不少^_^ ☆、承君一诺 作者有话要说:  吴错这个人,怎么说呢~ 不能用坏人或者好人这样简单的划分 其实这个文里很多人都是这样子   暮歌岚站在院子里,对着身前的一株开得正盛的茶花出神。这段日子她听吴错说了很多过去的事,自己是他的暗探,所以身边的人都不怎么知道她的存在,因为长久相处下来,二人产生了深厚的感情......   她什么都不记得,吴错说的这些话她一点印象也没有,甚至对他这个人,好像也没有什么特殊的感情。   吴错不是不好看,相反的,他的相貌非常出众。浓密的头发总是梳得端端正正的,一双非常标志的丹凤眼,眸子乌黑深邃,笑起来弯如新月,没有表情的时候带着凛冽的杀意,高挺的鼻子下是两片形状颇好的薄唇,似乎总带着微微的讥讽意味,却别有一番美感。   但每次他对着自己深情款款的说着些让人面红耳赤的话语时,她都下意识的想要挣开对方的怀抱,每次都会被对方更强硬的锁在怀里。   这个时候,她都很想脱口而出“放开我”。   然而看着吴错拉着自己很耐心的说从前的事时,她又说不出这样的话,因为只要她表现出没什么感觉后,吴错总会露出很是受伤的表情,虽然只是一眨而过,但还是被她察觉到了。   设身处地的想,要是自己和一个人原本是相爱的,有一天对方却失踪了,等重新找到后却忘记了一切,甚至连对自己的感情也忘了,就是她也受不了吧。   这么想着暮歌岚又有些心软了,大概是真的吧,自己在失忆前真的很喜欢这个人吧,既然他说从前他们之间的感情也是慢慢变深的,那现在再重头来一次,应该还是会喜欢对方吧。   “怎么了?你的身体还没有好利索,不要站在院子里太久,这里风大,你会着凉的。”   后背不期然贴上一个温热的胸膛,她被人圈在怀里,不用回头就知道是谁,这一次她只是站在原地应了一声。   “嗯。”   好像是有些惊讶她今天的乖巧,吴错有片刻的愣神,但很快又说道:“怎么了?”   “没什么,”暮歌岚任由他抱着自己,目光落在远一点的树上,“你今天好像比往日要早些回来。”   “是啊,今天的事少了一些,”见她没有挣扎,吴错的心情也好了很多,笑道,“不知怎么,今天好像特别想你。”   明明是耳鬓厮磨,却好像没有特别的感觉,暮歌岚在心里叹了一口气,怎么自己只是失去了记忆,却连对自己喜欢的人的感情都一并消失了呢?想到这里,心里有些愧疚,她回过身,望着吴错。   “要是我这辈子都没办法记起从前的事,那怎么办啊?”   “有什么怎么办,你还是我的啊,难道还想走了不成?”   “不,我的意思是,我忘了我们从前经历过的一切,我怕......”   “记忆就是已经成为了过去的东西,忘记了有些可惜,但是更重要的是未来啊,我们还有很长的以后,记忆都是靠人来产生的,”吴错温柔的笑着,一手抚上她的脸,“不要太担心。”   暮歌岚压抑住着想要别过脸的想法,点点头。   果然还是不行,为什么对他会有一种排斥的感觉,好像我们从前不应该是这么亲密无间的?可是为什么他的所有动作做起来都这么自然?   歌岚有些心不在焉,任由吴错圈着自己说着什么,心里想着要是能恢复记忆就好了,总觉得现在的自己不是真正的自己。   可是真正的自己是怎样的呢?她又说不上来。   也许问问其他人能够知道更多的事呢?   暮歌岚思来想去,决定去找蒲千原,这个人是吴错的心腹,应该知道很多他的事吧。   又是一个阳光明媚的下午,暮歌岚在吴错的书房前看见蒲千原,便叫住了他。   蒲千原似乎有些惊讶她会出现在这个地方,暮歌岚很少会来这儿。   “你有空吗,我有些事情想问你。”   蒲千原迟疑了一下,点点头。   吴错心情很差。   今日的审讯工作很不顺利,他花了九牛二虎之力都还未能从犯人嘴里问出些什么有用的东西。一身疲惫的回到府内的时候,天早已黑透了。本来想直奔书房,他忽然想起还没去看暮歌岚,转身便往后面的内间走去。   这段日子以来,他一直扮演着个虚假的角色,告诉暮歌岚的话都是真假掺半。虽然对方有时候还有些抗拒,但是他相信时间长了,她就会彻底放下戒备信任自己。等到她全身心相信自己说的话时,不管他说的话是不是假话,必然也不会怀疑。   一个谎言说久了,也就成真了。   当他远远看见暮歌岚的屋子里的灯光时,心里不由自主的升起一种安慰感,竟下意识的加快了脚步。   “怎么,这么晚还没吃饭么?”他跨进房内,问道。   虽然很累,烦人的事很多,可是到了这儿,还是把闹心的事先收起来,露出笑脸吧。   “你回来啦,”暮歌岚笑了,“快来吃吧,刚好我又热了一遍。”   吴错看着一桌子的菜,愣了:“你在等我?”   他们几乎从来没有在一起吃过饭,主要还是因为吴错实在太忙了,晚上经常需要去赴各种宴会,很少回府里吃。   他看暮歌岚点点头:“我听蒲千原说今日是你的生辰,做了些饭菜......”她似乎还有些不好意思,“但是我好像失忆前就不太会做菜,所以做出来的卖相差了些......”   吴错看着满桌丰盛的饭菜,沉默了。   他已经忘记多久没有庆贺过生辰,说起来,应该是要追溯到小时候......   “怎么了?这些菜你都不喜欢吃吗?”见他迟迟不说话,暮歌岚有些不知所措,我只是问了一下蒲千原你平日最惯吃些什么,如果你不喜欢的话我可以再做别的......”   “没有,没有,我很喜欢。”吴错听见自己的声音里有一丝丝的颤抖,他的心仿佛被戳到了很久都没有人触碰到的地方,他忽然很想把眼前这个人搂入怀里。   他也的确这么做了。   像是怕对方下一刻就要消失不见了般,他抱得很紧:“谢谢你。”   “为什么要说谢谢?你不是说我们之间有很深的感情吗?虽然我什么都还想不起来,可是我为你做这种事情,应该也很寻常吧。”暮歌岚被他圈得有些难受,微微扭动了几下。   吴错把脸压在对方的肩上,嗅着暮歌岚身上淡淡软软的香气,忽然觉得要是他们的关系就是这样子发展下去也很好,每天回来便有个人在饭桌旁等着他,她会嘘寒问暖,会关心自己今天的工作顺不顺心,睡前会带着娇羞的笑钻入自己的怀里,早上醒来一睁开眼就能看见她笑着说“相公,该起床了。”   这样,一个偌大的府邸就不仅仅是个房子,还能叫做“家”了。   他发现自己有些贪心,不仅仅满足于自己曾经给的定位。他还想要更多,这个人一定还能给予他更多,只要他想。   “不准背叛我,你要永远留在我身边,”他低声喃喃道,“我要你发誓永远都不离开我。”   “你怎么了?”暮歌岚察觉到他与寻常的不一样,有些疑惑,想要挣开他的怀抱,毕竟抱得太紧,她也觉得有些不舒服。   “不要走!”他发现对方似乎有想脱离他怀抱的意思,有些心慌,更用力的收紧手臂,“你哪儿也不能去,只能待在我这里。”   “你是不是喝了酒......我哪里也没去啊。”暮歌岚被他抱得发疼,又推不开,只能半哄半劝,“我哪里也不去,先放开我吧,你弄疼我了。”   “你发誓啊,你发誓你绝对不会走,一直陪着我。”吴错有些焦急的说着,像是一个要大人应允的小孩子。   “好好好,我答应你,我哪里也不去,就在你身边,这样可以了吗?”暮歌岚有些无奈,眼前的人真的是往日的那个吴错吗?她今日的举动,完全是出于想要好好扮演曾经属于自己的角色的心理,既然自己在失忆前和对方是一对爱侣,那做这些事应该是很正常。虽然现在对吴错没什么感觉,但是看对方这么努力企图唤起自己的记忆,她也想做些什么来回应他。   感情,都是需要有来有回才能长久维持下去的。   吴错还是紧紧的搂着她,仿佛害怕自己一松手,她就会烟消云散。   虽然心中不理解他为什么突然变得这么奇怪,但暮歌岚还是按照他的要求说了,只是对于发誓这种事,她是完全没有什么感觉,誓言算什么?可能说的那一刻的确是真心实意的,但就算再诚恳的说过之后也有可能不遵从。   不过是嘴皮子一张一碰说出来的话,又能和谎言有多大的区别。   有这种想法让暮歌岚微微有些发愣,为什么她会有这样的念头?细细思考了一下,吴错之前和自己说的从前好像也没有说过这一方面的,为什么她偏偏对诺言这样一类事物不屑一顾?   她隐隐觉得,这也是被自己遗忘了的事情,而且是对她来说很重要、影响很深刻的事情。 ☆、画地为牢 作者有话要说:  有木有小天使觉得剧情发展有点慢呀~ 可是感觉要交代的东西还不少... ╮(╯▽╰)╭先心疼一波暮歌岚 女主做到目前这个份上估计也没谁了 以后我一定会加倍对她好的呜呜呜~   “除了记不起从前的事,还有别的什么问题吗?”申子骞仔细看着她问道。   “其它?”暮歌岚想了一会,还是摇了摇头,“没有。”   其实她从前两晚开始就在睡觉的时候隐隐约约听见一些奇怪的声音,像是蛇吐信子的声音,每当翻身坐起来的时候,声音就消失不见了。她也分不清是自己的错觉还是真的有蛇在附近,而且她总觉得没办法什么事都对他们全盘托出,所以这件事谁也没告诉。   坐在一旁的吴错正目不转睛的盯着她,不放过暮歌岚表情的任何变化。   “那就没什么大碍了,只要好好休养,你的身体很快就会康复了。”申子骞笑着松开按在她脉搏上的手。   “有个问题,想要问问你,”暮歌岚轻声说,“我什么时候才能恢复以前的记忆?”   申子骞一愣,但很快便笑着答道:“这个很难说,因人而异吧。”   “会不会恢复不了?”   “这......”申子骞迟疑片刻,说,“不要想太多,放宽心吧,我会帮你开些调理的药,可以帮助你身体的恢复。”   “嗯......”暮歌岚点点头,,想着苦着脸不太好,便对申子骞露出了笑容,“谢谢你。”   “说谢谢这么见外啊,为美人做事,在下三生有幸。”   “歌岚,你先回房吧,我们还有些事要谈,”一直没有作声的吴错开口,看见歌岚还想说些什么,他走过去,出其不意的把她搂进怀里,“乖,回你房间等我。”   “哎,这里还有其他人,”歌岚被他的举动吓了一跳,平时也不是没有被他突然抱着,但是一向都是只有他们两个人的时候,现在还有第三个人在,她连忙慌张的推他,“别这样。”   “有什么关系,子骞而已,”吴错好像故意似的,贴着她的脸说道,“回房里等我。”   暮歌岚皱着眉挣开他的怀抱,头也不回就走出了书房。   “你好像挺乐在其中嘛。”申子骞看着那个身影消失后,过了好一阵子才说道。   吴错回头望了他一眼:“有些玩笑就不要开了吧。”   申子骞见他表情好像有点不高兴,也收了笑:“怎么,你还真的动心了?”   吴错不置可否:“这和我说的有什么关系。”   “别忘了你自己之前讲过的话,这可是个烫手山芋,你要藏她一辈子吗?欧本霂那边不担心了?”   “再说吧。”吴错随口敷衍道。   申子骞见他这个反应,也不准备多劝了,转了个话题:“她现在已经彻底相信你了吗?”   “还没有,不过比刚开始的时候好多了,”吴错坐在他旁边,“至少相信我说的一些事是发生过的,只是她自己不记得了。”   “你有没有考虑过她要是有一天想起了一切,要怎么办,你现在说的,可不是真话。”沉吟片刻,申子骞说道。   “你不是说即使要恢复,也要很长的时间吗?在那之前,让她离不开我不就好了,”吴错低声说道,“等到生米煮成熟饭之后,还能怎么办?”   申子骞听完后沉默了半日,也不知在想什么,好久后才沉声说道。   “不管怎样,切忌操之过急。”   暮歌岚脚步不停的走着,想起刚才发生的事,心情很不好,她也说不出为什么,这么些日子来,她还是很抗拒和吴错有太亲密的举动,即使他只是伸手摸摸自己的头发,她依然想要扭开身子。   更不要说在外人面前突然抱着她了。   她放慢脚步,环顾着周围的一草一木,心头又浮起了疑团,自己真的属于这个地方吗?   后背突然传来如针刺般的密密麻意,暮歌岚猛然回头,长廊空荡荡的只有她一个人,如果此刻旁边还有人,一定会觉得她莫名其妙。她疾步走到尽头的拐弯处,侧头看去,依然是空无一人。   不对,刚刚分明是有谁在注视她。暮歌岚咬着下唇,慢慢走到院子中,回头看了一眼屋檐,想也不想就飞身而上,等稳稳站在屋顶上以后,她细细的扫视着目之所及的每个角落。   虽然她失忆了,可是身体里对危险的感应能力已经如同本能一般保留了下来,溶在血液中,就像呼吸一般,自然而然的出现。   没有可疑的人或事,暮歌岚看了一圈,但还是有些不放心,刚刚的感觉不可能是无缘无故出现的,她不相信是自己撞到头后出现的幻觉。正当她准备再往另一个屋顶跃去,底下传来一个带着怒气的声音。   “你在上面做什么!”   暮歌岚低下头,不知什么时候,吴错出现在屋檐下,他的双眼瞪着她,看得出来的确是生气了。   心里一咯噔,她连忙跳下来,整理了一下裙摆,还没等她开口,吴错已经用手抓着她的手臂。   “跑到这么高的地方去做什么?我不是叫你回房里等我吗?为什么不乖乖听话?”   歌岚第一次见他发火,而且看起来不是一般的生气,揪着她的手力度大得让她的手臂生疼。她不知道自己上个房顶也会让对方这么恼火,只能垂下头:“我只是想上去看看......”   “有什么好看?你知不知道被人看见你有多危险?”   暮歌岚沉默不语,吴错和她说过,她现在正被人追捕着,不能露面,但是他并没有解释为什么,只是很笼统的归结为自己的事。她也没办法刨根问底,只能带着一肚子疑问服从吴错的安排。   “是我不对,下次不会了。”她闷闷的回答,转头就要往自己屋子走。   “我都是为了你好,”吴错又从后面圈着她的腰,语气变软了一些,“歌岚,在这个世界上,没有谁比我更在乎你。所以,你不要再对其他人露出那种笑容了好吗?”   暮歌岚一瞬间想起刚才在书房里发生的事,她用力挣开对方,后退了几步:“别这样好吗,我对申子骞笑,只是一种礼貌,难道你希望我对你的朋友冷着一张脸吗?”   “没有人规定你必须对他笑,你不想说话也没有人责备你!”   “你为什么不直接说你不想我和除了你以外的所有人接触?”暮歌岚有些难以置信的看着他,“我说想到街上,你不准,好,我待在这里。我说想活动一下筋骨,你也不准,好,那我不碰剑。现在连我和别人说话都不准,你到底还要怎样。”   吴错的脸色很难看:“我一直有给你时间和空间。”   暮歌岚站稳后,声音不大,却很坚定:“虽然不记得以前的自己是怎样的,但我不觉得我是这么不堪一击,我是可以保护自己的。”   “你不能!”吴错变得有些急躁,“如果你能保护好自己,你就不会受伤,不会失忆了!”   “那你打算怎么办,要把我一辈子都锁在这儿吗?不让我和外界接触,不让我和所有人说话?”暮歌岚紧紧皱着眉头,“我不是你鱼缸里的一条鱼,我是个活生生的人,吴错,我真的有些怀疑在失忆前的自己真的能接受这样的对待吗?”   听见她最后两句话,吴错微微侧过脸,神情有些黯然,声音变得有些低沉。   “你要是闷得慌,想出去走走,过几日我可以陪你去,”他顿了一下,“我没有要囚禁你的意思,只是现在情况特殊,你信我,可以吗?我只是没有安全感,已经失去过你一次了,别再让我失去你第二次,好吗?”   看他一脸受伤的表情,暮歌岚有种其实是自己束缚着对方的错觉。面对吴错仿佛被捅了一刀的样子,她垂眸暗想刚才是不是有什么话刺激到他了,倒淡了几分因为对方过分约束自己而生的气。   难道自己失忆前曾做过什么过分的事让对方丧失了对自己的信任?照理来说,一个人不可能平白无故的缺乏安全感,尤其是作为一个锦衣卫的总指挥,怎么可能轻易被她左右情绪。   要说她从前是吴错的暗探,那应该没少干危险的工作,难道每一次她执行任务的时候,吴错都坐卧不宁的等着她吗?不,那绝对不可能,非常的不合常理。   暮歌岚低着头纠结,没注意到那人又走到了她身前。   “别耍小孩子脾气了,”吴错叹了一口气,把她的头按进自己的胸膛中,“我不想再听见你叫我吴错,即使只是一次也不想。”   到底是谁在耍小孩子脾气啊?暮歌岚心里也默默叹气,不由自主又开始怀疑自己在失忆前真的喜欢这人吗?   难道深爱着谁,便会变得如此患得患失,忧心忡忡?   但经过这段时间相处,她慢慢有些知道应该怎么顺着这个人的性子才能让他放松下来,她没有推开吴错,只是闭眼伏在伏在对方的身前,轻轻点了点头,小声说:“我知道了,浩然。”   果不其然,吴错笑了,紧了紧手臂:“你是我的,只属于我。”那满足的语气就像孩子拿到了最喜欢的玩偶。   吴错不准暮歌岚叫他的名字,只是让她在人前唤他”大人“,只有两人独处的时候喊他“浩然”。暮歌岚虽然不知道原因,但耐不住吴错的软磨硬泡,最终依言。   虽然闲暇的时候暮歌岚也有琢磨过为什么叫“浩然”,大概是吴错的小名吧,但是她没有在别人嘴中听过这么喊他,即使是申子骞也没有。当然了,她也没有见过几个吴错的朋友。   想了几回,她也懒得深入思考了,不就是一个名字,喊什么有什么关系,知道是叫这个人不就好了?就好比她的名字,暮歌岚,这是一个多么奇怪的名字,夜晚的歌与山中的雾气?她的父母怎么就给她取个这样的名字呢?   总觉得有些阴森森,这名字好像标榜她是属于黑夜一般。   要是能快点想起以前的事就好了,那我就不需要不停的猜测自己是怎样的人,也不用一遍遍怀疑自己是不是曾经深爱过这个人了。 ☆、草木皆兵   尽管吴错依然不准暮歌岚自己外出,但是答应了带她出去走走这件事,他还是有好好履行承诺的。   坐在只有两人的小亭子里,暮歌岚趴在栏杆上望着有些萧瑟的树林,虽然心里倍觉无聊,但脸上还是一如既往的平静。吴错在一旁倒是十分优哉游哉,慢慢喝着茶,带着笑意的视线似有若无的落在她纤细的腰身上。   像是感应到对方的目光,暮歌岚扭过头,和对方对视了一下,很快移开目光:“锦衣卫的工作那么忙,你其实没有必要在这里陪我。”   “有什么关系,我喜欢,”看得出吴错的心情很好,挪动了几下,便靠到她的身旁,“又有多少事比你重要。”   想不到怎么接他的话,暮歌岚低下头。   “怎么今日还没见你笑过,”吴错说着,伸了手去轻轻托起她的下巴,“你不是一直想要出来吗?现在如愿以偿,怎么还闷闷不乐的?我特别喜欢看你笑。”   “没有......我高兴,”歌岚对上他的眼,又再次错开,嘴边挂上了浅浅的笑,“只是觉得占了你的时间不好。”   “时间这种东西,就要看花在什么事什么人上,花在爱的人身上,就是我心甘情愿的。”   吴错的脸越靠越近,暮歌岚察觉到对方的意图,双手把他推离了自己,果不其然吴错马上黑了脸。   “浩然,这里还是外面。”她很不自在,低声说道。   “这么说,如果是在房里,你就不会推开我了?”吴错拉开她的手,强行要她和自己十指紧扣,再次靠近她说道。   还不等暮歌岚说什么,吴错身后的林子里传出了树枝断裂以及树叶的沙沙响声,他的脸色一沉,很快的站了起来,说:“你在这等着不要走开。”   吴错闪身进了林子里,暮歌岚看见他离开反而松了口气。最近总觉得他给自己的压迫感越来越强,难道他以前就是这样的人吗?自己从前是怎么受得住这样带着满满窒息感的关心的?已经不知第几次怀疑了,暮歌岚也觉得有些累了。   还在愣神之际,她的身后也传来一阵哗哗的声响。   暮歌岚警觉的回过头,却发现是只不大的动物,小猫一般的体格,身上黑黄斑纹交错,尖尖的耳朵,身后还拖着一条长长的粗尾巴,看起来像是一只小豹子。   这地方虽然是郊外,但平日里也经常有游人,怎么会有豹子?而且还是一只幼崽。歌岚心里嘀咕着,却没有慌张,连她自己也有些吃惊自己这种反应,按照常理,看见豹子这类走兽距离自己这么近,正常人最起码也会有不安的感觉,特别是像她此刻手上什么武器都没有的情况下。然而她的内心却有种稀疏平常的感觉,就像看见这只动物只是一件很寻常的事。   她看着小豹子,对方琥珀色的双眼也紧紧盯着她,它歪着头,像是在研究什么。   “扑扑扑”。   翅膀的扇动声,把歌岚的目光吸引过去。一只浑身乌黑的鸟儿落在小豹子的身上,脖子上的一圈火红色尤为抢眼,身后还拖了一束气势十足的长羽,暮歌岚从来没见过拖着这么长的尾巴的鸟儿。它抖了两下翅膀后,跳了几回,仿佛在找一个最舒服的位置,便站定不动。那只小豹子也没什么反应,任由对方在自己身上折腾,好像习以为常了。   暮歌岚看着这对奇妙的组合,在一刹那很想走过去。   “我是不是,认识你们?”   她脱口而出,很快又哑然失笑,不过是飞禽走兽,怎么听得懂人的话呢?不料那黑色的鸟儿竟像听见了什么冒犯到它的话,张开翅膀,尖尖的叫了两声后就向她扑过去。   诧异之下,暮歌岚还是反应极快的闪身避过,想不到这体型娇小的鸟儿竟凶悍无比,转了个弯后,又向她冲去,身后的长羽仿似一把大扇子,挟带着的疾风,刮在她的脸上,生生的疼。   一个后仰躲开攻击后,歌岚从桌上抄起一个杯子,往黑鸟的方向掷去。因为满心疑惑,她也只敢用五成功力,想着只要把鸟儿打落下来便好。   不曾想杯子虽然丢得出其不意,速度也极快,却完全跟不上黑鸟的速度,它只堪堪在空中轻松的旋了半圈,就躲开了攻击,那杯子掷了个空,就往那小豹子方向落下。   还不等小小的白瓷杯落到黑黄斑纹豹子的身上,它已经扬起了粗长的尾巴,用力一摆,白瓷杯就被它准确的击中了,反而再往歌岚方向飞去。   她有些惊讶的再次避开,看那茶杯摔在亭柱上,霎时支离破碎,发出不晓得声音。那小豹子竟也像是发了怒似的,对着暮歌岚龇牙咧嘴,喉咙中发出低沉的咕哝声,却似乎没有要扑上来的意思。   暮歌岚看着这一鸟一兽,心中又惊又疑,她飞快的在有限的记忆里来来回回的搜寻,都没找到吴错告诉自己任何有关于动物的事情。正当她想要再往前走几步更靠近它们时,身后已经传来匆匆的脚步声。   暮歌岚回过头,看见吴错正急急忙忙的向自己奔来,还没靠近就已经先发话:“怎么了?”   看来是听见了刚才茶杯摔碎的动静,暮歌岚往后看了一眼,那只小豹和黑鸟不知什么时候又悄无声息的消失了,好像刚刚发生的一切都只是错觉。她皱皱眉头,答:“没什么呀,刚才你走了之后突然飞来了只很大的蜜蜂,我吓了一跳,就用杯子去砸它,然后它就被吓跑了。”   吴错看看她,又看看亭柱,脸上的表情也看不出是不是信了她的话,但也没有多问,只是说:“今天就先这样吧,我们回去了。”   暮歌岚瞧着他的表情不太好,心里琢磨着,问道:“刚刚那边有什么?”   “没什么,就是只野狗吧。”吴错也不多说,只拉过她就走。   待二人走远了,小树林里又传来了细碎的响声,过了一会,从里面走出来一个深蓝色衣服的人,面无表情的凝视着远去的人影,在他的身后,是一只黑黄斑纹交错的小兽,身上还立着一只颈上有一圈鲜红色的黑鸟。   感受到身旁的两者都焦躁无比,他蹲下来轻轻摸了摸小豹子的头:“   回去的路上,吴错明显有些心事重重,暮歌岚偷偷瞄了几眼,还是没有说话。   “你真的不记得以前发生的事了吗?”   吴错突然开口,暮歌岚有些讶异的侧过头:“真不记得,怎么了?”   “不要对我说谎,也不准背叛我,知道吗?”吴错没有理会她的询问,只是有些疲惫的闭上双眼说道。   暮歌岚沉默的望着他,没有说话,只是把头别到一边。后者等了半晌发现没有回应,睁开眼睛,不由分说便一把拉过她贴在自己的胸前。   “别动,我累,”感觉到她似乎又想挣脱开,吴错一手扣着她的背,另一只手抚弄她的头发,声音很轻的说道:“你只要乖乖待在我身边不就好了,外面的世界可是很凶险的。”   从外面回来的暮歌岚显得格外安静,很听话的坐在房间里看书。虽然很满意她的乖巧,但吴错似乎还觉得有些反常,本想问清楚,但碍于蒲千原来报告说衙门里有紧急的事需要他回去处理,只得嘱咐了她几句便离开。   虽然手上拿着书,暮歌岚却是一个字都没有看进去。吴错走后,她顺手就把书丢在一旁,信步走到门外。   暮歌岚站在那天感觉背后有人的地方,想来想去,总觉得这几天发生的事可能是有联系的。那只黑色的鸟和豹子似乎从前便认识自己,但不知为何又攻击她,思来想去都理不清头绪,暮歌岚决定等吴错回来后再问问他。   “暮歌岚。”   就在这个时候,有个陌生的声音喊了她的名字。 作者有话要说:  是谁出现了..... 出现要干嘛? 大概又要发生些什么不好的事吧呵呵= = 我就是个吃瓜群众 这失忆有点厉害的 什么人都忘光了,不管是重要的还是不重要的 听暮歌岚说的那句话 赤月九陨这暴脾气都快气死了~ 恨不得迎头就把她直接敲到记起所有事情~ ☆、故技重施   “暮歌岚。”   身后突然响起一把陌生的男子声音,暮歌岚有些疑惑的回过头去。因为吴错的吩咐,平时这个地方连婢女都甚少,更别说男的了,除了蒲千原和申子骞,这段时间她也没见过几个男人。   在她眼前的是一个身着墨蓝色衣服的年轻男子,一双桃花眼在面无表情的脸上显得分外抢眼,站在离她还有几丈远的地方,声音不大,却足够让她听得一清二楚。   暮歌岚看着对方,心上弥漫起淡淡的不安,想想手上什么东西都没有,只能谨慎的往后退了几步问道:“你是谁。”   “想不到你的失忆这么彻底,连飞白和赤月都忘了一干二净,看来是我高估你了。”年轻人不接话,自顾自说道。   暮歌岚见他好像没有恶意,就说:“既然知道我什么都不记得,你还不自报家门?”   “你已经不记得我是谁,说不说名字又有什么区别,”他从怀里取出一个东西,“你自己看看,这个链子是不是和你右手上的那串一模一样。”   说着他往歌岚的方向轻飘飘的丢了过去。   暮歌岚接住后,才发现是一串奇特的银链子,正和她戴着的那串一般,虽然挂满了铃铛,却不能发出寻常铃铛特有的清脆声响。她细细看了好一阵子,才说:“你和我有相同的链子,你曾经也是我重要的人?”   对面的年轻人明显没料到她会说出这种话,脸上的肌肉似乎隐约抽搐了一下,但很快把持住自己,轻咳两声后,说:“这链子是你的,从前戴在你的左手上,我帮你把坏掉的扣子修好了。”   暮歌岚看那年轻人的表情有些绷不住,心里忽然有些好笑,她低头又观察了一遍手中的链子,很熟练的就扣在了左腕子上。   “是吴错让你来这儿的吗?”她稍微放松了些,低着头一边摆弄链子一边问道。   “不是,”年轻人很快的否认了,“我只是来找你,别的人我不管。”   “找我?找我做什么?”暮歌岚听他的话有些不对劲,有些疑惑。   “你以为你自己是谁?失忆前是什么身份?”年轻人也不着急,双手交叉,慢条斯理的问道。   暮歌岚看他的动作放松,明白目前来说他不会做些什么事,于是便答道:“我是谁,我当然知道。”   她的话语含糊,想想之前吴错曾和自己说有些人一直想要追杀她的事,没有办法对眼前这个陌生人全盘托出。   “哼?”年轻人似乎听见了什么好笑的事,看向她,“按照你这还没恢复记忆的状态来看,所有记忆都是那个什么吴错告诉你的吧?”   暮歌岚不置可否:“你又是谁?既然这般熟知我的模样,为何藏着掖着。”   墨蓝色衣服的年轻人坐在栏杆上,一条腿顺势踩在上面:“我是你的堂兄,巫子墨。可是即使这么自我介绍了,你也不会有什么触动吧。”说到“堂兄”二字时,原本没有表情的脸上似乎微微露出了一些笑意。   “堂兄......”暮歌岚看了他半日,“既如此,为什么我从来没有听吴错说过你?他只说我是个孤儿,并没有什么亲人。”   “怎么,你是完完全全相信那个什么吴错说的话?”巫子墨换了一个更舒服的姿势,“他连巫子墨是谁都不知道,当然不可能跟你提起过我。”   “怎么会,”暮歌岚皱起眉头,话锋一转,“你来这里有什么目的?”   “带你回去,让韩青槐把你那失忆症治好,别的以后再说,对牛弹琴没什么意思。”说完,巫子墨站了起来,往她走去。   “你别过来。”暮歌岚随着他的举动往后退,她想想自己身上什么武器都没有就觉得整个人底气都不够,吴错似乎怕她拿到剑就会自刎般,从来不把利器放在她的面前,现在想来她连一把可以防身的小刀都找不到。   “以前的你,后退是为了伺机进攻,现在失忆了的你,后退难道就是为了逃跑吗?”巫子墨识破她的意图,停下脚步,话语中是无法掩饰的不满,“看看你的身后,你觉得你逃得掉?”   暮歌岚依言回头,看见早上的那只小豹子,不知什么时候来到了她后面,正目不转睛的凝视着她。暮歌岚心里一惊:“今天早上在林子里的,是你?”   “没错,就是为了让你见见飞白和赤月九陨,想不到你不认得也就罢了,还出手伤它们。”巫子墨好像很轻的叹了口气,“不快点治好你的失忆,只怕是要大事不妙。”   “是那只黑鸟先扑过来的,我总不可能站在原地什么都不做吧,”暮歌岚看见自己嘴里谈论的对象恰好在这个时候落在巫子墨的肩上,仿佛听懂了她的话般张开小嘴尖尖的叫了几声,心里又沉了几分,“如果想凭你一个人就把我抓住,那还是想想就算了吧,我怕等会你的脑袋都不能好好的搭在脖子上。”   “这方面倒是没因为失忆了丢掉,也不知道说是好事还是坏事。”巫子墨听了她的话也没什么大的反应,还是交叉着双手,口中却极快的打了个响舌。   暮歌岚只觉身后有什么东西朝着自己冲来,她也不用回头,听着那声音,凭本能一个后翻躲过,小豹子扑了个空,也不气馁,转过身,摇摇尾巴,摆出准备再次进攻的姿态。那通体漆黑的鸟儿却已按捺不住,长鸣一声不由分说的就扑过来,以它的长尾扫过歌岚的脸,它的声音尖锐,入耳竟让人有种突如其来的眩晕感。   暮歌岚只稍慢片刻,虽然躲过了脸被击中的危险,手臂却被狠狠的撞了一下,想不到这鸟儿看起来虽小,却有一身怪力,把她一个大活人撞了个踉跄。暮歌岚咬咬牙,往旁边躲了几步,避开再次扑过来的小豹。   这样斗了几个来回,暮歌岚只觉身体渐渐有些热了,但是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自己太长时间没有活动筋骨,不管是什么动作都有些许僵硬,虽然在寻常人看起来她的身姿还是非常灵活,但她很清楚,自己的反应肯定是比从前迟缓了不少,也不知道是否和失忆有关,反正怎么都觉得别扭。   这种不舒服的状态持续了差不多有小半个时辰,在又一次纵身避过黑鸟如铁扇子一般的长羽后,暮歌岚心头忽然浮现出一丝不对劲,巫子墨那家伙在哪?为什么这么久他都没有出手?   在群攻之中,要是有个人迟迟没有动手,要么就是目前的局面他插不了手,或者是不需要他出手。   暮歌岚怎么想都不觉得是任何一个理由,很明显眼前这一鸟一兽在一时半刻之内都不可能打败她,而且只要她下得了狠手,想要把这两个家伙弄死也不是不可能的事。   虽然暮歌岚想不起巫子墨的事,但是她按照刚才的对话,认为对方应该很清楚自己的实力,她也觉得对方应该是个很谨慎的人,那为什么不出手?   思来想去,只剩下一个理由,就是那个人正在暗处观察着她的每个动作,寻找着一击即中的机会。   想到这里,暮歌岚心里立马凉了半截,她的身体里每个毛孔都叫嚣着危险二字,但不等她的身体作出反应,腰上忽然一紧。   她低头望去,一条造型古怪的蓝绿色长鞭牢牢缠在了自己的身上,也不知道是什么材质打造的,即使隔着衣服,她也感觉到一阵阵的渗人寒意直钻体内,这鞭子上面还冒着淡色烟气。   暮歌岚头皮一紧,暗道不好,但也只来得及冒出这么个想法,身后的人忽然发力,那鞭子竟像有了生命,如一条蛇收紧了身体,猛然在她腰间勒紧。这力道来得又凶又快,让她立马岔了气,甚至怀疑自己的肋骨都被勒断了几根,眼前发黑几乎昏死过去。   就在往后快摔倒的时候,身体刚好被后面的人托住,巫子墨的声音离她的耳朵很近,本来没什么起伏的语气此刻竟然带了几分愉悦,他低低的凑在她耳边说道:“又是一样的方法,暮歌岚,捕捉成功。”   不等暮歌岚回过头反抗,后颈一痛,紧接着就是阵阵麻痹,很快从脊椎传遍全身,身上的力气也随之失去。就在她失去意识之前,她隐隐听见巫子墨带着笑意对站在她面前的那只小豹子还有重新落在它身上的黑色鸟儿说话。   “好孩子,今天干得漂亮。” 作者有话要说:  哎我家面瘫巫子墨又出来了^_^ 感觉最近又多了一些小天使来看我的文~ 好开心~ 我会勤快的更新的~ 喜欢的话可以点一下收藏 有什么建议也可以提一下哦~ 谢谢每个来看文的baby~ ☆、众说纷纭   巫子墨的进展十分顺利,这边的陆云凡一行人却并不那么开心了,三人都如热锅上的蚂蚁焦躁不安。   “那家伙到底有几成把握?我们这样干等下去也不是办法啊。”陆云凡烦躁的在屋里走来走去。   因为担心在城中活动频繁太过惹人注目,三人在郊外一个人烟稀少的地方租了房子,虽然小了些,但却比较安全。   “你就别再晃来晃去了,我的头都要被你转昏了,”韩青槐一边打理着小盆栽一边说,“既然我们没有更好的办法,与其像个盲头苍蝇一般四处乱撞,不如让他试试。”   三人还在说着,只听屋外自远而近传来马蹄的声音,都不由心里一紧。   “别慌,只是一匹马而已。”陆云凡凝神细听,得出了结论。   嘴上这么说着,他还是起身往外走,但没有几步便差点撞上从外往里闯的一个墨蓝色人影,等他看清对方手上搂着的人时,真是又惊又喜。   “在什么地方找到的?”他帮着巫子墨把昏过去的暮歌岚轻轻放在床上。   “吴错的府里。”巫子墨平静的说道,其他三人却呆住了。   “什么?那她这是......”韩青槐连忙俯下身来,细细的帮暮歌岚检查了一遍,但见对方脉搏平稳,脸色红润,身上也不似受过什么虐待。   “我不知道那家伙和她有什么渊源,但至少她在起居饮食上还是没有被为难的,那个吴错似乎很在意她,把她保护得很好,或者说监控得很好,不让她和外人多接触。”   巫子墨很难得的对他们说了比平日多许多的话,都让三人觉得有些新鲜,陆云凡不解:“歌岚是很讨厌吴错的,怎么会安分听他的话?”   “失忆了,”巫子墨表情平静的回答,想了想又补充道,“吴错救了她,那人说什么,她就信什么,现在她对除了吴错以外的人都有很强的抵触心理。除了失忆以外,武功虽然比不得从前,也不能轻视,你们要有心理准备。”   骆云轩这时就说话了:“可以,我的麻绳又能派上用场了。”   “怎么,你又要像上次那样绑了她?”韩青槐瞥了一眼他手里拳头粗的绳子,惊奇道。   “我可不想像上次你那样被她拿个瓦片就压在地上动弹不得,那次她的身体还虚弱着就把你搞得这么狼狈,这回不事先准备好,搞不好要翻了天。”   闻言,韩青槐也有些心有余悸,就同意了。   “你应该有办法让她恢复记忆吧,”巫子墨目光随着被搬动的暮歌岚移动,对韩青槐说道,“她的脑袋被磕到,脑中有血淤积未散。”   “需要银针去刺激她头上的穴位加快淤血的消散,”韩青槐沉吟片刻说道,“可以是可以,不过我没有百分百的把握,而且效果也不知道如何,毕竟看不到她被撞击的地方是在哪里,只能试试。”   巫子墨听完,只是点点头,也不多说什么。韩青槐的心中倒是有不少的问题,他也不藏着掖着,问道:“你是怎么找到她的呢?”   “我说是心有灵犀的话,信么?”巫子墨的眼睛只盯着暮歌岚,淡淡说道。   “不信。”   “那就没法了,说了你也不信。”巫子墨不看他一眼,自顾自搬了个凳子坐到暮歌岚身旁,注视着昏睡中的她。   果然是个怪人,韩青槐心里嘀咕,对于这个暮歌岚的堂兄的身份虽然不怀疑,却觉得他对堂妹的关心有些逾越了。韩青槐是个孤儿,被师傅养大,所以他没有兄弟姐妹,不知道其他的兄妹关系是不是有那么亲昵,但是作为只是堂兄妹的他们来说,这好像也太过了,男女大了都要避嫌的。   但转念又想,这江湖儿女,是比寻常人家里少了几分繁文缛节,说不准这便是他们关系好的表现,想想自己也是不屑于世俗的清规戒律的人,倒是有些能理解对方。   骆云轩手脚很快,眨眼间就把坐在椅子上的暮歌岚捆得紧紧的,看那一圈圈的麻绳,别说她,恐怕一个壮汉也未必挣得开。   “绳子会不会太紧了,别把她给绑坏了。”陆云凡摸了摸她手臂上的绳索,有些担忧。   “不至于吧,上回也差不多,她这次可是除了不认得我们以外,和平日没两样啊,”骆云轩后退两步打量着,有些满意的点点头,又问巫子墨,“你是怎么把她带回来的?”   “弄晕了,用马驮回来。”巫子墨的话很简洁,也不知是有意还是无心,把中间的过程忽略了。   感觉对方不愿多谈,骆云轩也懒得多问,转头看向韩青槐:“你是不是要给她施针?”   “等人醒了再说吧,看看她见了我们几个会有什么反应,说不准就记得我们呢。”韩青槐的语气里带着犹豫,还有似有若无的期待。   “不会,她是谁都不记得的。”巫子墨冷冷打断了他的话。   这边说着,椅子上的暮歌岚动了动,慢慢睁开了双眼。   暮歌岚醒来的时候只觉身上又酸又麻,头还有些昏昏沉沉的,正想伸手去揉揉,却发现自己动弹不得。   睁开眼一看,自己坐在一张椅子上,身上被非常粗大额麻绳结结实实的捆了好几圈。她抬起头,发现除了离她很近的巫子墨正坐着一脸平静的看着她以外,还多了三张陌生的脸。   她尝试扭动身子无果后,问巫子墨:“你到底是什么人?把我捉来做什么?”   “歌岚,你不认得我们?”那边一个灰色短衣的青年有些焦急的问道。   她闻声扭头看去,那青年浓眉大眼,长得很精神。但她只瞧了一眼就说到:“不认识,你是谁?"   “果真是谁都不认得,”他身旁的另一个人说道,此人一身白袍,看起来颇有翩翩贵公子的模样,他摸摸下巴,“那可真是有些头疼,青槐,你说怎么办呢?”   “还能怎么办,你不就是想我那么做吗?”被唤作青槐的青年白了他一眼,走到她面前,“我是韩青槐,你是真的不记得我们了吗?”   “不记得不记得不记得,”暮歌岚在脑子里搜刮半天无果,只觉太阳穴一阵阵的发疼,却毫无收获,不由又烦躁起来,“我要是有那么丁点记忆,还用得着像个傻子那样看着你们?”   “我是没想到你居然会被吴错救了还能和他好好相处,要是你记起所有东西,估计巴不得忘掉这段时间。”韩青槐嘴上说着,手已经把她的头抬起,扒开她的眼皮瞅着。   “你做什么......”暮歌岚一惊,却无奈于被绳索所套动弹不得。   “大夫当然是给你治病了,”韩青槐正想仔细观察她的双目,却遭到对方的强烈反抗,没好气的捏着她的下巴左右摇了摇,“别动,我又不是吃人的野兽,怎么每次帮你看病都这么费劲。”   “每次?”暮歌岚的头被他晃得有些晕,只能停下来任他摆布,“你又和我是什么关系?”   “这里每个人都是你的同伴,”韩青槐一边检查一边说道,“唯独那个吴错不是,他是欧巡那边的人,是要追杀我们的人。”   “你说什么?”韩青槐的话对暮歌岚来说无疑是具有颠覆性的,她又开始挣扎,“你放开我,我不信。”   “别不信吧,”韩青槐松开手,皱了皱眉,对身旁的其他三人说,“其它问题倒是没有,可能最大的麻烦就是她脑子里的淤血,还是要尽快散瘀。”   他看着还在不停企图脱离绳子的束缚的暮歌岚,啧了一声:“你就别动了好吧,被吴错洗脑成这样子,等你恢复了记忆再说话。”   “我凭什么信你们?”暮歌岚仰起头,神色里全然是不信任。   “即使不信,你现在又有什么办法?”坐在她身边的巫子墨说了一句。   暮歌岚侧过头看他,脑子里忽然闪过一丝不对劲,她沉默片刻,说:“今日衙门里说有紧急的事发生,是不是你搞的鬼?”   巫子墨明显有些意外她会这么问,定定看了她一阵子,才回答:“没错,吴错总在你身旁,我要想寻个空子,就只能自己制造机会。”   “你果然是有所企图。”   “所图不过把你带回来,免得被那黑心种子再洗脑,搞不好以后还让你帮他做坏事。”韩青槐回到她身前的时候手上多了一个小小的牛皮包着的物品,他放在桌上,三两下就掀开,露出里面一排长短错落有致的银针,闪着寒光。   “你要做什么?”   “治疗啊。”韩青槐随口答道,很明显没有把她的话听入耳,他的手在针上划过,最后从里面挑了一根最长的。   暮歌岚目光落在银针上,大觉不妙,虽然知道于事无补,她还是又再拼命挣扎起来了。   “动来动去,我怎么给你扎针。”   捏着长针的的韩青槐与刚才还比较温和的和她说话的时候简直判若两人,此刻他的语气冷冰冰的,看见暮歌岚还是不老实的动来动去,他毫不留情的用伸出另一只手,狠狠的在她的后颈掐了一把,竟让她疼得生生挤出了一点泪。   “别敬酒不吃吃罚酒。”   说完,他手起针落,那银针便被扎入了暮歌岚头顶的一处穴位。颈后的疼痛还未散去,才吃过亏,她知道对方不会手下留情,面对头上根根刺落的银针,她也只能咬着牙承受了。   施针的过程中,其余三人都安静无比,神态专注的看着他们二人,暮歌岚心中忐忑不安,索性闭了双眼,认命般任韩青槐在头上折腾。不过幸好他的手脚麻利,没有太久,就结束了。   骆云轩侧过头看看已经睁开双眼的暮歌岚,有些失望:“看起来是还没恢复记忆啊。”   “这又不是把脑袋瓜子剖开了,哪能扎几针就好了?你以为杀鸡放血啊?”韩青槐一边收拾银针一边答道,“还要多做几次,这效果也是因人而异的,希望她的身体争气些吧。”   陆云凡有些热切的搬了个凳子坐到暮歌岚身前,说道:“你现在脑子里还能记得些什么?”   暮歌岚见他态度比韩青槐要好多了,迟疑片刻回答:“醒来前的所有事情都不记得了。”   “她的所有认知都建立在吴错说的话上。”一旁的巫子墨开口。   “那可完了,估计呢,提到咱哥几个不会是什么好事,”韩青槐瞥了暮歌岚一眼,“应该就是把我们说成十恶不赦的那种吧,没准还会说我们和她有仇。”   “我们瞎猜也没用,”骆云轩望向巫子墨:“你应该了解得更清楚些吧。”   巫子墨沉默片刻,才很简洁的说:“你们从来没被提起,他说歌岚是孤儿,只有他一个亲近的人。”   “......果然是个混蛋,”韩青槐恼火的把最后一根银针放回牛皮包中,看到暮歌岚的表情有些不好,更是有些忿忿不平,“真是见鬼了,从前你见了吴错就恨不得把他一剑捅死,怎么这会儿还就站在他那边了?”   “你冷静点,”骆云轩拍了一下他的肩:“要换作你失忆了,醒来后有个人无微不至的照顾你,你也会对她比较信赖吧。”   “那可不一定。”   “我只是因为这段时间以来能接触的人就只有他和他身边的人,听到的话当然是从他们嘴里说出来的了。”暮歌岚冷静了一下,听他们的话语倒不像是有假,只是这突然出现的几人口口声声说是自己从前的伙伴,要认同这个是事实,她还需要一些证据。   她看了看自己的“堂兄”,还有其余三人,“既然你们说我和你们从前是同伴,不妨也说说我们从前的事,也不至于我只能从一个方面了解事情的真相。” ☆、苦口非良药   陆云凡一行人说了足足有两个时辰,从天色尚且明亮到华灯初上,三人都说得唇焦口燥,只有巫子墨在一旁不声不响,偶尔补充只言半句。   暮歌岚也好不到哪里去,她在这么短短一段时间里,听说了和吴错口中完全不一样的自己,只觉脑子嗡嗡作响,所有的东西都搅作一团。   “歌岚,歌岚,你没事吧?”陆云凡见她听完后一直有些呆呆的,不免忧心问道。   暮歌岚有点迷茫的看向他,沉默了一下,说:“你们说的这些,都无凭无据,这样就要我相信?”   “什么无凭无据?”韩青槐听了她的话,差点整个人都要跳起来,“我们几个不都是人证?你怎么没向吴错要证据证明他和你的关系?”   骆云轩赶紧拉住他,转头问暮歌岚:“我只问你一句,那吴错,在知道你不记得一切以后,有没有很积极的为你寻求恢复记忆的法子?”   被他这么一问,暮歌岚顿时语塞。   “肯定没有吧,他心里都不知道得多高兴。”韩青槐气哼哼的抢话道。   “他有请大夫来为我看病,那大夫也给我开了些调理身体的药......”说到后面,她自己都觉得有点心虚,声音也小了下去。   “我从未听过随便吃点什么药便可以治失忆,再说,看你的脸色,那大夫顶多是给你开点补药吧,估计什么特别的东西都没有。吴错那家伙绝对巴不得你这辈子都记不起从前的东西。”   暮歌岚低下头,韩青槐说的话戳中了她这段时间以来的一个心事。她的确是不记得从前的人和发生过的事,但一些常识性的东西她还是保留在脑子里。比如说申子骞答应为她开可以恢复身体的药,但她喝的时候能尝出那不过是些寻常的补气安神汤,严格来说那恐怕连药都算不上。   虽然心中疑惑,但每次那汤都是吴错亲自端来,在对方的注视下,她还是不能不喝光。   “我顺手拿了些药渣回来,你可以检查一下。”   久在一旁像是在发愣的巫子墨突然说话,把众人都小小的吓了一跳,本来大家都以为他在神游,没想到居然是一直在听他们说话。三人稍有惊异的看他从腰间取出一个拳头大小的布包,轻轻掷到桌上。   韩青槐取过布包,掀开用手指抓起黑色的渣滓搓着,仔细辨认了一会,脸色马上青了,但是他似乎有点不相信,又再用鼻子嗅了嗅,表情更加难看了。   “要么那大夫是个连马都治不好的庸医,要么是他图谋不轨,”韩青槐说道,“这药里尽是些安眠镇静作用的药材,喝了就整日让人昏昏沉沉想睡觉,那也就罢了,这里面还有几味实在是用心险恶。”   陆云凡和骆云轩知道韩青槐的性子古怪,从前也见过他发脾气的样子,但却是很少见他气愤到这种地步,不禁异口同声问道:“怎么了?”   “其中有一味天枢霖引草,这名字倒是好听,但却是习武之人避之不及的药材,这药寻常人偶尔喝了倒是无碍,但习武之人要是长期服用,不仅功力会逐渐退失,量大的话还会让人的记忆力逐渐下降。”他捏着药包的手很用力,手背上的青筋都突了起来,似乎是极力控制自己的情绪。   在座的人都不同程度的感觉到震惊,凡是练武之人都明白,武功不比一些普通的技艺,长久不练手脚或许会生疏,但是内力这种东西,哪怕是几十年不练功,还是会好好的存留在体内,只是可能难以发挥出相应的实力。   通俗些来说就是内力不会自行消散,要是人为的使它退失,就要如同在装满水的水桶中开几个小洞,那水才会流出来。可想而知要让内力慢慢消失,是对身体造成怎样的损伤。   饶是素来面对巨变都淡定自若的骆云轩也面露异色,但他还是追问道:“还有呢?”   “还有一个骨纤魄饮,这是种生长在深山峭壁上的植物,三年开一次花,七年结一次果,只取了那果来晒干入药,功效玄乎其玄,据古书记载,若把这果子和人血混合来煎药,给某人喝上个三年五载,那喝药之人从此便会对血源之人死心塌地,而且忠心不二。但那都是古籍所说,我还未曾亲眼见过。”   “世间竟有如此可怕的药材!”陆云凡大吃一惊,看向暮歌岚的眼神中又多了几分担忧,但见她的表情也好不到哪里去,脸色煞白,紧紧的咬着下唇一言不发,甚是可怜。   “呸,吴错这狗东西,最可恨还是这第三味......罢了,你们知道是不好的东西就行了,我也不说那是什么了。”韩青槐紧紧捏着药包,仿佛把它当作了吴错的真身,只怕要是真人在他面前,下一刻他便要冲上去一把掐死对方。   欲言又止是最容易勾起人的好奇心的,骆云轩和陆云凡都紧紧盯着他,巫子墨倒像是无所谓,还是一副神游的样子。   “说,我想听。”暮歌岚的声音像是从喉咙里挤出来的,她的下唇已经被自己咬得发白,但她似乎毫无知觉。   “也不知道他哪来这么多邪门歪道的东西,我觉得这些要是出现在你的蛊引里,那倒也正常,”韩青槐瞥了骆云轩一眼,压了压火气,说道,“还有一味就是,合欢玉蟾,它也有一个别名叫慾蟾,听了这名字应该也大概了解是什么功效了吧。”   他停了半晌,似乎在考虑怎么说才比较体面,好一阵子后才说道:“一般合欢散用的都是合欢玉蟾胆,但是这药用的是合欢玉蟾的皮,更难让人注意到,熬出来的药也不会有合欢散那么快的起效果,只是这种药对人体的影响是潜移默化的,会逐渐把服用者的身体变得......”   说到后面,他瞥了一眼脸色又红又白的暮歌岚,也不愿继续讲下去,只是恼怒的把那药包砸在桌上:“这混账货,尽会用些下三滥的手段,打不过别人,便想用这种法子把人的身体折腾坏了才甘心。”   陆云凡心事重重,看着暮歌岚:“歌岚,那吴错有没有......”   暮歌岚抬眼望了他一眼,眉头皱了起来,看起来非常不快。   “没有,”又是出其不意的巫子墨,“之前她喝的不是这种,最近那大夫再来瞧她的时候,她说了想要恢复记忆,她走后,吴错和那人谈了半日,说的便是配这药。”   要是他们说的都是真话,那真是太可怕了。暮歌岚只觉胸口一阵阵的犯恶心,也不知道是因为身体尚未好透,听见这些话激得怒火攻心,引得体内气血翻腾,还是因为感觉吴错的手段太过肮脏,反正是胸中灼热难受,像是有团火在烧,忍了半日,竟吐出来好几大口黑血。   “歌岚!”四人俱是一惊,见她的脸色忽青忽白已是担心,更别说再吐血了。只见她哇哇几下的吐出黑血后,胸口不住的起伏着,而后便是重重的咳嗽不止。   “怎么回事,这是怎么了?”众人大骇,不免有些手忙脚乱起来。   唯有韩青槐此时倒是最冷静的那个,他握了暮歌岚的手,把着脉,不由咬起牙:“吴错这黑心种子!”   说完也不解释,再翻开银针包,取过几枚长针,飞快的插入暮歌岚的后颈还有头顶,又在她身前急急的点了几下,后者才勉勉强强平息下来,只是身体还有些不由自主的微微颤抖。   “到底怎么了?”看见眼前的突变,骆云轩也不免吃惊,他望向韩青槐,见对方咬牙瞪目,看起来像是头要咬人的野兽,“难不成这药对她还有别的影响?”   韩青槐正忙着施针,一时也不能回答他,只是神情万分专注的把银针准确的扎入对应的穴位,小心的捻转着。   骆云轩不敢打扰他,只能往旁站了些,免得不小心碰到对方坏了大事。他见陆云凡的神情也有些惊魂未定,只得拍拍对方肩膀,示意会没事的。   “都是我的错......”陆云凡喃喃道,“要不是我,她也不会被汝嫣菲菲暗算,更不会坠落山崖,也就不至于被吴错困在府里遭这种罪了......”   “此刻说这些也没用,有什么话还是等歌岚好了再说吧。”骆云轩叹了口气,早知如此,何必当初啊。   “你说什么,什么你的错?”   冷不丁的,还是没什么表情的巫子墨望向了陆云凡,骆云轩心里一紧,暮歌岚坠崖,虽然他们曾和巫子墨说过是因为欧巡的人的暗算才遇险,但并没有说汝嫣菲菲这个人是陆云凡才来到他们中间,更没有说后来发生的一系列误会,那巫子墨自然也就认为这只是一个意外。   现在听陆云凡这么一说,他想必是起了疑心,暮歌岚是他的堂妹,按平日他们相处的样子来看,虽然这人总是对任何人都冷冰冰的,但他必然处处疼着这个堂妹。   现在妹妹失去了记忆不说,还被人害得半死不活的,虽然不是陆云凡亲手做的,但归根结底还是和他有些关系。要是他知道了整件事情的来龙去脉,不知道会不会失了理智要找陆云凡麻烦。   骆云轩虽然很关心暮歌岚,也因为这件事埋怨过陆云凡很多次,但是他深知此刻要是就这么几个人里还要闹内讧的话对他们每个人来说都百害而无一利,连忙接过话对巫子墨劝道。   “这当中还发生了一些事,但现在重要的是歌岚的身体,你们且让青槐安心治疗,有什么事也不是这一时三刻说得完的。”   好在巫子墨也是个克制的人,只是盯了陆云凡一阵子,又把目光投向闭了双眼的暮歌岚,不再言语。   又过了大概半个时辰,韩青槐抽出了最后一根针,松了一口气。他擦擦额头上冒出的薄薄汗水。   他回过头对众人说:“我想,那吴错和出药方子的人必定不清楚歌岚的身体底子是如何,这药方中的几味草药虽然煎了喝普通人一时不会有什么不好的反应,但是习武之人因为所练内功各有不同,天长日久的体质也有变。”   “你的意思是这药还是可以喝的,只是歌岚的底子和它不合?”陆云凡疑惑道。   “顶多一时三刻喝不死人,我想那药里还放了些什么药浆,此刻在残渣中也找不到踪迹了。总之几味熬成一碗给她日日服下,偏偏又这么巧的和她的体格相冲,简单来说就是身体里不免有不同的力量在互相打斗。刚刚我们说的话对于她来说又过于惊悚和难以置信,本身体内的力量已混乱,她的身体又才刚好,一时急火攻心,吐血也是正常了。”   骆云轩长吁道:“这么说,那药非但起不到强身健体的效果,反而是在一步步的毒害她的身体?”   韩青槐摇头道:“我只能说她的身体需要静养,之前看她的气色不错,想来是我的判断有误,那都是假象,她的身子这样,即使我们不说那些事,哪日受些大点的刺激,怕是也要如火药桶被点着一般炸开。”   他说完后,看众人脸色都不好,连忙再补充了一句。   “不过还是有个好消息。” ☆、停滞不前   韩青槐望了众人一眼,脸上露出一点点笑意:“不过也有好消息,也算是歪打正着的了,歌岚的底子偏寒,偏偏这几味药材又是至阴至寒之物,正好起了以毒攻毒之效,这么一激,她那脑中淤血,估计反而会消得比一般人快得多,只需再过三两日,应该就能痊愈。”   想了想,他又补充道:“大凡习武练功之人,必然要经过长时间的积累,但是修炼容易,突破不易,许多人想要突破练功的瓶颈口都苦于无路可走,想那突破又谈何容易?大部分都需要天时地利人和,这回歌岚倒是因缘巧合之下得到了一个这样的机会,因为这段时间那至阴之气在她体内横冲直撞,待她痊愈后再练功,必然会得到质的飞跃。”   陆云凡说:“不知道那吴错到底是想怎样,他如果是惧怕歌岚对他有威胁,大可杀了她,那时候她也没反抗的能力,但他偏偏把她留下来,给她洗脑,让她以为自己是他的手下。如果说是看中了歌岚的能力收归自己所用,那他又给她喝那种有害身体的药,做这么矛盾的事,他到底怎么想的?”   “谁知道他想做什么,反正不是好事,”韩青槐提起吴错便是满脸厌恶,“最好不要让我找到机会,否则看我不毒死他我不姓韩。”   “别吧,韩大夫的医者父母心呢?”骆云轩说话间已经解开了暮歌岚身上的绳索,让她更舒服些。   “面对这种人还需要客气么?而且我也从来没认过这句话吧?”韩青槐拿起杯子,给自己装了一杯水,喝完了才说。   “哎,那也不能抢了我的活啊,下毒本来就是我擅长的,”骆云轩把暮歌岚轻轻抱到床上,给她盖上被子,迟疑了一下,把她的手也放进被子中,触碰到她的肌肤,竟然是冰冷冰冷的,“她的手怎么这么冷。”   “没法子,刚刚不是说了吗,那狗东西给她喝的药至阴至寒,她本身底子就不是热底,人没结冰就算不错了,”韩青槐有些无奈的解释,他走过去,摸了摸暮歌岚的额头,“体温低于常人太多了,不过现在也不能给她灌性相反的药,只会适得其反,只能靠她自己的身体慢慢适应调整,人体还是有很强的适应性的。”   “怎么这样,”陆云凡皱着眉头,“那我们现在没有别的能做的事了?”   “稍晚些我再给她多扎几次针,也就这样吧,别的不能做太多,之前她喝的那些药开得太不管不顾,我不想伤了她的底子。要是现在强行驱除她体内的寒气,就好比把一勺沸水倒在一块冰上,你觉得会怎样?”   “这......”   “我冷静下来又想了想,觉得咱们也无需太担心,歌岚身体很不错,这次的几味药,那狗东西本来想削弱她的能力,不曾想反而给了她变强的机会。”   “这么说,倒应了那句话,‘有心栽花花不开,无心插柳柳成荫’。”骆云轩平静的说道。   好不容易才找回了暮歌岚,众人也算是放下一个心头大石。骆云轩突然想起了什么事,问巫子墨:“你这样就把歌岚带走,吴错会不会找到这儿来?”言下之意就是你有没有把事情做干净啊,别留下什么手脚。   “他应该会以为是她自己趁人不备溜了。”   骆云轩点了点头:“不过我们还是要小心些。”   “不要紧,”巫子墨伸出手,动作很轻的为暮歌岚轻轻拨开一缕贴在脸上的头发,“吴错说不定会怀疑是欧巡的人把她捉了回去,那样子的话他不会轻举妄动的,等他发现不是以后,她估计也已经恢复记忆了。”   “你怎么知道的?”韩青槐惊奇道。   “我说是做梦梦见,你信么?”巫子墨直起身来说道。   “不信。”   “那没办法,还有什么可说呢。”   韩青槐目瞪口呆的望着他,对方的神色却平静如常。韩青槐正想再问多一句,旁边的骆云轩已经拍拍他的肩膀:“好了,现在歌岚已经回来了,我们也该想想接下来的路应该怎么走了。”   也许巫子墨的判断是正确的,吴错以为是欧巡的人找到了暮歌岚而不敢有什么动作,又或者是吴错只是单纯的不知道暮歌岚逃到了什么地方,反正这些天非常风平浪静。   唯一美中不足的是,暮歌岚自从那日吐了血后,又陷入了昏迷的状态中。韩青槐除了每日给她施针,多余的事也不做了。眼见她的脸色慢慢变得有血色,身体也不再那么冰冷,可是还是没有醒来的意思。   “你觉得她什么时候能醒来?”在日常针疗结束后,一向话少的巫子墨破天荒的主动向韩青槐询问。   收了银针,他看向暮歌岚,说:“早则三两日,迟则十来天,那狗东西的药算是把她害惨了。大家都觉得刀伤剑伤一类的伤口可怕,却不知这种不见血的伤害更难恢复。”   提起吴错,韩青槐还有些忿忿,厌恶的皱皱眉,连对方的名字都不愿意提。   “她会没事的。”巫子墨听完他的话,重新坐在暮歌岚身边,垂眼凝视她。   韩青槐楞了一下,不知道巫子墨这句话说出来是劝他放宽心还是自我安慰,但不管是哪种,这好像是他第一次听见这人说这样的话。   “是,她会好起来的。”韩青槐微微抽了抽鼻子,伸手想去为暮歌岚掖好被子,巫子墨却已经先他一步做了这件事。他不由有些尴尬的收回了伸到一半的手。   “你们的关系真好,是从小便住在一块长大的吗?”韩青槐站在一旁,把心里想问的话说了出来。   “对一个人好,不是因为相处的时间长,陆云凡比你和骆云轩,不是和她认识的时间更长?在我看来,你们给她的关心比他给的还多。”   面对对方的答非所问,韩青槐想起之前陆云凡做过的事,心里也掠过一丝不快。眼前这人对自己离开后发生的事应该所知不多,否则要是搞明白了自己捧在掌心的妹妹遭到的事,难保不会去找陆云凡晦气。   为了不在这个时候生更多事,他也不愿意继续这个话题:“你这几日都守在歌岚身边,要不要先去歇一下,我在这儿也可以,我看她也不是一时三刻就能醒来的。”   “不必了,我怕她醒的时候身边不是我的话会怕,”巫子墨平静的说,“我看着她就好。”   ......暮歌岚会怕?韩青槐在脑子里怎么都想象不出她害怕得缩在被子里可怜巴巴的含着泪的样子,一时有些哑口无言。就算是她失忆不认得他们所有人,被绑到他们中间,她的神色也未见有多慌乱,又怎么可能因为醒来后不是自己的哥哥而害怕?要说醒来后还没能恢复记忆,那换谁守着她也都是一个样子啊。   明显是下了逐客令,而且连更好的借口他都懒得找,不过人家是堂兄妹关系,韩青槐也没什么立场反对,只能点点头,拿了自己的东西转身出去。在离开之前,他又回过头看了一眼,巫子墨正若有所思的盯着暮歌岚的脸,也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也许在担心他的堂妹要是醒不来要怎么办吧。   还是在担心她醒来了还是不记得自己怎么办? ☆、前尘如烟   暮歌岚心慌意乱的奔跑在雨后的青石路上,她的呼吸失了以往的平静,但与其说是身体超负荷带来的缺氧感,还不如归结为心里的惴惴不安让她更喘不过气。   “啪!”   自童年以后,她就几乎没有这么狼狈的摔倒在地,那湿漉漉的青石板何等光滑,她满脑子想的都是自己的心事,又何曾留意自己的脚下路,一个不小心,摔了个结结实实。但她顾不上疼痛,极快的爬起来,甚至都没有低下头去看一眼自己有没有伤到什么地方,就又再往前跑去。   她一把推开门的时候,少年正在窗边擦拭着自己的剑,听见门口传来的响声,自然而然的抬起头,看清来者后,笑了:“我以为你要明天才来呢。”   “你怎么样了。”暮歌岚也不答他,只是喘着粗气靠近问道,看见他身上的衣服已尽数退去,□□的上身密密麻麻的缠着厚厚的绷带,不由皱起了眉头,她抬头看向对方的脸,明显是失血不少,连嘴唇都是淡淡的发白。   “什么表情嘛,你看我,又没缺胳膊少腿的,”少年若无其事的打着哈哈,“别这样,苦兮兮的样子好像是我已经死了你要来哭灵似的。”   “瞎说什么......”暮歌岚白了他一眼,正想如往常一般给胡说八道的他一拳头,但刚伸出手又想到对方这一身伤,只能恐吓般晃了晃拳头作罢。   “好嘛好嘛,笑一个,你这一脸的苦瓜纯粹是来给我添堵的是吧?”少年笑嘻嘻的捏了她的脸一把,却很快变了脸色,“你这浑身脏兮兮的去哪蹭了......哎哟这膝盖怎么血淋淋的!”   听他这么一嚷嚷,暮歌岚才觉得身上好像是有些疼,她顺着对方的目光往下看,只见原本羽白色的衣服上全是大片的泥污,两边膝盖上也全沾着脏泥还有鲜血。   “哦,好像是刚刚摔了一跤......你干嘛?”她被对方一把按在旁边的椅子上,还抬起了一边的腿。   “我的天,摔没摔你自己不知道啊?看看这伤口,啧啧啧,处理得不好就要发炎的你知道么?”少年嘴上不住的说着,把她的腿搭在自己的大腿上,从身边的药箱里翻了翻,“我又没什么大事,你就不能慢慢走过来?非得这么冒冒失失的?”   “师傅说你流了很多血,回来的时候昏倒了呢......啊啊啊疼疼疼,你轻点好不好啊!”暮歌岚的脸都皱了起来,想那青石板是何等粗糙,她摔得也重,加上下过雨后,石板上的泥水又多,此时伤口清理起来,把她疼得直抽凉气,身体不住的往后仰。   “现在倒会叫我轻点,你跑的时候怎么不小心点?”少年见状又是有些气哼哼的摁了一下她的伤口,但见她一直嘶嘶的抽凉气,还是不忍心的放轻了手中的动作,“你这人,做任务的时候什么事都没有,可别因为这样的小事受伤啊,懂不懂珍惜自己身体?”   “我还不是因为担心你!”   话一出口,两人竟都同时愣了愣,一下子都不再说话,房里陷入短暂的沉默。   “蠢蛋,”许久以后,少年一边为她缠着纱布一边轻声说,“为了别人受无谓的伤,你觉得值得?”   “你把自己当别人?”暮歌岚只觉脚上的疼痛减轻了一些,抬头望向他。   “你啊......”少年笑着摇了摇头,仿佛想说什么,但最后又咽了回去,脸上重新换回一如既往的带着调侃意味的表情,“那倒是,小爷我长得这么英俊潇洒,风流倜傥,自然是别人比不上的。”   “少臭美了。”被他一逗,暮歌岚的心情也好了些,假嗔道,她看少年为自己细心的包扎着伤口,头在自己眼前一晃一晃的,对方身上浓重的药草味直钻她的鼻间,可想而知这次新添了多少伤口。   “我说。”她的心沉了沉,唤了一声少年的名字。   “没大没小,怎么能直接喊我的名字,你应该......”   “我说你啊,”暮歌岚打断他的拌嘴话,又喊了一遍他的名字,“好歹也惜命些吧,这一回算是幸运捡回性命了,下回呢?别让我哪次做完任务回来看见的就只有你的灵位了好吧?”   “哪有你这么说话的?”少年听了也不恼,只笑嘻嘻的抬起头,却发现她紧紧抿了嘴望向窗外,不禁哑然,好一阵子后,才低下头继续手上的动作,“不会有那样的情况出现的,你相信我吧。”   “我是真的怕,”暮歌岚微微蹙眉,“师傅说你回来的时候昏倒在门口,师娘费了好大的功夫才把你救活了,你......”   “听我说,”少年放下药瓶,收了笑容,正色道,“既然入得这一行,你就应该有觉悟我们每日过的都是刀尖舐血的日子,哪怕什么时候横死在街上,也是有可能的。”   “我不乐意听你这么说,”暮歌岚的脸色变得很难看,“就不能好好的活着?”   “能穿鞋谁要光着脚,”少年微微叹息,“你才进这行不太久,不了解其中的残酷,但有一点我必须让你明白,想要置谁于死地,自己必先要有丢掉性命的觉悟。”   暮歌岚把脸撇到一边,低声说:“只要够厉害,谁还能杀得了我。”   “再厉害的盖世英雄,都有可能被区区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人用一柄生了锈的小刀刺穿心脏,说到底我们不过都是血肉之躯,”少年说着残酷的事实,语调却带着轻松,“别不信,古来今往,多少大侠最后就是死在无名小卒手上。”   “我又不要当什么大侠,”暮歌岚鼻中轻哼一声,“所谓大侠,大多不过都是徒有虚名的伪君子,甚么匡扶正道,荡除奸佞,大抵都只存在戏本之中罢。”   眼见话题歪了,少年也不去拉回来,只是笑道:“我也不愿做什么大侠,最好的不过是一双人一匹马,浪迹天涯就好。”   “没想到你居然这么容易满足?”暮歌岚目光灼灼。   “不然还要怎样?我又又不要名震江湖,也不求名垂千古,流芳百世。”少年说着,又着手帮她包扎另一条腿的伤口。   “我可是有听说,你最近非常的炙手可热啊,”暮歌岚笑道,伤口被触碰的时候不由痛得微微咧了咧嘴,“有没有这么一回事啊,冷血?”   “你就别再喊这外号了,我的血还热得很,”少年呵呵一笑,手上的动作却没有停下,“也不知道是哪个这么有闲心给我起的,人只有死了的时候血才会冷嘛,想来这起名字的必然是我的仇家。”   暮歌岚耸耸肩,表示自己也不知道。   “不过,你记住,”少年仿佛想起了什么,抬起头与她对视,“一个杀手的名头若被口口相传,我觉得那是一件失败的事。”   “做得好,自然口碑就出来了。”暮歌岚不甚在意。   “我们这些人,向来与黑夜为伴,哪里能明晃晃的暴露在阳光下,响彻江湖的名号,对于杀手来说不过是催命符罢了,这些虚名,要来无用。”   “人在江湖,身不由己。”暮歌岚被腿上的伤口刺激得不住的抽凉气,她受不住的微微仰头,露出最脆弱的白皙颈部,仿佛那样就能减轻一些疼痛。   “如果给你选择,你要走什么样的路?”少年盯着她,本已轻的动作更是放慢了。   “大概还是会走现在这样的路吧,我只想报仇,其它的事,报了仇以后再说吧。”暮歌岚看着房顶,想也不想就回答。   少年听了,手上的动作顿了顿,他想要说点什么,但只是张开嘴,犹豫了一会后又闭上了。   窗外,下过雨的空气中漂浮着泥土湿润的味道。   “等你报仇后,想做些什么?”   浑身沾满血的两人站在满地横七竖八的尸体中间,剑尖上的血犹自滴落在地板上,这些血,却不是他们的体内流出的,仔细看可以发现,二人几乎毫发无损。   “没想好啊,”杀掉最后一个人,暮歌岚的精神放松下来,她甩掉剑上的血,“大概是走遍这大好河山吧,天下之大,何处不能容身。”   “要不要和我一起啊,”少年走到门外,向后伸出自己的手,月光打在他的脸上,半明半暗,看不清表情,“小爷去过的地方可比你多多了,会是一个很好的向导。”   听着身后房子被火烧得噼里啪啦,木做的房柱被烧得倒塌的声音听起来惊心动魄,灼热的火苗虽然不近,热浪却还是远远的透入衣服传达到肌肤上。   但歌岚没有回过头去理睬那建筑到底被烧成怎样,她直直的看着站在不远处,回过头来注视自己的少年,月下的他伸出的那只左手,仿佛带有无穷的蛊惑,让她一时有些移不开眼睛。   听着少年再次催促,暮歌岚心情有些愉悦的笑了一声:“好啊,那我就赖定你了。”   说罢握住他伸出的左手,二人施展轻功,无声无息的消失在黑夜中。   有些话却是一语成谶。   “......我有没有,有没有说过......你哭,哭的时候......丑,丑得要命......”   穿黑色夜行服最大的好处就是,纵然染上再多的血,也看不出来。平日里总是笑得或张狂或狡黠的少年,此刻却面白如纸的躺在暮歌岚的怀里,本来清亮的嗓子此时却只能勉勉强强的挤出一个个音节,这样的举动,却已经耗费他太多的力气,连完整的一句话都说不了。   暮歌岚跪坐在地上,颤栗着身子,眼泪一滴一滴的落在怀中人的身上,他们身下的草地上是大滩触目惊心的暗红色,在月光下更显可怖。   “你不要说话,我带你去找师娘,师娘能把你治好的,她什么可以治好的......”暮歌岚语无伦次的说着,便要把少年搭到自己的肩上。   “我说了......不要,不要费这个力......你让我,把我......想说的话,说完......”少年无力的用手按着她,让本要站起来的她仿佛被万斤巨石压了下来,马上不动了。   “你是不是脑子不好用啊!这样子有意思吗?”暮歌岚一手揪着他的衣领声嘶力竭的喊,“你以为这么做我会感激你吗?你是在施舍我吗!”   “你错了......只怪我,只怪我技不如你......”少年咳嗽着,嘴边又淌下一缕血,“是你......赢了,你该,你该......高兴......”   “怎么会这样啊!我们怎么会这样啊!”暮歌岚抓着他越来越冷的手,泪眼朦胧的哭喊着,“凭什么发生这种事啊......”   少年勉强扯出一丝笑:“世事......无常,你又,何必......何必如此伤感。”他艰难的呼吸着,停了停,又说,“你且,低头......我,有话......有话嘱咐......嘱咐你......”   暮歌岚抽泣着,依照他的话弯下身子,不料,对方竟像没事人一般,动作极快的把她的头往下摁,直到她感觉到自己的双唇触碰到冰冷湿润的地方,还带着浓重的腥甜,她才回过神来明白发生了什么,想要挣扎抬起头,对方的力度却大得让她根本动弹不得,也不知道一个重伤的人哪来的那么大的力气。   最后她只得放弃了挣扎,任凭对方的索取,本应该是充满柔情蜜意与羞涩的举动,此刻在她看来,却只有眼泪与悲痛。   “这大概......大概是你,第一次......第一次被吻吧......”少年放开了她后,浑身力气像是被抽光了一般,极为虚弱的喘了几下,“抱歉......最后,最后还要给你,给你留下了........不好的,回忆.......”   “你是傻子吗?你说过的那些带我踏遍四海,寻遍天下珍奇异宝的那些话,原来都是扯谎吗!”唇齿之间还留有血的味道,暮歌岚咬牙切齿说道,“我不准你死!你不能就这样死了!你给我活下去啊!”   “真是......真是任性的,师妹......”这是少年第二次喊这个称呼,第一次还是她刚拜师的时候,他的笑容虚弱而无奈,“就当我......就当我,是个,是个骗子.......骗子好了......”   “那你刚刚这么做又是为何?你不是说要和我再去青城吗!”   “只是......一个,一个将死之人,的......不甘心.......”少年剧烈的咳嗽着,胸膛剧烈的起伏,他勉力控制着,“就让我......也任性......最后,最后再任性.......吧,从此......从此你走到哪,和谁......和谁在一起......都,都不会......不会忘了我......你要,好好......好好活着......”   声音逐渐微弱下去,少年竭力想要伸出满是血的手再触碰暮歌岚的脸,最终还是颓然垂下,他的双眼慢慢合上,再也没有睁开。   “混蛋!你以为这样做我就会记得你吗!你快睁开眼啊!死了的话我绝对会忘记你的!混蛋师兄!不准死啊啊啊啊啊!”   山间回荡着暮歌岚声嘶力竭的哭喊声,她一遍遍的喊着对方的名字,回应她的除了像是叹息般的风声,再无别的声音。   天边,黎明的第一缕光正好落在他们的身上,柔和的金色,却有种末日般绝望。   暮歌岚本以为他们还有许许多多个明天,她怀里的少年,生命却永远定格在黎明来到前的一刻,他再也见不到新升的太阳了。 作者有话要说:  这一章也是回忆 算是交代一些前面的铺垫 同时也挖了点坑 这少年是谁? 我目前能透露的只是他对暮歌岚的影响非常深远~ 即使是过了这么多年 都无法抹去他留下的印记 已经融进暮歌岚的作风之中 不管是有意还是无心 望阅读愉快~ (第2和第3章大改了 可以回头看一下哦~) ☆、都回来了   “你要......好好,好好的,活着......”满身鲜血的少年对她苦笑着,说着临别前的话语。   “不要,不要,别死,求求你求求你求求你啊啊啊啊啊!”暮歌岚绝望的抓紧他的手,像是要把喉咙喊穿,仿佛那样就能改天逆命,就能让他一点点流失的生命重新回到这具躯体中。   忽然眼前一片漆黑,什么都看不见听不到,连喉咙里的声音也无法发出了。她只觉头痛欲裂,胸口如溺水一般喘不过气。   好好活着。   少年的声音又在耳边响起,她就像是垂死挣扎的鱼,努力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伸出双手,直起腰,即使她分不清此刻的自己到底是躺着站着还是倒立着。她分不清东南西北,只知道要向某个地方而去。   如果我抓住了你,是不是你就会回到我的身边不再离开?   “啊!”   暮歌岚终于喊了出来,她的眼前也出现了光亮。   胸口还在不住的起伏,她感觉到身上的汗腻腻的,非常不舒服,动了动身体,盯着头顶的床帘顶,发现原来刚才全部都是在做梦,竟是这样真实的梦境,那些发生过的事,又再一次重演。   “你醒了。”   她听见身旁有人说话,侧过头,不由有些惊讶:“巫子墨?你回来了?”   “你也回来了。”   一时没听明白对方这句话的意思,她就迫不及待问出下一句。   “什么时候的事?”   声音沙哑得让她说完这两句话后马上闭上了嘴。   巫子墨只是点了点头:“在你摔下山崖后。”语气里似乎有些喜悦,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   “你别动,我去找韩青槐给你看看。”说完他就站起来往外走,暮歌岚的余光看到他的手上好像有些什么东西红红的。   脑袋还是有些昏昏沉沉,混合着疼痛,她也没办法多做思考,只好再次闭上了双眼。   “歌岚?醒啦,有没有哪里不舒服?”韩青槐风风火火的冲了进来,先是摸摸她的额头,紧接着拉着她的腕子把脉。   “嗯,嗯,还好还好,”韩青槐舒了一口气,把她的手重新放进被子里,“醒了就好,别的事都好说。”   “我是不是,睡了很久?”暮歌岚就着巫子墨的手喝了一杯水后问道。   “怎么说呢......”韩青槐托着下巴,直勾勾的盯了她好一阵子后,忽然蹦出一句,“你认得我是谁吧。”   “说什么傻话,为什么不认得你?”暮歌岚有些疑惑,但还是依他的话,“你是韩青槐,那个是骆云轩啊,还有那个陆云凡,”她的眼底闪过一丝异样,抬起头看了眼身边的巫子墨,“这个是我的堂兄嘛,有什么问题?”   “之前你失忆了。”巫子墨答道。   “失忆?我吗?什么时候?”暮歌岚诧异道。   “对啊,你不记得了?因为你从山崖上摔下来,大概是摔到头了,有了淤血,后来我以银针扎你的头,才把它们散了去,你不记得之前发生的一切了?你失忆时期的事。”韩青槐很快的说道。   暮歌岚沉默半晌,抬起头来有些无奈:“我只记得自己摔下来后掉到了阴之角下的一块草地上,后来的事就再也不记得了,只觉我好像睡了很久。”   “不记得也罢,又不是什么好事。”韩青槐小声嘀咕。   “什么?”   “哦没什么,我的意思是,你现在还要多休息,虽然已经恢复了记忆,但是想要彻底康复,还是需要一段时间,”韩青槐顺口接话,“既然你已经醒了,那我就去帮你熬点药吧。”   说完就拉了骆云轩和陆云凡还有巫子墨出去,留下一脸迷茫的暮歌岚。   失忆了吗?她暗暗想道,但是好像没有什么印象,不过看他们的表情,好像也没发生什么大事,或许只是很短的时间。这么想着,又加之头还晕乎乎的,她也就不再多深入考虑了。   等到似睡非睡的时候,有人坐在她的身边,暮歌岚睁开眼,是巫子墨。   “我以为你睡了。”   “感觉我已经睡了太久,不想睡了,睡太多会变傻。”暮歌岚望向他,看对方的表情,明显是有什么东西要和自己说。   “你掉下山崖后,不是韩青槐他们先找到你。”果然,巫子墨没有等多久,便对她说道。   “是吴错救了你。”   听到这个名字,暮歌岚不由皱起了眉头:“吴错?他竟然没把我丢给欧本霂么?”   “没有,”巫子墨看着她的脸,“他瞒着欧家把你带回府里,请大夫来看你,你失去了记忆,对他说的话全都深信不疑,但他给你喝的药,并不能恢复你的记忆。他还把你藏起来,企图让所有人都没办法找到你。”   “你怎么知道?”   “因为是我亲耳所听,亲眼所见的。”   “可是你怎么知道我在吴错那儿?你不是说他把我藏得很严实么?”暮歌岚侧过头看着他,有些不解。   巫子墨淡淡说道:“我不是说过么,天上飞的,地上跑的,水里游的,都是驭兽师的眼睛和耳朵,只要我想,要找到你有何难。”   他的话说得很平淡,好像只是日常的打招呼一般。   “谢谢你,”暮歌岚垂下眼,“虽然我不记得失忆时候发生过什么,但若不是你把我带了回来,恐怕我迟迟都未能脱身。”   “你最应该谢韩青槐,我只是把你带了回来,是他的银针散去你脑中的淤血。”说到这里,巫子墨的声音还是一如既往的平淡,这让暮歌岚一时不知道再说些什么好。   她的目光在这个时候恰好落在了巫子墨搭在腿上的双手:“你的左手手掌为什么这么红?”   那上面不是不小心沾上了颜料的红,也不是因为剧烈运动后微微泛红,而像是被什么东西长时间用力夹过后,还没能来得及褪去红印,巫子墨的皮肤本来就很白,此刻在他手上的红印更为突出。   “没什么,你看错了。”   暮歌岚注意到他听见自己的提问后神色微微有些异样,连忙伸出手一把抓住他企图缩回去的手。大概是怕自己要是太用力会让身体尚未恢复的她受到伤害,被她拉住后,巫子墨本来想抽回去的手只能一动不动的僵在原地。   她虽然身上没什么力气,还是咬着牙把那手拉了过去,巫子墨的手指长得很修长,指骨分明,特别的好看,但那手掌边缘赫然布满手指一般的条条红印,显得有些触目惊心。   “怎么回事?”虽然巫子墨最擅长的还是驭兽,但是暮歌岚不觉得有多少人能近距离伤到他,这很明显也不可能是他自己吃饱了撑的在手上抓的。看起来是有谁很用力的掐过,而且持续了很长的时间。   “不过是稍微被压到,大惊小怪。”巫子墨的语气里居然有些不耐烦,说着便想把手抽回去。   看见他这样的神情,暮歌岚的心里微微有些惊异,她咬了咬下唇,低声说:“这是我弄的吧,是不是很疼?”   “我又不是小姑娘,你不用这样。”巫子墨尝试轻轻的抽回手,却被她捏着动不了。   “果然是我弄的。”暮歌岚心中愧疚,想来必然是自己在做噩梦的时候随手抓过床边的巫子墨才把他抓成这个模样,口中不禁连连道歉。   “是我自己让你捏的,你不需要感觉内疚。”巫子墨察觉到她的想法,他说这话的时候脸上还是面无表情,边说边用另一只手轻轻抓过暮歌岚的手,把自己的左手从中抽出。   “真不必这样,”暮歌岚别过头,“你既然也是不喜欢欠人情的,必然知道有些事不是那么容易就还得回去的。”   "我乐意,不用你还。”巫子墨说,顺便用手止住她还想说话的势头,“你既然醒了,那也该让我去歇一会,我让飞白和梵离来陪你吧,你也好一段时间没有见过它们了。”   听见“飞白”的时候暮歌岚身体一震,但很快恢复了平静,因为她看见巫子墨眼底下微微的乌青,因着他的皮肤白,更显得明显:“你在这里坐了多久?”   巫子墨却不答她,只是吹了一声口哨,那黑黄交错的小家伙一下子便从窗外窜了进来,身后还跟着黑色的小鸟儿。   “飞白......”暮歌岚一把抱住扑到自己身边的小兽,它明显比离开她的时候长大了许多,但还只是小猫一般大小。   飞白伸出有些粗糙的舌头,在她的脸上舔了几下,喉咙里便发出了喜悦的咕哝声,撒着娇要往她的怀里蹭。   梵离鸟呢,则在她头顶徘徊,最后落在枕边,好像有些别扭似的磨蹭了好一阵子,最后还是下定了决心般用小脑袋轻轻碰了几下她的额头,把暮歌岚逗得噗嗤一声笑了。   “要是有需要,你便叫飞白或者梵离来喊我。”说完巫子墨转身就走。   “巫子墨,”她喊住了那人,“我还是要说,谢谢你。”从对方的反应看,她猜这人即使没有从头到尾都守在她身边,也是大半部分时间都花在她身上了。   背对着她的人只是稍微停顿,便头也不回的出了门。 作者有话要说:  撒花~ 暮歌岚终于恢复正常啦~ 还有看见终于有小天使给我评论 开心~ 我不是全文存稿的 是一直在写哒~ 所以可能比全文存稿更新得慢一些 不过既然是自己的心血 肯定会好好写的 希望你们可以喜欢我讲的这个故事~ ☆、告一段落   虽然记忆已经恢复了,但暮歌岚对于留在吴错府里以及昏迷的这段时间里众人所发生的事的确是一无所知。在众人七口八舌的解说中,她终于得知了汝嫣菲菲后来果真阴谋败露,被骆云轩用蛊杀死在小竹屋里,他们几人也到阴之角找过她,但是无奈连一点线索都没有。后来,他们三人遇见了前来寻找歌岚的巫子墨。   “他开口就说自己肯定有办法能找到你,后来我问他怎么找,他说靠心有灵犀,你觉得呢?”韩青槐只把这件事当调侃一样说出来。   暮歌岚听他这么说,想想巫子墨是因为不想暴露自己驭兽师的身份,又懒得去想别的借口才这么胡诌了一个,不由觉得有些好笑。她偏过头看了一眼巫子墨,后者听了韩青槐的话还是淡定自若。   “我们二人心有灵犀,不可以吗?”他还有些一本正经的问道。   “可以可以,”骆云轩摆摆手,“现在歌岚已经回来了,也恢复了记忆,虽然在吴错那儿的事想不起来,不过也不太影响大局,我们现在的问题是,吴错想清楚后,会不会顺藤摸瓜找到我们?”   “无藤可顺,”巫子墨抚摸着伏在自己腿上的飞白,“他根本没有头绪,歌岚就像是雾气一般消失在他的府里,顶多就是怪守卫不力,但即使是守卫也没法子说出她什么时候离开的。”   “那就好,”骆云轩满意的点点头,“再等歌岚的身体好些后,我们就离开这儿,现在尚且未能找到欧巡父子的罪证,也只能稍微忍气吞声一些了。”   暮歌岚在一旁默默发呆,她想起从前自己做了很长的一段时间杀手都不至于上朝廷的通缉榜,如今竟因为做一件陆云凡口中“利国利民,与黎民百姓有功”的事而成为了过街老鼠,实在不能不说是讽刺。   心里有些郁郁寡欢,她见众人已经没再说些什么重要的事情,便说道:“既然没什么事了,我想出去走走。”   骆云轩看她走了出去之后,身旁的陆云凡也跟着站了起来。   他按住想要拦下陆云凡的韩青槐,摇了摇头,后者只能皱着眉头重新坐在椅子上。想来自从他们两人有矛盾之后,就没有再单独相处过,如今汝嫣菲菲已死,这件事已经尘埃落定,也该让他们好好聊聊,解开心结了。   暮歌岚在屋外走了几步,就感觉身后有人跟着自己。她抿了抿嘴,脚步不停,一直往前。陆云凡又像初识的时候,沉默不语的跟在她的后面,无论她走到哪儿,他都跟在她的身后。   “你还要跟到什么时候。”她停了下来,回过头问。   连这场景都似曾相识。   “我......”一向有话就说的陆云凡居然犹豫了。   暮歌岚面向他,静静的说:“怎么了。”   “之前,你不是问我还有什么想和你说吗,”陆云凡看着她,表情很认真,“经过这段时间,我知道是什么了。”   “是吗?”暮歌岚想起自己那时候问陆云凡的这个问题后,面对他的迟疑,选择了落荒而逃,紧接着汝嫣菲菲就来了,之后就发生了一连串的事,根本无法停下来。   那时候和陆云凡单独相处,即使对方只是看着她不说话,也会让她有种心跳加速的感觉。然而现在,她却找不回一丝一毫当时的感觉。   感情这种东西真的是很奇妙。有感觉的时候那人就像天上星般明亮,即使在吵杂的人群中你也能不费力气的寻到他的声音;但如果你不再喜欢他,纵然对方就站在你对面,也无法让你的心有一丝波澜。   就好像现在的暮歌岚,她站在原地,微微仰首看着离自己不远的陆云凡,声线没有丝毫颤动的说:“是吗?”   “我,对你......”   “停!”暮歌岚大声喊道,生生的让对方止住了呼之欲出的话,她也顾不上自己的喊声是不是让屋子里的人也听到。   “歌岚?”   “你不必说了,”她垂下头,深深吸了一口气,“那时候我不是也对你说,让你把这件事忘了吗?那时候你没有说出来的话,现在也不用说了。”   “歌岚,我知道之前发生的那件事让你心里的确很不舒服,是我做错了,我在这里向你道歉,虽然知道说这些话并没有什么用,但还是要告诉你,我知道前段时间真的做错了。”   暮歌岚沉默片刻,说:“好,你说的这些话我都接受了。”   “我想说,我对你......”   “但是,"暮歌岚再次打断他的话,”这些就不必讲了,过去了的事,我已经不想听了。”说完她就想转身离开。   “不行!”陆云凡两次三番被截住话头,已经有些急了,他一把拉住暮歌岚的手臂,“就算你不想听,我还是要和你说。”   “为什么你总是这样,”暮歌岚低声叹息,突然觉得心里沉甸甸的,“我想听的时候你不对我说,我想对你说的时候你不愿意听我说,我已经不想听了,你偏偏要对我说。”   她轻轻抽出自己的手:“就好像从前你要我接下这个委托,不也是你的一厢情愿吗?”   暮歌岚的脑子里恰到好处的又响起了巫子墨的话。   “要是因为那家伙让你变得不像从前的你,还是趁早放弃吧。”   她的嘴角露出了苦笑,那家伙说的话现在想来竟然是有深意的,但或许只有清醒过来后,才能心平气和的思考这种话吧。   “陆云凡,也许我猜到的和你想说的是一样的,那些话你也当作只是错觉好了,放在心里日久天长,得不到回应的话,渐渐也就散了。”   世上的事有时候也许就是这么无奈,你和我的步伐不一致,那双手即使伸得再长,也无法握在一起。错过总让人觉得惆怅,大概就是因为“本可以”吧。   暮歌岚坐在树上,托着腮不知道在想什么。   坐着的树枝微微晃了晃。   “你是真的发自内心说那些话的吗?”   “你又偷听了,”暮歌岚侧过头,有些无奈,“驭兽师都这么喜欢做这种事吗?”   “只是无意中听到,”巫子墨若无其事的坐在她的身旁,“这样子做真的好吗?”   “什么样子?”   “陆云凡。”   “你就不必操心了,”暮歌岚轻哼一声,“大概是我已经想通,之前不过是一时错觉吧,何况现在也不是想这些事的时候。”   “这样子的你倒是有些出乎我的意料,”巫子墨像是夸赞般说道,但又认真的接了一句,“该不是你的脑子摔坏了还没治好吧。”   “不说话没人当你哑巴,”暮歌岚瞥了他一眼,心想这人在众人面前总是一副说多一句话都像受刑,谁能想到私底下竟然是这般模样,反差实在是有点太大了,“现在的我比往常都要清醒,只想快点解决欧巡这件事,然后就是你的事。”   说到这里她又皱起了眉:“你到底要我帮你做什么才愿意带我去黑昌岭?”   “到了一定时候我会告诉你的,黑昌岭我也绝对会带你去的。” 作者有话要说:  这一章...... 正如标题所说吧 之前的事情告一段落 虽然感觉这一章没有讲很多事 不过有些事算是告一段落了 什么? 接下来就是开开心心浪迹天涯? 怎么可能...... ☆、南乡   不管陆云凡和自己之间的气氛有多微妙,之后的十来天还是过得非常平淡无奇的。当然了,觉得有些尴尬的似乎只有暮歌岚一个人而已,陆云凡倒像是个没事人一般,还是如常和她说话,甚至比从前更热情了。   暮歌岚寻思这人的心态真好,果然不得了,大抵世间男子都比女子更容易拿得起放得下吧,自己还表现得不自然的话,和他比起来反而显得有些小家子气了。这么想着,她也就把剩下的一点点不自在丢到脑后了。   出于谨慎,五人在夜里悄悄离开了栗州城。韩青槐提议去南乡,暮歌岚心底里是一万个的不愿意,因为南乡离“那个地方”太近了,很容易会碰见那里的人。她尝试说服韩青槐去别的地方,大宓这么多地方,何必非去南乡不可?韩青槐解释南乡特有一种名为回气胶,此胶的散瘀活络效果比起寻常散瘀药更好,他要用南乡本地的回气胶来为歌岚制造散瘀丹。   暮歌岚不以为然,自己的记忆已经恢复,已经不需要再吃药了,何必再多费周折。如果非要这胶,她一个人也可以取了给韩青槐,这样劳师动众,实在有些小题大作。   韩青槐却一本正经反驳她虽然已经记起曾经发生的事,但是头部作为人体非常脆弱的部位,受过重创,必须得到重视。再说她才刚好,他也不放心就这么一个人外出。   暮歌岚无奈的想自己从前被砍过两刀,第二天还下床练习剑法呢,怎么现在倒变得娇贵了。当然这种话她是不会说出口的,只是表示自己的身体很好,可以应付得来。   韩青槐也懒得和她多费口舌,只是说让大家来决定去向,结果当然是一致支持去南乡,连巫子墨在暮歌岚拼命用眼神的示意下也装作没看见,简洁的说出“我同意”三个字。   “为什么不愿意去南乡?”   暮歌岚侧过头看了巫子墨一眼,她已经习惯了对方悄无声息的来到自己身后这种相处方式,也没有过分吃惊,只是慢吞吞的回过头看天上的月亮。   “没什么。”   她知道巫子墨向来不会追问她不愿意说的事情,后者也如她料想一般,只是安静的站在她身边。   “巫子墨,你有害怕的东西吗?”暮歌岚忽然发问。   “目前来说,没有,但是有讨厌的东西。”巫子墨毫不犹豫的回答。   “是什么?”   暮歌岚本以为巫子墨会一如既往的直言不讳,没想到他只是瞥了自己一眼,沉默片刻后才说:“你告诉我为什么不愿意去南乡的原因,我便告诉你我讨厌什么。”   哟,出息了啊,现在连问话都学会跟她讨价还价了。   “不想说就别说了,”她学着对方从前的口吻说道,“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心魔,对吧。”   “你的心魔在南乡?”   这人今在某些问题上为何特别执着?暮歌岚张了张嘴,总觉得好像给自己挖了个坑,她低下头,看着木扶栏上的纹路,说:“有些事,还是不知道为好。”   “我只是个有好奇心的人。”巫子墨说道,在冰冷的空气中呼出一团白气。   “好奇心太盛也不是什么好事,”暮歌岚拍了拍栏杆,“回去歇息吧,明日还要赶一天的路。”   南乡离栗州城很远,几人骑马疾驰,也耗了好几日才到。   暮歌岚不是没有来过南乡,相反,她对南乡的一草一木都很熟悉,即使闭着眼睛都能找到你指明要去的地方。但暮歌岚对于南乡的抗拒不是来自于近乡情怯,而是实实在在对南乡存在畏惧,大抵是源于那人,即使他死了,还是让她心有余悸。   南乡是个有着古老历史的小镇,但在暮歌岚看来,它的平静都是浮在表面的,就好像汤上面飘着厚厚一层油,没有一丝烟,仿佛温度适中,但底下的液体却是几近沸腾的。   南乡的骨子里,有血有杀戮。大概,是因为离“那个地方”最近吧。   在路边看见刻着南乡二字的形状怪异石碑后,暮歌岚只觉连呼吸都变得沉重了。但她不想被其他几人知道,只是默默咬紧了下唇。   白日里的南乡,四处都是一派和睦,和扬州城以及徐州城无异。但暮歌岚走进城里的时候,全身的寒毛几乎都要竖起来了。脸上的表情虽然还是如常,心里的那根弦已经绷得紧紧的。这里的一切她都太熟悉了,当其他几人还在欣赏着四周色彩斑斓的房屋,她已经把全身的注意力集中起来,片刻都不敢松懈,提防着是否有不怀好意的人靠近他们。   刚走进城里的那股恶寒久久未能散去,她也没想到自己对于这个地方的反应居然如此之大,几乎就要拔剑而出。但她沉下气暗暗探寻半日,也没有发现什么异样的地方,只能归结于自己过分紧张敏感。   说来要在这里遇上“那个地方”的人实在太容易了,而“那个地方”的人里有很多都知道她,当然了,一些新来的喽啰就不清楚了。但是他的眼线数目之多,必然是超出她的认知的,即使他死了,他手下的人想必也不会放过她。暮歌岚感觉此时逐步走到城中心的她仿似因为过分饥饿而不得不吃鱼饵的鱼,即使知道到最后会死,也毫无办法。   “那里是什么地方?”骆云轩往左边看着。   “看起来就像是舞坊的训练场,还是表演场?”韩青槐循声望去,话语里带上了一些兴奋,“我们是不是可以等到舞娘出来表演?”   “那是武场,”暮歌岚连眼皮都没抬就回答,“每逢十五都会在夜里举办比武大会。”   那地方只要走近了,还能隐隐看见上面长年累月残留下的暗红血迹,哪怕每次比武后都会有专人用水冲洗,还会特意在武场的周围摆上一盆盆开得艳丽的花,香味浓郁,她还是觉得那里有一股浓重的血腥味。   这个漂亮场子的用途与想象中大为不同,但众人更好奇暮歌岚对这儿道路的了如指掌,不由发问为何她这么了解这个地方,是不是这里是她的家乡。   “不过是经过很多次罢了。”她心烦意乱,不愿多说话。   好不容易找了一间客栈住下,陆云凡几人商量着过两日便是十五,可以去看一下城里的那个比武大会是怎样。   听他们几人你一言我一语的聊着,暮歌岚沉沉叹了口气,还真是无忧无虑的人。她进了自己的房间,合了门,只对着窗户发呆。   她特意挑了一间窗子朝向林子的房间,看着光秃秃的枝干,才想起这时候已经是冬天,南乡的树,叶子全是春生秋凋,此时树上哪里还有什么树叶,空荡荡的,下面一切都一览无遗,从下面看上来也一样。   但既然已经进来了,她也懒得再找谁换房间,免得他们又东询西问,自己不能如实告知只能再编几个谎话蒙混过关。坐在椅子上,她暗自琢磨着等韩青槐一找到他要的回气胶,就找个由头快点带他们离开南乡。这里新鲜事物虽然很多,但对于她来说,实在不是一个安逸的好地方。   实在不行的话,找个借口,她先行离开也可以,反正他们几人对于“那个地方”来说毫无价值。   正兀自寻思,门口传来了敲门的声音。   进来的是巫子墨,告诉她那三人已经打算日落之前在城里四处逛逛,叫她收拾好后也一块下来。   “我就不去了吧,也不是没来过。”暮歌岚下意识就皱起眉头拒绝。   “他们说因为你熟识这儿,不至于会迷路,想要你带着他们。”巫子墨语调平和的说。   暮歌岚正准备想个什么冠冕堂皇的理由,却瞥见巫子墨的脸,刚要脱口而出的话一下子变了:“你也感兴趣吗?”   巫子墨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她。   这人确实想做什么的时候,还是一如既往的让人清楚明了。暮歌岚心里忍不住骂自己为何这么多嘴,但话已说出,又不能收回,只能心情不佳的应了,一边寻思下回再碰上这种情况,一定要对他装傻充愣。   走到三楼长廊的时候,那三人已经等她多时。暮歌岚有些不悦的看了骆云轩一眼:“他们闹也就算了,你也掺和到一起。”   “别担心,南乡离锦州很远,欧巡的人不至于来到这边。”骆云轩温和的笑道,“你偶尔也该放松一些,总是忧思重重对身体恢复无利。”   我也知道欧巡的人不会来这里,但他的人算什么?我烦恼的又不是这个。暮歌岚没告诉他们关于“那个地方”的事情,她打算以后也不说,对于“那个地方”,知道得少,反而对他们更好。   南乡的屋子不知为何全都色彩艳丽,却不会让人有错乱和厌烦的感觉。暮歌岚一边走在前面心不在焉的介绍着,一边分心侦查着四周的情况。她不能不随时保持着高度警觉,要是稍有大意,遇上什么事,她未必应付得来。   只有在这个地方,她才没法子说她走在这街道上能毫发无损。   还好,结束了有惊无险的一个时辰的游览,回到了客栈。暮歌岚一回到房里,就倒在床上,感觉身上一阵阵的脱力。她伸出头看了一眼敞开的窗,想着睡一会再吃晚饭好了。   嘱咐飞白和梵离鸟到巫子墨那边传达自己的意思后,就盖上被子。她想,白日里的南乡是最安全的,而且那几人又在自己的隔壁,想必不会有什么问题的。紧绷了一日的神经瞬间放松下来,好像是这个时候才感觉到疲惫铺天盖地的扑来,她很快进入了梦乡。   “她在南乡,宿雨居。”   跳动的火苗下,有两个人在室中说话。   “哼,胆子越发大了,还敢到南乡。”一个男人开口道,他的声音低沉,让人一听就觉得仿佛身旁躺着一头成年黑豹。   “接下来要做什么?”另一个人问道,声音比前者清亮些。   “先看着她,想要什么,她可不是没脑子到处乱窜的家伙。” 作者有话要说:  是的是的 “那个地方”和那个人的真相越来越接近了 我写着都觉得有些小激动~ ╮(╯▽╰)╭小天使们 觉得还不错的话可以点一下收藏哦 看我更新这么勤快 可不是全文存稿的啊~ 每天都在努力码字~ ☆、日落而作   这一觉睡得有些长,暮歌岚睁开眼的时候房内已经一片漆黑了。她眨眨眼,借着窗外照进的月亮光走到桌子前,点上了火。摸摸肚子,感觉到有些饿了,她决定先去吃点东西。   宿雨居的一楼和所有客栈一样,都是饭馆。暮歌岚驻足看了一阵子挂在墙上的菜单,只觉有些勾不起食欲。正准备到外面觅食,后面传来了巫子墨的声音。   “要出去?”   “嗯。”她也不问对方是怎么在她动作很轻的情况下知道她从房里出来,她往巫子墨身后看了看,空荡荡的,正准备开口,对方已经抢先说了。   “我没有叫他们三人。”   被人猜到想问的话,总不怎么自在,暮歌岚撇了撇嘴,改口说:“我又不是想问他们,飞白和梵离呢?”   “在我房里,带它们出来,太显眼了。”   暮歌岚听他的意思是要跟自己一块走,想想没有拒绝的理由,也就不说话往外走去,任由对方跟在自己身后。   夜里的南乡比白天更热闹,没有多少地方是这样子的,大多数城镇的人都过着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生活,偏偏南乡的人们似乎对黑夜有种特殊的热衷,不少店铺白天里是紧紧关着门的,夕阳落下后,才纷纷点了灯,开门做生意。   不管暮歌岚对南乡有多抗拒,当她在这个时候走在熟悉的街道上,就觉得自己像是回到了从前的日子,那些记忆源源不绝的跳出来。她吸了吸鼻子,顺着脑海里的认知往一个方向走去,巫子墨一声不响的跟在她的身后。   看着店小二端上来的两碗热腾腾的面,暮歌岚才觉得心情稍微好了一些。因为现在时间对于南乡来说还早,面馆里面还没有几个客人,他们坐在一个靠窗的位置,正好能看见外面的人来人往。   暮歌岚取过筷子,却看见巫子墨正盯着自己,别的动作都没有。   “怎么,你不喜欢吃面食?这家面馆的面可是城里最好吃的。”她说完后,也不顾对方怎么回答,先夹了一筷子面进自己的嘴里。   “不是,只是想不到你这么能吃辣。”巫子墨看看她碗里飘着的红红一大片,又低头看自己的碗,只浮着星星点点的微红。   “冬天吃点辣,浑身都暖洋洋的。”暮歌岚对着窗户呼了一口热气,刚吃过热腾腾的面食,喷出来的气带着白烟,但很快就消失在寒冷的空气中,她的声音带着些快活的味道。   “嗯。”   暮歌岚停下手,看巫子墨挑了满满一筷子,细细嚼着,他吃东西的时候很优雅,配上他带着湿漉漉桃花眼的清秀脸,她总觉得自己对面坐着的是个姑娘。那些面就如同被他驯服的走兽,乖乖的就进了他的嘴,连一滴汤都不会落到桌上,也不知道是怎么做到的,反正暮歌岚每回吃汤面,总免不了会被汤溅到脸上。这么一想,倒觉得自己才是个汉子了。   “怎么了?”察觉到自己注视的目光,巫子墨有些疑惑。   “没什么,”暮歌岚移开视线,总不能说你吃面的样子真好看教教我吧,干脆把话岔开,“是不是很好吃?”   巫子墨点点头,喝了口茶:“虽然我本来不怎么喜欢吃面。”   暮歌岚轻轻笑了一声,见他碗里的面快吃完了,正准备再说什么,后背突然一凉,像是被谁用剑在很近的地方轻轻划过。   她下意识摸向身旁的剑,却不敢有太大的动作,毕竟还在店里,而且周围还有不少人。要是她的反应太大,说不定会引来很多人的注意,那样被“那个地方”的人发现自己在南乡的可能性就更大了。   但这样的感觉只是稍瞬即逝,暮歌岚却没有松一口气,心只觉沉沉往下直坠,她的脸上还是很平静,小声的对巫子墨说:“我出去走走,你慢慢吃,在这里等我就好了。”   不等巫子墨同意,她已经携了剑起身而去。   入夜后的南乡渐渐的热闹起来,别的城中只有逢年过节才能看见的景象,在这儿却是稀松平常的。大街小巷上灯火通明,悬挂着的大灯笼发出明亮的光。   暮歌岚走在熟悉无比的街道上,却怎么也找不到刚才的那毛骨悚然的源头。看着人来人往,也不知道刚刚那是不是自己的错觉。直到一阵喧闹把她惊醒,才发现自己鬼使神差的走到武场附近。   快到十五了,城里人已经开始布置武场,准备着两日后的比武大会。盆栽的花开得正盛,暮歌岚远远看着,脑中却闪过从前发生的事,不由自主下意识紧紧捏着手中的剑。   她深深吸了口气,转过身去,依原路返回面馆,巫子墨已经吃完了面,正一口一口的喝着茶。她没事人般问:“吃完了?”   “很辣,我不擅长吃辣。”   她才发现巫子墨不住的喝茶,嘴唇好像微微有些肿了,不禁莞尔:“啊,我要是知道你不喜欢吃辣,就点个白汤底的给你了,也不至于这么遭罪。”   “我只是不耐辣,不是不喜欢吃辣。”巫子墨喝着茶,还忙里抽空纠正她的话。他好看的眉头纠成一团,耐不住的微微张开嘴吸着气,就好像一只在烈日下又热又渴的小兽,看来确实辣得难受。   “算了,我带你去吃一样东西,就不会觉得辣了。”   “这是什么?”   暮歌岚轻车熟路的拐过几条街后,带着巫子墨走进一家不显眼的小铺子,老板手脚麻利的上了两碟白白的冻糕,巫子墨看起来没见过这东西,有些疑惑的问。   “凉糕,加了红糖浆,很好吃。”暮歌岚说着,已经从自己的碟子里勺起一口放入嘴里。   两个人酒足饭饱后,走出小铺子,街上人潮如水,灯火通明如白昼。暮歌岚回头看了一眼巫子墨:“从来没见过这种画面吧,晚上比白日更热闹的城市,大概整个大宓也没有几个如南乡一般。”   “为什么?”巫子墨的表情没什么变化,但从他的眼中也可以看出一丝丝的讶异。   “大概是,这里的人更喜欢黑夜吧。”暮歌岚漫不经心的答道。   十五也不过说来就来,但他们还没有找到满意的回气胶。都是因为韩青槐对药材铺里卖的回气胶百般挑剔,最后决定要到山里采原料,自己制作。   暮歌岚心里暗暗叫苦,若说到哪里的药材种类最多,还要数南乡的西北部的山中,但离“那个地方”更近了。   想到这,她死活都不愿意去:“南乡的药材铺子卖的都不错,为何还要到山里去采药?且不说这里的山崎岖难行,山里的强盗贼人也不少,你们不熟山里的情况,何必冒这么大风险进去?”   “想要完全调理好身体,怎能马虎?”韩青槐的表情严肃,语气也是不容质疑,“你难道不相信我的判断?再说,你居然会怕那山中的小贼?”   “我不是这意思,”暮歌岚不能说出真相,眼看对方的眼神越来越狐疑,只能硬着头皮胡诌,“你别觉得我是在危言耸听,听人说,这山里常常闹鬼呢。”   “奇了,从前你不是说从来不信这些东西的吗?怎么到了这儿,反而搬出这一套来吓我们?”骆云轩坐在旁,神色平静的喝了一口茶,那目光却是在打量她。   “哪里就值你们这么劳师动众,”暮歌岚被他瞧得心里有些发毛,把脸撇开,“南乡这个地方,没有你们看起来那么简单。”   “那你告诉我们啊,自从来了这地方,你看起来总是怪怪的,”陆云凡耐不住性子,“这里到底有什么让你这么不安?”   “我哪里有什么不安,你不要乱说。”   “算了算了,我们明日早些进山,尽快采完,在日落之前出来,这样总可以了吧?”韩青槐摇摇头,有些不满,“这身体是你自己的,怎么能这么轻率?”   暮歌岚见他的话说得毫无可以周旋的余地,心里再不情愿也没了法子,大不了明日小心再小心,要是有个万一,还是让他们几人先脱身为先。   “那事情就这样决定了,”骆云轩站了起来,“走吧,我们今晚不是要去看比武大会么,我问过附近店铺的老板,他们说日落之后大会就会开始,估计现在已经差不多了。”   “你们去吧,我就不去了。”暮歌岚忙说。   她的确是不愿意去看那什么比武大会,且不说在那里有最大的可能遇见“那个地方”的人,她是打从心底里对这个场子有种厌恶感,再说,在南乡这个场子上的人,又能有几个武学奇才?   “不行,放你一个在客栈不安全。”韩青槐斩钉截铁的说道。   我一个人待在客栈不安全,那你们倒是别去啊。暮歌岚叹了一口气,跟在几人身后,又恨起自己当初为什么不能强硬点,怎么都不答应陆云凡要她帮忙寻找朝廷丢失的救济金的请求,那大概后面所有的麻烦事都不会有了,也不至于现在走在路上都心惊胆战的。   她走在最后,抬眼看陆云凡三人正在前面讨论得热火朝天,一时也顾不上她,连巫子墨也是专注的望着街道四周的装饰,绝对不可能像平日那样神出鬼没的出现在她的身后。暮歌岚心里窃喜,正好可以趁着人多,偷偷溜走,反正他们看完后就会回到客栈,要是找不到她,那肯定也会想到她是不愿意出来,自己走掉的。   想到这里,她又把脚步放慢了许多,巫子墨的身影已经快被人潮淹没了,她盯着对方的后背,生怕什么时候就回过头来发现自己的小动作,只要巫子墨看见自己落在这么后面,必然能猜出她要做什么,那她要溜走的计划必然失败。   终于看不见那抹熟悉的墨蓝色,暮歌岚正准备扭头离开,鼻间忽然飘来一股久违而熟悉的香味,那是非常妩媚的胭脂香味。   在闻到的一瞬间暮歌岚的脑子便轰然作响,还未等她作出反应,有一个尖锐的东西已经顶在了她的脊背上。   “好久不见啊,想不到你竟然有胆子回南乡。”   有个人凑到她的耳边,低声说道,对方靠得很紧,连喷出的湿润气体都全数打在她的耳背上,痒痒的,让她的鸡皮疙瘩立马遍布全身。   太熟悉了,这个声音。 作者有话要说:  这章写到最后两段的时候我超激动哒 接近了接近了~ 为什么暮歌岚对比武大会这么熟悉又讨厌? 用东西顶着她的是谁? 那人要做什么? 就要看下一章了╮(╯▽╰)╭ 前段时间一直有个脑洞,特别想要写出来 是现代幻想文,走轻松风,不像这个故事那么多沉重的事 不知道有没有小天使感兴趣呢? 我先慢慢码点字,下个月再放出来 当然了这里肯定也会继续更新的~ ☆、意外重逢   暮歌岚的后背贴在冰冷的石砖上,窄窄的小巷中只有两人,大街上的人都赶着去比武大会,没有人注意到在这个巷子里有两个人在做些不为人知的事。   “停......停下......”暮歌岚压抑着声音,企图无视对方给自己施加的威胁,却没有掩饰好自己语调中的惊慌。   “哦?这个时候你觉得还有可以提出意见的余地么?”   说话的人是个长相美艳的女子,她身着一身湖绿,手里执着一柄精巧的匕首抵在暮歌岚的喉间,另一手却在她的身上不安分的游走。   “想不到你这么大胆,还敢出现在这啊,是吃了多少熊心豹子胆?”女子轻声细语说着,手却恶意的在暮歌岚的腰间掐了一把,看着她意料之中的身体一颤却又马上死死僵着身子,满意的露出了笑容。   “你这副身体果真不仅曼妙,还处处都敏感,我若是个男子,必然也会心动不已,”她说着话,却凑到暮歌岚的耳边,对着耳洞轻轻吹了一口气,紧接着毫不迟疑的一口咬在白皙的耳垂上,动作虽不重,却又惹来了身前人的一阵颤栗,“他从前可曾这样对待你?”   “竹叶青!你到底想要做什么!”暮歌岚被她这么莫名其妙的弄了几下,倍觉屈辱,脸上不由自主烧了起来,只是碍于自己颈上的匕首,她只敢咬牙切齿的低声问。   “做什么?哼,问得真是奇怪,我来和组织里的同伴叙旧,竟然得到这番回应?”竹叶青直起身,右手的匕首依旧没有落下,“哦,不对,你现在可是叛徒了呢。”   她的左手捏着暮歌岚的下巴,令对方和自己四目相对。   “在外面玩得可开心啊,夜莺?”   听见这个名字,暮歌岚不由睁大了双眼,却死咬着下唇,不发一言。   “怎么,难道离开组织时间久了,已经忘了自己的名号了?你夜莺,可是组织里最锋利的一把剑呢。”竹叶青放开她的脸,却又转而在她身上摸来摸去。   “你是不是有病?手动来动去的作甚么!”暮歌岚又羞又气,哪怕对方同样是个女子,她也觉得被摸得浑身不自在。   “别急啊,”竹叶青却不以为然,“这么生气做什么呢,我又没做别的,说起来,他从前也曾对你做过这样的事吧,是不是很怀念?”   “你这个人,真的是很恶心,”暮歌岚气得差点没把下唇咬破,“如果是想来杀我的话,有本事你便杀!”   “杀你?”竹叶青呵呵一笑,“我才不做这种事,你明知道我不是你的对手,我擅长的也不是暗杀。”   暮歌岚才刚听她说完,就觉得身上好像渐渐有些泛软,眼前一阵一阵的发黑,不由心里大惊。她知道竹叶青最厉害的事什么,所以当见到她的一瞬间,她才会这么惊慌失措。   “怕了?”竹叶青看着她不住的喘气,露出的笑容看起来是那么的千娇百媚,“怕了,当初又为何要杀他呢?想不到你居然会对他下死手。说实话,你真是非常不知好歹,他待你哪里不好?”   “原来你是要来替他报仇,”暮歌岚竭力支撑着身体,“我也没想到,你对他这么情深义重。”   “哼,我对他,自然是再无人能及,”竹叶青剜了她一眼,“要是你没出现过,大概一切都不会发展到这种地步。”说到后一句的时候,她的声音变得有些低沉。   “我何尝不想从来没到过组织,”暮歌岚不肯示弱,“别说得像是我哭着喊着要进组织的那样。”   竹叶青有些恨恨的看了她一眼,却慢慢松开手。   身体里的药效已经发作了,即使是手无寸铁的人,此时也能把她杀死。暮歌岚贴在墙上,双腿支撑不住,微微的发着抖,隔着几层衣服,都能感受到背后墙体的冰冷。她盯着竹叶青,本来想出言讽刺几句,却还是放弃了。   “看看你现在的样子,柔柔弱弱的,这才像极了一只笼子里的夜莺,”竹叶青把匕首藏好,笑道,“今日是给你带来两个好消息的,快感激我吧。”   只要是这个女人说的,恐怕都不是什么好事,暮歌岚沉默而警惕的盯着她。   “首先,我不是来杀你的,放心吧,”竹叶青轻描淡写的说了前一句话,顿了一会,才开口,“第二个消息,你可要仔仔细细的听好了。”   “饕餮大人,还活得好好的。”   暮歌岚本已垂下去的头在听见这一句话后猛然抬起,瞪大了双眼:“你在说什么?”   “你以为凭你就能把他杀了么?”竹叶青语带讥诮,“饕餮大人可还生龙活虎的,现在即使是两个你也打不赢他。”   “你说......你说他,没死?!”暮歌岚几乎咬到自己的舌头,她震惊的看着竹叶青,一时甚至连身上都不适都忘了。   “你那是什么表情,”竹叶青轻轻拍拍她的脸,“好了,知道了还不快离开南乡?想再回组织里么?不过这次再回来,可就是以叛徒的身份了哦。”   暮歌岚躲开她的手:“你不是来捉我回去的?”   “要抓你,何必我亲自出马,”竹叶青慢慢收回手,居高临下的看着她,“要滚就快点。”   暮歌岚喘息着,看起来似乎在思考着什么,好半天后突然嗤嗤的笑了,竹叶青有些不明就里,皱着眉头问她笑什么。   “想不到居然有一日你会给我通风报信。”   “呵呵,那你可要记得我的大恩......”   “要是没猜错的话,你是瞒着他出来的吧,”暮歌岚打断她的话,抬起头,嘴角还挂着含义不明的笑,“竹叶青,你说我大胆妄为,你自己还不是喜欢做些阳奉阴违的事。”   她停了一会,看见对方想反驳却又找不到好的借口,便继续说:“我可不觉得他要是还活着,会下令让你放我离开,那个人,估计会把我抓回组织,再亲手杀掉吧。”   “你觉得自己就这么了解饕餮大人?”竹叶青盯着她。   暮歌岚抬着头:“他若是真的死了,按你对他的忠诚,看见我后还不马上用最烈的毒让我毙命?我没死,你也没在我身上开几个口子,那他是肯定活下来了,虽然不知道要怎么处置我,但肯定不是让我死得这么轻松的。”   “哼,你还挺会揣测他的心思的,难怪他之前对你这么爱不释手。”竹叶青的话语听不出到底是嘲讽还是羡慕,但脸上的表情却明明白白的写着不高兴。   暮歌岚瞥了她一眼,不说话。   “算了,今日叙旧也够了,”竹叶青见她还是一副不咸不淡的表情,便说道,“我听说,你身边有好几个男人,你觉得饕餮大人能忍受?”   暮歌岚的心漏跳一拍,但还是强装镇定说:“竹叶青,含血喷人的事你做得挺熟练么。”   “明人不说暗话,”竹叶青冷哼一声,“你以为逃了出去,便能彻底摆脱组织么?实话告诉你,饕餮大人可是对你发生的很多事都了如指掌。”   “那又怎样,”暮歌岚感觉有些喘不过气,但还是死撑着,“我的事和他们几个无关,他们连组织是怎样的都不知道。”   “哟,这么快就护着他们了?”竹叶青盯着她,“有没有关系可不是你说了算,也不是我说了算,饕餮要是觉得那几人对组织有威胁,任凭你说破天也没有用。”   她蹲下来又摸了一把暮歌岚的脸,笑得诡秘:“我真想知道,到时候你要怎样平息他的怒火。”   “我既能杀他一回,那也可以有第二次,”暮歌岚厌恶的拨开她的手,“之前给你个机会救回他,和他朝夕共处,不应该谢谢我么?”   “放屁!”竹叶青正想在再说些什么,巷口传来了一些说话声,她似是有所忌惮,松开手,“你就死鸭子嘴硬吧,我看你到时候要怎么哭。”   说罢又向巷口方向看了几眼,便匆匆从巷子的另一边离开。   暮歌岚坐在地上,仰首呆呆的盯着漆黑的天空,毫不关心周围发生什么。她的脑子里只是一直盘旋着一句话。   他没有死。   那个男人没有事,她明明已经把刀捅进他的身体里了,而且又补了一掌,那人当时身上还有伤,居然还能活得下来。   暮歌岚只觉得心乱如麻,她设想了无数种组织追杀自己的情况,却没有设想过饕餮还是活着的。   不对,到底是她没有设想过,还是她不敢想?想到他要是还活着,终有一日二人相见,应该用怎样的态度对话。更可怕的是她在得知对方还活着的时候,内心里除了惊讶和慌张,还有别的情感掺杂其中,但她不敢深入去想那是什么。   他没有死,按照他从前对待叛徒的做法,应该早就下了追杀令,但她到现在还活得好好的。唯一的解释就是饕餮的伤很重,花了很长时间闭关休养,直到最近才出来。   暮歌岚咬着下唇,脑中一片空白。只要他活着,从前想好的一切统统都要推翻。只要他还活着,一切都是未知数。   “饕餮......”她低低的说出这个很久没有叫过的名字,却未见生疏。她长长叹出一口气,只觉意识愈发的模糊,那竹叶青,果然是对自己十分厌恶,竟然下了这样的毒。   她咬咬牙,正着急怎么办,巷口已经慢慢走来了一个人,听脚步声是个男人,她暗道不妙,这南乡可不是什么世外桃源,夜幕降临后的南乡热闹非凡,同样的,也暗藏着重重杀机。她吃力的抬起头,看向来人。 作者有话要说:  竹叶青和暮歌岚居然是认识的 好了现在已经和第一章的剧情衔接到了~ 不过我想应该也有小天使在看的过程看出了女主的身份了吧 =0=今天看到自己居然掉了收藏...... 我更新的内容有什么问题么呜呜呜 别走啊小天使TAT ☆、若想人不知   “刚才你到底遇上了什么人?!”   这已经是韩青槐第五遍的问话了,暮歌岚还是避而不答。   “要不是你哥来得及时,你就可能性命不保了!这样子你都不愿意告诉我们刚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为什么你一个人悄悄离开?不是说了独自一人很危险?你为什么不听?”   韩青槐语速极快的说着,暮歌岚听得心烦,干脆合上眼睛:“不打紧,这个毒对我的身体不能造成更大的伤害,只是浑身无力,一会儿就好了。”   “不打紧?什么不打紧?要是那时候出现的是别人,你想过会怎样么?要是那人还是心怀不轨的,会怎样?”说到最后韩青槐有些咬牙切齿,看到暮歌岚还是一副无所谓的表情,心火更旺了。   骆云轩忙拉着他,拍拍肩膀示意控制他控制好情绪:“歌岚,我也不得不说一句,难道相处了那么久,你还是对我们有戒心吗?这时候你还是要隐瞒着这些事吗?”   暮歌岚睁开眼,看向他,目光中毫无温度:“怎么,我以为每个人有些秘密是正常的事,原来在你们心里是不对的?”她扫了众人一眼,“我没有什么事,你们也没有受到伤害,这样还需要什么解释吗?”   说完站起来,不想毒性还没褪尽,她摇摇晃晃的差点摔倒在地上,还好陆云凡眼疾手快,一把拉住了她的胳膊。   “你看看你,这叫没事?”韩青槐又气又急,却拿她毫无办法,“我不管了我不管了,爱怎样怎样吧!”说完甩手走出房间,关门的时候发出“嘭”的一声巨响,看出来是气极了。   “我去看看他,”骆云轩叹了口气,往外走的时候却顺手拉上陆云凡,“你先好好休息,有什么事迟些再说吧。”   “我不明白。”   房中只剩下暮歌岚和巫子墨的时候,巫子墨没头没脑的说了一句。   “不明白什么?”暮歌岚不看他,只是慢慢走到窗边,然后如释重负的坐下。   “为什么你总是什么都不说,有些事说出来你也可以轻松些吧。”   巫子墨虽然比起他们三人知道的事情更多,但不代表他了解自己从前发生过的事,他也不能明白个中复杂,暮歌岚不想把更多的人牵涉进来,只能对他也含糊其辞:“说不说,都是我的自由。”   “不累吗?”   听见对方的问话,暮歌岚下意识的抬起头,没想到后者却俯下身,两手按在椅子上的扶手上,把她牢牢圈在窄窄的地方种。   “韩青槐有一点问对了,要是今晚来的人不是我,而是一个居心不良的陌生男人,你要怎么办?”   从前巫子墨虽然也曾恶作剧般在人前对她做出亲昵的举动,但在只有两人相处的时候,他们还不曾这么近距离的四目相对。暮歌岚一下子愣了神,看着他那双带水的桃花眼,脑子里却忽然想起竹叶青刚刚带着恶意笑的话语。   “我听说,你身边有好几个男人,你觉得饕餮大人能忍受?”   “我真想知道,到时候你要怎样平息他的怒火。”   她的瞳孔猛然一缩,下意识的伸了双手去推身前的巫子墨,她的力气还没能恢复多少,与其说是用力推开,不如说更像是情人间打情骂俏的动作。意识到这一点的暮歌岚连冷汗都冒了出来,竹叶青能在熙熙攘攘的街上找到她,那要找到她住的客栈也不是什么难的事。此时此刻,也不知道窗外是否有眼睛正躲在暗处悄悄的监视着她,想到这,她压低了声音,语气却是很严肃的对巫子墨说。   “离我远点,巫子墨。”   许是她的神情太过冰冷,又或者是察觉出她的异样,巫子墨只是定定的看了她一阵子,没有多说什么便直起腰,往后退了两步,坐在茶桌前的圆凳上。   “我不逼你,但是你不要忘了,你还要陪我去做的事,”巫子墨的语气也变得冷冷淡淡的,“我救过你的命,所以有资格要求你,不能死了。”   暮歌岚垂下眼睑,久久的沉默不言,好一阵子后,她才小声问:“到现在你还不愿意告诉我你要我做的到底是什么事吗?”   “不,如果你告诉我今晚发生了什么事,我就告诉你我需要你陪我做什么。”巫子墨很快就回答。   “那算了,我没有兴趣知道,”暮歌岚还是垂着眼,毫不犹豫就拒绝他,“我不会说的,不管你们怎么问,别浪费力气了。”   竹叶青回到自己的房间时候,已经是夜深。她揉了揉微微泛酸的手臂,心想大概是自己真的太久没有骑马了,不过百来里路,竟然也让她觉得疲惫不堪,看来好歹要找一天让他陪自己去跑跑马。   门口的侍女见了她,正准备行礼,却被她的摆手阻止了:“今晚有谁来过找我么?”   “没有,饕餮大人好像一直在书房里没有出来。”   “那就好,”她舒了口气,虽然刚才偷偷跑出去找夜莺出了小小的一口气,但是现在回到庄子里,想到饕餮,还是有种畏惧感,只要他不知道自己做的这件事,那夜莺想来即使将来被抓回组织,也不会告诉饕餮发生过这件事。   “这么黑,怎么不点灯。”刚走进房内竹叶青就皱起眉头。   “大概是......燃尽了吧。”侍女连忙答道,边去点灯。   “唉,笨手笨脚。”凭着对自己房间的熟悉,竹叶青慢慢蹭到了茶桌前,一下子坐在椅子上,长长舒出一口气。   “嗤”。   侍女在不远处点燃了蜡烛,竹叶青转身想给自己斟一杯水,刚扭过头却发现身旁不知何时静静的坐了一个人,她的头皮一下子炸了,整个人弹了起来。   侍女被她的动作吓了一跳,但只是看了一眼,也是吓傻了,捧着蜡烛的手被蜡油滴了两滴也毫无知觉。   等竹叶青看清楚是谁后,来不及松一口气,心又提到了嗓子眼,她定了定神,勉强挤出一丝笑:“来了怎么不让下面人点灯?吓我一跳。”   “上哪去了?我等了你好久。”坐着的人有着一把低沉的嗓音,除了那喜爱穿褐红上衣黑色长裤的饕餮,还有谁?   “出去走走,你已经有一段时间没有来我这儿了,怎么也不先说一句?”竹叶青示意放下蜡烛的侍女出去,便走到男子的身后,轻轻揉着对方的肩膀。   “我不记得以前需要先向你请示才能来这个地方。”饕餮的声线很平静,好像还带着微微的疑惑。   竹叶青一愣,连忙笑道:“可能是我太久没见你来了,有些不知所措。”   青年站起身来,他身上穿的褐红色底衣还是和从前一般大敞着,好似完全不怕冷,露出里面健康结实的胸膛。那件一尘不染的白狐裘却没有穿在他的身上。他往旁边走了两步,来到窗子旁推开,冷丝丝的风一下子都钻进了屋子。   “夜深了,这大冷天的,你怎么把窗子打开,要是着凉就糟了。”竹叶青连忙上前去想要把窗子合上,手却被他拉过,攥进手心里。   饕餮没有戴着往日出任务时候必戴的黑色皮手套,他的手很大,可以一下子把竹叶青的手包起来,虽然因为长年累月持剑,掌中磨出了老茧,却丝毫不影响这双手的美感。手心传来的温度比寻常人要高一些,饕餮总是这样子,不管天气多冷,都像是个暖烘烘的火炉,当然,他的性格恰好相反。   已经很久没有和饕餮有这么亲密的举动了,竹叶青有些惊讶的看着对方,但心里更多的是甜蜜感,就好像是第一次和饕餮有肌肤之亲的那一晚的心情。   “这么冷,你到底去哪了?手都冻干了。”饕餮微微垂下头,看了一阵子,双手合上把她的一只手包在中间轻轻摩挲。   “只是有些心烦,到山庄周围走走而已。”竹叶青感受到对方的温热,笑得更加温柔了。   “是吗,”饕餮皱了皱眉,“这么晚,你一个人到密林里走?太危险了。”   “没关系啊,”听见对方关心自己,竹叶青连仅有的一丝不安也抛开了,“虽然一直待在山庄里,但是不代表我没有能力保护自己啊。”   “你当然很有能力,”饕餮漫不经心的说,“不然怎么会一个人出庄去南乡找夜莺呢。”说完他轻飘飘的放开了竹叶青的手,望向窗子。   竹叶青愕然于他突然变得冷冰冰的语气,直到后一句说出来了,她才明白对方已经知道了自己刚刚去做的事,但却不愿这么轻易承认。   “什么意思?我去找夜莺?你是不是搞错了......”她往前两步,贴在饕餮的后背上,“我知道她到了南乡,你肯定有些按捺不住,可是我还不至于做出先去抓她的事,这种事我至于跟下面的人争着做了邀功么?”   “我知道你不是去抓她,你还没那个本事,”饕餮冷冷的说道,挣开了她的拥抱,“要么你就是去告诉她我还没死,要么就是尝试把她毒死,毒不死也毒个半死,我说得对吗?”他平静的盯着竹叶青,嗓音低沉。   竹叶青的心脏在那一瞬间仿佛被人猛然攥住,她的脸色一下子变得苍白:“你......你怎么知道......”   “这么冷,你是会一个人这么有闲情逸致跑到黑漆漆的林子里散步的人?你看看你自己的手掌,被风吹得又干又冷,摸上去明显有才抓过马绳的粗糙感觉。”   她听着对方语气平静的话语,才知道自己的所作所为虽然没有被对方亲眼所见,但也猜得个□□不离十,不由变得心惊胆战,连一眼都不敢看向对方。   一般来说,饕餮这么平静的数着某个人的罪状,往往都是暴风雨前的宁静,即使是从前还在组织里风头正旺的夜莺,众人公认饕餮最喜爱的人,也曾遭遇过这种事。 ☆、饕餮的态度   那时候她正陪着饕餮在院子里喝酒,消失了几天的夜莺撞撞跌跌的便跑了进来,把染着血,却包裹仔细的包裹轻轻放在桌上。她才发现夜莺的黑色夜行服早已湿透,伸出手一摸,居然全是血。   似乎是因为发生了一些岔子,虽然有惊无险的完成了委托,夜莺却没办法如往常一般全身而退,被对方砍了几刀。还是她去帮忙包扎止血的。   当时在一旁看着的饕餮脸色极为难看,但也没多说什么,等她包扎好后,饕餮便示意她先走,自己还有些话要和夜莺说。虽然对于这两个人单独相处讲话要把她遣开这种事很不情愿,她还是依照他的吩咐离开。在出门之前看到他微微俯下身在她耳边说着什么,声音太小,她什么都听不见,却很明显看见夜莺本来就苍白的脸露出了一种惊愕且不解的表情。   竹叶青觉得也许是些他们二人之间的悄悄话,也不愿深想,只是觉得心里如同被千万只蚂蚁咬着,又想知道他们聊了什么内容,又怕那些内容就是自己猜测的那样,知道了以后会让她妒忌得发疯,只能匆匆离开。不管怎么说,她觉得夜莺这一次应该是会得到饕餮奖赏的,虽然任务执行过程中发生了小插曲,但除了她负了伤,一切都做得很完美,而且一回来不是先去疗伤,而是把那个任务品带给饕餮,做到这个样子,如果她是饕餮的话,必然会更看重夜莺了。   结果第二天她本来想去找饕餮的时候,竟扑了个空,问了枭后才知道饕餮很早就把夜莺带到后山的训练场,她心里疑惑,明明前一天夜莺才伤得不轻,这伤口都还不知道合了没有,怎么可能还会去训练场练习剑法。搞不好是饕餮要带她去做些什么见不得人的事。   无视了枭警告她说饕餮不希望有人去打扰的话语,怀着这种想法而心情复杂的她在走到那个地方后,除了大吃一惊以及难以置信外,实在找不到别的词来描述她眼前所见。   夜莺竟然果真在翩翩舞剑,看起来却狼狈万分。竹叶青只看了两眼,便不由自主被吓得有些心惊肉跳。和她对打的不是平日里的打手,或者是高阶一些的杀手,或者是狻猊和椒图,而是饕餮。   其实,饕餮平日也会经常带着夜莺练习剑术,却从来不会使用自己的武器,一柄巨剑。那剑和寻常剑客的手里剑相比,简直是个庞然大物,但饕餮挥动起来却轻松自如,好像那不过是件轻巧的小玩意。没有多少人能在正面接下他的巨剑攻击,且不说他的浑厚内力灌注在剑中,光是这巨剑自身的重量,已经让太多人吃不消。   夜莺身上有伤,她知道那些伤不是睡一晚就能痊愈的,想来前一夜在旁看着的饕餮也清楚无比,但此时他却像个不知情的人一样对夜莺发起进攻,不,那甚至是比平日里更加凶悍的招数,他挥动着巨剑,一下下的劈落在夜莺身前,看不出有手下留情的意思。   夜莺手上的剑和他的比起来简直像是一根大些的绣花针,虽然已经拼了命的抵抗,但竹叶青看得出她已经是强弩之末,玉白的上衣慢慢渗出点点暗红。竹叶青心里一突,这必然是伤口又开了。她不觉得饕餮看不出夜莺已经没有什么和他抗衡的力量,但是却不见他的动作有慢下来。   那夜莺也是倔得奇怪,看她的表情,不可能不知道自己再打下去胜数越来越微弱,但她却一声不吭,还是咬紧了牙关,一招招的拆着。   这样下去,夜莺岂不是会被饕餮打死?竹叶青在一旁惴惴不安,虽然她对于夜莺这个人没有什么好感,甚至经常在她出任务的时候暗暗想着她要是一个失手再也回不来就好了,但眼下这个情况,她还是非常疑惑,夜莺这次明明没有做错什么事,为什么要遭到这样的待遇。   她已经看出来,饕餮是生气了,那张脸上虽然面无表情,浑身却像是散发着寒气,他的眼神坚硬,令人窒息,光是望一眼,就已经足够让胆子不大的人魂飞魄散了。   他在气什么?   竹叶青不明白,委托完成得很好,雇主也很满意,好像还连连称赞,饕餮却好像对夜莺特别的不满,就好像是她没能完成委托一般。她在一旁看得真切,饕餮现在这副样子,与其说是在陪夜莺训练,不如说是,惩罚。   在又一次重击之下,夜莺手里的剑被打飞,她本人也气喘吁吁的半跪在地上,身体微微有些摇晃。   饕餮终于停下了手,他把重剑随手插在地上,走到了夜莺身旁,蹲下和她说着什么。竹叶青看不到背对着自己的饕餮说了些什么,只看见夜莺听了他的话好像有些不服气的反驳了几下,最后只能抿着嘴不发一言。   不管他们两人的对话内容是什么,唯一可以确定的是他们说得并不愉快,直到结束的时候夜莺已经没什么力气站起来了,挣扎着试了几回,就被饕餮一把抱起,要她搂着自己的脖子时,后者都磨蹭了半天。   虽说竹叶青并不知道他们到底说了些什么,但她很清楚记得,回去以后夜莺躺在床上休养了好些日子。那天回去后她为夜莺更换包扎的绷带,发现血早已浸了出来。她非常疑惑,去询问饕餮为什么要这样折腾夜莺,虽然她对于后者多遭些罪这种事还是很喜闻乐见的。   “你真的觉得她这次的任务完成得很好?”饕餮听完她的问话后,冷笑着反问了一句。   配上他的眼神,当时就把竹叶青吓得不敢再多说一句话,尽管疑问到现在都还萦绕在她的心头,但她算是知道,饕餮不满意某件事的时候,任你是什么身份,都不会得到格外的优待。   现在的她,面对的就是还处在平静情绪中的饕餮。   竹叶青想,他这次会不会想要杀了自己,毕竟,不说她私自外出会夜莺,光是她想要杀掉夜莺这一件事,就够饕餮的怒火燃到自己身上了。   然而在饕餮得知自己所用的□□后,只是沉默了片刻,就要离开。   “你要去找她吗?”竹叶青忐忑的问,“这个药的解药,一时三刻是做不出来的,我......”   “不是。”   “那你要怎么处置我?”竹叶青有些急,她不是不怕死,只是比起死,她更害怕等待死亡的过程。   “你就当作今晚没有出去过,我也没有来过你这儿。”饕餮停下脚步,说。   “为什么?我要杀了她,你没什么要说的吗?你不生气吗?”竹叶青有些吃惊,但心底里莫名的有了几分安慰,看起来,自己对于饕餮来说还是很重要的,虽然做出这么胆大包天的事,对方看起来好像也只打算当作没事发生一般。也许,现在的她在饕餮的心中,比夜莺更重要。   “她死不了。”说完,饕餮就推门出去了。   她死不了?虽然竹叶青知道这是事实,但为什么饕餮的语气也这么肯定?这种毒虽然有解药,但想要配出来,不是随便一个大夫就能做到的。后来她一想,夜莺的身边似乎就有一个医术很高明的男人,饕餮对于夜莺身边的人比她知道得更多,肯定也想到了这点。 ☆、一封加急信   歪打正着又好,有人有意而为也罢,一行人取制作回气胶原料的过程非常顺利,暮歌岚也懒得去细想到底是不是真的运气这么好,因为她很快的又因为另一件事烦恼得吃不下饭了。   南乡的冬天比延川冷多了,早上起床一推开窗,暮歌岚就被扑面而来的冷风吹得直打哆嗦。细看,原来是夜里无声无息的下过一场小雪,她连忙紧了紧身上的衣服,心里疑惑自己好像比从前更不耐寒了,还是说今年的南乡比往年更冷?   暮歌岚看着离自己很近的树枝上压着一些雪,玩心大开,伸出手去轻轻一弹,那雪便簌簌的往下掉,在寂静的清晨中声音显得甚是清晰。她收回手指,放在嘴边呵了几回,正想再看一阵子,门外传来了轻轻的敲门声。声音很小,却足以让她听见。   这么早,哪个人会来找她?   暮歌岚心里狐疑,打开了门后,看见了一个陌生男子,对方头戴一顶大笠帽,身穿灰色的侠客服,外面还裹着厚厚的披风。他的笠帽上有薄薄的细雪,嘴里微喘着气,看得出来前一刻他应该还在骑马疾驰,楼下必然也有一匹鼻间喷着白气的马等着。   暮歌岚暗自打量着这个人,虽然对方没有杀气,却还是没有放松警惕。   “暮姑娘,你不用问我姓甚名谁,我只是信鸽。”相貌平平的男子开口道,从怀里掏出一个东西递给她看。   暮歌岚一眼就认出是赏金阁的吊坠,只有赏金阁的人才会有,而绳子中还串着一只象征身份的小小的银色鸽子,眼前的人正如他说的,是赏金阁专门的“信鸽”,为赏金阁传递紧急信息,除了维系各地赏金阁的密切交流,经常还要为赏金阁及时把委托送到杀手的手上。   “我......从来不是你们的专属猎人,”暮歌岚把对方迎进房内,“要是想做的话,我会自己去阁子领,这样的我是不会接的。”   “不是阁里的委托。”男子又在怀里摸索着,小心翼翼的取出一枚白玉叶子,那玉虽小,却通体剔透,雕刻精美,叶间纹路栩栩如生,一同取出的还有一封信。   暮歌岚一看见那叶子,便面有异色,她接过东西,问:“是何时的......?”   “三日前。”男子见她拿了东西,便微微一点头,很快就离开了。   暮歌岚摸着手里凉气浸人的白玉,心头萦被浓浓的不安笼罩着,连忙一把拆开了信。   “何必这么生气,她是怎样的人,你又不是第一天知道。”骆云轩坐在韩青槐的房里沏茶,漫不经心的说着。   “就是,她也不是特意要和你对着干嘛,”一旁的陆云凡搓搓手,“下过雪怎么冷了这么多,这南乡虽好,还是不适合我长住。”   “我都不知道这身体是我的还是她的,怎么时时我比她还着急了?”韩青槐收拾着东西,语气里还有些忿忿不平,“如果一直以来她都是这么没心没肺的,怎么能活到现在?”   “好歹人家以前舍命救过你的那些珍贵小盆栽,你怎么也念念旧吧,何至于这两天都把她当空气,跟你说话都一概假装没听见,我看她从前也不曾有试过对我们这样子耐着性子寻话说。”骆云轩笑着叹了口气,把茶推给陆云凡。   “就是,”陆云凡嘬了一口热茶,只觉全身都暖洋洋的,“哎哟这茶好。”   “就是因为她这样子我才生气!”韩青槐紧紧皱着眉头回头看了他们一眼,“再这么冒冒失失,哪天不小心就死了,那我不就一直欠着她人情了?”   “......说真的,你这种思想很危险啊。”骆云轩抚着太阳穴,苦笑道。   “我真不知道她这人的脑子里总在想什么,发生了什么事情都不告诉我们,自顾自的做决定,自顾自的牺牲自我,难道她觉得我们这么靠不住?难道我们还没有资格和她一起面对那些困境?”韩青槐越说越激动,把手里的衣服呼的一甩,走到桌前拿起茶一饮而尽,却没有注意那茶还冒着浓浓热气,喝下去后不由连连喊热。   “该,喝茶是急得来的吗?”骆云轩嗤嗤笑着,又给他斟上,“她不和我们说,自然是有自己的理由,你怎么不往好里想,说不定她是不愿我们淌那浑水呢。”   “怎么,那她说要自己承担所有的事情,你就忍心看着啊,也不管她受不受得住?”韩青槐扇着风呼了几口热气,反问道。   “外面有人,”陆云凡侧过头,敛了笑,“是谁?”   “我。”   打开门后,三人看见暮歌岚抿着嘴走进房里,好像有些什么想要说。   陆云凡说:“你不要急,我们这边也计划着要走了,等收拾停当,就出发。”   “韩青槐,我有话想对你说。”   骆云轩和陆云凡见她犹豫半日,还是开了口,也难怪她表情这么为难,自从那天韩青槐摔门离去后,便再也没和暮歌岚说过一句话,哪怕对方主动过来搭话,话语里是她少有的温柔态度,韩青槐都把她视若空气,该做什么做什么,有一次甚至还硬生生用肩膀顶开了挡在他面前的人。   韩青槐的怪脾气他俩领略多了,他生气起来不理人也是见怪不怪了,这几日见暮歌岚吃瘪也不好说什么。那韩青槐本来性子就古怪高傲,他愿意主动关心也没几个人,想不到难得这么上心的一回,却被一次次不留情面的拒绝,想来也会不快,这一时半也难让他消气。   果不其然,韩青槐还像是没听见她说话一般,埋头收拾着自己的东西。   “韩青槐,你听听我说话嘛。”   碰了一鼻子灰的暮歌岚没有气馁,还是继续说着,骆云轩和陆云凡在一旁暗暗纳罕,要是之前,得不到回应的暮歌岚估计扭头便走,你不理我,我便也当作你不存在便是。想不到现在她还是很有耐心的叫着韩青槐的名字,声音里甚至有些低声下气。   “何必呢,既然我的话入不得你暮歌岚的耳,又何必浪费时间找我说。”   大概是连日来被暮歌岚缠着,又或者是因为旁边站着两个人,韩青槐的态度终于有些松动,他回头瞥了对站在自己身后的少女一眼,虽然话语带着七分的刺。   “我知道你生我的气,”只见暮歌岚咬了咬下唇,仿佛下了很大决心,“但是我今日来找你,不是为我自己,是为了别的事来,来求你。”   “哼?生气,我哪有资格生气,求我?你暮歌岚不是无所不能,什么事都能摆平,不需要别人帮忙吗?怎的,我一个小小的大夫还能帮上你的忙?”   不得不说,韩青槐的朋友极少,他那古怪的脾气占了不少的因素,一开口就能把人呛得无话可说。骆云轩站在一旁看着暮歌岚微微泛白的脸有些于心不忍,但自己好友这臭脾气,就算他说了也拗不过来,正寻思着怎么让他们好好说话,又听那头暮歌岚开口了。   “我的一个朋友,得了不知名重症......连京城里最好的大夫都束手无策,现在已经危在旦夕了,我想......我想如果是你的话,应该救得了他。”不知是不是因为过分担忧,她竟然说着说着便有些岔了气。   这真是不寻常。   骆云轩有些狐疑,看来那朋友对她来说意义非同一般,否则她怎么急得脸色发白,在这隆冬时节,额头居然冒出了汗,再看她的手上紧紧捏着一张写满了字的纸,大概便是读了这信才会焦急的。   “歌岚,你先冷静些,”他开口道,“你的朋友在哪?为什么你会知道那人得了重病?”   暮歌岚看向他,眼中是掩盖不了的焦虑,“在云阳,她给我写了信,我知道必然是她本人。”   “且不说是怎么知道就是本人,你那朋友是怎么知道你在南乡呢?难道你到了什么地方都会告诉他吗?”骆云轩再问,“歌岚,你可要看仔细了,别是有诈。”   “她......就是她,她自有办法找到我,但是我不能告诉你她是通过什么法子找到我的,”暮歌岚有些为难的看着他,“总之就......”   “够了!”那边的韩青槐似乎又被激怒了,他转过身,“我跟你说,暮歌岚,我最讨厌你的一点就是,你总是摆出一副‘我为你们好’或者‘你们知道了这些又能怎样’的态度,什么都不告诉我们,什么都自己偷偷去做。”   “那是......事出有因,我不能说。”暮歌岚撇过头,声音却微弱下来。   “你看看,到现在还是不愿意说,”韩青槐冷笑一声,“那我凭什么帮你?云阳?那里可是离锦州还有京城很近的地方,若又是欧巡的阴谋,有去无回怎么办?我可是想要活得长长久久的人,才不要跟你去冒险。”   暮歌岚一时有些哑口无言。   陆云凡不忍,想上去打个圆场:“歌岚,你好歹把事情的经过给我们讲一讲,你的朋友怎么了,到底他是怎么找到你的,为什么你这么肯定那就是本人?”   暮歌岚叹了口气,伸出手,掌心躺着一枚玉白叶子:“这是我送给那朋友的,告诉她若是到了生死存亡之际可以拿出来,我若能帮,必然会帮她......”   “那你就回他,没法子救,买个棺材等着出殡吧,”韩青槐粗暴打断她的话,“现在你都泥菩萨过江了,还管旁人生死?南乡离云阳这么远,怎么能保证那就是你的朋友呢?说不准是欧巡随便找了个赝品,就把你骗住了?平日不是警觉性很高,怎么今日只收个信物还有一封不辨真假的信,就信了十成了呢?”   “ 你告诉我,怎么才愿意去救人?”暮歌岚被他一顿抢白,依旧不恼,还是好声好气的轻声问,仿佛刚刚被骂的不是她。   “不救。”   “你告诉我,怎么才愿意去救人?”   “我说不救。”   “你告诉我,怎么才愿意去救人?”   她一遍又一遍耐心的问着,直到第二十六遍,韩青槐才扭过头看着她,又冷笑了一声,说。   “好啊,你若是真心想救你的朋友,便跪下来求我,我心情好了,说不定就随你同去。” 作者有话要说:  韩青槐说要跪下...... 所以到底会不会跪? 我~不知道-0- 宝宝们~ 我开了个新的文 狼仙饲养手册 愉快的现代幻言 有兴趣的可以去看哦~ 毕竟有时候大家还是希望看点轻松愉悦的东西的~ 当然了这里也是会继续更新的! ☆、她是救命恩人   “好啊,你若是真心想救你的朋友,便跪下来求我,我心情好了,说不定就随你同去。”   话音刚落,屋内其余三人全都愣住了,骆云轩最先反应过来,连忙向着他说道:“青槐你......”   话还没说完,余光就看见一个人影动了动。   “咕咚。”   这下,所有人都惊呆了,陆云凡手里拿着的茶杯都惊得脱手掉在桌上,茶水洒了一桌,但他和骆云轩都顾不上被溅痛的双手。   只见暮歌岚毫不犹豫,直直的跪在地上,仰首看着韩青槐,眸子里一片澄明,还带着希冀:“这样子你就会不再生气,答应我的请求吗?”   向来只有别人跪在面前哭着要她饶自己性命,即使伤口被欧本霂淋上辣椒油,也不曾屈服过的暮歌岚,居然在听了韩青槐的一句气话之后,想也不想的,就在众人面前给对方下跪。   重点是,她看起来是很讶异韩青槐提出的这个要求的,然而只是电光火石之间,就接受了这个事实。三人不由怀疑,为了这个他们还未曾见过的朋友,若是有必要的话,她可能连自己的命的可以不要。   “你是不是疯了?!”韩青槐本是气急了随口胡说,没想到对方竟把他的话当了真照做,当下差点没跳起来,连忙把她用力拽起,“我叫你跪你就跪,怎么这时候这么实诚了?为了别人下跪都不带思考,怎么就没见你对自己有这么好?”   暮歌岚被他扣着手臂使劲晃了几下,却没有如往常一般推开他,只是平静的垂着眼回答:“她于我有恩,这时候有难,我一定要帮她。”   “服了你了。”韩青槐长叹一声松开了手,回过身去。   骆云轩已问暮歌岚要来信件,他也被刚才的场景吓得不轻,看着信还时不时去偷瞄暮歌岚几眼,生怕她又做出些什么吓人的举动。好在,对方只是一动不动的盯着韩青槐。   “要怎样,你才愿意跟我走......”暮歌岚再次开口,她的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那人......再拖怕是要不行了。”   “我这不是在收拾么,”韩青槐头也不回的答道,“你别再给我下跪了,再跪我真的不去了!乖乖呆在一旁别说话!”   她果然安静的走到骆云轩的身旁,紧紧抿着嘴边。   骆云轩看过信,又瞥了暮歌岚一眼,心里嘀咕莫非她的头撞伤了还没好,后遗症的发作是间歇性的?眼前这个人,和往日那个心高气傲,从来不肯屈服在人下的暮歌岚哪里像了?   胡思乱想了一会,他的注意力还是勉强被那封信拖了回来,从笔迹以及信中说话的口吻可以看出,这封信是女子所写,信上话语不多,也没有详细解释是从什么地方得知暮歌岚如今所处之地的,看对方的语气,似乎也不肯定能不能找到她。   “云阳太远了,我们必须即刻动身,”韩青槐回过身,他已经把东西整理好,对骆云轩还有陆云凡说道,“就不等你们了,之后跟着来吧。”   “走吧。”韩青槐表情还是不太好的对暮歌岚说道。   走出门后,他看见暮歌岚的那“堂兄”一把拉住暮歌岚,低声跟她说着什么,后者却摇摇头。   “等这件事完了我再和你细说,你和他们二人一块出发,我先走了。”   路上,二人很有默契的没再说过一句话,只是日夜兼程的骑马狂奔。各自累垮三匹马后,他们终于在一日的清晨到达云阳的城门。   韩青槐见暮歌岚带着他非常熟练的穿过云阳的大街小巷,最后停在一个大宅子门前,那门口的牌匾上写着两个字,“季府”。暮歌岚匆匆下马,对门口的门童说了一句“告诉季夫人,我来了。”并拿出那枚白玉叶子。   还不等她再说些什么,本来面忧愁色的门童一下子眉开眼笑,也不通报,只是说:“您终于来了,快请进快请进!”   韩青槐看她微微一愣,回过头望着自己。他又抬头看了眼牌匾,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这要是陷阱,也没法子了。   他三步并作两步走到暮歌岚身旁,平静说道:“走吧。”   两人在门童的带领下走进了季府,管家迎了上来,也没多问,直接便把他们带进了后面的厢房。   韩青槐和暮歌岚一踏进房里,便感觉到一片浮云惨淡,还不待他细看屋子里有谁,身旁的暮歌岚便往坐在椅上哭泣的女子身前一站,轻声说。   “我来了。”   那女子闻声抬头,露出一张姣好的脸,这是个还很年轻的姑娘,发饰却表明她已经嫁人,眼睛因为长时间的流泪,已经变得红肿,更觉可怜。   “你真的来了!”女子惊呼着把她一把抱住,“我只是尝试着去那里求他们找你,没想到真的找到了......”   韩青槐有些摸不着头脑,但他很快便听见暮歌岚声音平静的打断了她的话:“这些我们晚些再说,他在哪呢?”   女子松开手,才发现她身后站着的韩青槐,连忙行了礼,把他引到了被几个人围着的床边,床上躺着一个年轻人,男子长相清俊,却面无血色,昏迷不醒,双唇发黑,身上还有片片奇怪的淤青,十分触目惊心。   韩青槐走到病人身前把脉,神情有些严峻,他回过头说:“请你们都先离开,我要为他诊断一下得的是何病,”他迟疑了一下,又说,“那位夫人请留步。”从刚才那女子的语气和神态,他猜这床上的男子定是她的丈夫,便把她留了下来。   示意暮歌岚陪着那女子坐到一旁,他就开始全神贯注的观察这眼前人的身体。   “怎么,知道是什么病了吗?”   大半日后,韩青槐直起有些僵硬的腰,刚回过头要说什么,那一直紧紧盯着他动作的女子便呼的站了起来问道。   “现在他的性命暂时无虞,但要根除,还需要一些时间。”韩青槐锤着自己的腰说道。   “我的相公是得了什么病?为什么连京城里的大夫都找不出病因?”女子听他说病人还能活下来,不由松了口气,眼眶红红的连声道谢后,连忙又问。   “关于这个......我稍后再向您细说,现在我要和她说几句话。”韩青槐沉吟片刻,指了指她身边的暮歌岚。   “您请便。”女子接过他递过去的药方,便匆匆出了门找人配药去了。   韩青槐黑着脸把暮歌岚拉到小院子的一个偏僻角落,瞅着四下无人,低声说:“现在那人也活下来了,你总得跟我说说这家人什么来头了吧,竟值得你这般尽心尽力。”   “刚刚那夫人,从前曾救过我,”暮歌岚垂着眼,长睫毛微微轻颤,“要不是有她,我可能早就死了......你说他暂时性命无虞是什么意思?难道你也治不好他?”   “他这样昏迷不醒,根源不在病,”听见自己的医术受到质疑,韩青槐更不快了,“是被人种了蛊,这玩意我可不擅长,还是等云轩来了再说吧,反正他的心脉被我以银针护着,一时半刻死不了的。你别岔开话题,先说明白这家人和你有何渊源,否则不明不白的救人,我可不干。”   “那夫人闺名叫苏慧,躺在床上的那人是她的丈夫,季博瀚,”暮歌岚想了想,终于缓缓说道,“他们两家是世交,都是以经商为生,这两人是青梅竹马,我也不晓得他们什么时候成亲的,估计也就最近吧。”   “我不关心他们两人,只想知道为什么你对他们的事这么上心。”   暮歌岚沉默了一阵子,不知道是在回忆还是想别的事:“......一次任务里出了点意外,我伤得很重,后来遇上了苏慧,她把我带回家藏起来,休养了好一阵子后我才好了。”   “一个大家闺秀......会把在路上遇见的一个有伤的陌生人带回家去?这于情于理都不合吧?”韩青槐皱着眉头。   “我本也这么想,”暮歌岚轻轻叹了口气,“如果说是我以她家人的身家性命威胁她把我带回去,这样寻常人倒是还有可能冒险收留,但是苏慧......这姑娘,我也不知道该说她过分善良呢,还是怎样,总之,她只是听了我胡诌的假名,还有乱编的身世,就把我带回去了。”   “现在居然还有这么单纯的人,”韩青槐摸摸下巴,“她是怎么活到现在的呢?”   好像不是很高兴苏慧被这么说,暮歌岚看了他一眼说:“从小就被爱着她的人保护得好好的,出现在身边的人都是好人,她自然不知外面世界的凶恶。”   “看透世事还能保持一颗单纯的心,那才是真的善良,她现在这样子,叫蠢和没见识,只有摔几个跟头,才能懂得这世间还有豺狼与虎豹。”韩青槐不以为然说道。   “能被人护着不知世事中的丑恶那是她的福气,不是每个人都要历经重重苦难才能过好这一生。”暮歌岚低垂眼睑,看不清神色。   韩青槐感觉到她似是语有所指,便换了个话题,他看着季博瀚所在的屋子说:“现在只能等云轩来了解决掉他身上的蛊,才好给他灌药,但是他们并不知道具体的地点,我们可能需要季府派人去接应......”   “没必要,这样可能会引来不相干的人的注意,”暮歌岚心事重重,随口说,“巫......我哥,无论我走到什么地方,他都能找到我。”   韩青槐听她的话,从前便有的疑惑又重新萦绕在心头,她的那个神秘的堂兄,自己行踪不定就算了,对她的一举一动似乎总是了如指掌,哪怕不在身边一段时间,也能凭空找到她,仿佛在她身边安插了一双眼睛。一次半次可以说是巧合,每次都能找到,这可不是用巧合可以解释得了的事。   最让韩青槐在意的是,暮歌岚和这个堂兄之间似乎有秘密,而且她的这个堂兄知道不少他们所不知道的,关于暮歌岚的事。其实作为家里人,比他们更了解暮歌岚,也很正常,但是韩青槐总是觉得这个人和暮歌岚并没有血缘关系。   “我说,你的那个堂兄,叫什么名字?” ☆、袒露心声   “我说,你的那个堂兄,叫什么名字?”   暮歌岚听见韩青槐突然问了一个和目前无关的问题,不解的说:“怎么突然问这个,他叫什么跟季博瀚有关系吗?”   “没关系,我想知道而已,”韩青槐盯着她,“哪有人来了这么久,都不说自己的名字?换成你是我,不觉得很奇怪吗?”   “没什么好奇怪的,”暮歌岚避开他的目光,巫子墨似乎不愿意让太多人知道自己的身份,她也就没有向众人详细介绍他的来历,反正平日里他也不怎么和他们打交道,只是今日不知为何,韩青槐对他特别感兴趣,“他的性格比较内向,喜欢独来独往,你也不用太在意了。”   “即使喜欢独来独往,也不会连名字都不能告诉别人吧?”韩青槐双目紧盯着她。   暮歌岚撇开头:“你对他这么感兴趣,不如等他来了亲自问他?”   “恩公!”   韩青槐正想再说些什么,苏慧已经从远处快步向他们走来,只能暂时不提这件事。   “恩公,我的相公何时才能醒来呢?”苏慧已经不再落泪,她的情绪比之前好多了,虽然双眼还是肿肿的。   “不好说,我要再观察几日。”韩青槐想也不想就答道。   “这样......不知恩公如何称呼?”平静下来的苏慧才想起自己还不知道眼前人的名字,连忙问道。   “叫我韩青槐就得了,不要喊什么恩公,怪难听的。”   “韩......韩青槐?”苏慧听见这个名字,眼睛一下子瞪大了,好半天后才嗫嚅着问,“难道是,是‘活神仙’司寇覃的弟子,江湖有名的医仙韩青槐么?”   “我的师父的确是司寇覃,”韩青槐不是第一次看见听了自己的名字后惊讶得声调都变了的人,也就没什么特别的反应,“至于医仙,那可真是抬举了。”   他漫不经心的语调像是根本不在意自己的这个名头,在一旁听着的暮歌岚倒是有吃惊,韩青槐竟果真是这么有名?还不待她细想,手已经被苏慧一把拉住。   “小乌儿,你是怎么找到医仙的?我本也想求他来救我的相公,奈何他们师徒二人行踪飘忽不定,既找不到‘活神仙’也找不得他,无奈之下只能求助于你,毕竟在江湖中你应该认识不少奇人,不曾想竟然连医仙都请到了!”   “只是恰巧认识......”暮歌岚不愿透露太多,她瞟了一眼韩青槐,示意他不要问些不相干的问题,“不管怎样,能救得季博瀚便是好的。”   “你的大恩大德,我这辈子都不会忘的,”说着说着,苏慧又红了眼眶。   “唉,别哭了,”暮歌岚有些无奈的伸手去擦掉她脸上的泪水,“我说过,只要你拿出那片叶子,就算是再困难的事也会答应你的,除非我死了,否则一定会做到。”   “好了好了,你相公不会死的,”韩青槐在一旁不吭声了半日,这时候有些不太耐烦,看他样子,好像还有很多事情要问暮歌岚,他很直接的说,“我还有些事想和.......她说,可以给我们一些时间吗?”   “啊,好好好,我这就去为你们准备厢房。”面对韩青槐不甚友善的语气,苏慧没有生气,而是笑着看了暮歌岚一眼就离开了。   “苏慧她关心自己的夫君,你多说些安慰她的话又怎样,至于这样又把她赶开么?”暮歌岚不满意韩青槐的粗暴态度,望着女子远去的身影说道。   “我说季博瀚肯定不会死这种话不是最大的好消息了吗?不是很懂你们,大夫又不是嘴上说得好听就能把人救回来的,”韩青槐不以为然,“别岔开话题,我还有一堆事情要问你,一定要通通诚实的回答我的问题。”   暮歌岚的眼神躲躲闪闪,嘴上却嘟嚷着自己没有什么事需要特别告知他。   “你不回答问题,我就不治季博瀚。”意识到苏慧是暮歌岚的软肋之一,韩青槐不愿放过这个好机会,季博瀚的死活虽然对他来说无关紧要,但是若能用他来挖出暮歌岚平日里死咬着不肯吐露的一些秘密,他也愿意治疗那家伙。   很明显,因为是季博瀚,暮歌岚说不出“那就让他死吧”这样的话,抿着嘴思索了半天,像是放弃挣扎一般,说:“你问,如果可以告诉你的,我会说的。”   “为什么她叫你小乌儿?”   “那不过是我胡诌的名字,她和我不是一个世界的人,何苦知道太多我的事。”   事实上,虽然韩青槐使出了这一招,暮歌岚给的也不过是往常的答案,没什么进展,特别是问起她和“黑棺”的关系,更是不愿多说。韩青槐的好奇心更盛了,缠着她要她说。暮歌岚却皱着眉头说有些事不知道会活得更长。   “我不在乎,我只是好奇心重。”   “告诉你的话,我也会死的。”暮歌岚被他逼得没法子,只能这么说,“你别问了,看在从前为你救过那些植物的份上,放过我,好不好?”她的表情看起来特别认真。   话已经说道这个份上,韩青槐也不好再说什么,只是坐在一旁,看暮歌岚叮嘱苏慧过阵子会有三个男子来府上,也是她的朋友,不必大惊小怪,他们都是来找她的。   “为什么你不直接告诉苏慧,季博瀚的病是因为蛊咒引起的?”谨慎的向外张望了几眼后合了门,暮歌岚走到桌子前问。   “告诉她又有什么用,那些人还不是都不懂解的办法?”韩青槐眼皮都没抬,盯着手中的杯子似乎在想什么东西,“在云阳,懂得下蛊的人不会太多,虽然季家和苏家都是城里有名的大家族,但我不觉得有人会因为这种原因就去害当家,要是真是这城里的人做的,说出来岂不是走漏风声,打草惊蛇了?”   “那你打算等骆云轩来了静悄悄的解了?”   “那倒不是,”韩青槐觑了她一眼,“既然这两个人对你来说那么重要,你又是我们的伙伴,那我们肯定要刨根问底,看看是谁想要害他们,要是能找出幕后凶手,斩草除根,那就再好不过了。”   “说真的,光看你说话的样子,还真的看不出来是个悬壶济世的医师。”暮歌岚托腮,盯着他说。   “悬壶济世?”韩青槐仿佛听见什么好笑的话,他只是愣了片刻,便哈哈大笑起来,“什么医者父母心,什么救死扶伤,统统和我沾不上边。”   “知道知道,陆云凡从前便说你不死不救,”暮歌岚的表情没什么变化,“有时候我挺想知道你在救人的时候是怎么想的?”   “我不过比寻常人多了一身医术,就好比厨子懂得炒菜,铁匠懂得打铁,难不成他们会为了天下人不被饿死或者都能用上武器,便都一毛不收?”韩青槐说,“世人只道你学了这医术,便有了救死扶伤的责任,仿佛你不救人,便是没有良心。”   “所以这就是你不愿意救人的理由?”   “我懂救治之术,可是我只想按自己的想法活着,救或不救,都不过是因着我的一时思量,而不是所谓的江湖道义规矩。江湖的规则是谁定的,那些所谓正道人士真的都对吗?我看未必吧。”   “你这样的做法,得罪的人,估计不比我少吧。”暮歌岚听了,微微一笑。   “人来这世上就这么一回,不活得舒心些,难道还能走回头路?”韩青槐放下杯子,走到窗边,“我学了这医术,不过想用我的手来守护我在乎的人,旁的人与我何干?江湖的评价与非议又与我何干?千百年后不过尘归尘土归土,一切都化为虚无。”   暮歌岚笑着说:“可是我好像也没有听见你在江湖上有多少恶名嘛。”   “那不过是因为他们寻我不着,”韩青槐嘿嘿一笑,“我想云凡应该曾和你说过我的身世,师父从前只在大竺寺住了一段日子,便带着我到了别的地方,他不喜欢在一个地方呆太久。”   “我从前就听过‘活神仙’的大名,只是从来没有亲眼见过。”暮歌岚说道。   “师父不过和我一般,一双眼睛一个鼻子一张嘴,又没什么特别的,”韩青槐不以为然,“若是有心,待过多几年,我的名号自然会比他更亮,可是我并没有扬名立万的想法。”   见暮歌岚的表情似乎不太相信,他哼了一声:“你不信也罢。”   “我信,”暮歌岚几不可闻的叹了一声,“你之前问过我,最大的心愿是什么,我不能告诉你,但是我一直以来都只是想要自由自在,和.......”她似乎是想起什么,犹豫了片刻,“和逍遥人生。”   韩青槐回过头看她,沉默了好久,突然又说:“等事情结束了,我带你去见见我的师父吧。”   “你不是说他来去不定,难寻踪影么?”暮歌岚有些讶异他突然提出来的话。   “我自小就跟在他身边,他会在哪里,肯定是有办法知道的,”韩青槐得意的笑着说,“但你能不能在一切结束后告诉我你的秘密?”   “你又何必这么在意我的事,”暮歌岚微微蹙眉,“好奇心太盛,有时候会惹来大麻烦。”   “我不管,你不说,我便天涯海角都跟着你。”   韩青槐的脱口而出把暮歌岚吓了一跳,她赶紧看向对方,却寻不到开玩笑的意思:“我可不愿意带着你,你们几个都是大麻烦,事情结束了赶紧江湖不见吧。”   “你可别在云轩面前说这事儿。”韩青槐重新坐到她身旁,故作神秘的说。   “怎么,你已经忘了我和你们不过是搭个伙而已的事实吗?尘埃落定后,还想拉着我不放?”   “暮歌岚,你还真是无情。”韩青槐像是认真又像是开玩笑的说。   暮歌岚只是扯了扯嘴角:“无情总比滥情好。”   “没事儿,”韩青槐有些恶意的笑着,“你想走,等云轩给你种个蛊,走到海角天边我们都能找到你的,”看见暮歌岚的神色大变,他又恢复了人畜无害的笑,”开个玩笑,开个玩笑,别紧张。“   看着眼前的青年笑嘻嘻的脸,暮歌岚恍惚中想起第一次和他遇见的时候,他也是这样对自己笑着,但是那时候哪里会想到后来竟然会发生这么多事,又怎么知道那人竟然还活着......   怎么又想起他了?   暮歌岚只觉一阵心烦,皱着眉低下头,手上的杯子花纹看起来也特别眼花缭乱,看了几眼就觉得眼睛发昏,只能放下。   叩叩叩。   门外有人在敲门。   “是谁?”   “乌姑娘,我们夫人有请,也请韩公子一同前来。”   暮歌岚和韩青槐对视了一眼,都在想“又怎么了”。 ☆、奇怪的卦   暮歌岚和韩青槐来到前厅的时候,苏慧已经坐了好一阵子。   “小乌儿,好久不见你,那次之后也不回来找我,平时根本寻你不得。”苏慧见他们来了,笑得更开心。   “我说过,你要是见不到我,那就是一切平安无事,”暮歌岚抿抿嘴,语气有些无奈,“苏慧,我可不是什么送福童子。”   “你的那些事,我不懂,我只知道你待我真心,我们是朋友那就行了,”苏慧笑起来的样子特别好看,深深的酒窝让从上到下都写着“大家闺秀”四个字的她多了几分俏皮,她拉了暮歌岚的手,“你是绝对不会害我的,我为什么不能见你?”   暮歌岚认命般的任她拉着自己的手:“算了,你高兴就好。”   她刚侧过头,便看见韩青槐的脸上一副“你也有今天”的看好戏般的表情,不由有些恼,却又不好发作,只能对他说:“季夫人和我说些话,你在这做什么?”   “刚刚可是季夫人请我来的啊,”韩青槐耸了耸肩,“我听丫鬟说得真切。”   “是我请韩公子来的,”苏慧甜甜一笑,对暮歌岚说道,“韩公子救了博瀚,那就是我们的大恩人,怎么能怠慢呢?”   暮歌岚默默看了韩青槐一眼,转过头对苏慧说:“没什么,只是他的举手之劳而已。”   三人聊了一阵子闲话,无非是暮歌岚问苏慧和她离别之后的生活,一切都很平静而井然有序,她和季博瀚就在前不久成婚,新婚过后,季博瀚就因为生意,跑到大宓的很北端,呆了好几个月,结果回来后就病倒了。   暮歌岚注意韩青槐在听苏慧描述季博瀚回家后发病的样子时非常认真,却没有发问,心里有些奇怪。吃过饭后,苏慧便去房里看季博瀚,虽然韩青槐说他没那么快醒来,苏慧还是觉得看着他才心安。那两人让她注意休息,也就随她去了。   “我还不知道你这么喜欢和我呆一块,”一日下来,韩青槐已经消了气,他本来就有些孩子气,情绪来得快去得也快,这时候又再和暮歌岚有说有笑,“天都黑了,还待在我房间里不走。”   “我只是为了等他们三个,”暮歌岚瞥了他一眼,摸摸手上的链子,“别自作多情。”   “唉,一点面子都不给。”韩青槐嘴上这么说,却是非常不在意,坐在一旁摆弄自己的药箱,“你这么肯定他们今晚能来?”   “如果只有陆云凡和骆云轩,可能不行,但是只要......我哥在,那要找到这儿是易如反掌的事。”   “云凡和云轩听见了一定很不开心,”韩青槐故意说。“不过你真是相信你那古怪的哥哥。”   “他可是个厉害的人,”暮歌岚想着趁巫子墨还没来,赶紧在韩青槐面前表达一下自己和“堂兄”的深厚感情,免得他总是怀疑自己和巫子墨的关系,“我最崇拜的人就是我哥。”   既然要表现兄妹情深,说些肉麻的话应该刚好,暮歌岚想着,又补充道“   我小时候总想着要嫁给我哥。”   “哎哟,你们是堂兄妹呢,”韩青槐啧啧两声,“我是没有兄弟姐妹的,不是很懂你们这些有兄弟姐妹的人是怎么想的,不过就多问两句,你现在还想嫁给他么?”   “不都是小时候不懂事吗?但如果哪天要是发现我们没有血缘关系,我就是追到天边也要做他的妻子。”暮歌岚随口说着,感觉这样的胡扯还挺有趣的,当事人也不在,不怕他听了会尴尬,便大着胆子又多说了两句。   “我听见了。”   话音刚落,二人身后的窗子传来一个声音,把没有心理防备的他们吓了一跳。   回过头来,只见巫子墨无声的从窗框跳落在房内的地上,身后跟着陆云凡和骆云轩。暮歌岚想起自己刚才的话语,虽然是胡说,但被听见了还是觉得一阵窘迫,看着巫子墨没什么表情的脸,心想等只有他们两人的时候,自己不知道又得被对方怎样嘲笑了,只能暗骂自己的不谨慎。   “哈,原来不仅白天不能说人,连晚上也说不得。”韩青槐瞅了暮歌岚一眼,饶有趣味的说道。   “怎么不从门口进来,又不是锁上了。”暮歌岚窘迫不已,想着要转移大家的注意力。   “从门口进来哪能听见你说的这些话,”巫子墨伸手摸了摸她的头,坐到一旁。   捕捉到面无表情的巫子墨眼里的一抹戏谑,暮歌岚真想一巴掌把自己呼晕过去,但她很快就想到更重要的事,回过头对骆云轩说:“你来得正好,韩青槐说他不太懂蛊术,需要你的帮忙。“   骆云轩看看她,又望向韩青槐,虽然还不知道对方为什么突然提起蛊术,但看得出两人算是和好了,便笑道:“哎,这回我看你还说不说我的手艺潮。”   “别嘚瑟,”韩青槐瞥了他一眼,读懂了他的笑意暗含的另一层意思:“你要是办不好这件事,还是趁早回家跟着你哥专心研究黑蛊吧。”   “总得先让我知道是什么事吧。”   听了暮歌岚和韩青槐你一言我一语的简单讲述后,三人明白了事情的经过。骆云轩也是个爽快的性子,当即要求去见一见季博瀚。到了一家之主的房前,苏慧虽然诧异为何神不知鬼不觉的又出现了三个陌生人,但见暮歌岚神色如常,也就不多问,任凭骆云轩在床前捣腾还在昏睡的季博瀚。   “小乌儿,那是何人?”趁着其他人的注意力还在骆云轩身上,苏慧悄悄拉了暮歌岚到门外轻声问道。   “都是我的朋友,”暮歌岚看出她有些紧张,连忙安慰道,“你不要怕,他们没有恶意,只要让季博瀚好起来,我们便都会离开。”   “我不是这个意思,”苏慧连连摇头,“既然都是你的朋友,我有什么可担心的?我想的只是,韩公子已经被称为医仙,天下大抵没什么病是他无法治的,如今怎的又来了一位骆公子,博瀚的病是不是真的很难治?”   站在廊下,暮歌岚就着光看见苏慧连日来因为担忧和烦恼有些憔悴的脸,心里不由轻叹,但她只是握了握对方的手,劝慰道:“没事的,你不用多心,我毕竟不擅医术,一时也难以说清楚,等稍迟一些,再让他们给你解释吧。”   大约过了两柱香,凑在屋里的几人似乎是有了结论,把在门外说着话的两人叫了进去。暮歌岚见韩青槐和骆云轩的表情严肃,心里不由咯噔了一下。   “季夫人,尊夫是什么时候开始变得这样子的?”骆云轩和韩青槐不同,对外人说话时候总是非常彬彬有礼。   “大约三个月前,博瀚从西碌郡回来没多久,”苏慧细想了一阵子说道,“他刚回来的时候一直喊累,但是也没有什么异样,我只当他是路上车马劳顿,多在家休息几日就好。然而有一天,他突然就说全身发痛,还发起烧来,请遍城中大夫,通通都不知道是什么问题,烧退了下去后,便一直没怎么醒过了。”   骆云轩听了微微皱起眉头,他咳嗽一声:“恕我无礼,夫人......在他回来后,你们二人晚上是否有过夫妻生活?”   他的话问得直白,苏慧的脸上马上涨得通红,但还是老老实实的回答:“没有......自从他回来后,我们是分房睡的。”   “哦?”骆云轩一愣,之前明明听暮歌岚说这对夫妇的感情很好的,正所谓小别胜新婚,怎么丈夫出去经商半年有余,回来后二人竟也没有腻在一起?   苏慧虽然不好意思,但因为之前听暮歌岚叮嘱过不管骆云轩和韩青槐问什么问题都要如实回答才好对症下药,此时也只得把一切原原本本告诉他们:“这是有原因的,博瀚刚回来不久,司如雪便要我不和他同房,我便照做了。”   “司如雪又是谁?”韩青槐惊奇道,“怎么你这样听话。”   “司如雪是我未出嫁前便认识的一个姑娘,也不知道她是从什么地方来的,家里有什么人,但她懂不少稀奇古怪的事情,她说那日为我占了一卜,若我与博瀚同房,便有生命危险,虽然我听了觉得莫名其妙,但是她一再坚持,还以自己性命担保,我拗不过她,便同意了。博瀚也没说什么,听了我的话也答应了。”   几人听了都觉得有些不可思议,又暗想季博瀚真是对她的话百依百顺,夫妻二人感情果然是极好的。   骆云轩倒是长出了一口气,但又接着问道:“那司如雪如今在哪?”   “她终日在云阳四周游荡,我也不知道她此时在何地。”苏慧回答。   “你认识司如雪的过程,该不会和认识我时候差不多吧?”暮歌岚冷不丁的问道,众人眼睛齐刷刷的望向她,除了韩青槐以外,都有些一头雾水。   “不一样呀,”苏慧眨眨眼,“我在很久之前便认识她了,那时候我去庙里上香,结果她突然把我拦下了,接着说自己肚子饿,想要为我占一卦赚点饭钱。   “她开价多少?”暮歌岚问道。   “五十两银子。”   “我看她似乎真的饿得慌,实在不忍心啊,”苏慧表情很自然的说道,“只是五十两银子而已。”   “后来,她就总在我家附近出现,但是再没问我要过钱,只是时不时的为我占卜,但她这人好生奇怪,虽然为我占卦,却从来不说吉凶,我从来没见过这样的算命先生。我问她,她却说一切安好,没甚值得说的。”   “她既行踪不定,你们总会有个确定的时间见面的吧?”骆云轩想了想又问。   “一般来说两三个月她便会在街角的土地庙附近出现,想想,这几日应该也会来了,怎么,你找她有事?”   “我也想算一卦。”骆云轩微微一笑。 作者有话要说:  司如雪这个人,绝对不是普普通通的神棍哦~ 苏慧有些天然呆,还是很萌哒~ 插一句题外话, 今天是个值得纪念的日子~好开心O(∩_∩)O~~ ☆、土地庙里   一行人在季府住了几日,白天,骆云轩和韩青槐在房里为季博瀚医治,暮歌岚则陪着苏慧聊天,免得她一个人待着总胡思乱想。   “小乌儿,你这几位朋友真是好,”坐在花园里,苏慧细声细语说着,“里面是不是有一个与你更亲近些?”   “你想太多了,都是一样的。”暮歌岚捻了一粒葡萄放进嘴里,心不在焉的回答她的话,目光落在不远的树上,巫子墨坐在树干上,两手抱在胸前,像是睡着了般合着眼。   “嗯?是吗?那你现在在看谁?”苏慧一点都不相信她的话,顺着她的目光看去。   “那是我的堂兄。”暮歌岚脸不红心不跳的说着谎话。   “看你现在已经不再孤孤单单的,我才算放心了。”闻言,苏慧也不再追问,笑笑说道。   “我和他们几个,不过是天上这云一般,”暮歌岚盯着片片白云遮盖后的蓝天,“终究会散的,也许就在不久以后。”   苏慧轻叹一声,用手拢了拢暮歌岚的头发,低声说:“小乌儿,我没有去过太远的地方,不知道你说的江湖是怎样的,但是很想问你,总是独自辗转在异乡,难道不曾感觉过孤单吗?”   “习惯了,”暮歌岚扯了扯嘴角,却没能扯出笑容,“自己一个有什么不好,自由自在,是我最想要的生活,总是停在相同的地方,实在无趣得紧。”   “难道在你的心中,身边有个人,便没了自由?我果然总是理解不了你的想法,”苏慧有些难以置信的看着她,摇摇头,她又想了想,像是有了主意,“小乌儿,等见了司如雪后,你向她求一卦罢,说不定她能为你找到那个可以长久陪在你身边,而你又不会觉得厌烦的人。”   “这些年我见过的算命先生没有上百也有几十,多的不过是些空有虚名的家伙,”暮歌岚不甚在意的说,“你啊,还是不要太过容易相信人。”   “倘若个个都相互防备,那活得多累啊,”苏慧看着她微微蹙眉的脸,笑着拉住她的手,“你不要担心,我虽然没有你那么见多识广,可是也不是个傻瓜啊。”   暮歌岚等人见到司如雪,是在一个晴朗的早晨,在苏慧的带领下,他们来到朱雀大街的尽头,那里有个土地庙,看样子往日的香火不算非常鼎盛。苏慧走在最前面,一走进庙里便连声呼唤司如雪的名字,不料庙内空无一人,只有穿堂而过的寒风回应她。   暮歌岚的脸上看似轻松,实际上心里却带着几分警惕,状似无意的走到苏慧的身旁,防备着随时可能发生的变故。   “司如雪,你快快出来吧,今天我就不跟你玩躲猫猫了。”   半晌,半空中传来一个奶声奶气的女声:“你今日怎么带着这么多人来,他们都是谁?”   “他们也想找你占个卦,你先出来吧,那日你说了卦象不好后就离开,也不说清楚,如今我实在是有些六神无主,你还是快出来说说到底是怎么回事吧。”   又过了好一阵子,那女声才又响起:“哎......你这人,真是麻烦。”   话音刚落,土地庙的瓦顶便出现了个人,轻轻的落在地上,似乎有些不高兴的扫了一眼众人:“这都是些什么人啊?我可不会随随便便为人占卜。”   暮歌岚微微有些吃惊,本来挺苏慧的描述,她脑中暗自勾勒出的司如雪应该是个神采奕奕,不拘小节的年轻女子,眼前这个人,实在和她想象中差距有些大,的确是很有精神的人,但与其说是个年轻姑娘,不如说她还只是个半大的孩子,一双乌溜溜的眼珠子看起来鬼点子特别的多,她的脸圆圆的,脖子却稍长于常人,颈上挂了块红线串着的翠玉。她说不上长得好看,但皮肤却非常的白,在阳光下似乎微微发着光。   圆圆的眼睛,圆圆的脸,圆圆的鼻头,加上长长的脖子,身量未足的瘦小身子,让暮歌岚有种错觉她是某种动物的化身,这时候,她不由自主的想起一个人,还没待她细想,司如雪就开口了。   “你没有按我说的去做么?”   说的自然是苏慧不得和季博瀚睡一个房里的事了。   苏慧微微红着脸点点头:“当然有啊,那日不都已经应了你吗?”   “那你应该没什么灾祸啊,”司如雪似乎有点疑惑,她接过苏慧递过去的一盒牛皮糖,慢慢嚼着,有些口齿不清的说,“只要你老老实实遵照我的要求,自然是无恙。”   “不是我,是博瀚!”苏慧有些着急,“他自从回来后,就昏迷不醒了,到现在还是不好,你能救救他吗?”   一旁的骆云轩开了口:“季夫人,现在太阳正盛,您在这儿站久了恐怕身体会受不住,不如先回府里等,待我们和司姑娘聊完后,再回去和您说,您看如何?”   “这......”苏慧有些为难的看看他,又看看司如雪,虽然她的身体不算弱不禁风,但是这段日子因为过分担忧季博瀚的身子,食息无常,此时虽然站着时间不长,但是大风直刮,天上明晃晃的太阳又罩着她,竟觉得有些微微的头疼。   “没关系,他们不会拿我怎样,”司如雪咽下一片牛皮糖,满不在乎的对苏慧挥了挥手,“你先回去吧,下回再来找我玩,别闹病了,这偌大的季府里外可都靠你打点。”   见司如雪都这么说了,苏慧只能点点头,一步三回头的离开土地庙。   直到再也见不到她的身影,司如雪才开口道:“怎么,我和诸位素不相识,不知是有什么事?”   “听说司姑娘为季夫人在三个月前占了一卦,要求他们夫妻二人不得同房,在下有些好奇,可以问为什么吗?”   “这有什么可好奇,俗话说宁拆一座庙,不毁一桩婚,我这么说,自然是为苏慧好了,”司如雪看了他一眼,又把目光移向有些走神的暮歌岚,“不知道你们几人是谁,但我见过她。”   “你认识我?”暮歌岚被巫子墨轻轻一拍后脑勺,回过神来,疑道。   “我比你还早认识苏慧,”司如雪好像有点骄傲的说道,“那时候你到了苏府我也是清楚的......不过嘛,你到底是谁,我可不晓得,”看见暮歌岚的神色有点异样,司如雪轻笑一声,“虽然不知道你的真正身份,但是可以肯定的是,你告诉苏慧的那些经历,都是假的。”   暮歌岚不动声色:“所以呢?”   “放心,我没打算拆穿你,只要你不是想要害苏慧,我又何必管你做什么,”司如雪摆了摆手,语气轻松,“只是嘛,你就不要用那么不友好的眼神看着我,我的武功又不如你强,不会突袭你们的。”   暮歌岚心里一突,她最不喜心里的想法被人猜到,当下有些不悦的抿了抿嘴,望向骆云轩,示意他说清楚来意。   “是这样的,司姑娘,既然你也是希望季夫人平平安安的,不如告诉我们,那季府的当为什么会染上这样的蛊咒,早点治好,也好早些解了季夫人的心结。”   “说老实话,我只看出他被人种了蛊,可是真不知道他为什么,是何时中的蛊,”司如雪有些讶异他说的不是“病”,而是“蛊”,“我也不懂怎么解蛊,否则也不会只让苏慧远离他了。”   “这么说,季博瀚回家的时候身上便已经中蛊了?”骆云轩略一思索,再问。   “何止,”司如雪的眼珠转了转,回忆着,“我看他啊,在回到云阳之前,那蛊在他身上时间已经不短了,只是这个人实在笨得可以,根本没能察觉自己身上的异样,要不是被我发现了,如今整个季府恐怕都已不在了。”   她的一番话说得轻巧,在其他人听来却觉得心惊肉跳,韩青槐接话:“那你还有别的什么发现么?”   “那蛊毒得很,”司如雪说着,又往嘴里塞了一块牛皮糖,不住地嚼着,“我只知道这种蛊是要通过与人交合才会散播出去的,谁和他行房,便会中了这蛊,接下来那蛊咒便失了唯一的束缚,不管谁接触到第二个人,便都会染上,毒得很,”她又重复了一遍,“可是我不记得那蛊的名字了。”   “赤练夺魂蛊,”骆云轩音调有些低。   “对对,就是这名字!”司如雪恍然大悟,跺了跺脚,“我怎么就没想起......咦,你懂得蛊术?”   骆云轩只是很轻微的点了点头表示承认:“不过是普通的夺魂蛊,加入了炼后的赤练蛇的血与胆,便是赤练夺魂蛊,是种恶毒的蛊术。”他向身旁的人解释。   韩青槐摸了摸下巴:“我有在书上见过这个蛊的介绍,但是这个蛊术要施行好像需要的条件不少。”   “没错,”骆云轩同意他的话,“所以我就想搞明白,到底是谁这么恶毒,下了这样一个蛊咒,把他弄得半死不活的。”   司如雪圆溜溜的眼珠子转了转,盯了他一阵子后,说:“既然你们这么关心苏慧,那接下来就好好为她找出解决的办法吧。”   “怎么,你不帮我们么?”   “我已经保下苏慧的性命,别的事可管不了太多,”司如雪有些不耐烦,“我可是很忙的,如果想要找我占卦去找出下蛊的人,那还是省点力气吧,要能找到的话,三个月前我便已经把人揪出来了,还需要等你们?”   “既然这样,那我们先告辞了。”骆云轩拦下还想说什么的韩青槐,笑了笑,便要转身离开。   “小乌儿,”正当暮歌岚也要跟着离开时,突然听见司如雪又开口了,“你留一留,我有话和你说。” ☆、大智若愚 作者有话要说:  久等啦各位~ 这几天我有些事情忙 又因为是没有存文只靠每日写了更的- - 所以没能来更新~ 今晚一回到家就码字 本章最后可能会引来部分讨厌节肢动物的小天使的一点点不适 说实话我自己也蛮怕这种生物的 所以这里先预警一下~   她说话的时候有微微的鼻音,配着奶声奶气的腔调,闭上眼睛听的话真的可能以为说话的人只是一个小娃娃。其他几个人都停了下来,望着暮歌岚。   “你们先回季府吧,我一会便回去。”暮歌岚注视着嘴边沾了一点白芝麻的司如雪,对身后的人说道。   “还有什么事?”暮歌岚平静的问。   “小乌儿,”司如雪擦了擦嘴角,“我不知道你的真名,既然苏慧叫你小乌儿,那我也喊你小乌儿吧。”   “随便你叫什么,”暮歌岚还在想着刚刚骆云轩说的事,有些心不在焉,“不过一个名字罢了。”   “把你的手伸出来给我看看。”司如雪用一种不容拒绝的口吻说道。   “我听苏慧说,你懂得占卜,原来还会看相?”暮歌岚没有动,盯着她说道。   “我懂的事还很多,总不需要一一告诉你们吧,”见对方没有按自己说的去做,司如雪的表情有点不高兴,她微微撅起嘴,“快把你的手伸出来。”   “给我个理由,我可不是那种喜欢到处找人算命的家伙。”暮歌岚依然一动不动。   司如雪哼了一声,圆溜溜的眼珠子瞅了她好久后才说:“小乌儿,我知道你跟我一样,觉得苏慧傻傻的,什么人都相信,总是生怕她会被居心不良的人骗了害了,可是你要清楚,她活了这么些年,是不是都没有碰上过什么事儿?哪怕是遇到你我这样来历不明的家伙,也还是过得好好的。”   她看着手里那盒吃了一半的牛皮糖,不紧不慢的说道:“不要说她是被人保护得好,从前未出嫁前可以那么说,如今她可是管着整个季府的夫人,那季博瀚出门经商一去总是要几个月,你看季府是不是一切都井井有条?要我说,尽管她只是个久在深闺的女子,却是比太多自诩江湖中人的家伙都聪明,甚至包括你我,有时候看事情都不如她通透。”   暮歌岚静静听着她说,微微垂下眼睑:“直接些说话吧,就你我二人在这里,还绕什么弯子?”   “普天之下,人人都长了一双眼睛,”司如雪象征性的指了指自己乌豆似的眼珠子,“但有的人长了眼睛却未必看得见真相。像苏慧这样的人,天底下并不多,她辨认人的好与坏,并不依赖这双眼,毕竟,有时候这对招子,也会骗人的。”   “你的意思是,眼见未必为实?”暮歌岚瞥了她一眼,“按你的说法,岂不是更难判断孰是孰非了。”   “用心啊,”司如雪弯起嘴角,“虽然说起来容易,但是连我也还不能每回都做得到,苏慧这小妮子,年纪不大却看人看事通透得很,实在不易。”   “你到底想说什么?”暮歌岚心想这小家伙自己明明还是个孩子,偏喊苏慧作“小妮子”,真有些不知天高地厚的味道,“你的年纪比苏慧小多了,比不得她,也算不得奇怪的事。”   “噗哧,”司如雪一个没忍住笑出声,“是吗?你也觉得我是个小孩子是吧,所以说,小乌儿,你也许可以依靠高强的武功和比苏慧高太多的警觉性在险恶的江湖里活得如鱼得水,却很可能在无意中伤害了别人伤害了自己,尽管那个人是你很在意的。”   “我不懂你在说什么,”暮歌岚已经蹙起了眉,“你只是想来教训我么?你了解我多少事情?”   “我什么都不了解,”司如雪漫不经心的拉起了她的手,掰开她的拳头细细看着她的掌心,“只是第一眼看见你,就知道你肯定是这样的人,”她停了一下,“小乌儿,有些时候,可不能只靠别人的话还有自己看见的某件事就认定一个人的对错。”   “你似乎语有所指。”暮歌岚冷着脸,声音里也透着硬邦邦的气息。   “看来是说中了你的心事?”司如雪轻笑一声,“我可真的不知道你发生过什么,只是觉得你应该有过这样的遭遇而已。”   没有人知道暮歌岚和司如雪在庙里聊了些什么,只是二人似乎聊得很投缘,等到暮歌岚回到季府,已经是晌午时分了。   她一路走到季博瀚的房间,恰好遇上韩青槐和骆云轩低声讨论着什么往外走。   “回来了?司如雪有和你说关于季博瀚的什么事么?”骆云轩不甚在意她们二人聊的内容,满脑子似乎还在琢磨着病人身上的问题。   “没什么,”暮歌岚轻轻摇头,“季博瀚怎样了。”   “区区夺魂蛊,有什么了不起,还不如我哥七岁那年做出来的毒,”骆云轩不屑的哼了一声,“雕虫小技。”   听闻此言,歌岚心中稍安,又望向韩青槐。   “蛊术既已解除,那性命自然无虞,只是时间过了那么久,他的身体被蛊术侵害不浅,想要好起来,还需要很长的时间休养。”   暮歌岚点点头,却发现他们二人似乎有些欲言又止,心里奇怪,问:“怎么了?”   “要说这个赤练夺魂蛊,难就难在需要把蛊药连续投放在被下蛊之人的饮食中,足足七七四十九日,少一日都不行。想来那季博瀚是不可能自己给自己下蛊的,但是有心谋害他的人,要想定时定量的给他下蛊,那绝对非身边人做不到。”韩青槐和骆云轩互相推了半日,最后还是骆云轩接下这桩分析的苦差事。   暮歌岚听了,蹙眉道:“你的意思是,季博瀚身边有想害他的人。”   “不管是那人是出于私心,还是受人所指,总之都是要来取他性命的,只是想做得非常隐秘,好制造出是他得了奇怪的病死去而已。如司如雪所言,季博瀚回家的时候身上已经中了蛊,那必然是在回家路上染上的,从西碌郡那头回来,少说也得要一个月有余,这时间足够让他在不知不觉中种下毒蛊了。”   暮歌岚大觉不安,便悄悄的找了苏慧,对她说清楚前因后果以及韩骆二人的分析。后者冥思苦想,也找不到谁有谋害季博瀚的嫌疑,暮歌岚见她如此,只能又回去和其他几人商量。   “你既然想苏慧活得无忧无虑,那肯定要找出这件事的来龙去脉,”骆云轩观察着暮歌岚的表情说,“要是那个人还在他们夫妇的附近,那即便我们这次救了季博瀚,以后也难保还会再遭毒手。”   “嗯,”暮歌岚默默点了点头,“要查也不会太难的,依你的话,在他身边能对饮食动手脚的,必然是季博瀚非常信任的人,那就从贴身仆人入手。”   经过他们了解,之前一同回来的人都程度不同的染上了伤寒,很快便好了,然而季博瀚最贴身的那个仆人杨七,在回来以后不到半个月,便因急病死了。   “死无对证。”韩青槐哼了一声。   骆云轩沉默片刻,说:“没关系,这都在我预料之内,”他的眼睛闪过一丝诡异的光,“还有一件事需要查查。”   不管是什么时候,坟场总不是一个吉利的地方。山林里的乌鸦时不时的啼叫,让黄昏的气氛更为凝重而萧瑟,空气中还隐隐的弥漫着丝丝诡异。   几人围在一个坟前,陆云凡好像有些不安,扭过头问:“喂,不会真的要挖坟吧?”   骆云轩摇摇头,从刚开始他就不停的摆弄着手里的一个盅,手指以某种节奏敲打在盅盖上:“他们家人都说了,见他病得可疑,怕是得了瘟,会传染周围的人,连夜就把他火化了,现在土里埋的不过是一缸子骨灰,就算挖开了也没什么用。”   说完蹲在地上的他就打开了那刻着古怪繁复花纹的暗红色瓦盅,侧放在地上,嘴里低声的念着一连串其他几人根本听不懂的话语,听起来就像是毫无意义的嘟噜,但随着他的声音起伏,从盅里爬出了两条都有成年人一指粗的红头蜈蚣。   只见这两条头顶和尾部的颜色鲜艳得像是能滴出血来,身子是棕色的,那数不清的腿却是初笋般的淡淡的鹅黄色,随着动作不停的前后摆动起来。   暮歌岚在一旁看着他的动作,根本没猜出盅里竟然是装着这样的生物,当即头皮一麻,后退了两步。她不怕黑夜也不怕死人,偏偏就是对各种小虫子有种莫名的恐惧,特别是像蜈蚣和蜘蛛那一类腿脚特别多的,看上一眼就让她浑身不自在。当下暗暗吸了一口气,尽量不引人注意的搓了搓早已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但好奇心又驱使她强迫自己双眼紧盯那两条硕大的蜈蚣。   “别怕,虽然它们毒性挺大,但是不会咬你的,”背对着她的骆云轩的背后像是长了一双眼睛看到了她的举动,温和的安慰道,“你就当它们和小兔子一般的动物便好。”   兔子?这笑话可真不好笑。暮歌岚微微撇了撇嘴,看这两条蜈蚣头顶的红色那么足,就知道肯定是剧毒无比,而且想必已经养了有一定的年头了。说到底,她在乎的才不是两条蜈蚣到底是微毒还是剧毒,只是单纯的厌恶这种百足节肢虫罢了。当下也就不搭话,默默站在一边看他捣鼓。   那两条蜈蚣爬出了瓦盅,先是左右摇摆了几下脑袋,看起来还有些迷茫,仿佛是在判断自己到底身处什么地方,紧接着便慢吞吞的往那竖着的墓碑后的坟土堆爬去,过了一阵子,便消失在松软的黄土中。   半晌,陆云凡又开口问:“接下来我们怎么做?”   “等,”骆云轩直起身子,双目紧紧的盯着蜈蚣消失前的位置,“等一个信号。” ☆、抽丝剥茧 作者有话要说:  让小天使们久等了! 最近太忙啦~好不容易才能写一章 我尽量多挤多点时间来更文吧OuO   刚开始,骆云轩的一系列举止已经让众人如坠五里云雾,韩青槐和陆云凡因为平日对他性格的了解,即使不明白他的举动,也耐着性子看他做完等待解释。现在他没头没尾的说了一句“等一个信号”,都忍不住想问几句。   “等会你们就知道了。”骆云轩摆摆手,示意众人不要心急。   西边的太阳又往下沉了些,不一会,隆起的黄泥动了动,两条红头蜈蚣先后爬了出来,它们的动作比进去的时候慢了许多,好像是刚经过一场恶战,浑身的力气都耗光了。众人低头看去,都大吃一惊。那两条红头蜈蚣本来鲜红的头部此时竟变成了褐黄色,鹅黄的腿脚变得灰绿,尾端还变成了土蓝色,原本饱满的身子竟然扁扁的如同被风干了。   两条蜈蚣吃力的往骆云轩身边挪去,后者微微皱起眉头,但还是先打开瓦盅,让它们重新进去,接着从怀里摸出一个小药瓶全倒进盅里,低声说了句“辛苦了”便合上盅盖。   做完一切后,他看着大家说:“刚刚你们都有看到这两条蜈蚣的样子吧?”   陆云凡愕然:“它们的颜色怎么钻土就变了?”   “就是这坟里有问题,”骆云轩抬头看看快沉到山后的太阳,“走吧,回去我再给你们解释是怎么回事,快天黑了,这里终究不宜久留。”   两条蜈蚣名为毒凋蜈蚣,是一种本身有剧毒,但不会主动攻击人的蜈蚣,骆云轩把它们放入坟里就是为了感知里面的尸体生前是否被下过蛊毒,没有的话它们在出来后自然一切如常,但坟内若有问题,毒凋蜈蚣便会释放自己体内的毒与之对抗,直到坟内蛊毒清了或者自身力竭而亡才算完事。骆云轩一眼就认出,这个死去的仆人身上中了透骨霖。   “我本来想着即使那人在之前被下过蛊,也不会太严重,放两条蜈蚣进去只是为了让它们没那么累,尽早完成任务罢了,现在想想幸好我放了两条,不然进去就出不来了。”骆云轩说完后喝了几口茶,脸色看起来很不愉快。   “这么说来,这个贴身仆人都被下蛊了,他肯定知道些什么。”韩青槐一手叉着头,思索了片刻说道,“可是人已经死了,我们也没办法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这不重要了,”骆云轩揉揉眉心,“再找找看是不是有幸存的人,这个死了的仆人身上的蛊虽然又毒又急,但看季博瀚,那下蛊之人也不算什么蛊毒高手,不过懂些皮毛就到处卖弄,他还没有那么大本事同一时间给那么多人下这个蛊。”   暮歌岚从外面回来的时候显得有些神色凝重,她关上门,走到桌前对众人说“刚才我问过苏慧,回来的人力,就只有一个人死了,其他人都没有大碍,不过......”她停了一下,“老管家的儿子疯了。”   老管家关兴在季府做了很多年,听说是季博瀚的父亲幼年的玩伴,他的儿子和季博瀚关系也非常好,从小便在一块玩耍,这次去西碌郡路途遥远,老管家不放心,便让自己的儿子关正平陪着一块去了。   关正平回家的时候已经神志不清了,季博瀚讲不清楚为什么,只是觉着他可能是因为在西碌郡受到了猛兽的袭击惊吓过度,有些精神恍惚。好兄弟因为陪着自己去走商,变成这样子,季博瀚内心非常内疚,便让关兴把关正平安置在府里,找大夫悉心照料,希望早日可以恢复。   然而药吃了许多,关正平还是痴痴呆呆的,好的时候自己坐在一边,嘴里念叨着旁人听不懂的话,发病的时候满地打滚,蜷缩着身子喊疼。大夫却检查不出他有什么毛病,只能给他开些安神的药给他灌下。本来好好的一个开朗机灵的青年变得人不人鬼不鬼的,似乎连身边熟悉的人都不认得了,季博瀚为他请来的各种大夫都束手无策,发愁也没用。后来,季博瀚自己也病倒了,大家的注意力也就更多的放在季博瀚身上。   “这很明显也是中蛊了嘛,”骆云轩听了暮歌岚的讲述,毫不迟疑的说道,“我就说了,那人没有本事同一时间给两个人下夺魂蛊。”   “那现在怎么办?”暮歌岚皱着眉头,她刚才听苏慧说完,一路上琢磨了不少事情,但还是想先听听其他几人的看法。   “先去看看那个关正平吧,说不定会有什么收获呢。”骆云轩看起来非常气定神闲。   第二天,一行人来到关正平住的地方时,他还在睡觉。看得出来季博瀚的确很关心这个好友,虽然关正平已经疯疯癫癫,还是住在一个明亮而干净的房里,而且有专门的人服侍他。踏进房里,也没有想象中的凌乱,仿佛房里住着的是个正常人。躺在床上的人闭着双眼,双手规矩的放在身体两侧,呼吸平稳,除了脸上隐隐浮着莫名的黑气,看不出有什么大的问题。   “正平就算是发病,也不会乱砸东西,他只会伤害自己,从来不会害到别人。”身后响起一把女声,众人回过头,看见个穿着一身樱色裙子的姑娘,手上托着装着水的脸盆。陌生的脸孔让众人一愣,有些疑惑的看着带领他们的关兴。   “这是陶灵雁姑娘,是阿平的好朋友,”关兴介绍道,他往前走了几步,对姑娘说,“不是跟你说了,这种事情你就不要做了,给下面的人做就好,季夫人已经给阿平安排了人服侍了,你不用这么辛苦。”   “我是正平未过门的妻子,做这些也没什么,”这个名叫陶灵雁的姑娘长了一张清秀的脸,微微的笑却掩盖不住她眉间的淡淡愁意,“季夫人已经够多事情要操心了,我总不能次次都麻烦她。”   “唉,你这孩子,”关兴叹息道,“阿平看来是好不了的了,你不如寻了另一个好人家去吧,不要耽误了。”   “话可不是这么说,关管家,”屋内传来了骆云轩的声音,在关平和陶灵雁说话的当空,他和韩青槐已经走到关正平的床前检查起来,“你们不用担心,关正平很快就会好的。”   “什么?”关兴一愣,紧接着三步并作两步走到他们身旁,很是激动,“公子此话可当真?”   “绝无戏言,不过两位还是先去休息吧,这里有我们就行了,我看你们这些日子应该都很累了。”   好歹劝走了关兴和陶灵雁,暮歌岚关上门,远远看骆云轩和韩青槐专注的讨论着什么,便走到一旁找了个舒服的位置坐下,兀自发起呆来。   直到肩膀被人轻轻推了推,她才回过神,巫子墨站在她面前,居高临下的盯着她,神色冷淡看不出在想什么:“发什么愣。”   暮歌岚摇了摇头:“没什么。”   “为什么这么帮苏慧,你不是很怕麻烦么?她对你来说是很重要的人?”   “我欠她的,”暮歌岚垂下眼睑,声音中带着些困怠,虽然后来的几个人不了解她们二人之间的渊源,她也不准备再解释一次,“总之她给我的东西和你给的差不多,我总得还回去。”   “和你相处了那么久,我在你心里居然和这人一个位置,真是很不开心。”巫子墨听了她的话,竟然挑了挑眉,语气不像是在开玩笑。他长得很好看,只是平日里总是面无表情,少了一些光彩,如今这一挑眉,整个脸都生动起来,和着那双桃花眼,那种摄人心魄的感觉又出现了。   “你们在那么远说什么悄悄话呢?过来呀。”那一头,骆云轩忙里偷空喊了一句。   又抬眼瞧了瞧巫子墨,暮歌岚实在没弄懂他到底是在开玩笑还是什么别的意思,便没有理睬他的话,轻轻拨开对方按在桌上拦着她的手,往床的方向走去。   关正平的胸膛正不停起伏着,暮歌岚注意到骆云轩正往地上的一个盆里撒了一把什么进去,从里面传出了细碎的声音,仿佛什么碎了,随之散发出难闻的臭味。暮歌岚捂了鼻子,问骆云轩那里面是什么东西,关正平怎样才能好。   “那人给他下了食髄蛊,这就是蛊虫,就是它在关正平的体内作祟。”骆云轩示意她去看看,暮歌岚摆摆手,表示自己不想看,她对于虫子一类的东西有种天然的惧意,骆云轩也不勉强她,低头继续往里面撒暗褐色的药粉。   “只要把蛊虫驱出来,他就能好了吗?”暮歌岚盯着床上的关正平问。   “没错,”骆云轩头也不抬,“关正平肯定知道很多东西,只要他醒了,我们就可以知道一切了。”   “如果他什么都不知道,我们又该从哪个地方再入手?”陆云凡靠在床边,有些担忧。   “不会的,凶手既然给他下这个蛊,肯定是不希望他神志清醒,不希望他可以正常思考说出自己想说的话。这世界,只有死人才最能保守秘密,所以知道事情最多的贴身仆人暴毙,要是没能耐把知道不少东西的他也杀了的话,起码让他说的话没有人相信。”   骆云轩的声音突然低了许多,看着他说话的表情,暮歌岚不知为何觉得背后有些发凉。眼前的骆云轩仿佛换了个人,和往日温润如玉,给人如沐春风的感觉的他大相径庭,这个骆云轩好像一个黑色的漩涡,誓要把周围的一切都卷进来,破坏掉。   “你为什么这个表情看我,我的脸上有什么脏东西吗?”   她还在愣神的时候,前面突然传来了骆云轩的声音。 ☆、亭中酒醉   “没事,”歌岚迅速移开视线,有些不自然的咳了一声,“只是在想一些东西而已。”   “哦,”骆云轩不甚在意,手上的事情做好了,又去看床上的关正平,“替他消了蛊,休息几日就可以醒过来的,我们再多等几日吧。”   季家不愧是云阳城里数一数二的大户,府里大得惊人。暮歌岚吃完晚饭嫌待在房里无聊,便一个人到外面随便逛了起来,苏慧已经吩咐过底下的人,所以捧着东西匆匆而过的仆人看见她都不会有太大反应,只是行个礼就继续做自己的事。   暮歌岚慢吞吞的拐过转角,无意中抬头看见挂在天边的新月,才后知后觉今天又到了初一,她停下来凝望了好一阵子后,才收回目光重新往前走。从前有个人说会陪她看每个日出日落,月的阴晴圆缺,最终却留在了月亮最圆的十五,剩她一人面对新升起的朝阳。   她已经慢慢从一个面对两个人的进攻便会惊慌失措的稚嫩半大孩子,飞速成长为即使被数十人包围也能面无表情砍下敌人脑袋杀出一条血路的无情杀手,而他还是那个嬉皮笑脸,没点正经的少年。   暮歌岚吸吸鼻子,无声的叹了口气,忽然看见前面的湖心亭里坐了个人,那个一袭白衣的人背对着她,明显就是骆云轩。心情有点差的暮歌岚想要悄悄的走过,假装什么都没看见,反正她走的小路离那湖心亭还有一段距离,骆云轩大概是不会察觉到她的。她有意识的匿去气息,加快了脚步。   “没看到你,不代表我不知道你在那里。”   刚走了几步,亭子里的人就开口了,声音不大不小的传进她的耳朵里,中气十足,明显是对方以内力送声而来。虽说这么点距离这么做有些小题大作,不过这样的举动分明是在说“别想躲了赶紧过来,否则我就不客气了”。见此,暮歌岚只能改了方向,沿着小小矮矮的桥走进亭子里。   刚靠近骆云轩的身边,暮歌岚就嗅到了浓浓的酒味,她喝酒,可是她不喜欢酒的味道,当下微微皱眉,很快便又松开:“怎么一个人在这里喝酒这么寂寞,还喝那么多?”她看见石桌上摆了好几个酒罐,有几个已经空了。   骆云轩却不答她,只是自顾自又斟了一杯,仰头就喝净了。暮歌岚见他这样,也就不再问,说一句“你继续吧”便要离开。   “别走。”   刚迈开腿,就感觉手臂一紧,歌岚有些诧异的看向骆云轩抓着自己的手,对方没有丝毫要松开的意思。骆云轩和韩青槐还有陆云凡最大的不同点就是他特别的彬彬有礼,不是说那两个人行为举止粗野不堪,而是和骆云轩站在一起,便稍逊一筹了。骆云轩似乎从来都是笑意盈盈,给谁的感觉都如沐春风,好像世界上没有什么事情会让他烦心让他生气。他好像也没有失控的时候,随时随地都很克制情绪。   然而这个时候,好像发生了什么异样的事情。   歌岚讶异的盯着骆云轩反常的举动和表情,平日的文质彬彬荡然无存,此时的他,像是换了个人:“坐下,说来就来,说走就走,你就不能改改这个坏毛病吗?”   惊讶也不过是一瞬间的事,歌岚平静下来,用另一只手去拉开对方的桎梏:“你喝太多了,夜里风大,早些回去睡吧。”喝醉酒的人往往像个小孩子,这时候绝对不能明逆着他的意思,她露出罕有的温柔神情,轻声说道。   “呵,”却听骆云轩冷笑一声,手腕突然发力,便生生把她按到身旁的凳子上,“我说让你坐下,你听不懂我的话?”   这人今天什么毛病?暮歌岚忍着手臂上的痛,心里暗念想不到这家伙酒品这么差,那还喝什么酒,等会要是喝醉了闹起事来,可就糟了,这府里的人全都不是他的对手。本来苏慧一家的事就够闹心了,可不能再给他们添乱。   想到这里,她就放弃强行离开的念头,乖乖坐在凳子上看着对方。骆云轩似乎很满意她的听话,松了手,继续一杯杯的喝着酒。   气氛有点沉闷,除了亭子外刮过的风声和骆云轩手里杯子和酒罐撞击的声音,再没有更多的声响。歌岚看了半晌,见他一口接一口的喝个不停,还是忍不住开口道:“为什么今天喝这么多酒,从前可没见过你这样。”   “你了解我多少?”骆云轩不答她的话,反而问道,“你没见过的事,不代表我不会做。”   “我不了解你,”歌岚如实说,“所以才问你。”   “哼,这回倒是说得坦荡荡,”骆云轩嘀嘀咕咕说道,“可是别的事却都避而不谈,你那奇奇怪怪的堂兄,怕是你胡乱编了个借口搪塞我们而已吧,他根本和你没有半点血缘关系。”   歌岚心里一惊,脸上还是非常镇定的说:“你也太会想象了,我骗你们他是我的堂兄有什么好处?”   “谁知道你想做什么,”骆云轩也不看她,说一句喝一口,“总是神神秘秘的,好像把我们当作贼一样提防着,没意思。”   “你醉了,别喝了。”歌岚看着他渐渐迷离的双眼,渐渐皱起眉。要是他等会发酒疯,可一定要用最快的速度把他制服,免得惊动了府里的人。   骆云轩却不理会她的话,直到把桌上所有的酒都喝光才罢休。他摇摇晃晃站起来走到亭边,呼了一口气呆呆的盯着湖面。   歌岚警惕的盯着他的动作,生怕他脚下不稳掉到湖中,这大冷天的泡冷水里可不是闹着玩的,何况还是个醉鬼,搞不好还要她下湖去捞。防患于未然,她也悄悄起了身,跟在对方后面。   “来,为我传功。”沉默了片刻,骆云轩回过头对她说,眼神朦胧,似醉未醒。   “在这儿?”歌岚环顾四周,话语里满满的不肯定。   “你如果想去我的房里,我也很乐意,”骆云轩伸头到她耳边,“可是我不保证会做出什么事哦。”他身上的酒气直扑歌岚的脸上,那分明是烈酒,喝了这么多,他却还没倒下。   “坐下吧坐下吧,”撇开头,歌岚认命般撇撇嘴,跟醉鬼没什么好说的,总之就是顺着他,满足他无关紧要的要求,“要求真多。”   不知道为什么,歌岚在给骆云轩传功的过程中,总觉得特别的冷,那种冷不是因为气温低而觉得皮肤的不适,而像是直逼体内,钻得她五脏六腑都难受的感觉。但是因为在运功,她不愿分神,只能勉强压下脑中各种想法,把注意力集中起来。   直到运功结束后,歌岚觉得自己浑身都快结冰了,冻得直打哆嗦。她看了一眼亭外,疑心云阳是不是下雪了,怎么会比之前冷那么多。她紧了紧衣服,呵出一口热气,白雾很快就消散在夜空当中。   “很冷吗?”骆云轩的声音在她身旁响起,歌岚下意识望过去,发现对方眼神清澈,醉意连带着那些许的戾气全都不见踪影,仿佛刚才发生的一切都只是歌岚的梦。骆云轩随手从身上解下自己厚大的披风盖在她的身上,拢起来,还细心的为她系上带子。   “你......酒醒了?”怀着满腹疑问,她试探性的问道。   只见骆云轩笑了笑,凝视着她说道:“何为醒,何为醉?人生不过大梦一场,你说我醉便是醉,醒就是醒罢。”   果然还是喝醉了,暮歌岚心里咋舌,醉鬼的世界她不懂,反正不要随便反对对方的话便是了,想到这,她便没有接话,骆云轩的披风带着他的体温,把她包裹得紧紧的,寒意瞬间褪去不少。因为两人站得近,她能清楚闻见骆云轩呼气间的酒气,还有大概是出于错觉感受到的,他的身体散发出异于往常的灼热感。   “这里风大,你把披风给了我,穿这么少会着凉的,”身上暖和了后,她意识到这个问题,不由蹙眉说道,“别仗着你是个男子就任性妄为。”   “这就回去了,不过几步路,”骆云轩轻笑几声,语气里充斥着毫不掩饰的愉悦,“你是在担心我?”   “我只是怕你病倒了没人给季博瀚还有关正平调理身体,”歌岚搓了搓手,决定不跟他再废话,“走吧走吧,酒也喝了,功也传了,赶紧回去吧。”   她象征性的扯了扯骆云轩的袖子,低头看看那件宽大的披风,骆云轩长得高,他的披风搭在暮歌岚身上时候,披风的下摆自然就擦到地上了。歌岚迟疑片刻,还是决定用两手把后面抬了起来,这个动作虽然能避免披风被蹭到,但实在是有些滑稽,就好像一只在学行的小鸭子,而且她抬起了手肘,披风的前侧便被她撑开了一个口子,风呼呼的直往里钻。   “你这是在做什么?”带着点不解,骆云轩拧起了眉头。   “你这披风太长了,我不这么做,后摆都拖地了。”她往身后努努嘴,表示自己的行为有理有据。   “拖地就拖地吧,不就是一件披风,穿不了便换呗,”骆云轩把她的手压下去,“怎么没见你以前这么懂得持家?”   这人喝醉了酒果然和平日性格差天截地啊,歌岚暗暗感叹。   “哎哟!”   “又怎么了?”歌岚听见他的声音吃了一惊,连忙扭过头去。   “腿脚发麻,好像没有什么力气。”骆云轩撑着亭柱,苦着脸说道。   “喝酒还会腿软?”歌岚看着他,那表情倒不像是有假,“那怎么办,我一个弱女子可背不动你啊,不然我去喊韩青槐还有陆云凡来抬你好了。”   “这大冷天,你让我待在这四面有风的亭子里啊?”骆云轩满脸委屈,“我也不用你背,你就让我借个力,慢慢挪回去便是。”   暮歌岚半信半疑的任由他把手搭在自己的身上,看着对方挨得很近的脸,有些警惕的往后缩了缩,说:“我可有言在先,你要是想耍什么花招,这大冷天的我都能让你到湖里去洗澡。”   骆云轩只呵呵一笑,把搭在她身上的手一收,还把头靠在她的脖子上蹭了蹭,便满意的叹了口气。两人以非常亲密的姿势靠在了一起,远远看去,就好似骆云轩把她搂在怀里一般。   “你!......”暮歌岚刚想骂人,又想起对方喝了酒,大概连自己在做什么都不太清楚,大概明天醒来连这些事都忘得一清二楚。不跟醉鬼计较这么多,何况还在别人府上,有什么仇什么怨先记下吧。她忍着到了嘴边的话,为了防止走着走着对方倒下,只能伸了手握着骆云轩搭在自己肩上的手臂来固定对方的身体。   虽然骆云轩的大披风给了她,被风吹了那么久,可他的整个人还是暖呼呼的,就如一个大暖炉,暮歌岚被他圈着大半个人,虽然走起路来非常别扭,但却完全不觉得冷了。   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歌岚一步一蹭终于把倚在自己身上的骆云轩带回了他的房里。她把骆云轩安顿在椅子上,又给他斟了一杯茶,看他喝了,想了想说:“我让韩青槐过来给你醒醒酒吧。”   不料骆云轩又拉住她的手:“喊什么别人,我不想见到其他任何人,有你在就够了,你就是我的醒酒汤。”   不知道这个家伙是不是在喝醉的时候特别喜欢对姑娘说这些话?否则怎么顺手捻来这几句,暮歌岚不作多思考便把他归为经常去喝花酒的人群中。她又细细看了骆云轩几眼,见他眼神清澈,怎么都不像是喝醉了的人。   大概每个人喝醉的样子都不一样吧,这么琢磨了一阵子,她摇了摇手臂,好声好气的说:“好吧好吧,不叫就不叫,你自己赶紧睡吧,明天还要早起。我也要睡觉了,你让我回去吧。”   不料骆云轩还是没有放开手,他又把她的手臂往自己怀里拉了拉,差点把她扯过去:“有一件事,你要答应了。我才放手。” 作者有话要说:  很好!我又来更新了~ 这次字数多一些 以后的更新时间尽量健康一点(*^__^*) 这一章...... 怎么说呢算是个伏笔 骆云轩这个人 并没有平时看到的那么简单 不过暮歌岚还是比较倾向于对方只是因为喝多了 酒品不好这一方面 ☆、最毒妇人心   “行吧你说。”   “一切事情完结后,跟我回家,”骆云轩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她,“你不答应,我不松手,大不了咱们今晚谁都别睡。”   这算怎么回事?突然的就让人跟自己回家,想不到这家伙平日里看起来文质彬彬,居然这么浪荡不羁啊。暮歌岚脑子里想着,倒没有把话真的说出来,她寻思喝醉酒的人大都不记得前一夜自己说过什么,便不甚在意:“这有什么大不了的,回就回咯。”   骆云轩的脸上露出愉悦的笑,他顺着暮歌岚的手臂滑到她的掌上,握了握:“说好了可不能反悔,你要记得,我们骆家是因什么出名的。”   听出他话语里带着威胁的意味,虽然吃惊他的一改往日温润如玉的性格,但因为这一夜见得多了,她很快就接受了,歌岚不怎么把他这句话当回事,只是点了点头:“知道了,赶紧让我回去睡觉。”   在她看来,骆云轩第二天醒来可能连自己怎么从亭子走回自己的房间都不记得,这些算不得数的胡言乱语,自然也会被他忘在脑后的,当时便满口答应,才得以顺利离开。至于骆云轩是不是真的会忘了自己的话,她居然就默认了。   过了三日,关正平终于醒了,虽然精神还是有些不济,好歹神智已经恢复如常,当他喊出关兴和陶灵雁的名字时,二人都不由有些热泪盈眶。   “公子,两位公子你们真是我们的大恩人啊!”   关兴说着就要跪下,被骆云轩眼疾手快的一把扶起:“老管家你这样子我可受不起,要谢便谢这小乌儿姑娘吧,若不是她,我们也不会来到这儿。”   歌岚一进门就听见有人提到自己,瞥了一眼骆云轩,便对关兴和陶灵雁说明来意,请他们先出去。   关正平大病初愈,身体虚弱,思路却很清晰,看得出他从前应该是个思路特别敏捷的小伙子。众人围在他的床边,听他讲季博瀚一行人去西碌郡的遭遇。说起来也不过是个爱而不得,因爱生恨的故事。   他们在西碌郡的生意做得挺顺利,没什么大问题,只是季博瀚有个小小的烦恼,西碌郡里的一个商人的女儿看上了他,便要自己的爹去说亲。尽管那姑娘长得不错,但季博瀚和苏慧的感情很好,当即就说清楚自己是有家室的人,自己和夫人琴瑟和鸣,也没有要设立妾室的意思。话已经说得直白又明确,没想到那姑娘不依不饶,非要缠着季博瀚,后来言语上还带着点威胁的味道,似乎是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样子。   季博瀚脾气虽好,却也不胜烦忧,和关正平商量了一下,便决定早些回云阳,免得夜长梦多。关正平也同意他的说法,钱赚少一点没关系,反正大宓这么多地方,何至于在这里和人纠缠不清。两人定下归期,便各自去安排重要的事项了。   就在离开的前几日,那个姑娘突然派人去找季博瀚,关正平听说后表示不知道她要做什么事,自告奋勇说替他去。季博瀚想了想自己那几日实在忙得抽不开身,便同意了。   没想到那姑娘见了他以后,居然要他帮自己给季博瀚下蛊,还许诺事成后给他一大笔钱。虽然关正平一家只是在季府做着管家的工作,算不得有钱,可他毕竟是和季博瀚从小玩到大,二人关系很好,看见对方居然要他毒害自己的兄弟,当时就怒了。他没想到这个长得柔柔弱弱的姑娘的姑娘居然这么心肠歹毒。可能是他愤怒的神色吓到了对方,这件事也就不了了之了。   关正平想要提醒季博瀚快些离开,免得那女人真的找到了人来给他下蛊,不料在那以后便发起了高烧,病得神志不清,等他醒来后,他们已经在回去的路上了。   醒了之后,季博瀚告诉自己已经听贴身的仆人说他遇到了野兽的袭击,表示西碌郡不管是哪方面都有些不适合他们,而且离家已经数月,苏慧和陶灵雁肯定也很想他们了,还是早些回家吧。   关正平疑惑自己并没有遇到野兽,为什么仆人会这么说。正想和季博瀚说那日他见了那女子后听说的事,却发现自己声音嘶哑得说不出话,没办法只好等自己的病好了再说,反正已经离开了西碌郡,应该没什么危险了。   后来才发现,他想得太天真了,高烧是褪下去了,他却一直都没什么精神,而且身体里仿佛有什么东西在不停的搅动,时不时就让他疼痛难耐。人也似乎时清醒时混沌,渐渐的,除了季博瀚外,其他人都觉得他是受惊过度精神不正常了,不管他清醒的时候说什么,越来越少人相信他的话。   关正平是个聪明的人,虽然他不清楚自己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不过他很肯定自己会变成这个样子绝对和那个求季博瀚而不得的女子有莫大的关系,他隐隐觉得虽然离开了西碌郡,他们一行人里还是混进了帮那女子做事的人,不知道她说服了哪个家伙为她卖命。他是知道对方的阴谋的,所以要被封口,那接下来呢,是不是就轮到季博瀚遭殃了?   关正平很想去提醒季博瀚注意身边人,无奈他病倒了,整个商队的事情都落到了季博瀚的头上,每日忙忙碌碌,也没有什么时间来看他,每次他清醒的时候季博瀚都不在。后来他也不知道怎么的就回到了季府,他病得更厉害了,分不清日夜,搞不明白自己是清醒还是昏迷,只有在极少的时间有自己清晰的思维,然而这个时候却是最痛苦的时候,因为那是身体里的过分疼痛刺激得他的意识苏醒过来,仅此而已。   “回到府里的时候,已经没有人相信我说的话了,”关正平颇为无奈,当他知道季博瀚也中蛊了,大吃一惊,当即要起身,“他怎么样了?”   “你别激动,”骆云轩把他重新按在床上,“他身上的蛊比你的更早除去了,我们是为了调查这件事而来找你,才发现你也一样遭到蛊术的毒害。”   “你怎么看?”巫子墨走到暮歌岚身旁的时候,她正摆弄着自己的剑,剑刃上有如霜雪,在月光下闪着凛冽的寒光。她倚在树干上,似乎在思考着什么,听见巫子墨的声音才抬起头。   “既然她忍心杀自己喜欢的人,那想必早就做好了死的准备。”歌岚很快就理解了他话语里的意思,冷冰冰的说,“想要得到一个人的性命,比得到对方的心要简单多了,是吧?”   巫子墨不置可否,盯着她:“想清楚你们现在的处境,西碌郡这么远,可不是说去就能去的地方。”   “我没说现在就去,”她收回目光,打量着手中寒光熠熠的长剑,“只是有谁想对苏慧下手,我都不会让她有好日子过。”   “苏慧,苏慧,”巫子墨面无表情的念了两遍,“你就是太重感情了,暮歌岚。”   他第一次直呼歌岚的名字,后者听了也觉得有些突兀,不由抬头看着他:“你想说什么。”   “苏慧固然救过你不假,但现在你能活得好好的,也有我的功劳,”巫子墨走近两步,一手撑在她耳边的树干上,凑到她的脸边低声说,“苏慧刚才明确的说既然季博瀚没事就算了,你又何必再多管闲事。”   “我的事你不要多管,”暮歌岚听他说得有些不悦,便要拨开对方的手离去,没想到巫子墨另一只手竟按着她的肩膀贴在树上,让她心里一惊,“你到底想做什么?快放开我,等会他们几个要是看见了,又要起疑心了,现在已经有人觉得我们不是兄妹......”   “你在心虚什么?”巫子墨打断她的话,“为什么害怕被他们知道?难道我们不是兄妹,就会有□□烦?”他放轻了的声音带着些喑哑,像是包含着什么秘密。   “我是为了你好,”暮歌岚去掰他压着自己肩膀的手,“在这个节骨眼不要惹是生非,我答应了事情结束后会帮你,绝对不会反悔。”   “我也是为你好,”巫子墨手上的力度加大了,“现在不安分的人是你不是我,去西碌郡杀人,你敢保证不会惹出任何麻烦?我只要你活着,其他的人和事我都不管。”   “我只要你活着”这句话一说出来,歌岚就愣了,半晌,才叹气道:“知道了,我不会现在去杀她的。”   “以后你也不要想着去为苏慧报仇,”巫子墨长得比她高不少,从她的视线看去,对方的表情有些咄咄逼人,“苏慧的事情就这样算了,不是每次都要手刃仇人才是复仇。”   “你懂什么?”暮歌岚虽然有心挣扎,却不敢弄出太大的动静,“这件事和你没有关系,我答应你,我现在不会去找那女的,后面的事,你就别管了。”   说完,她抬手就是一劈,巫子墨吃痛放开了她:“暮歌岚!你有几条命可以给别人!”   “所以说我不喜欢欠人,”挣脱开的歌岚往旁边跳了几步,落在稍远的地方,“不要管我太多,虽然我答应了你之后的事,但不等于我事事都要听命于你。”   “你们两兄妹怎么了?为什么吵起来?”   二人一同扭头,只见骆云轩不知什么时候来了,就站在离他们不远的地方,脸上的表情看不出他在想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  好...我知道更新又晚了好多天- - 真希望有更多的时间码字啊~ 这几天还要外出 下个月月初一定更新 (其实也就几天到7月了) 绝对不会弃坑的 小天使们可以放心~ ☆、雪落宜南坡   二人争论得正激烈,也不知道骆云轩是什么时候来到附近的。歌岚沉默的望向他,心里一沉,要是骆云轩如他自己所说那样,是散步的时候看见他们两个争执不休,她是不可能在对方这么靠近的时候才发现来人的气息,唯一的解释就是,骆云轩有意隐去了自己的存在,想要做一些不愿为人所知的事。   和巫子墨说的内容有多少被他听了去,歌岚心里完全没底。她与巫子墨不约而同的沉默了片刻,骆云轩倒是很有耐心,抱着手臂看她,似乎在等她给一个让自己信服的答案。想起昨夜骆云轩醉酒时说出的话,她知道对方早已怀疑自己和巫子墨的关系了,只是苦于没有证据,不能证明他的推断。   “没什么,他闹了点小脾气,”如今大家都心中有鬼,歌岚不打算说真话,“不是什么要紧事。”   “只是我和岚岚之间一些私事,和季府没有什么关系,”巫子墨难得解释,但一听他的话,暮歌岚更情愿他不张嘴,“你好像,总是特别关注她。”   暮歌岚听他这话不对,还没等说点什么岔开话题,骆云轩已经作出了反应,他微微一笑,往前走了几步:“大家都是同伴,关心有什么不对?你呢,不觉得有时候管得太多了吗,她只是你的堂妹,不需要事事都要经过你的同意。”   即使隔了很长一段时间,暮歌岚每次回想起骆云轩说话时的语气,背后都会生起一股寒意,那双柔和的眼睛里,有她读不懂的晦暗。   “小乌儿,你要走,我不拦,但起码让我送送你吧。”苏慧拉着暮歌岚的手,满脸不舍。   “送与不送,最后都要分别,又有什么意义?”歌岚微微撇过头,把手抽出,“欠你的我已经还了,从此大路朝天,各走一边,你我再无瓜葛。”   她说得冷淡,像是根本不想看见苏慧的脸,很快便走向站在远处等着她的几人身边。苏慧急走两步本想再拉一拉她,却只摸到了她衣袖的边缘,最终还是硬生生的停了下来。   “再见,小乌儿,你永远都是我的朋友。”苏慧眼中微微泛着水光,明白对方心意已决,便不再挽留,只是低声向她道别。   歌岚的身影顿了一下,还是没有回过头:“这世间没有什么小乌儿,夫人你记错了。”说罢脚尖一点,跃上墙头,很快就消失在黑暗中。   余下的几个人见此情景,也就向苏慧匆匆告别,巫子墨最先追了去,余下的人也一个接一个离开,只有骆云轩看着众人离开后,想了想,走到苏慧的身前说道:“季夫人,如果你真的把她当作朋友,那么日后一定要装作不认识她这个人,切勿向其他人提起,这对于你们两个都有好处。”   苏慧还倚在季博瀚身边,听见骆云轩的话,很轻的点了点头:“我懂,虽然自始至终都不知道小乌儿到底是什么人,但是她这样做肯定是有她的理由,我也知道这一别,日后大概再难有见面的机会了,只是想多看她一眼罢。”   骆云轩知她看事情通透,也不再劝慰,笑着对季氏夫妇作别后,也施了轻功向着同伴离开的方向奔去。   “慧儿,别难过了,以后还会有机会见她的。”季博瀚看着苏慧难掩的失落之情,轻声安慰道。   “你不用安慰我了,我知道这大概就是诀别了,她回来本就为着报我当初救她的恩而已,但我只是也想告诉她,我的的确确也把她当作朋友啊,”苏慧轻轻抽了抽鼻子,只觉心里酸酸的,“抱抱我吧。”望着众人离开的方向发了一阵呆,她回过神,扑入季博瀚的怀里。   “嗯,”季博瀚心里叹息爱妻有时候过分聪明又过于重情,又庆幸自己有这样一个妻子,情不自禁的搂紧了她,“那你以后要好好珍惜我,我可是小乌儿姑娘救回来的,可不能再弄丢了。”   “少臭美了你,”埋在季博瀚身前的苏慧发出几声闷闷的笑,虽然听着还是带着伤感,声音却已轻快了些许,“你说我什么时候待你不好?”   “那你就快些为我生个孩子吧。”   “要不要脸?在屋外说这些话。”   “大家老夫老妻了,你还害臊什么嘛?再说了,这大晚上的,本来就应该做些有趣的事......”   “哎,臭不要脸的,季博瀚你把我放下来,等会被下人看到要丢死人了!”   “我不,夫人你轻了好多哦。”   “你悠着点,身体才刚好,不可以这样吧......”   “哦?你说我不行?我等会就让你看看我行不行。”   “哎你......唔......”   一室旖旎。   “你本可以说得委婉些的。”清晨,骆云轩走进廊前的客厅,看见暮歌岚一个人蜷起双腿坐着,看着院子中厚厚的积雪发呆,也不知道她在想什么想得出了神,身旁的水壶沸腾多时,她却浑然不觉。   听见声音,歌岚回过头,看骆云轩坐在对面的羊毛毯子上,娴熟的把沸水倒入茶壶里沏茶,只是望了两眼,又重新看向院子里,白茫茫一片,连树上的枝桠上都压着雪,安静的室内只有沸水翻滚和柴火偶尔的噼啪响声,门外偶尔传来咔嚓的清脆响,大抵是哪棵树的树枝不堪积雪重负,折了。   几人离开云阳后,一路往北,最后因为雪路难行,在宜南坡暂时停下脚步。这里虽名为宜南坡,却大雪纷飞,也不知道这名字是谁起的。   大雪下了一夜,如今早已停了,那雪在日光的照射下,反射着有些刺眼的亮光。白茫茫一片虽美,暮歌岚看了一会还是觉得眼睛有些难受,只能收回视线,扭过头,见骆云轩已沏好一壶茶,正低头倒入杯里。   “尝尝,”他不甚在意自己的话没有得到回答,只是把茶杯轻放在她面前,发现她拿起便往嘴边递,忍不住又说,“当心烫嘴。”   暮歌岚见他眉眼间尽是温和,丝毫看不出前几日的乖戾气息,心里满是疑惑,抿了很小一口茶后说,“有时候总觉得,你不像你。”   骆云轩听完笑说:“人本就有很多面,总不会像说书里的好人或者坏人那样,非黑即白,不说别人,就是你自己,在面对不同的人时,也是不同的态度吧?”他说这话时眼神忽然变得无比犀利,盯着暮歌岚,像是要把她看穿。   “你倒是挺了解人性,”歌岚若无其事的躲开他的话题,双手捧着做工精美的杯子,滚烫的温度瞬间传入掌心,又痛又痒,“加上你祖传的蛊术说不定也能当个神棍。”说完又面朝院子。   这样安静的地方,若是长住也很好,歌岚想起那个人生前也很喜欢下雪天,年纪小一些的时候拉着她打雪仗,长了些年岁,虽然也还是很爱闹,却也会在下着雪的日子里坐在窗边安安静静的看雪落无声。歌岚问他是不是转性了,他总是笑得一脸灿烂:“你不是说下雪的时候要安静吗,我发现这雪看久了,还挺美的,红梅白雪最好看了,不然你穿一身红裙子去雪里跳一段舞,我为你伴奏,如何?”   呵,傻子。   歌岚只觉嘴里一阵苦涩,叹了口气,从身旁拿起茶杯便喝,心不在焉让她根本没留意杯子里又添了新茶。那滚烫的茶水毫无防备就灌进了嘴里。   “唔!”   她手忙脚乱的把茶杯挪开,那口热茶终究还是硬生生吞下了,舌尖被烫得失去了知觉,让她不停的倒吸气,连眼睛都泛起了薄薄一层水汽,可见是实在烫得不轻。   “唉,说了要小心烫,怎么不听,”身旁窸窸窣窣一阵声音,骆云轩放下自己的杯子,走到她身旁,“张嘴。”   “什么东西......”歌岚皱着眉头,还没看清他手上白白的是什么,就觉得下巴一紧,有什么进了自己的嘴里,那东西入口即化,带着一丝丝的微甜,但很快就消失了,舌尖上的麻意也渐渐退散。   “你给我吃了什么?”歌岚有些警惕的往后缩了一下,自从那天以后,她就对骆云轩更小心翼翼。   “放心,没有毒的,”明显看出了她的不安,骆云轩很快就放开了她,坐回自己原来的位置,“没觉得舌头的不舒服消失了吗?”   “不过被烫了一下,没什么大碍,”歌岚暗暗打量对方的表情,见他如常,才稍微放下心来,“那到底是什么?”   “好东西,我自己把它叫作香雪丸。”骆云轩笑着呷了一口茶,看起来很是满意自己的杰作。   歌岚勾了勾嘴角,难得看见他也有孩子气的一面,还不等她再说些什么,那边的骆云轩又开口了。   “你喜欢看雪吗?”   “喜欢啊,”歌岚仰头呵出一口热气,看它很快就消散在空中,“虽然怕冷,可是每年冬天我都会找个有雪的地方待一阵子。”她没有告诉对方自己是因为什么养成了这种习惯。   “我住的地方终年无雪,不过只要你想,我可以在冬天带你去北边住,我不怕冷。”骆云轩慢慢说道,又从茶壶里倒出一些茶在杯子里,轻轻吹开茶叶。   歌岚本来准备去拿杯子的手一滞,她本来想说我想看便自己会去,哪里要你带,突然觉出对方的话语里的意思还有一层,不觉难以置信的看向对方:“你......”   “嗯?怎么了?”   她要问什么?问他怎么还记得喝醉时说的胡话吗?如果他是不记得,只是现在礼貌的提问,岂不自己给自己挖坑,想了想,歌岚不动声色说道:“没关系,我知道雪景很美的地方,不需要向导的。”   “是吗,那你带我去吧。”骆云轩笑得一脸真诚,让人觉得不答应他的请求就是一种罪过。   “我......”   歌岚微微蹙眉,正想怎么把话题绕到别的地方,对方忽然敛了笑,正色道。   “那天夜里你可是答应了跟我回家的,反悔不得。”   歌岚一听,暗暗叫苦,这人怎么还记得喝醉后说过的话,完全不按常理出牌,看见骆云轩认真的表情,她决定玩个文字游戏:“我没有要反悔啊,等事情结束了大家一块去你家做客,这又不是什么困难的事。”   “你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话还没说完,屋外传来一阵吵嚷声打断了他的话,一个人从他们身后的那扇门走进来,除了巫子墨,并没有其他人。   “外面怎么了?”听着和寻常客栈热闹时大相径庭的吵杂声,暮歌岚问向刚刚一直待在外面的巫子墨。   对方却先瞥了骆云轩好几眼,才对她说:“有个人说自己的东西丢了,贼肯定还在,正吵着要搜客栈。” 作者有话要说:  我回来了! 各位久等啦~ 这里要说一句, 剑3这个游戏有毒 剧毒! 辣鸡游戏毁我青春 颓我精神 耗我钱财 ╮(╯▽╰)╭ 凭着我的毅力还是回来继续更文了~ ☆、波澜暗生 作者有话要说:  我来啦~ 是不是很久没有见到这么勤快的我了~ 突然想起今天是某个人的生日。 而我只敢在这里悄悄的祝他生日快乐。   “东西丢了?怕是遭了贼吧,”骆云轩看了一眼外面的大雪,“昨晚一夜大雪下得紧,这种时候还去偷东西的人,实在是不得了。”   歌岚听见外面吵吵嚷嚷,问巫子墨:“是谁丢了什么东西?这么大气派说要搜店。”   巫子墨不甚在意,跨了一步坐在她身旁:“好像是个大商人,说是给什么大人献的宝贝,但是又不肯告诉大家是什么。”   “他怎么就肯定那人还在客栈里呢?小偷偷了东西,还不想着快点离开?”暮歌岚托着腮,有些不相信。   “你睡得早,不知道半夜刮大风,外面寸步难行,那贼不会那么蠢冒着大风雪跑的。那商人说,自己还有手下的房里有股很浅的香气,他觉得是贼放的迷魂香,否则按他手下人的水平,绝不会发现不了有人来偷东西。”   巫子墨很少说这么一段长篇大论,连骆云轩看他的眼神都有些惊讶。暮歌岚听了他的话,只是盯着外面的雪地,也不知道在琢磨什么,半天没动静,连骆云轩给她添的茶水都没有去接。骆云轩的手有些尴尬的悬了一阵,但他始终没有去催促她,只是好脾气的笑了笑,便要放下。   巫子墨伸过手就拿了她的杯子,无视骆云轩有些露骨的不情愿,极为自然的一仰头就喝了个精光,然后把杯子搁下:“想什么,这么出神。”   “没什么,”被人轻轻推了推,暮歌岚回过神来,“那商人有没有说,是什么香味?”   巫子墨双目凝视着她:“他说闻着觉得冷。”   “冷香......”暮歌岚的眼神闪了闪,但还是没有改变坐姿,“......雪后初霁了啊。”   一时三人无言,只有屋内的炉火还在烧着,时不时发出噼啪的响声,院子外突然又传来被雪压垮的断枝声,显得格外的突兀。   “我出去一下。”   暮歌岚话音未落,已经站了起来,也没有要解释的意思:“很快就回来。”   “你最好还是别多管闲事。”巫子墨抬头看着她。   “不关你的事。”暮歌岚仿佛被对方戳中了心事,微微皱起眉头,却没有看他一眼,急匆匆的就走了出去。   “哼。”换作是谁,吃了一脸灰都不会有好心情的,巫子墨虽然总是面无表情,终究也只是个年轻人,这个时候也是不甚痛快。   “你还是不要总管着她好,又不是小孩子了,跑跑不会丢的。”骆云轩垂眸喝了一口茶,不急不徐的说道。   “不关你的事。”巫子墨冷冷说道,也不看他,拿过茶壶给杯子再添满茶水。   骆云轩耸了耸肩,放下杯子,坐得端端正正,一字一顿说道:“恕我冒昧,你们两人,真的是兄妹吗?”   出来得匆忙,没有披上厚披风,暮歌岚才走了几步,已经觉得寒气直往身体里钻。刚刚在屋子里有火炉在旁还不觉得多冷,现在在外面多呆了一阵子,还是有些受不了。   屋顶的雪落了厚厚一层,寻常人走上去定会滑倒。暮歌岚却毫不理会,稳稳落在上面,往一个方向走去。如果仔细看她身后,便会发现,一点脚印的痕迹都看不见。   尽头处站着个人,穿着一身淡蓝的衣服,看起来很厚实暖和,和对方比起来,歌岚身上穿的就显得太单薄了。她呵出一口雾,无声靠近背对着她的人。   “想不到居然还能见到完整而且还会说话的你,夜莺。”背对着她的人很快转过身,轻声说道。   “我也料不到居然会在这儿和你碰面,椒图。”暮歌岚应道。   眼前的年轻姑娘,眉眼间比歌岚多了几分英气,她的脸比周身的霜雪还要冷冽,连暮歌岚也自愧不如。这个被她称作椒图的姑娘细细端详了她好一阵子后,脸上忽的绽放出笑容,就似一池子的冰融作春水,让人分外动心。   “看见你还活着,我打从心底里高兴。”椒图还是很轻声的说道,仿佛害怕打破了她们之间的宁静,她的声音很清脆,就像春日里的鸟儿。   “怎么,你以为我是死了?”再见故人,暮歌岚的心里也是一阵高兴,吃吃的笑了几声,一时忘了自己的双手被冻得有些僵了。   “那倒不是,”椒图咬咬下唇,迟疑了半晌,“只是饕餮大人在刚开始并不愿意有人在他面前提起你的名字。”   听到这个名字,暮歌岚的脸色一僵,好一阵子后才说:“那是自然,要是给我下个追命令,也算不得什么奇怪的事。”   “但是他没有,我敢说他甚至都没有派人去找你,”椒图凝着眉头,“搞不懂好好的你为什么突然就......在组织里,他估计之前没有,以后也不会对谁有像对你那么上心的。”   “原因不提也罢,”暮歌岚一想起这件事就觉得心底烦躁,呼了一口气,“不过都是些私人恩怨,你不知道也正常。”   “如果是平武庄的那件事,我也不是一点都没听说过,”椒图很轻的摇摇头,“你比我们中的任何人都要离他近,他的性子你应该很清楚,是不可能会去下这种命令的,说真的,他还没有这么无聊去杀这些人。”   “人都是复杂的,”暮歌岚低头看着脚下厚厚积雪,“你不是他,我也不是他,自然不知道他的想法是怎样,再说,在他身边的人是竹叶青,你别弄错了。”   “你当我和那些人一样瞎?”椒图嗤之以鼻,“难道我整日在外做任务,便不知道组织里发生的事?”   “狻猊的嘴真碎,”暮歌岚顾左而言他,“你们两个一个话多,一个话少,倒是般配。”   “别岔话,”椒图不悦,“要我看,饕餮大人就是太宠你,已经把你宠坏了,那有啥他也只好自己受着了。”   暮歌岚听见她的话虽想马上反驳,却一时找不到什么恰当的话,皱了皱眉:“我的事你不必想了,哪日他要是来取我性命,那便来罢。我就问你,这客栈里丢的东西,是你做的吧。”   她见椒图沉默不语,知道自己猜对了,深谙组织的规矩的她也就不继续问下去:“我走了,就是来见见你而已。”   “夜莺,”椒图在她转身后突然又叫了她的名字,“有个问题刚才就想问,连剑都不带出来,就不怕我会杀了你吗?”   “如果你想杀我,为什么昨晚不下手?”暮歌岚微微侧头,嘴角含义不明的翘了一下。   椒图愕然:“你没睡着?知道我来?”   “什么时候你也开始怀疑甜梦会失效?”暮歌岚叹了一口气,“这个香气我太熟悉了,刚开始我还不那么肯定,后来听说在失窃的人房里,也有一股香气,才确定就是你来了。”   “原来是这样,”椒图放松了些,“我只是无意中发现你们一行人投宿,才知我们居然会见面。”   暮歌岚对她摆了摆手,表示自己要走了。   “夜莺,有件事我觉得有必要提醒一下你,作为你的朋友,”椒图的声音变得有些飘忽,“我想你感受到,那几个伙伴里,有人看你的眼神不一样。”   还在走动的脚一下子停了下来,暮歌岚忽然回过身:“有话直说,椒图,你跟我还绕圈?”   “有没有想过如果被饕餮大人知道会怎么做?不管是你还是那几个男人,有谁能幸免于此?”   “这么说你要去告诉他?”   “这不是我的任务。”椒图侧过身,双手抱臂不再看她。   “那是谁?枭么?”   重新走在廊上的时候,暮歌岚才发现自己的双手已经冻得失去知觉了,现在让她舞,恐怕想要好好抓着剑都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她搓了搓手,又放在嘴边呵了几下,脑子里回想起椒图在她离开前说的最后一句话。   “你就没想过回来吗?夜莺。”   回去?那个男人不把她手撕了已经算是仁慈了。她自嘲般笑了笑,迎面走来一个相貌平平的男人,暮歌岚总觉得他似乎有些眼熟,不由多看了两眼,却没什么印象,就这么一迟疑,两人就擦身而过了。   一回到刚才的地方,就感觉身上暖了不少,她把手贴在脸上走进屋子里,就觉察出气氛有些不对。   骆云轩还在优哉游哉的垂眸煮茶,巫子墨也还是坐在那个位置,怀里抱着飞白,有一下没一下的逗着它,飞白已经长大了不少,深琥珀色的眼睛中透出的光比从前更为锐利,看见她回来了,本来半眯着眼趴在巫子墨怀里的它立马睁开眼,咻的一下子窜到她身边,不停在她身边打转。   巫子墨抬眼瞧了瞧她,没说什么,向后一倒便躺在了柔软的羊毛毯上,合了双眼似是要睡,飞白扭头看见这样子,又很轻快的跑到他旁边,有样学样的卧在他的腰旁。   虽然不知道在自己离开的时候发生了什么,但空气中飘着的不愉快气息,暮歌岚还是能感受出来的,她走到巫子墨旁边,说:“别在这睡,你会着凉的。”   “不关你的事。”   自己半个时辰前说的话被原封不动的咽回来,歌岚一时有些语塞,她盯着巫子墨面无表情的脸,心里叹了口气,但是碍于骆云轩在这里,她还是要继续扮演一个堂妹的角色,只能坐了下来,用手推了推他:“嗳,你生气了?”   “没有。”   暮歌岚有些尴尬,只能把目光移向骆云轩,后者的动作却明明白白写着“不要问我,我什么都不知道”,一副拒绝对话的表情。歌岚自然能看出来,只好寻思着找个理由躲出去。   “手怎么这么冷?”   当她悄悄挪动想要离开时,闭着眼的巫子墨不知怎么就摸索到她的手,拽进自己的掌心里。歌岚的手太过冰冷,所以觉得他手里的温度很高,摸起来有些微微发烫。   “冬天的时候我本来就容易手冷,没什么。”暮歌岚想起刚刚椒图说的话,心里有些别扭,说着就要把自己的手抽出来。   躺在地上的巫子墨却没有要松开的意思,稍稍睁开眼:“你穿这么少,还在外面跑来跑去,会得病的。”   “没事的,”余光瞥见骆云轩低眉垂目,似乎没有注意这边他们的小动作,暮歌岚也不敢动作太大,她又微微用力抽了抽,“我有些事想出去一下。”   “不行,”巫子墨睁开眼,不容分辩的把她两只手都拽在怀里,“要是你得病了,我可是会很困扰的。”   这个人一定是觉得骆云轩的怀疑还不够,暮歌岚心里烦躁,椒图的话还在脑中回荡,她也顾不得会不会引起骆云轩的注意,推开巫子墨就要站起来。   这时候,门外又走进了两个人,暮歌岚回头看,是陆云凡和韩青槐,他们二人正你一言我一语的说着什么。   “外面那件事怎么样了?”骆云轩先她一步开口。 ☆、醋意横生   “报官府去了吧,他也没有证据是这里的住客偷的,恰好这店里还住了几个有些身份的人,反正他是不敢得罪了。”陆云凡挠挠头,他和韩青槐看起来在外面都站了不短时间,进来的时候身上都挟带着一股寒气,逼得暮歌岚往炉火边缩了缩。   “早点走吧,此地不宜久留。”她已经把手抽出来,斟了一杯茶喝下后才说道。   众人点头应允,各自离开整理包袱。   巫子墨却磨磨蹭蹭的,等其他人都离开后,他才握住了暮歌岚的手腕:“这是我的杯子。”   “是我的杯子,”歌岚已经有些生气,但她不想在杯子所有权上和对方纠缠,也就暂且不管自己被对方握着的手,“你今天干吗,骆云轩还在呢,就这样子,是想我们的关系被人看破吗?”   “我们的关系?”巫子墨打断她的话,“我们什么关系?兄妹之间的关心有问题吗?你在心虚什么,害怕什么?”   “我什么时候怕了?”暮歌岚被他一连问了好几个问题,目光落在自己被对方抓着的手,想要抽回。   “你不心虚,为什么刚才要看骆云轩的反应?”巫子墨见她挣扎,也就顺势放开手。   “当初是你主动选择堂兄的身份跟着我们,现在你又不好好扮演这个角色,到底是想做什么?”因为不知道其他几个人是不是真的离开了,暮歌岚只能压低了声音问,不料,这种带着怒气的话说出来因为声音的压抑,竟然就扭曲成了一种带着撒娇般的嗔怪,她自己倒浑然不觉,还是带着不悦的盯着巫子墨。   “难道当时我说你是我未过门的妻子,他们就会信?你就能接受?”巫子墨觑了她一眼,面无表情问道,“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为什么刚刚那么在意骆云轩的反应?”   “就算不是他,是陆云凡或者是韩青槐都一样吧,你就不能说是我的一个熟人么,”歌岚有些奇怪巫子墨的反应,虽然对方脸上的表情什么都没有,但她总觉得他好像隐隐有些不高兴,于是就尝试着问,“你为什么生气?”   巫子墨盯了她好一会后,转过身,“气你太蠢。飞白,走吧。”   虽然巫子墨对自己的身世守口如瓶,秘密数之不清,但暮歌岚从来没有像这个时候那么摸不着头脑。她望着对方那走路姿势很好看的背影思考了片刻,最后得出一个结论,巫子墨大概是怕她被骆云轩几人识破他们的关系是个谎言后会反悔不再愿意帮他做事,才会总是向外人强调二人的熟识。   “何必呢。”她心里嘀咕,当然也为自己无故被对方说蠢感到一阵气结,正在这时候飞白又重新转身进来,贴在她脚边咕哝了几声,又用头蹭了蹭她的腿,有些不安分的转来转去。   “我知道了,现在就走,”歌岚伸手揉了揉它的头,暗暗叹了一口气,“你不觉得最近那家伙特别奇怪吗?好像我哪儿得罪了他似的?”   飞白乖巧的歪头看着她,眼睛里满满的无辜,像在说自己也不知道。   “算了,你应该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她有点烦恼,像是盲头苍蝇一般找不到出路。   椒图转过好几圈的长廊后,站在一个紧闭着的门前,敲了敲。   “比我预计的时间要晚了不少。”窗前的人没有回头,低沉的嗓音宛如一只伏在地上的黑豹。   “......”椒图盯着对方的背影沉默了半晌,没有说话。   “有事就说,不要在这里浪费时间。”   “......我看见夜莺了。”向来冷若冰霜的脸上出现了明显的犹豫之情,最后她还是开口了。   “嗯。”没什么声线起伏的应声。   “您......不惊讶?”椒图迟疑着发话。   “从来都是按时回来的你,这一回没有准点到,也没有受伤,还有什么事?”   “她......还好。”椒图斟酌着话语。   “那几个杂种呢?”青年的声音有些漫不经心。   “我和她见面的时候是一个人,其他人都没见到,”椒图很快反应过来他说的是谁,连忙答道,“夜莺是自己睡一间房,也和他们保持一定的距离,只不过是普通的同伴而已。”   “她对那几个杂种没意思,可不代表他们不动歪脑筋,”青年两手叉在窗框上,沉沉说道。他仰起头,看着远处的月亮,月光照在他的身上,棱角分明的下颌,修长的脖子还有凸起的喉结,都隐隐散发着一种奇异的气息,“鬣狗从来不会放过无意经过的猎物,他们是种贪婪又不知足的动物。”他说着说着,居然露出了难以言状的笑。   饕餮是个迷人却又危险的男人,即使是椒图这样冷心冷面的人也不得不承认,他的确很吸引人。但当她看见对方这个笑容的时候,心里不禁一咯噔,不是说饕餮不会笑,而是在这个时候露出的笑容,往往不是什么好兆头。为着自己朋友着想,椒图只能再次开口:“夜莺不是随便的人,您大可放心。”   “她是什么样的人,我比你清楚,”青年瞥了她一眼,打断了话语,“你不是男人,有事情不明白也是正常。”   你跟我一个小女子咬文嚼字有什么意思?就会拿其他人撒气,有能耐你把她逮回来搂在怀里跟所有人宣布她属于你一个人的啊,还不是因为舍不得她回来后可能会受到组织的严刑处罚,就放任她在外面风流快活。虽然椒图向来不把不是自己的事放在心上,但如今关系到自己好友,还是忍不住操心起来,话语间吃了个瘪,不禁有些忿忿不平,却又碍于对方的身份,不好直接发难,想了两三回,还是硬着头皮说出心里的话。   “那您想怎么做?对我说这话还不如让枭去把她捉回来,应该不是太难的事吧。”   在组织里,没有太多人和饕餮说话敢揣测对方的心思,甚至连竹叶青上回随口这么一说,都差点遭殃。椒图敢这么跟他叫板,除了因为和夜莺的关系不一般外,最重要还是因为她在组织中无可取代的地位。从名字上来看她可以说是和饕餮平起平坐,事实上还是归属于饕餮手下,偶尔有些逾越的行为,饕餮也不会多作计较。   “你倒是越发能耐,”果然,对方只是象征性的轻哼一声,没有更多的语气起伏,“现在把她拎回来,还不如让狻猊去把她一刀宰了。”   看吧,果然是舍不得,椒图暗想,见试探出了对方的态度,心里也乐观了不少:“我不过随口一扯,您不爱听就当我没说过吧。”   “你和她提起我了?”   看吧,果然是在意人家。虽然外人看起来,椒图是个孤僻的少女,事实上,她曾经也非常话唠,那是在好几年前,前任椒图还在的时候。虽然现在的她已经寡言少语,内心也依旧和从前一样喜欢发表意见。   “您猜。”她重新摆出一副冷冰冰的脸,哟呵,刚刚才挑剔我的话,现在又想打听消息?没门。   “你不说,那我叫狻猊来问,反正他刚回来,有的是时间。大不了我多等一阵子。”饕餮也不看她,只是望着窗外淡淡说道。   所以为什么这个人总是喜欢踩在别人的死穴上呢?夜莺不如一辈子都别回来好了,让他哭去吧。椒图听见那个人的名字太阳穴就突突的跳,最后还是败下阵来:“我的确和她说到您,不过她不愿意多讲关于您的事。”   “脾气还挺大的,”饕餮冷笑一声,“看来真是乐不思蜀啊。”   椒图看着他的笑,感觉自己似乎说错了话,一边心里暗骂对方难伺候,一边解释:“毕竟她心里有愧......”   “若真心中有愧,还会和那群杂种纠缠不清?她又不是不记得自己的身份是什么。”   哦,天啊这房间里是不是有人在熬醋?好酸。椒图差一点脱口而出,忍了忍,最后只是说:“饕餮大人,恕我直言,说道身份这个东西,您是不是应该和夜莺好好沟通一下,表明你的态度,有些话藏着掖着,人家也不晓得你的想法。”   紧接着便是一阵她意料之内的沉默,就在她快要放弃这个话题时,饕餮忽然沉沉的叹了一口气,这是很少见的,向来都不会把自己的脆弱表露出来的饕餮,居然叹气了!   “我,有说过。”饕餮说得很慢,似乎每个字都是经过深思熟虑才说出来。   “您怎么说的?”椒图来了兴致,在她看来,夜莺对眼前的人,并非是没有感情,若是他有好好的表达自己的心意,怎么会发展到如今的地步?   又是一阵尴尬的沉默,椒图倔强的沉浸在这一片沉默中,似乎不得到答案就不罢休,不知道为什么,她总觉得饕餮的脸上闪过了一片别扭,就好像......在害羞?   天,那位大人最倚重的杀手,年纪轻轻就以一己之力扳倒在他头上发号施令的人,“黑棺”的头把交椅拥有者,组织里的人经过他身边都会有些莫名畏惧的人,饕餮,居然看起来像是羞于启齿?椒图觉得她可能是在宜南坡的时候把自己的脑子冻坏了,以至于产生了这么离谱的错觉。眼前这个画面也绝对不能和任何人说起,否则饕餮很可能会把她千刀万剐了。   “......怎么说不是你该知道的,”青年轻咳一声,像是为了掩饰自己的不自在,“反正,她不愿意,那就算了。”   什么叫那就算了?你可是饕餮啊!椒图头一次觉得,自己变得这么沉默寡言后是如此的痛苦,只能在脑子里咆哮,不能说出来,就好比一个很想说话的哑巴,却无能为力。就她看来,这两个人已经到了那种关系,夜莺却没有接受他,十之□□就是饕餮的话说得不对。   “大人,不是椒图多事,只是......我觉得夜莺不肯接受完全是因为您给不了她想要的。”   “她想要绝对自由,”饕餮很不耐烦的打断了她的话,“我不可能让她走。”   “我觉得这个不是重点,”椒图咬了咬牙,还是决定实话实说,“您和竹叶青的关系,才是让她觉得无法接受的。”   “是她和你说的?”   青年扫过来的锐利眼神让椒图心里一惊,默默到抽了好几口凉气,心里叫苦不迭,但现在想要抽身是不行的了,心里暗骂着饕餮,嘴上还是很平静:“是我问的,您要是不信,就自己去问她。”虽然当事人当时说的重心并不在这里,但也算是提到了这个方面,好歹真假掺半,不能算是她胡吹吧。   “我知道了,”青年捻了捻眉心,“你先下去吧。”   椒图看见对方的动作,就知道他大概是又在烦恼什么事了,这个时候除了夜莺,还有谁值得他这么烦心?竹叶青?虽然组织里大部分人把她当成饕餮身边最亲密的人,但她从来不这么认为,即使是夜莺来之前,她也没觉得竹叶青于饕餮来说是什么重要的人,等到夜莺进入了组织后,更没有竹叶青什么事了。虽然,竹叶青和饕餮之间说不明道不白的关系,是组织里公开的秘密。   “您要去找她吗?”出门前,椒图回过头问,饕餮还站在原地,似乎很专注的想着什么。   “快了,但不是现在。”饕餮动了动,没有去看她,“如果你是想通风报信......”   “我还想活得久一些,”椒图拉开了门,“您先把您和竹叶青的关系理清楚再想别的事吧。” 作者有话要说:  哦~我还是~很爱~饕餮~的~ 这个人设我在脑子里转了好几个来回了 希望没有把他写崩~ 关于巫子墨这个人, 要讲的故事也不少~ 这是比较后面的事了~ 讲道理,好想写一个关于喵姐的故事啊~ 可是又不想挖一堆的坑- - ☆、抓药 作者有话要说:  更新又慢了...... 突然发现少了一个小天使 不知道是我的文笔还是情节不吸引了... 反正很心痛QAQ 如果看的过程有什么意见可以提出来的~   “找到她了。”   他听见手下的回答,许久没有吭声。   “大人?接下来要怎么做?”半跪在地上的黑衣男没有得到指示,只能再问了一遍。   “她身边的四个男人......”他的手指有一下没一下的点着书桌,“和她的关系好么?”   “看起来挺好的,不过小人并不是很清楚。”   “好到什么程度?”他的语气突然变得很生硬,像是强忍着一股怒气。   “......”黑衣人有些不知所措,低着头沉默。   “如果他们中的一个遇到了危险,你觉得她会怎么做?”安静了半晌,他仿佛想出了一个什么主意,冷冷的笑了。   窗外早就透进了光亮,床上的人翻了个身,似乎还不想起来。直到门外传来敲门声:“该起床了。”   暮歌岚睁开眼,其实她早就醒了,只是觉得被窝里暖洋洋的,待着很舒服,所以在床上翻来覆去就是不坐起来。   “再不起来的话,我就进来了。”等了一会,门外的人又开口道。   “我已经醒了,别喊。”歌岚平躺着懒懒说道,刚睡醒的嗓音还带着一丝低哑,她不是很懂巫子墨这个家伙最近是不是脑子撞到什么地方了,总是时不时就来管她的事,虽说从前他说过自己要是出了事会带来很大的麻烦,但也不至于像眼下这样。   叹了口气,她伸出了一只胳膊,被子以外的空气冷冰冰的,手掌上的温暖很快就消失了大半。歌岚盯着手腕上的链子,又想起了之前被自己遗忘了好一段时间的事。   苏慧的事好歹解决了,暮歌岚便想好好找个时间料理自己的事,但这时候又□□了一桩事,韩青槐居然生病了。   她站在韩青槐的房间里,有些惊讶平日里总是摆弄植物的青年此时有气无力的半躺在床上,骆云轩拧了一条毛巾搭在他的额头上,扭头看见她来了,苦笑道:“这家伙那日说你畏寒体质在宜南坡待久了恐怕会生病,没想到是他自己先病倒了。”   “骆云轩你闭嘴,咳咳,这只是个意外,咳咳咳。”韩青槐脸色苍白,很怕冷般把被子卷了卷,好像是因为不舒服,脾气也比之前更暴躁了,他抬眼看了看暮歌岚,好像不愿多说话。   “昨天着凉了吧,”歌岚走上前,端详着骆云轩,“看起来还挺严重的。”   “他的体质本来就不怎么好,”陆云凡推门而入,赶紧关门,给地上的暖炉添了点木炭,“跑一天的路,病了也不出奇。”   韩青槐看了他一眼,好像懒得反驳了,微微合着眼喘气。   “病得这样重,该去看大夫吃药的,”暮歌岚头一回看见韩青槐病怏怏的样子,往日的他看起来虽然不是很健硕的样子,但也不至于像现在这样半死不活,“要是拖下去可不是小事。”   “这城里还有比我更好的大夫吗?”韩青槐瓮声瓮气的问道,虽然病着,争强好胜的心却一点没变。   “医人者不自医,”趁着骆云轩换毛巾的空隙,歌岚把手背贴到韩青槐的额头上,“好烫。”   “不能自医的只是那些平庸的大夫,”韩青槐睁开眼,有气无力的看着桌子说,“我写了方子,在那。”   暮歌岚顺着他的目光看去,桌上放了一张墨迹早已干透的信纸,纸上的字迹有些潦草凌乱,但一看就是韩青槐的字迹。   “我说了替他去抓药,但是这家伙又不肯。”注意到暮歌岚疑惑的眼神,陆云凡开腔,“所以拖了好一会了。”   “今天我的右眼皮一直跳个没完,”韩青槐咳嗽两声,“不能让你去,万一抓错药,我不是要吃死了?”   “什么玩意,你还信啊!”陆云凡有些不服气。   “反正药铺里的人我是信不过的,你又不怎么通药理。”韩青槐轻哼一声。   “左眼跳财,右眼跳灾啊,啧啧,青槐,注意点,注意点。”骆云轩装出一本正经的样子,但嗓子里欲笑不笑的声音出卖了他。   “讲真的,你还真有做神棍的天分,”韩青槐有气无力的说了一句,“行了你别跟个娘们一样给我搭湿毛巾,赶紧的给我抓药去。”   “我去吧。”暮歌岚扫了一眼还在忙碌的骆云轩,没有多作犹豫,“我记得离这里不远的地方有个挺大的药铺。”   “你行吗?”韩青槐的语气里还是有些不肯定。   暮歌岚只是扯了扯嘴角,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她把纸张折了折揣好,骆云轩回头看着准备出门的她:“我陪你去吧。”   “不用,如果你去的话我就不去了,”歌岚摆摆手,“取药一个人就够了。”   比起宜南坡,东阜城似乎更适合暮歌岚这样怕冷的人居住,终年无雪,即使是冬天,也不比秋天冷多少。但是这样的地方在她看来,好像缺少了点什么,如同吃凉糕不放红糖,少了点滋味。   虽说昨日骑马的时候感觉药铺不远,但光凭两条腿走的话,还是有些距离,人来人往的街上,又不能用轻功,暮歌岚走了将近一炷香时间有些后悔怎么没有把马牵出来。   绕过几条街,走进一条人烟稀少的小巷,她停下了脚步。   “我在你眼里,连买药这种小事都做不好吗?”她微微侧过头。   在她身后不远的地方出现一个人影,知道自己被发现了,只好走向前去:“没有这个意思,我只是想要跟着你而已。”   “巫子墨,在你出现之前,不,应该说早在认识韩青槐他们之前,我独来独往也过得好好的,”暮歌岚想了想,觉得应该和他说清楚,“我不是养在深闺不知世事的大家闺秀,不是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你真的不需要总是担心我会突然死掉,答应了帮你做的事,肯定会做到,欠的东西,一定会还你。”   深巷里穿过一阵一阵的过堂风,带着干燥的冷风打在暮歌岚的脸上,微微生疼。巫子墨站在离她不远的地方,还是面无表情的脸,像是想到了什么,皱了皱眉头,慢慢走到她面前。他比暮歌岚高了不少,后者要看他只能微仰起头。巫子墨不像是要开口说什么,乌黑的眼珠子一直聚焦在她的脸上,暮歌岚虽然不习惯和人这么近的对视,但她不想让对方察觉出自己的不自在,倔着回望,空气里有种怪异的气息。   “你以为什么东西都能还吗?你以为我要的是什么?”许久之后,巫子墨移开目光,他侧过脸竟像是叹息了一声,“暮歌岚,你是真的蠢,还是不愿意去想有些人做事的动机?”   “只能说,你认识的我,不过是冰山一角的我,”暮歌岚舔了舔有些发干的唇,“有些事你还是不要了解太多,有些人你还是远离些为好。”   不知道是哪句话惹到了巫子墨的不痛快,在这之后他就冷着脸不发一言,暮歌岚的本意是让他先回去,对方似乎根本没听见她的话,连正眼也不瞧她一眼,却紧紧跟在她身旁,寸步不离。   自说自话的人真是太难搞了,暮歌岚有些头疼的想。不过比起不知为何突然发脾气的巫子墨,眼下最要紧的是快点把药买回去,煎了给韩青槐服下。   此时正是大街上最热闹的时候,暮歌岚来到德济堂的时候已经被人挤得快喘不过气了,幸而药房里的人不算太多。   “东阜城总是这么热闹么?”暮歌岚看着门外人来人往,盯着正在抓药的伙计,随口问在他身旁忙着杵药的一个姑娘。   那个姑娘穿着桃红色的上衣,听见她的问话,咧嘴一笑:“姑娘不是本地人吧,今儿个是一月一回的集市,附近村子里的人都来了,自然人多。”   “赶集?”暮歌岚有些惊讶,“今天既不是初一也不是十五......”   “东阜城就是这样子,姑娘习惯就好,”她笑嘻嘻的说着,手上动作不停,当当当就把药在灰白的药臼中捣碎,“是了,您走在路上可得注意点儿钱袋子,人多,小贼也特别的多。”   提着药,暮歌岚刚走了没有很久又往回折。   “你要去哪?”很久不吭声的巫子墨跟在她身后问。   “韩青槐的那张方子......刚刚那伙计拿了没有还我。”暮歌岚小心避开来往的人,回头看了他一眼。   “药都取了,方子不要也罢。”   虽然巫子墨这么说,暮歌岚还是坚持折返回去,前者也就不吭声跟着她一路往回走。不料,店铺里的伙计翻了半天,都没有找到那张药方。   “奇怪,我刚才明明就放在了桌上,怎么一会儿就不见了?”伙计挠挠头,有些疑惑。   “刚才有谁来过吗?”暮歌岚看着药铺里不多的人,低声问了一句。   “都是来买了药便走的,我们也记不清楚了,一张不适合自己的方子,应该没有谁会这么无聊拿走的。”伙计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   暮歌岚心事重重走出药铺,盯着来来往往的人,不知道在想什么。   “一张方子,你何至于这么紧张。”巫子墨不解。   “换成平日我也不会这么小题大作......”暮歌岚迟疑了一阵子,“但刚刚说不上为什么,总觉得哪里有些不自在。”   虽然想快点回到客栈,但二人路上被好几个热情的小摊贩围着兜售,虽然巫子墨脸色冰冷的吓退了他们,但还是耽搁了一些时间。   “刚刚他在房里睡了,”骆云轩接过药包,看了一眼关着的房门,“没事,喝了药再睡几个时辰,应该就能退烧了......倒是你,脸色怎么这么差?”   “没什么,”暮歌岚希望只是自己多心了,便不打算把方子莫名不见了的事说出来,“可能被风吹得有点久而已。”   巫子墨在她身后还是沉默不语。   刚回到自己的房里,暮歌岚就觉得背后一凉,在她离开的这段时间,有人来过她的房里。她左右瞧了瞧,确定人已经离开了,才慢慢走到桌前,那封凭空多出来的信正安静而端正的放在上面。   “果然有问题。”歌岚厌烦的啧了一声,撕开封口,里面只有薄纸一张,写着寥寥几句,却足以让她心里冒火。   还好,刚才回房间前和众人说了自己要休息,这点时间应该够用了。暮歌岚有些庆幸的瞄了一眼关紧了的房门,一手推开窗,随着冷风的灌入,她轻盈的一跃,再次离开房间。 ☆、抉择 作者有话要说:  因为现实有点事 好久没来更文了QAQ 小天使们久等啦 希望之后更新的时间可以稳定点吧   “我已经来了,可以说一下你们想做什么吧?”城郊的林子里,暮歌岚平静的说。   “姑娘真是好功夫,这么快便来了,”桃色衣服的女子笑盈盈的倚在树边,“不想做什么,就想邀姑娘来我家一坐。”   “有你这样请人的吗?”暮歌岚看着对方脸上和刚才捣药时一样无辜的笑,气有些不打一处来,“把人绑走了,然后威胁我?说罢,你的头儿是谁。还有,让你的那些同伙都出来吧,还藏什么。”   “哪里是威胁,大人说了不能伤到您,”女子手里捏了一柄扇子,张开,又合上,带着猎猎的风声,“那人现在好好的呢,您还是快点和我走一趟吧,别让大人等急了。”   “不是说我来了便放他吗,”暮歌岚盯着她手里不断开合的粉色扇子,“这是出尔反尔了?”余光看到越来越多的人围在身旁,全部都是蒙着脸的黑衣人。   “大人说您不是个守诺言的人,所以不能用君子之道待你,”桃色衣服女子用扇子挡了半张脸,“可不是奴家的主意。”   “君子?你那什么狗屁大人也配说自己是君子?”暮歌岚冷笑一声,“再问你一次,放还是不放?”   “姑娘要舞刀弄剑的话,奴家也拦不住,”女子慢条斯理的说,“不过这里人可不少,可以的话,也让奴家会会姑娘,看看是怎样的人,才入得大人的眼里,耗这么多的人力。”   暮歌岚想桃衣女子一定很后悔自己说过这句话,不然她也不至于在最后把扇子搭在韩青槐的脖子上,带着点惊慌的神色说:“姑娘,你已经折了奴家的许多弟兄,奴家不能再让你胡闹下去,快点把你手里的剑丢了,否则我便把这人的头割了去。”   虽然身边已经倒下不少尸体,但活着的人还有很多,暮歌岚瞧着自己剑刃上不停往下淌的血,想起他曾经对自己说过的话,握剑的手又紧了紧。   那次她和那男人一同接了某个委托,中间遇到岔子,那男人被对方抓了,同样是用刀子抵着颈,敌方叫嚣着让她把剑丢下,否则就杀掉那男人。   暮歌岚当时进入组织没有太长的时间,眼看着对方的刀就要把自己的同伴杀死,无奈之下只能放开手里的剑,即使她看见了那男人在她松开手的时候暴怒的眼神。   当然,最后委托还是顺利完成了,只是回到组织后,那男人根本没有一丝感激她的意思,罚走了她这一单的所有赏金不说,还把她骂了一顿。   “难道我被人用刀抵着,就等同死人了?”   “在这样的地方,你把剑丢开了,就是说你没打算要活下去。不需要你操心我的事,你要保护好的只有自己一个人而已。还有,不要觉得这次是你救了我,说到底,是我又救了你一回。”   其他人都觉得他在这件事上对自己太过严厉和不近人情,暮歌岚却对一字也没有反驳,因为只有她知道,那时候他看见自己把剑丢得远远的时候,是怎么挣开束缚,反杀了对方的。   “你听好了,任何时候我都不需要你牺牲自己,”男人低沉的嗓音在她的耳边滑过,而她正抿着嘴尽力不发出声音,“剑就是你的命,没有人值得你放开剑,包括我。”   “那是因为你是饕餮啊,可是这世间只有一个饕餮。”忽略掉他说那句话时的场景,暮歌岚咬牙,看着昏迷了的韩青槐被桃衣女子身边的人架着,他的脖子上已经出现了浅浅的红印。   “奴家数三声,若姑娘还执迷不悟,可别怪奴家心狠手辣。”桃衣女子的头发微乱,但还是带着一点勉强的笑看着她。   “......”暮歌岚心乱如麻,看了一眼自己的剑,又看了一眼韩青槐。   如果松开了剑,她和韩青槐两人决然是走不了的,但若不松开,只怕韩青槐就活不过今日。   “三。”   “你逼我做这种决定。”歌岚咬牙切齿,捏紧了手上的剑。   “二。”   “以后会后悔的。”   “一。”   当。   长剑噔然落地,很快便被身边的人拨得远远的,没了剑的她,正如饕餮说的,就如同没了翅膀的鸟,被一拥而上的黑衣人按倒在地。事实上,是她不敢再挣扎,那韩青槐的颈上,分明已经开始渗出血珠。   “后悔?奴家倒想知道姑娘在见了大人后,还有没有功夫再来找奴家的茬儿?”桃衣女子微微一笑,示意黑衣人把暮歌岚捆了个结实,还用黑布条蒙上了她的双眼。   “别怕,这小白脸一时半刻还死不了的。”桃衣女子笑着说道。   “你到底要做什......”不待暮歌岚说完,口鼻忽然便被人紧紧捂住,浓浓的刺鼻香味钻入她的鼻腔,纵然屏住了呼吸,但刚开始吸入的那一点点分量已经足以让她意识模糊。   “大人想你想得紧,先睡一觉吧。”女子的声音飘得越来越远,她的身体也觉得越来越沉,慢慢的就坠入一片黑暗之中。   铛,哐当。   室内很安静,有些昏暗,偶尔传来的一两声铁具碰撞的声音显得分外惊心。一个人在慢慢的踱着步,仿佛在思考什么东西。   如果问歌岚现在的心情是什么,大概除了恼怒以外,更多的是疑惑,自从她被解下眼上蒙着的布说了几句话后,就是这样一种状态。   “好久不见啊,歌岚。”颇为温柔的声音,还很熟悉。   “我道是哪位大人,原来是锦衣卫都督。”暮歌岚仰起头,让自己的眼睛适应屋子里的光线后终于看清了说话的人,她冷笑一声,正欲抬手,却发现自己的双臂被一左一右两个镣铐锁着,成年人手臂粗的铁条连着一个铁架子。   吴错没回她的话,只是双目紧紧盯着她的眼睛:“你不记得我了吗?”   “你不就是吴错,”看见自己的四肢都被铁链缠着,暮歌岚有些心烦,“我怎么会不记得。”   “还有呢?”吴错往前走了一步,眼中带了点急切。   “还有?”暮歌岚一头雾水,不明白他的意思,“还有什么?”   “你果真忘了!”吴错的声音猛然拔高,把她吓了一跳,还未等她再问,下巴已经被对方掐得死死,“你居然都不记得了!你居然敢!”   “你在说什么......”疼痛让她也变得恼怒起来,“你有什么毛病?你不是吴错难道还是当今皇上?”   吴错呆呆看了她一阵子,轻飘飘的又松了手:“你还是都忘了。”   他后退了两步,再不说话。   暮歌岚见他反常,心里只觉莫名其妙,一边暗暗观察吴错,余光忽而落在一个比较阴暗的角落,隐隐有个人影。   她抬头看去,不细看还好,仔细一看,不由有些慌张。韩青槐被绑在一根木桩上,他垂着头一动不动,看不出是死是活。   注意到她的眼神,吴错冷笑一声:“怎么,很担心他?放心吧,还没死,哪会让他这么舒服。”   “你到底想要做什么?”暮歌岚虽然心中忐忑,脸上却没有显露出来,只是很安静的问。   “既然你这么问,那我就给你两个选择。”   “我不想做选择。”隐隐猜到了是什么事,暮歌岚皱起眉头。   “这可不到你来决定,”吴错走到她身前,一手捏起她的下巴,“我就问你,这个男人的命值不值得留下?”   暮歌岚抿紧嘴,死死盯着对方的眼睛,希望从他眼中可以看出这句话只是个威吓,不料吴错却是铁了心,他和自己对视着,另一只手往后一挥,阴暗寂静的空间里凭空响起了一阵清脆的声音。   “啪!”   这个声音对于她来说并不陌生,在平时即使这个声音落在自己身上她也不曾有现在这样心惊———   “停手!你这是在做什么?”歌岚的视线越过吴错的脑袋,落在较不远处的韩青槐身上,他的身旁不知何时站了一个手拿长鞭的男人,正一下下的把鞭子甩在他身上,韩青槐没什么力气,只是在鞭子落下的时候身体微微抽搐着。   “所以你选择救他吗?”吴错毫不在意,重新把她的脸拨转向自己。   “先让你的人停手,然后说你到底要我做什么。”   韩青槐还病着,歌岚没有忘记之前看见他躺在床上咳嗽时的虚弱模样,按陆云凡的说法,韩青槐的身体本来就不如其他几人强壮,如今他病得七荤八素的,还被这般折腾,时间长了恐怕性命难保。   “哼。”   吴错冷笑一声,让拿鞭子的人退出去,往后退了一步,站定后才慢悠悠说道:“你应该很清楚,欧巡想要你们几个的命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了,那你想要他活下来的话,自然不是那么简单的事。”   “废话少说。”暮歌岚平静下来,打断对方的话。   “不过是废掉他的双手和双眼,然后你留下来,其他事就当一笔勾销。”吴错的话轻飘飘的,却像一根刺扎入她的心。   “这样和杀掉他有什么区别?”努力压抑自己的怒气,暮歌岚开口。   “他活下来了啊,既然你这么说,还是杀掉吧。”吴错笑了。   “第二个选择是什么?”不想和他多废话的歌岚把头撇过去,又看了一眼韩青槐。   “告诉我剩下几个人在哪,然后你就可以离开了。”   “不对。”   “什么不对?”吴错微微有些惊讶。   “你给的选择根本不是救他的,是让我苟延残喘下去的路而已。”暮歌岚抬起头,冷冷看着吴错,脸上所有表情消失殆尽。 ☆、非如此不可 作者有话要说:  据说今天是七夕... 特来更新一篇~ 有点小短0.0   “他是死是活和我有什么关系呢?”吴错低低说道,“你的话说得不对,这不是苟延残喘,只是给你一个活着的机会。”   “靠出卖同伴活下来?”暮歌岚眼神如刀锋,“你明知道我是什么人,还让我走这条路,其实你才是最想把我逼死的人吧。”   “江湖凶险,”吴错看着她,眼神复杂,“只要你想,这府里自然容得下你。”   “从你第一次提出这个要求,我已经说过了,我不会做任何一个人的附属品,你忘了?”   “那他们几个你怎么解释?”吴错有些激动的指着韩青槐的方向,“你拒绝我,可是答应了他们?”   “根本不能混为一谈,”暮歌岚惊讶于对方的激动,却并不想多做解释,“而且这是我的事。”   “好一个你的事,”吴错干笑几声,铁青着脸看着歌岚,“可如今的你只能在我手上做选择。”   暮歌岚的余光落在那一头的韩青槐身上:“非如此不可吗?”   “非如此不可。”   “你把他放了吧。”   长久的沉默后,歌岚终于开口了,“但不能伤他一分一毫。”   “你没有资格提要求,”吴错居高临下盯着她,“既然要保住他的命,那就要付出代价。”   “用我来换他,”歌岚吸了吸鼻子,声音有些干涩,“如果你想要的话,我的命也可以一并给你。”   说完这句话后,她静静看着站在面前的吴错,对方面色平静,久久的盯着她,就在她有种错觉下一秒就会被答应的时候,吴错低下头沉沉的笑了起来,他越笑越大声,好像听见了什么无与伦比的笑话。   歌岚沉默的看着对方,她摸不透吴错在想什么,不过唯一可以肯定的是,他肯定不是在高兴。   “他对你来说就这么重要?”笑够了后的吴错微微喘着气,慢慢踱到韩青槐身旁,伸手毫不留情的揪起韩青槐的头发,让后者抬起头,“就凭他,也值得你用命来换?”   “他救过我,”歌岚试着放轻语气,她有些摸清楚了,眼前这个人绝对是吃软不吃硬,“就这个原因足够了吗?”   “你忘了你的命我也就救过么?”吴错听了她的话,反而更暴躁,一把甩开韩青槐,“你用什么还我?”   “......”虽然那时候的记忆失去了,但从其他几个人的嘴里,她还是大概了解到吴错的的确确救了自己的命。   “说不出来吧,”吴错得不到回应,冷笑两声,从一旁取过鞭子,回手就给了韩青槐一鞭,嘹亮的声音让歌岚头皮一紧,“这样,是不是很心疼?”   “吴错!你停手!”歌岚把腕子上的手铐扯得哐当作响,却也无济于事,只能眼睁睁的看着皮鞭一下下打在韩青槐的身上,“有什么你冲着我来,用他出气算什么事?”   “我就喜欢看你这样的表情,就算是生气,也是给我一个人看的,“吴错居然叹了一口气,“不像平日里,即使在回答我,还是目空一切的表情,像是把我换成别人,都无所谓。”   “你到底想要什么,说明白点可以吗?”歌岚强忍着怒气,听他自顾自的说了半日,那边的韩青槐只是闷哼了几句,再无更多动作。   “要你。”   她没想到对方会这么直白的说这种话,一时语塞,好久后才轻飘飘说道:“我有什么好,也值得大人您这么劳师动众。”   那边的吴错正想说什么,们口已经传来了声音:“大人,欧大人派人来,说是有事请您去商议。”   “知道了。”吴错明显把话憋了回去,所有情绪仿佛烈日下的露水,霎时消失无踪。他把鞭子一丢,便头也不回的往门外走去,似乎一下子就把暮歌岚和韩青槐抛到了脑后。   吴错离开后,只剩暮歌岚和韩青槐二人相顾无言。   在这样的环境中,还有什么可以说?歌岚想了好多的话,最后只说出了一句“对不起”。   “想不到这样杀人不眨眼的杀手最近说的对不起都让我赶上了,”韩青槐哑着嗓子,咳嗽好几声后才勉强说出话,“你又有何对不起,我现在这个样子,只因为那人是个疯子罢了。”   “别管他,”歌岚侧头看着束缚着自己的粗大铁链,“放心,会有办法让你全身而退的。”   “我一个大男人还能让个姑娘护着?走出去其他人怎么看我?”韩青槐虽然虚弱,说出来的话却字字清晰,“横竖不过一死......你不必求他,若我有本事出去,定要让他死不瞑目......”   话说到一半,他突然闭上嘴,暮歌岚正想问他怎么了,却看见他的脖子上不知道什么时候多了条黑带,仔细看才能看出那是一条充满光泽的黑蛇。韩青槐不怕蛇,但此时突然被它缠在颈上,也不能不怵了三分。   “吴错这地方不行啊,还有蛇,”韩青槐僵着身子,眼睛拼命往下瞅,想要看清楚自己颈前的蛇,“......得了,这蛇剧毒,看来我是注定今日命休,死之前你能不能听我说几句心里话......”   “别慌,这蛇大概是不会咬你的,”歌岚仔细看了好一阵子后放松下来,“你不要乱动便好。”   “你如何知它不会咬我?”韩青槐听了她的话虽然满腹疑惑,还是乖乖听话,一动不动定着身子,“难道你认识它?”   二人正说着,门外传出了几声短促的惨叫,便再无声音。   听到这里,暮歌岚的眼中微微有了笑意:“你也认得的。”   牢门应声而开,几个人走进房里,其中一人开口:“嗳,你也有这么狼狈的一天。”待韩青槐看清来人后,只是嘟囔“怎么来得这么慢”便再无更多话。   “为什么发生这么大的事不告诉我们?”骆云轩为韩青槐解开铁链,说话的方向却是朝着暮歌岚,“要是去赴约的不止你一个人,会发生现在这种事么?”   “我晚去一步的话,他可能连性命都有危险,”歌岚揉着被松开的手腕,正想解释清楚,身后却有人把她一把抱起,“哎?等等等等,你把我放下。”   “闭嘴,”巫子墨把她往上托了一下便不再理会抗议,“走了。”   “你们怎么进来的?吴错虽然走了,但他肯定能想到会有人来救我们,怎么会这么轻易就让你们得手?”被陆云凡背在身后的韩青槐虽然声音嘶哑,还是忍不住问个不停。   “不知道,”巫子墨一边往前跃着一边回答,“看起来走得很匆忙,甚至都没有吩咐手下要看好你们。”   众人虽然猜测了很多种结果,却没有一种是对的。韩青槐的病情很快就好了,也没有等到吴错再派人来找他们麻烦,这时候,京中却传来了一件事,一时掀起了轩然大波。 ☆、南下入谷   欧巡父子入狱了。   “再说当今圣上啊,有一日带领诸位大臣登高远眺,见京中的一处繁华地方建了个非常华美的宅子,问大臣们那是谁的宅子,大臣们都连声称不知,只有新上任的巡抚宋沪大人快人快语说那必然是哪位王爷的府邸。圣上龙颜大怒,胡子一吹,当时就骂了一众大臣,哎哟喂当时那个场景......”   暮歌岚见茶馆里的说书人唾沫横飞,围在他身旁的听众听得津津有味,撇了撇嘴:“说得跟他当时就站在皇帝身边似的。”   “说书人讲故事不就是要添油加醋才吸引人么,”韩青槐拿起杯子喝了一口,一脸见怪不怪的表情,“听着还挺有趣的。”   “想不到那欧巡也有这么一天,”陆云凡若有所思说,“可惜不是我们几个出的力。”   “他做宰相多年,很多人暗地里想抓他的把柄也很正常,”骆云轩倒是一如既往的平静,“不过这么轻易的便把他定罪了,也着实让人吃惊,要想一夜之间抄家,父子二人都被抓进狱中,除非是......”   他停了下来,瞧了桌前的其余几人一眼,便不再说话。   “造反。”两个字消散在暮歌岚触碰在茶杯上的嘴唇中。   尽管猜到了欧巡父子入狱的罪名是什么,但没有一个人能料到,他们竟然会这么轻易就被处死。不管是走在街上还是在饭馆中,暮歌岚都能听见人们津津乐道于曾经的宰相,如今的刀下魂的故事。尽管口口相传的佚闻越说越离谱,人们却似乎深信不疑。欧家父子在市井中慢慢的仿佛成了有三头六臂的怪物。   “听说呐,那欧巡只求了一件事,就是不要把他家院子里的那棵桂花树砍掉,皇上本已允了,但某天夜里不知怎的,院子里突然走了水,火势呐,可真是大,那桂花树也就和整个欧府都烧成了灰......”   走出茶馆的暮歌岚抬头看着一望无际的蓝天,对身后说书人的话充耳不闻。虽然扳倒欧巡的不是她,也没能亲自让欧本霂受到教训。但于她而言,欧家父子死了,这个委托便已经完结了。   事情已经尘埃落定了,暮歌岚眯着眼睛深深吸了一口气,让胸腔里鼓鼓的,是时候离开了。   “等你好久。”   回到客栈的时候,她看见巫子墨坐在门口旁的树上,一双眼睛似睡未醒,漫不经心的觑着她。   暮歌岚停下脚步,看他从树上跃下,走到自己的面前什么都没说,但她知道对方等只是在等自己开口。   “我要走了。”她的声音没有什么起伏。   “我知道,等你好久了。”巫子墨把话重复。   差点忘了和巫子墨还有约定,歌岚在心里叹了口气,抬起头问:“现在你可以说要我帮你做什么了吧?”   “你要走?”   还不等巫子墨开口,便有个声音从后面传来。暮歌岚微微侧过头,看见了巫子墨的身后不远处,不知什么站着向来形影不离的三人。   “事情已经结束了,我想去哪儿都是我的自由。”暮歌岚回道。   “就这么迫不及待?江湖一别,再见便不知是何年了。”骆云轩的眉眼间存着似有若无的不满。   歌岚看着他,语气里没什么起伏:“天下无不散的筵席,分别不过是早晚的事。”   听见她的话,骆云轩的嘴角却翘了起来:“你可说过要跟我回家,这事儿不能反悔。”他的声音不大,但足以让在场的每个人都听得一清二楚。   最先反应过来的事韩青槐,他表情夸张,一脸吃惊道:“这是怎么回事?你们俩怎么就定下来了?啥时候的事?我一点儿也不知道!”   “不是你想的那样,”听着越说越离谱的话,歌岚有些头疼的制止他继续发问,她感受到身旁巫子墨的目光有些异样,但此时也顾不上太多,“不就是去他家作客,有什么可大惊小怪的?”   勉勉强强把那句话解释后,不待骆云轩回话,歌岚侧过头看着巫子墨:“你也一块儿去吧。”   后者认真看了她好一阵子,轻轻点了点头:“好。”   阳光从浓密的枝叶间漏下星星点点,歌岚松松握着缰绳,任由□□的马往前悠闲地走。她的眼神一下一下飘在前面的骆云轩的身上,越往南行,气温越高,他们一行人已经褪下了大披风,骆云轩一如既往的穿着乳白色的衣服,上面肆意勾勒着金色的花纹,零碎的阳光打在他的背上像张漫不经心的网。   “怎么了?”看起来她走神得有些明显,驭马并肩而行的巫子墨疑惑道。   “没什么,”歌岚随口诌道,“我只是在想这儿真暖和,一点都不像在冬天。”   “算不了什么,那儿比这更热。”   一听便明白他说的是什么地方,歌岚也就没有追问,她在骆云轩“很快便到了”的话语中轻轻踢了踢□□白马的腹部,示意它快走几步,赶上前面的马。   在来的路上,歌岚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骆云轩的家在这么人烟稀少的山谷中,住的地方大概也不能和城里的宅子相比,所以当她走进谷中的时候自然吃了一惊。   一入谷中,雾气萦绕,空气中弥漫着一股软香,闻着似乎有些熟悉,歌岚却想不起在哪遇到过,但这个味道她并不讨厌,软绵绵的香气让她感觉身体似乎有些发沉。   “这雾中有毒,人吸入后便会产生幻觉,久留还会毙命,”在最前面驱马走着的骆云轩说,“不过刚才青槐已经给你们吃了解毒丹,不会有大碍,只是有的人可能会犯困。”   听见“有的人”三个字的时候,歌岚抬头看了身边其他人一眼,发现他们神色如常,只能揉了揉眼睛,努力打起精神,不让人发现自己的不适,她可不想让人觉得女子的身体还是柔弱些的。   “你怎么没有吃那丹?”她忽然想起进谷之前,众人下马歇息,只有骆云轩在前方探路。   骆云轩嗤嗤笑着:“你可曾听说过毒蛇会被它自己的毒液伤过的?跟紧些,越往前雾越浓,要是走丢可就危险了,这谷里可不止有花有树。”   歌岚听他后两句话不像是在说笑,下意识扭头看向四周,果然愈发难以看清景物了,那白茫茫的雾也不知道是从哪儿来的,从他们入谷以后便慢慢聚了起来,自己身下的白马似乎也要和雾气融为一体了,还好今天穿了一身黑混红,特别的醒目。   比起一般的山谷,这谷里有些安静得过分了,除了不远处的水流声音,和偶尔有些嘶哑的鸟鸣,再无更多明显的声音。   “什么东西?”她的余光瞥到不远处一个飞快闪过的身影,脱口而出。   “别紧张,”骆云轩的声音带着些莫名的愉悦,回过头来看了她一眼,“山里除了我们,当然还有其它动物啊,问问你哥是不是?”   不能理解他为什么心情突然变得这么好的歌岚没再说什么,上一次和韩青槐被他们救了之后才知道巫子墨把自己能听懂动物的话这件事告诉了他们,在这之后,他和那三人的关系似乎就变得稍微缓和了一些。   当然了,巫子墨只是透露了这一点而已,能驭兽还有与她的真实关系并没有说出来,暮歌岚曾悄悄去问他为什么要告诉他们这件事。   “能救你不就行了,”巫子墨的表情没有什么变化,倚在树干上微微垂下眼眸看站在面前的她,“有什么还需要解释。”   “你不是向来都对他们不太放心么?”歌岚盯着对方,试图看穿他的想法。   他的神态放松,就是在说什么稀松寻常的事:“只要他们能救你,我不关心他们什么身份。”   “你到底要我做什么?为什么一定是我?”暮歌岚听了他的话,微微叹了口气,“什么都不透露,我有点怕以后做不到。”   “这件事你自然是能做得到,而且非你不可,其她人都不行。”不知道是不是她眼花了,巫子墨的嘴角似乎微微向上弯了弯。   一行人放慢速度又再往前走了大约半个时辰,浓雾终于散去了大半,映入眼帘的是满地绿色的藤蔓,定睛一看,那些藤蔓竟然似有生命般微微的颤动着。   只看了一眼,歌岚便勒住白马的缰绳,眉头紧锁。   地上的哪里是藤蔓,分明都是绿色的长蛇,有的交相缠绕,有的安静蜷缩成圈,还有的不安分的游走在前两者之间,赤红色的信子短促的收放,看得人头皮发麻。   “不要怕。”骆云轩回头抚慰性对她笑了笑,取出那支玉白笛子,不紧不慢的吹了一曲,扭作一团的蛇如梦初醒般全都动了起来,纷纷向左右两边散去,很快中间就空出了窄窄的路,虽然小,也足够他们骑马通过了。   “哪里来这么多蛇......”歌岚向旁边望了一眼便觉得浑身难受,小声嘀咕起来。   骆云轩只是笑笑,收了笛子没有多做解释,巫子墨伸过头小声对她说:“这是有人故意设下的蛇阵,硬闯的话,估计得死。”   “哇!”   他的话音刚落,半空中忽然传来了一声刺耳的鸣叫,像是什么鸟发出的,众人只见不远处老鹰般的一只大鸟展翅往更深的地方飞去,它的速度很快,一眨眼就只剩下一团模糊的身影。   骆云轩早就制止了陆云凡一气呵成的弯弓搭箭的动作:“不要紧,那肯定是我哥新布的哨兵,也好,这会儿他应该知道我回来了。”   望着越飞越远的大鸟,暮歌岚的心中模模糊糊生起某种奇怪的感觉,却说不上是什么,只是隐隐觉得,这趟探亲之旅,不会太平淡。 作者有话要说:  骆云轩的哥哥要出场啦~ 这人我也等好一阵子了~ 他会是什么样的人? 往下看吧~ 接下来的 ☆、先声夺人   又往前走了一阵子,豁然出现了一座不大不小的石楼,颜色漆黑,造型古朴,一看便知是有不少年头。骆云轩下了马,往前急走几步,正想往楼中走去,忽而从敞开的门中传出了急促的笛声。   那笛声犹如魔音入耳,不过短短几个音便让人头昏脑涨,歌岚微微皱眉,正欲从身后取弦琴与之对抗,却被骆云轩用眼神制止。他一把抽出自己的玉白骨笛,脚下一踮,便重新落在马上,闭目自顾自的也吹了起来。   石楼中传出的笛声原本非常的高亢嘹亮,骆云轩一吹自己手中的笛子,便把它压了七八分去。始作俑者毫不犹豫,好似早已料到他会有此一招,顺势降低音调,让笛声以一种缠缠绵绵之姿把骆云轩的笛声搅乱。   二人你来我往,斗得不相上下,却有些苦了旁的人,还好他们的内力深厚,一时半会也还受得住。歌岚见骆云轩表情平和,似有不决个高下不罢休的模样。她是懂得以琴音御敌的人,自然深知这笛声要是听久了,于他们这些音涡以外的人而言有何损害。见骆云轩没有要收手的意思,她便往后退了几步,示意其他三人聚在她身边,学着骆云轩的样子骑在马上,反手抽了自己的琴出来,左手往外一抚,便铮铮的奏了起来。   不管那两把笛子的声音是如何缠斗,她的琴声听起来始终游离在两者之外,每个音都圆润温和,像是把斗笛以外的人笼罩在一个钵中远离伤害,只觉躯体的疼痛与发紧都渐渐舒缓下来。   陆云凡和韩青槐只见过歌岚以琴音取人首级,却未见过她凭此为盾,不由大为惊奇,对视一眼,俱默不作声。而一旁的巫子墨不管是刚才的笛声还是当下的琴声,脸上的表情都不曾改变分毫,外人看去,说不准还会以为他是个聋子。   斗了有一炷香的时间,石楼里的人像是觉得有些乏味,笛声一转,便戛然而止了。骆云轩见对方停手,也就放下手中玉白骨笛,跳下马往石楼方向走去。但他走到门口还有几步远的地方便不再往前,有些不悦的开口道。   “我许久不回家,今日带了几位朋友来,你就是这样待客的?”   “啧啧啧,你是太久没回来,所以连哥都不懂怎么喊了吗?”在他刚说完后,石楼中也传出了一把声音,听起来和骆云轩的声线非常相似,随着话音,一个身着墨色长衣的男子自里往外走出,停在门前笑了,那语气戏谑中还带着几分讥讽。   歌岚抬眼望去,立马愣住了。那身穿黑衣的男子的脸看起来和骆云轩宛如一个模子刻出来的,他走到骆云轩身旁,勾起一边嘴角:“出门闯荡这些日子,也没见你的笛子有多大长进,莫不是忙于花天酒地,把修行落下了?那我可得好好禀告爹娘,看他们还准不准你到处去浪。”   “你少给我穿小鞋,”骆云轩有些不悦,但还是回过头来对众人说,“这是我哥,骆云澈。”   当骆云轩转过身,与墨衣男子并肩而立的时候,更是让歌岚到抽一口气。   太像了,真的太像了,这两个人,五官简直是一模一样,甚至连身高都是相仿的,说话的声线也没什么区别,从外表上可以区分的只是骆云轩的白衣与对方的墨衣,骆云轩的白衣上有金边,而对方的墨色衣服上什么花纹都没有。   “他是我的双胞胎哥哥,”发现了歌岚的惊讶,骆云轩又补了一句,“这家伙不过是比我早出娘胎那么一点,不用太在意。”   “青槐和云凡我都认得的,”没有在意弟弟的话语,骆云澈往前走了两步,笑着说,“这两位可就面生了。”   “他们是巫子墨和暮歌岚,”骆云轩介绍道,“都是我的朋友。”   几人打了招呼,便跟在骆家兄弟身后继续往山谷中走去,据骆云轩说,这儿只是他们进谷后的一个落脚点,离他们住的地方还有一段距离。   骆家兄弟二人走在前面,和身后的人拉开好一段距离,刚刚骆云澈在与众人寒暄了几句后,便揽了自家兄弟的肩膀往前走,看起来是说些什么不想让身后的人听到的事,其余几人也没有太多琢磨,不远不近的跟在后头闲扯。   暮歌岚盯着前面一白一黑两个身影,二人勾肩搭背,看来感情着实的好。心里慨叹双胞胎就是长得相像,要是他们兄弟二人换个相同的衣服,只怕除了他们父母,别的人是分不清他们谁是谁了,不知道日后他们的妻子能不能把他们辨认开呢?   心里正想着些乱七八糟的事,冷不防后脑勺被人轻轻拍了一下,连忙扭过头去,看见巫子墨面无表情的脸,她不由疑惑道:“好好的走路,你打我作甚?”   “你若真好好走路,我又怎会拍你,”巫子墨轻哼一声,“怎么,那骆云澈的笛声太好听,把你迷住了?”   “瞎说什么,”虽然巫子墨的声音很小,歌岚还是下意识抬眼看看前面稍远地方走着的两个人,“不过是少见长得如此像的两兄弟,有些好奇罢了。”   “双胞胎,自然是像了,不过长得这样相像的双胞胎,脾性大多是差天截地的。”巫子墨慢慢说道。   “我看也是,”歌岚点点头,“不过看着那骆云澈脾气也挺好的。”   “我说的不是这个,”巫子墨少见的有些不耐烦,打断了她的话,“你没瞧见他刚刚一直瞅着你?”   歌岚有些无语的看了他一眼:“我倒觉得他一直看你,人家不认识的就咱们俩,不看我们难道看骆云轩?”   “你不懂,”巫子墨看了一眼前面,又低下头,“反正进谷里稍微逗留一阵子,就赶紧出去,你别忘了答应我的事还没做。”   “知道了知道了。”暮歌岚满口答应,见巫子墨的脸上是罕见的焦灼不安,心里打了个突,但转念一想,这里是骆云轩的地方,应该不会有什么危险,他的那个双胞胎哥哥虽然看起来不像是憨厚之辈,估计也不会是什么坏人,反正凡事多注意便是,等差不多的时候寻个借口出谷,便算是完事。   谷中四处可见奇花异草,从韩青槐的表情中便可得知,但他也只是稍微凑近前去看看,并不如往常一样动手采摘。   “哎哟,这些草,看看就好,现在并不需要,”韩青槐听歌岚问起,摆了摆手,“都是些身怀剧毒的东西,如今我并不炼毒,采了也没有用处,何必浪费这心思?”   走走停停,终于来到几处分布比较密集的房屋前,那屋子有石头做的也有木头房子,错落的几个阁楼样式也非常精美,完全不像是因为山中人手缺乏而没有办法建造的样子。歌岚抬头四望,她自认走过去过许多繁华的城市,见过的画阁朱楼也不算少,此时看见这儿的建筑,心中也不禁啧啧称奇。   “暮姑娘可是对这谷中的楼阁感兴趣?如今天色还早,要是姑娘有兴致,我可带你一览这谷中的美景。”走在前面的骆云澈回过头,主动问道。   “赶了一天的路,大家都累了,今天就早些歇息吧,再说了,哥,我可有很多事要和你说,这事儿可缓不得。”未等到回答,他身旁的骆云轩就已经先把话头抢去。   听见弟弟的说法,骆云澈也不再坚持,对暮歌岚笑了笑,吩咐下人去准备住宿的地方和晚上的宴席,说完后就和骆云轩一前一后离开了。   离晚饭还有一段时间,歌岚在房里坐了坐,便觉得有些乏味,寻思着到外面走走。他们住的屋子相互之间虽然都能看见彼此,但也都着不小的距离,歌岚从窗子往外看,发现不远的地方似乎有个亭子,便顺步往那头走去。   亭子是个悬空的石亭,亭下有一汪清可见底的池子,侧面还有一个小小的瀑布,说是瀑布,不如用溪流称呼更恰当。歌岚左右四顾了几眼,才坐下来,倚在亭子的栏杆上,看着池中的几尾大锦鲤游来游去。   “跑了一日的马,不在房里歇着,还跑出来玩?”身后响起一个声音。   歌岚头也没有回,眼神还是没有焦距的落在水面上,懒懒的回道:“你还不是一样,怎么,这几条大鱼你也感兴趣?”   “没有,”巫子墨看她没动,便坐到她身旁,“怕你掉水里去了。”   “你的笑话总是说得这么冷,”歌岚把头枕在臂上,侧着脸看他,“纵然我的水性不怎么好,可是区区一个浅池子,也不至于要淹死吧,再说,好好的我又怎会掉水里?”   “这里,可是有凶猛的大鳄,稍不留神,你便要连骨头都被吃了去。”巫子墨声音很小,表情却是一本正经。   “池中分明只有几尾小鱼儿,何来什么凶猛大鳄?”暮歌岚直起身子,颇为不解,“我看你自从进了这谷,说话就总是怪怪的。”   巫子墨皱了皱眉:“我不喜欢呆在这儿。”   “嗯,等过几日便寻个理由出去就好,想来骆云轩不会为难人的。”歌岚大约知道他为什么不喜欢这个地方,一个驭兽师,向来都是和漫山遍野的野生动物打交道,骆家兄弟这谷中的鸟兽,大多都是他们以毒与蛊所驯养的,这样的生灵,自然不会让巫子墨感觉到有安全感。   巫子墨不是一个任性的人,在往日的相处中歌岚得出这么一个结论,他要是明确说出不愿意的事,自然是已经超过了他能忍受的底线。既然自己还身负对方的委托,虽然至今还不知道到底要做什么,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既然巫子墨说希望早些出谷,那就过些日子寻个机会离开,毕竟也不是什么原则性问题。   歌岚对这儿倒是没有太大的抗拒感,但是她并不打算如骆云轩所愿入了这山谷再也不离开,想到巫子墨的事情还没有办,心里头总有些惦记。她只盼着早些把所有事情了结,就能再过上逍遥自在的日子。   “天怎么这么快就黑了。”抬起头,天上已经有些乌沉沉,多看一眼便不由自主生出一种压抑的感觉。   “怕是要有大风雨了,”巫子墨说着站起来,“走,去我那,飞白和赤月正在房里玩耍。”   他伸手不由分说便一把拉起了歌岚。 作者有话要说:  哥哥出来了 有没有喜欢哥哥的? 这两个人的外貌是真的像 到了哪种程度呢? 我想大概是如果他们兄弟二人存心要骗人的话 这世上真的没有人能分辨出他们兄弟二人谁是谁 进谷里会待上一阵子 是时候来点“悠闲”的生活了 ☆、夜话   和温润如玉的骆云轩比起来,骆云澈的性格明显要更热情些,这是晚上吃饭的时候歌岚的最直观感受。   “暮姑娘,我可以和他们一样喊你歌岚么?”天一黑,众人便聚到厅中准备吃晚饭,骆云澈首先发问。   “可以.”歌岚点点头,她注意到骆云轩已经换了一身衣服,看来穿的是和骆云澈款式相同而颜色不同的一套。   这顿饭也没什么特别,无非是几人说着路上所欲所见之事,骆云轩把欧巡父子的事也说了一遍,骆云澈听得专注,还时不时点评几句。   很正常的人啊,暮歌岚心中暗想,刚开始看见对方时的那种莫名的畏惧感也没有再出现,她心里暗笑自己大概是太累了,晚上要早点休息。   “这么说,歌岚的弦琴弹得是极好的,”骆云澈说道,“未动一发,足以杀敌数十,当真是石破天惊的琴音。”   这什么说辞,歌岚心里默默念叨,嘴上也不过说着些谦虚的话,顺便瞥了一眼还在滔滔不绝的陆云凡,只可惜后者根本没有注意到她的眼神,仍然说得兴起。   “过分谦虚就可不是什么好事,”骆云澈笑了,话锋一转,“不如约个时间,我们切磋一番?”   “没问题,我很乐意。”暮歌岚向来对于送上门的挑战来者不拒,从前在组织里三天两头的就有人来找她比武,有些还似模似样的下战书,每个月都会有人来约战已经不是什么新鲜的事儿,要是一段时间没有人来找她,身边相熟的人还会开玩笑问她是不是把上一回来的人打死了,以至于后面的人再不敢上来挑战。   不管是夜莺还是暮歌岚,她从来都不曾逃避过形形□□的人的比武,不管赢了还是输了,于她而言都是百利而无一弊。别的她不敢说,但每次与人切磋,她都能领悟新的东西,这一点,组织里的人不管是与她交好还是和她存有恩怨的,都不会否认。   得到她爽快的约定,骆云澈看起来更是高兴:“那好,既如此,我们就把时间定在后天的清晨,想来你也是早起的人吧。”   我早起与否,还不是取决于前一晚有没有做夜猫。暮歌岚心里嘀咕,脸上却没有表示出来,只是点了点头表示确实如此。   “我想到了一个好地方,”骆云澈沉思片刻,“你也会喜欢的。”   “骆云澈就是这个奇怪的性子,”宴席散后,骆云轩寻了个机会把歌岚拉到一处,“你不要太在意。”   “没事,“歌岚摇摇头,这些年来形形□□的人见多了,奇怪的家伙也遇到过不少,骆云澈这样的实在算不上什么奇怪性子,不过是爱刨根问底一点罢了,“我觉得还好。”   “你不......”   话还没说完,后面就传来了脚步声:“骆云轩,你在这鬼鬼祟祟做什么,不是说还有一堆事要说,赶紧的,我不是什么时候都这么有空的啊。”   骆云澈毫不客气扯了他的衣领就往回走,顺便眯着眼对歌岚摆了摆手:“就当这儿是自己家啊,不要拘谨。”   “给我松手啊骆云澈!”向来举止优雅做事情不紧不慢的骆云轩被兄长一拉后颈的衣服,手忙脚乱的挣扎着,“我和客人在聊天,你怎么做这种失礼的事?”   “和客人说话用得着躲在黑角落?让姑娘家在黑乎乎的地方被蚊子咬,你从哪儿学来的礼貌,”骆云澈有些嗤之以鼻,一手扯着对方的后领,走路姿势还是规规矩矩,反倒是骆云轩被他扯得左摇右晃不成样子,“爹娘教的礼仪你都忘了?给我过来,爹不在家,长兄为父!”   “拉倒吧你,我警告你再不松手可别怪我不客气啊......”   两人拉拉扯扯的走远了,歌岚站在原地看了好一阵子,心想平日举手投足都是大家贵公子范,有时候甚至会给人错觉他是个修仙的道人,不知不觉就给人一种不可逾越的距离感,站在他身旁仿佛腰板稍微松一点都是错的,现在看他在家里和双胞胎兄长打打闹闹,才觉出还是对方还是个人间烟火气息很重的年轻人。   无声的笑着摇摇头,歌岚缓步往前走,看着不远灯烛辉煌的房子,她隐隐有些惆怅,有家,家里有亲人等着真好啊,哪怕对方是个总跟你斗嘴的,会在客人面前让你出点小糗的哥哥。   胸膛中像是突然又空了,歌岚吸吸鼻子,夜风中飘荡着清冽的植物香气,比起之前在南乡,这里的温度让她总会有种错觉此时不是冬天,但夜间的山谷还是很冷的,被风一吹,她觉得自己的衣服穿得是有些少了。   “天气这么冷,你这孩子怎么还穿这么点呢,快下来快下来多穿两件。”   “一点都不冷!我觉得好凉快呀!”   不知怎的,歌岚突然想起幼年时的一个冬日的下午,自己随家里的小猫爬上屋子旁的大树上,在最高的那根枝桠上看村中人来来往往,远处的房顶飘出了袅袅炊烟,村头传来大黄隐约的汪汪叫声。   年幼的歌岚并不懂得这样稀松寻常的景色应该怎么描述,只觉得心鼓鼓的,就像是过年的时候兜里装得满满的糖果瓜子,有一种沉甸甸的满足感。正当她享受着冷冽的风卷着耳边的碎发那微妙的感受时,好一阵子没看见她的娘已经寻到了树下,嗔怪她穿得少。   她笑嘻嘻的对娘做鬼脸,在树上耍了好久赖皮好久才下来,虽然那是个平淡无奇的下午,却被她深深记在脑子里。   真是奇怪,这种小事怎么就记得这么清楚呢,而且如今为什么这么怕冷呢。暮歌岚动了动身体,找到更舒服的位置,谷里的树都是枝繁叶茂,树干粗大,想要找个好的位置坐,并不是什么难事,但要找一棵像家门旁的树,可就难了。她把两手搭在腹前,头倚在树干上,闭上眼睛,耳边是远处谷中人不大的说话声。   大概这样就能有回到家的错觉吧,错觉自己还是个身量矮矮的小孩,还是在小小的与世无争的村庄里,还在爹娘的身边,无忧无虑。   “你在这做什么。”   当她还沉浸在自己的回忆中,意识在现实与错觉中渐渐分不清的时候,巫子墨的声音就像是一把利剑从中间劈开,那种莫名的违和感让头脑渐渐混沌的她马上清醒过来。歌岚有些狼狈的望向声音来源,巫子墨正仰着头一脸疑惑又认真的看她,他手里提着一个小巧的灯笼,里面是暖暖的黄光。   久被尘封的记忆猝不及防就迎面扑来,她记得每年中秋的时候,爹也会做一个可爱的灯笼,在里面放进不少的萤火虫,那萤火虫灯笼散发出的光,和巫子墨手里的有七分相像。 作者有话要说:  是不是最近写的有点不太吸引人TAT 小天使们看了可以提点意见啊~ 我也想听听你们看完后的想法~ ☆、似是而非   暮歌岚揉了揉眼睛,在她刚睁开眼睛的时候总觉得对方的长相似曾相似,她当然不是睡昏了头认不得巫子墨,而是忽然觉得眼前的人长得有点像从前认识的谁,但又一时想不起来。   “没什么,在这里坐着舒服。”随口应了一句,她向对方身后看了两眼,“其他人呢?怎么就你一个人在到处乱晃。”   “自己在乱逛就不要管别人了,”巫子墨鼻间轻哼一声,看她好像没有要挪窝的意思,又往前走了两步,“下来,回去了。”   本来被对方打断思路就让暮歌岚有些不快,现在听他这么自作主张,歌岚的逆反心就上来了:“不要。”   “那你试试在树上待一晚,看会不会冻出毛病,”巫子墨不吃她这套,直接回道,“丑话说在前头,到时候我可又要像上次那样给你喂药,你很喜欢这么做?”   想起上一回,歌岚只觉脸上发烫,还好光线昏暗,没人能看清楚她的脸色,饶是心里窘迫,嘴上也不示弱:“我看是你很享受吧。”   “那是当然,”巫子墨还是目不转睛望着她,“温香软玉在怀,哪个男人不喜欢?”   他说话的声音不小,满脸坦荡,自自然然说出的这么一句话让本来想看他出糗的歌岚措手不及,半晌都说不出话来,憋了半日只能坐直身子,撇开头等对方走开。   “下来啊,乖。”在树下站了半天的巫子墨还是一如既往的没有什么表情,但声调却变了,让歌岚想恍惚想起从前爹安抚家里炸了毛的小猫的语调,每次她急得要跳脚的时候,那猫儿却能在笑意盈盈的爹和娘的三言两语中乖乖跳下树,收敛起挠人的小爪子,乖乖的窝在主人的怀里呼噜呼噜的睡起来。   “怎么它就听你们的话啊,我说得嘴巴都累了。”受挫的她有点不开心的坐在一旁,看爹娘给小猫顺毛。   “猫啊,就是这样的动物,你要对它大呼小叫的,久而久之它就不会理你了,你得好好的对它说话,还要哄着,时不时呢还要用逗猫草来逗逗它。”爹摸摸她的头说道。   “爹好厉害哦。”她一脸崇拜。   “那是,”对方笑眯眯,忽而压低了嗓子,凑到她耳边,一副正经的说,“还不是从你娘那儿得来的经验之谈。”   “说谁是猫呢!”这种声调又怎么会不被坐在一旁的娘听见,自然是好一阵“狂风暴雨”了。   想起这种温馨的过去,暮歌岚的嘴角都忍不住会露出笑意。她看巫子墨还是不肯走,一时玩心大发,向树下的人张开双臂,往前倾了倾身子:“喏,要我下来可以。”   本以为这种举动会让对方知难而退,说不准还会让他露出窘迫的样子,没想到巫子墨一看到她的动作,便把手里的灯笼放到一旁,走到她的那根树枝的斜前方最舒适的落点上,也如她一般张开了手臂:“好,跳吧。”   好家伙,还真是我出什么招你都接着啊,高手过招果然是看谁更坚持不下去。歌岚有些尴尬的收回手臂,想想两人也没有亲昵到这种程度,再说和她拥抱过的人也屈指可数,怎么能真做这种事呢。   “我就开个玩笑,”她为了掩饰自己的难堪,扭过脸避开对方的眼神,“你先回去吧,我再坐一会儿。”   “乖啊,下来,”巫子墨还在坚持不懈,双臂张开对着她,“夜里风大,我们回去。”   歌岚听了脸一红,这声调要是让旁人听去,指不定要误会他俩有什么关系,要说是兄妹,也太过暧昧了,连忙摆摆手:“好好,你让开点,我现在下来还不行么。”   “天这么黑,看不清路会扭了脚,来,我接着你。”灯笼被巫子墨放到了旁边,不足的光线让他的表情更加难以看清,但那温柔的语气还是让歌岚心头一颤。   “这么一点距离哪里会扭到脚。”见他不肯挪开,歌岚也懒得再和他多说,嘟嚷着就从另一侧翻身下去。   不料人才刚跳出,只见一个身影飞快的移动到她的身下,根本没有料到有这么一出戏的歌岚大吃一惊,但已躲避不及,不偏不倚的摔进了对方怀里,借着冲力楞是把那人给带倒了,两人狼狈的在地上滚了两圈,终究是歌岚把对方压在了身下。   “你是不是疯了!”歌岚惊魂未定,双手按在巫子墨脑袋的两侧,与他四目相对,“这样一点都不好玩!”   后者刚才因为护着歌岚,后背自然摔得不轻,模糊的□□两声后,平躺在草地上,也不挣扎,只是微微喘着气看她气急败坏的样子。   “说啊,刚才不是很神气吗,现在就只会躺在这?”歌岚居高临下,等待对方的回答。   没想到巫子墨喘着气直勾勾地看了她一阵后忽然哈哈大笑起来,像是发现了什么特别有趣的事情,连眼睛都笑成了一条线。   暮歌岚从来没有见过巫子墨这样开怀大笑,甚至可以说,对方平日连微笑都不常露出的,此时却笑得上气不接下气,让她心里惊骇,连忙伸了手往巫子墨的后脑探去。   “天啊,是不是刚刚脑袋撞石头上摔傻了,好好一个人说傻就傻,这可怎么办......”   “我这不把你护得好好的吗?”巫子墨的止住了笑声,笑意却未完全褪去,他睁开双眼,看着暮歌岚,“你看,我什么时候都能接住你的。”   在夜色中,巫子墨的漂亮的桃花眼隐隐的泛着水光,里面像是有一汪清泉,歌岚疑心要是灯光再亮一些,她大概能从里面看见此刻傻乎乎表情的自己。   “这都躺地上了,还嘚瑟呢,”她也就只能逞点嘴上之快了,也想不出再说点什么,讪讪着从对方身上挪开,坐到了一旁,“要是刚才后面有个凸起的石头,说不定你现在已经一命呜呼了。”   “哼,”巫子墨还是四肢大张的仰躺在地上,“既然能接着你,自然是能保证自己的安全,我要是死了,岂不是便宜你了。”   “你这人真奇怪,”暮歌岚有些惊奇的瞥了他一眼,“讲道理,我和你又没有深仇大恨,杀了你又没有赏金,怎么你死了倒便宜我?”   “你不是还欠着我人情么,”巫子墨慢慢坐起来,扭头看着她,“我要是死了,你便不用还,这不就是你白挣了?”   素来沉默寡言的他竟把这样的歪理说得理直气壮,歌岚有些哑口无言,她撇过头,看着远处灯火通明的建筑:“今晚你倒是话多。”   “你从前不是嫌我总不说话又不笑?现在怎么觉得我话多了。”巫子墨走到一边,取了灯笼走到她的面前。   “我有这么说过么?”就着灯光,歌岚拍了拍身上沾的碎草。   巫子墨不作声,只是从她的头上拈下一片叶子,丢在旁边后又伸手去拉她起来。   “嘶,嘶......”   刚站起来,就听见身后传来蛇吐信子的声音,在安静的院子里显得格外的明显。歌岚心中一惊,连忙往前走了几步才回过头去,昏暗中看不见有什么东西。   “没事,咱身上带着骆云轩给的香囊,那蛇不会来攻击的。”巫子墨轻轻碰了碰她的背,表示安抚。   “谷中的蛇,你唤不动吧?”暮歌岚又仔仔细细看了看脚下,才把目光移到巫子墨的脸上。   “嗯,”巫子墨点点头,“那些都是蛊蛇,自然听骆家人的话了。”   歌岚听见他的话,从怀里掏出一个小小的金丝包囊,借着巫子墨手中灯笼的光端详:“要是没有它的话,说不定我们俩就被咬了。”   “是肯定会被咬,”巫子墨拉了她的手臂就转身,“走了,夜里风大,久站会着凉。”   回到自己的小房子前,歌岚发现门口站着几个服饰统一的侍女,随口问了几句。其中一个看起来年纪稍微大一些的回道:“少谷主说姑娘第一次来这儿,怕会有诸多不习惯,命我等在这里守着,姑娘有什么需要的,尽管吩咐。”   听了侍女的话,歌岚与巫子墨面面相觑,她很快便反应过来:“每个人都这样吗?”   “其他几位客人是男客,少谷主觉得应该没有太大的问题,所以并没有这样的安排。”侍女细声细语说道。   歌岚又看了巫子墨一眼,后者没有什么表情变化,只是扫了门口的几个侍女一眼,便跟着她进了屋里。   “我把飞白和赤月留在你屋里,有什么事尽管让它们来找我,”巫子墨在离开之前俯下身体在她耳边说道,仿佛是为了不让屋外的侍女听见,他把声音压得很低,几乎只剩下气流音,温热的气息打在歌岚的耳廓上,有些痒,“这儿不是世外桃源,小心些。”   虽然歌岚想说他是不是有些小题大作了,但见对方十二分认真的表情,还是听话的点头应允。待对方离开后,她细细打量了一下屋子,虽然不算什么富丽堂皇的地方,但要和普通商人的家比,已经是绰绰有余,看来骆家的家底还是挺丰厚的,能在这山谷里建这么多房屋,而且都不比大城市里的差多少。   洗漱完后,歌岚熄灭了大部分的灯火,只留下床头的一盏,她看向外面,紧闭着的门上映出几个身影,要在这里站一晚上,也是挺辛苦的。她默默叹了口气,看着不知何时钻到自己被子中的飞白,伸手摸了摸它的头,飞白马上回以热情的舔舐。而赤月似乎是比它要更疲惫些,早已落在歌岚的枕边,似乎已经睡着了。   “睡吧,明天还要早起。” ☆、暗涌 作者有话要说:  因为这几天家里突然出了些事 所以没有时间上来更文... 小天使们久等了~   房里的熏香中似乎有安定人心的成分,歌岚的一夜睡得很沉,直到门外有人敲门,她才慢慢醒过来。   “暮姑娘,该起床了。”   是昨晚的那个侍女的声音,歌岚很不情愿的睁开一只眼,整个人陷在被子里,就像窝在巢中的鸟,怎么也不愿意动。   大概是没有听到房里有动静,门外的侍女又说了一遍,但是语气却愈发的小心,歌岚叹了口气,坐起来:“我知道了。”   走出屋子后听了侍女的话,她才知道其他几人已经等她有一阵子了,加快步子走到自己前一天呆过的亭子,发现他们正聊着天。   “怎么,昨晚没睡好?”骆云轩注意到她看起来并不是很有精神,连忙问道。   “睡得很好,”歌岚摇摇头,“不过......”   “你们都在这儿?”身后传来和骆云轩同样声线的话语,不用回头都知道是骆云澈。   “不过什么?”骆云轩看了远远走来的兄长一眼,继续发问。   “没什么。”歌岚转过身,把将要脱口而出的“就是睡得太沉了”吞进肚子里,她往掌中呵了口暖气,感觉谷中的清晨还是有些冷,不过尚且还能忍受。   一日下来,众人才知道谷中不仅仅是骆云轩和骆云澈一家子住,骆家是个大家族,族中人分布在谷中各处,骆家双胞胎的父亲是一谷之主,身为兄长的骆云澈自然就是少谷主。   听着骆云轩和骆云澈两兄弟声线重合的介绍,歌岚鬼使神差的从怀里掏出骆云轩之前给每个人都发了一个的香囊,要是没了这个东西会怎样?   “这东西要放好,不要被人抢了去。”走在前面的骆云轩在回头时候见她看手上的香囊有些出神,下意识开口说道。   歌岚抬头,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骆云轩脸上的表情带着隐隐的担忧,她点了点头,把香囊小心的放好。   “这种小物品不小心弄不见了再拿一个就是了,你这么小气让别人以为我们骆家连一个香囊都舍不得给人,”旁边的骆云澈乜了他一眼,又看着暮歌岚笑了笑,“没什么关系,只是没了香囊可能会有些不便,若是丢了你尽管来找我要便好。”   “我会好好保管的。”歌岚抿抿嘴答道,对一个杀手来说,粗心大意是致命的缺陷,她不允许自己有这种失误。   正说着话,她注意到身旁的巫子墨蹲下身把飞白抱在怀里,心中有些惊奇,飞白年幼的时候,撞撞跌跌跟在他身后,小短腿吃力的摆动也不曾得到他放慢脚步的等待,此时稍微长大了些,他反而主动去抱它。   “怎么了?”趁着大伙都往前走的空当,歌岚低声问。   “不要紧,”巫子墨垂眸看着手臂上的飞白抚了抚,面无表情道,“不会对它身体有太大威胁。”   “什么意思,”歌岚心里一紧,很快反应过来,“这谷中的雾气对动物也有影响么?”   “嗯,”巫子墨扭头看了一眼伏在他肩上的赤月鸟,“对它们的影响不会比我们的小。”   “我去问骆云澈要两个香囊给它们挂上,又不是在这谷中待几个时辰就走,怎么能任由这样的情况一直持续。”虽然不太清楚到底是哪种影响,歌岚依然觉得谨慎些好,没想到巫子墨一把拉住了她的手臂。   “不要去找那个人,”巫子墨的手有点用力,像是怕自己一松开她就不见了似的,他声音压得很低,说道,“你离他远一点。”   巫子墨对于骆云澈没什么好感,这一点歌岚是能理解的,毕竟作为驭兽师来说,和动物交流从而完成驯服是他们一向以来的做法,骆家通过蛊术来操控动物的做法,想必是被驭兽师嗤之以鼻的。   但是也不能看着飞白和赤月难受,歌岚伸手去摸着飞白的脑袋,后者喉咙里咕哝着,却还是半闭着双眼。她皱起眉头:“这样下去不是办法,不然先把我的香囊给它们吧,我再去找骆云轩说香囊丢了就好。”   “没用,”巫子墨果断的否决了她的提议,“不是骆云轩的问题,是他哥。”   “骆云澈?”歌岚叹了口气,“你不喜欢他,到时候早些出谷便是,何必这样怄气。”   “我不是在怄气,”巫子墨摇摇头,“昨日我已经去问骆云澈要过香囊,但是他不愿意给我。”   “为什么?”歌岚不解。   “......”巫子墨不说话,只是盯着她看了好一阵子,又低下头。   “你不说就算了,”对方的脾气就这样,歌岚也不打算勉强他开口,往前走,“到时早些离开就是。”   几人走走停停,最后来到了一个桥边,骆云澈停了脚步。   骆云轩站在他旁边,看了一眼桥,又看着兄长:“走啊。”   “就是这里。”骆云澈微微一笑。   “不行!”骆云轩毫不犹豫便说道,“这里不可以。”   “现在是我说了算还是你说了算?”骆云澈不甚在意的看了有些不快的弟弟一眼,回头对暮歌岚说道,“明日我们就在这桥后一战,你可应了?”   顺着他手指的方向,歌岚看了过去。   骆云澈站在山崖上,他的身旁有一条不显眼的长桥,看起来是以麻绳编制而成,有风吹来,似乎还在微微晃动。   看起来不怎么结实。   歌岚想起前段时间自己在阴阳崖上的遭遇,心中有些退缩,但她不可能把这种想法表现在人前,磨磨蹭蹭走到骆云澈跟前,往下瞄了一眼,崖下深不见底,全是白茫茫的浓雾,那条桥孤零零的连通着两边山崖。   “来吧,我带你看看。”骆云澈说完就往桥上走去,“你带大家在附近走走吧。”后一句他是望着骆云轩说的。   “我们不一块去吗?”陆云凡疑惑道。   “那里是我们谷中的一个禁地,一般人是不能去的。”骆云轩和其余人解释,说话的时候盯着兄长,好像也是在和他说,后者却不理会他。   “比武,没有比那儿更适合的地方了。”说完,骆云澈又在桥上走了几步。   “明日再去也没什么关系,”瞥见身边的巫子墨虽然一言不发,脸色却有些难看,歌岚声音不大说道,“今日雾气这么重,太阳也快下山了,我们先回去吧。”   “不行啊,”骆云澈一本正经,“明天是你自己一个人来,会找不到路的。”   怎么会是一个人来?歌岚心里一突,但没有问出口,她看出骆云澈并不想回答她更多的问题,也就不再开口,跟在对方后面走。   “人不行,动物也不行,我可是丑话说在前头,”骆云澈冷冷看着悄悄跟在歌岚身后的飞白,“若是在这个地方出了什么问题,我没办法保证它的性命安全。”   飞白在地上仰头对着骆云澈龇牙咧嘴,摆出一副随时想要进攻的姿势,后者的脸上却始终是不屑的睥睨。   气氛有些尴尬。   虽然飞白看起来气势十足,但歌岚还是看出了它只是在强撑着身体,她蹲下来和对方对视的时候,发现它琥珀色的眸子中居然还含着丝丝惧意,又惧又怒,这种情绪它从前几乎没有出现过。   它在怕什么?骆云澈吗?   歌岚摸了摸它的脑袋,说了声“去吧”就转身去赶上骆云澈的脚步,脑子里还在想到底是为什么,却发现前面的骆云澈的脚步慢了下来,周围的雾气好像也比之前更浓了一些。   她往四周看看,已经走了一阵子,这桥居然还没有走到头,身后的人群已经因为雾气变得模糊不清,脚下的深谷也看不到底。   “怎么了,害怕吗?”走在前面的人回过头,笑着问道。   他有着和骆云轩一模一样的脸,给人的感觉却和骆云轩差天截地。   “怎么会,”她话语平淡,“我们快去快回,别让大家等久了。”想起巫子墨的话,她虽然还弄不懂为什么巫子墨对这个人这么厌恶,还是觉得应该稍微听一下他的劝诫。   “不急,”他又迈开了步子,“走太快了怕你不认得路,明日走丢了就不好了。”   “不会......小心!”正说着话,歌岚突然看见他身后的雾里扑出一团黑色的影子,直直的就向他们的方向刺来,也不知骆云澈是被吓呆了还是反应慢一些,他竟然什么反应都没有,眼看就要撞上。   骆云澈看起来远远不及他弟弟机灵啊,来不及考虑太多事,歌岚把他往后一扯,顺手把自己的剑从腰间抽出,整个动作不过都在眨眼之间完成,那团黑影却硬生生在他们面前停了下来,“哇”的大叫了一声,落在桥上的绳索上。   待歌岚看清楚来者后,手里的剑垂了下来。   “你也太草木皆兵了,”身后传来骆云澈带笑意的声音,“这谷中还有什么东西能伤得了我,”他走到前面,摸了摸站在绳索上的大鸟。   “我只是见它来势汹汹”歌岚把剑放好后微微皱起眉头,她不太喜欢对方这种轻描淡写的态度,显得她好像特别的神经质,“这儿雾有点浓,更何况是在大山里,不知道会有什么难以预料的事情发生,还是小心些好。”   “你和阿轩他们在一起的时候也是这样的么?”骆云澈侧过头盯着她。   “什么?”   “从刚刚开始你就很紧张,是有点儿怕我吗。”他的话语中没有疑问,只有下定论。   雾好像越来越浓了。 ☆、魑魅魍魉 作者有话要说:  手提电脑出了问题 勉强赶在今天更新一篇稍短的   “想太多了,”歌岚瞥了对方一眼,“不过是因为这雾气浓了些,看不清四周的景物让你产生这种错觉吧。”   “这是直觉,”骆云澈笑了,“走吧。”   大鸟在前面开路,两人很快便来到了桥的另一边的山头上,这边的山上雾气更浓于之前他们待着的地方,歌岚四下张望,周围树木丛生,没有看到什么人或者动物,一片寂静。   “别走神,要是走散了你今天可就回不去的。”   还在观察着周围地形的歌岚对于他的话只当作是个玩笑,她绕过地上的一条藤蔓,并不太在意:“又不是三岁小孩子......”   话音刚落,原本立在前方不远处的大鸟猛然咻的张开了翅膀,带着杀气往她身边飞去,见此她自然不敢掉以轻心,机警的往旁边闪去。只见大鸟并不理睬她,只扑棱着翅膀在那团密密麻麻的灌木中折腾,当中似乎有什么东西在和它搏斗。只见那大鸟用那尖喙发狠的往下啄着,双持拍打间掉了不少的羽毛。   那丛林中竟有如此凶悍之物?歌岚定睛细看那褐羽大鸟,看着比十只赤月鸟还要大,打斗的技术却远比不上它,此时缠斗久了,似乎有些落在下风。   她瞥了见身旁的骆云澈,正优哉游哉的看着大鸟的动作,看起来丝毫不为它担心,不由问道:“看起来里面的东西不好对付。”   “没事,让它玩吧,”骆云澈笑着说道,仿佛一个放任自己小孩玩耍的父亲,看来这种场面他已经习以为常了,“等它玩腻了自然就会出来。”   “......真的是在玩?”她隐隐看见大鸟的身上有些暗红,惊异的问道。   “你的堂兄不是也在驯鸟?大可问问在这种情况下他会怎么做。”骆云澈并不正面回答,反而把问题重新抛给了她。   这只大鸟怎么能和赤月相提并论呢?她心里嘀咕,却不再说什么。   还没等她细想,那头已经传来了骨头断裂的声音,大鸟又发出了“哇”的大叫后,灌木丛里就安静了下来。   二人站着等了一会,骆云澈先有了动作,他抬手吹了个短促的口哨,紧接着灌木丛中猛然窜出一个褐色影子,它一仰首就把口中叼着的东西甩到了他们跟前,而后蹦了几下来到骆云澈身旁,开始慢慢梳理自己胸前染血的长毛。   地上是一只已经看不清模样的死物,虽然歌岚去过很多地方,但她凝神看了半日,终究没能看出是个什么动物。   “别看,不是什么好东西,”骆云澈伸手挡了她的视线,示意她跟着自己往前继续走,“再不快点今晚或许就只能在这过夜了。”   “那到底是个什么?”   “如果说我也说不上来,你信吗?”骆云澈任由大鸟在前面开路,没有回过头说道。   “可是......”歌岚又回头看了一眼,不知道是不是雾气太浓,她已经看不见地上那一摊支离破碎的尸体。   “你想问我从小就生活在这谷中,为什么还有不认识的东西么?”骆云澈声线变得低沉,“这大自然里稀奇古怪的动物还有很多,我不过活了区区二十来年头,岂能无所不知,不过我接下来要说的,你可千万不要太害怕。”   “你说便是。”歌岚听他声音有异,好奇心很快便涌了上来。   “刚刚那东西,我想应该不能称之为生灵,”骆云澈一边走一边说,脚下踩到的枯叶发出细碎的声音,“它不是动物。”   “什么意思,你是说,那是......鬼吗?”歌岚迟疑了半天,还是把那个字说出来,说完后,觉得背后有点发毛。   “也许不是,但我只能说那东西不好对付,谷中人也尽量避免遇上它,因为对于人来说,好像暂时没有什么好办法解决掉,从前谷中有人独自走夜路的时候碰上了这东西,死了。”不知道是不是歌岚的错觉,骆云澈的声音显得有些缥缈。   “我们都把它称作狍鸮。”   “我在古书上见过这种东西,羊身人面,老虎的牙齿,喊叫声音像婴儿。”歌岚想起自己曾经看过的书,上面还有插图,那个形象让她看了就浑身不舒服。   “不是那种,谷中的怪物和书上的狍鸮不一样。”   总觉得身后好像有什么在跟着他们,歌岚有点厌烦这个雾气,让她变得有些畏手畏脚,听骆云澈用一种飘忽不定的声音说完了狍鸮的由来,更是觉得浑身汗毛都竖起来了,也不知道到底是骆云澈的话让她有些害怕,还是这地方越走越冷。这大概是她第七次往身后瞄了,再回过头的时候发现骆云澈竟然走得离自己有些远了。   “那就只能避开了?”她加快两步,赶上对方的步伐。   “它来无踪去无影,即使有心要避开,也不是那么的如你所愿。”   “没有别的办法了?”歌岚皱起眉头,她想起之前骆云轩说此谷名缥缈谷,她还有些不明所以,如今看来,竟应了此名。   “办法自然是有的,”骆云澈回过头盯着她,“就看你愿不愿意。”随着他停下脚步,褐色大鸟也落在他身旁的树枝上,静静的敛着翅膀。   “明日之约,我们是分头抵达的,你孤身一人的话,必然有遇到它的可能,那狍鸮有个明显的特征,好女色,”他顿了顿,似乎在考虑怎么表达会比较好,“若是男子,遇上大不了一死,但是女子......”   “是怎样?”见骆云澈停了下来久久没有下文,歌岚忍不住追问道。   “狍鸮性淫,若女子为之所获,必交合至死,否则不止......”好一阵子后,骆云澈才幽幽的说出口,“确是,很惨。”   短短几句话,让歌岚不寒而栗,想想那种死法,还不如当场自尽。她四顾了一下,又问:“你说是什么办法。”   “这个大鲷鸟就是解决的办法,”骆云澈用下巴向歌岚示意身旁的褐色大鸟,“刚才你也看见了,大鲷鸟不怕狍鸮。”   歌岚望向大鸟,正好迎上对方的目光,鲜红色的眼珠子正死死的盯着她,不说狍鸮,就是这只鸟都让人有种不太舒服的感受了。她扭开头道:“我要是带着它,便没有问题了?”   “但大鲷鸟认主,”骆云澈摸了摸鸟背,脸上有了些愁意,“想要让它保护你,只有一个办法。”   “你说便是,”歌岚见对方迟疑不决,催促道,“要是有用,我就按你说的去做。”   “让它喝下你的血,我就有办法让它听你的话。”骆云澈从腰间取过一把小刀,递给歌岚。   看着那柄明晃晃的小刀,歌岚有些退却,骆云澈虽然没有明说,但是她知道对方嘴里说的办法必然要动用蛊术,想起巫子墨之前让她离骆云澈远一些,便有些迟疑不决。   “怎么了?”骆云澈见她不动,便问道。   “我们还是换个地方吧。”歌岚的目光聚焦在那把刀子的尖刃上,避开了骆云澈的目光。   “要是有更好的地方,我自然不会选择这里,”骆云澈说,“你我二人一旦认真比试,那声音定然会传到很远的地方,很可能会伤及无辜,此处是谷中禁区,一般不会有人贸然前来,自然安全多了。”   他的话听起来很有道理,若是他们二人以全力相搏,胜负未可知,声波的威力更是难以预料:“那便算了吧,日后要是有了更好的地点,我们再......”   “你怕了?”骆云澈打断了她的话,冷冷问道。   歌岚皱着眉头看向他,那人似乎有些咄咄逼人,这个表情从来没有在骆云轩的脸上出现过,此时看见骆云澈的样子,她的下一句话梗在喉咙中难以说出口。   “我没想到,你竟是个胆小鬼,”骆云澈乜了她一眼,慢慢把小刀收回腰上,“我的弟弟说暮歌岚是他见过最了不起的女子,世间许多男子都比不上,但在我看来你也不过如此。”   在我看来你也不过如此。   这句话如此耳熟,歌岚回过头,看着骆云澈往回走的身影,开口道。   “你等一下。”   后者听了她的话,慢慢转过身望着她。   “明日我会按时到。”   骆云澈对于她的话似乎有些意外,问:“你就不怕......”   “能让我怕的,不在这儿,”她的目光延伸到很远的地方,”若世间真有神怪之说,我倒是有几分期待。” ☆、雾中怪物   身前五丈以外的地方笼罩在茫茫白雾之中,背后的来路也被雾气笼罩着,暮歌岚站在桥的中央,有些小心的往桥外探出脑袋,底下灰沉沉一片。她想起刚刚走上桥之前自己对众人若无其事的挥了挥手,应该没有人能看出来她心底的紧张吧。其实这条桥应该不算非常长,只是在这雾气中她实在无法预料前路有什么,一步一探,竟也走了好一阵子。   前方稀稀疏疏的树木与昨日没什么两样,歌岚走到平地上稍微停留了一下,便朝着熟悉的方向走去。明明是清晨时分,却听不见一点鸟鸣,甚至可以说,除了歌岚踩在树叶上发出的细小声音,更多的杂音都没有了。素来喜欢安静的她在这个时候感觉到了有些别扭,要说在野外,也安静得太不寻常了。   脑子里刚出现了这个念头,左边的灌木丛里似乎隐隐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像是什么东西在用爪子挠地,在寂静中显得格外清晰。   “狍鸮特别喜欢跟在落单的女子身后,伺机而动。”   骆云澈昨日阴恻恻的话语恰到好处的被歌岚想起,后背咻的起了一层冷汗,待她的目光移向声音的来源时,周围又恢复了平静,那声音似乎不曾出现过。   这很不寻常。   虽然目前的气氛很是渗人,但作为一个杀手若是对于鬼怪之说过于相信,那必然是难以成事。当她正想拔剑去探个究竟,忽然想起自己身上只带了琴,而她的剑,此时应该在桥对面的巫子墨手里。   歌岚的眉头已经皱了起来,都是骆云澈说的什么“到了禁地不可携带兵器,这是谷中的规定”,才使她在过桥之前把自己的剑交给巫子墨保管。   而对于暮歌岚来说,手上没有剑,安全感缺失可不是一点点。但事已至此,她绝不可能转身回去取,谁知道在这片看不清楚的白雾中,还隐藏着什么稀奇古怪的事物呢?   “沙......沙......”   再小的声音,在死寂中都会被放大千百倍,暮歌岚瞥了一眼右侧,抱琴的双手不由紧了紧。她已经停下脚步,不弄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还不知道在这片混沌之中再走下去会有什么麻烦。   “是你吗,骆云澈。”   她朝着右侧喊了一声,没有回话。   “如果是你的话就赶快出来,不要装神弄鬼。”她的声音听起来很平静,但只有她自己清楚,自己的心已经吊在了嗓子眼。   她的话刚说完,那儿的声音也戛然而止了。   没有人出来,也没有动物的声音,无声无息,和骆云澈描述的狍鸮出现前的场景一模一样。   依旧是一片死寂,除了非常柔和的,属于清晨的微风吹拂着她的脸和衣角,没有更多让她感知周围的事物,不知是不是错觉,那白雾似乎越来越浓了,而在其中似乎潜伏了很多未知的东西。   这是她的一种直觉,如果她还不作出任何反应的话,接下来会发生更多诡异的事,很有可能会压垮她的精神。   人在高度紧张的状态下,会选择做自己最擅长的事,那会让她有安全感。歌岚再也顾不上去看那声音到底是什么东西发出的,席地而坐,她把琴摆在盘起来的腿上,双手一落下,便开始了疾风骤雨般的弹奏。   不管是狍鸮还是别的可怕东西,她都不愿意再去细想,一双手奏得密不透风,四周竟随着她的琴音旋起了一层薄薄的尘土。暮歌岚的琴音可以杀人,如果狍鸮是活物,那自然也可以被她杀死。她故意忽略了骆云澈之前提到过的“那不是生灵”的话,选择埋头沉浸在如鬼似魅的琴音之中。   有的人会因为害怕而缩在一个角落之中,而有些人却会因为害怕而产生出无端的暴怒,暮歌岚正是后一种人。她的指尖已经因为过分快速的弹奏而微微的发烫,却依旧不肯停下来。四周的风已经由原来的似有若无的卷过她的发梢,变为狂暴的旋转在她的身边,把她团团围住,并且呈现愈来愈大的趋势,在风圈以外的树和灌木丛,在被风圈触碰到的同时,宛如被利刃划过,一道一道的痕打在木身上,那风的锐利,甚至连一旁的石头上都出现了了深深浅浅大小不一的刮痕。   本来安静的丛林中此时狂风大作,沙石飞扬,迷蒙不清的白雾被逐渐扩大的风圈毫不留情的撕开,聚拢后再次撕开,树木被砍断的声音,石头撞击的声音,在琴声之中愈来愈响,却始终没有盖过琴声,琴声使得风圈越卷越大,越卷越锋利,而风圈也把琴声包在怀中不让它四下散开。   直到最后一个音落下,她的指尖已经泛着红,热辣辣的生疼。歌岚把指尖贴在唇上,慢慢抬起头,。   让她大感意外的是,原本似乎永远都不会消失的浓雾已经彻底散去,展现在她面前的是一片狼藉,树木东歪西倒,这里似乎刚经历了一场浩劫。她仰起头,感受着阳光洒在自己身上,暖洋洋的,再想起刚才,恍如隔世。等歌岚站起来的时候,才发现自己的双腿已经发软了,身体也如同被掏空了一般。   原来自己刚刚是那么的害怕,真难得,自从那个人以后,好像没有什么事会让她感觉恐惧成这个样子了。歌岚自嘲的笑了笑,拍拍身上的尘土,抱着琴重新往前走。   虽然雾气已经尽数散去,前路坦荡,却给了她另一个难题。昨天骆云澈带她走的时候,因为雾气,她根本看不清到底是不是有分岔路口,此时面对着三条路,她有些犯难了。   踌躇了半日,她还是不敢轻举妄动,刚才的浓雾已经把她折腾得够呛,这缥缈谷中必然有许多她还不能了解的事物,要是贸然走上错误的路,再发生什么,她可未必能够全身而退了,再说,这地方是骆云澈口中的禁地,想必他们家族也不会希望她这个外人在禁地中四处乱窜。   说起禁地,歌岚又想起刚刚被自己弄得一塌糊涂的林子,只觉头大不已,刚刚是闹得痛快了,没有想太多,现在冷静下来,自己把别人家的禁地搞成这个鬼样子,还不知道会怎么样。   她捏了捏自己发酸的胳膊,叹了一口气,算了,当前的要紧之事是找到和骆云澈昨日的约定之地,其它的事之后再说吧。   微风阵阵,带着清新气息,送来了似有若无的笛声。歌岚心里一动,连忙静下心去细听,那笛声分明是从左手的路尽头传来的,虽然听得不真切,但她是绝对不可能听错方向。看来是骆云澈见她久久未至,怕她是迷了路,特意吹着笛子引导她走。   人的恐惧很多时候不是源于真真切切的威胁之物,而是因为未知,根本想不到下一步到底是阶梯还是万丈深渊。反正如今雾气已散,也没什么可怕的了,歌岚循着笛声,一路往前走去。   笛声越来越清晰,歌岚走到一棵树下,抬起头。   骆云澈坐在一根粗大的树干上,微闭着双眼,指尖灵活的在笛身上按动着,和骆云轩一样梳着世家公子的发髻,耳旁垂了两缕碎发本来显得他的脸愈发温柔,一身黑色长袍却带着几分肃杀的味道,他吹的是一首迂回的曲子,未等吹完,他便停了下来。   “你来晚了,”骆云澈低下头,对着歌岚露出略带责备的笑容,但很快那种笑容被吃惊所取代,“怎么灰头灰脑的,你刚刚怎么了?”   “大约是遇到了你说的狍鸮了吧,”歌岚迟疑片刻回答道,她看见骆云澈袖长的手指在笛子上紧了紧,“我也不清楚,只听见有些声响,没有看见到底是什么东西。”   “你要是看见了,恐怕此刻就没法子站在这里和我说话了。”骆云澈从树上一跃而下,有些漫不经心的整理了一下衣服上的褶皱,“我很好奇你用了什么方法逃脱的,毕竟你并没有带武器。”   歌岚对于这个话题不太想提起,便说道:“这件事说来话长,我们是不是快点开始比较好呢?”   “看你的样子,刚刚发生的事,即使不说我也能猜个一二,”骆云澈往后退了两步,坐在一块矮石头上,“既发生了这种事,你能逃出来,定是费了不少力气,如今这样比起来你肯定是吃亏的,传出去了别人要笑我胜之不武的。”   “话可不能怎么说,我若输,那便是技不如人,再说,还没开始,怎么晓得谁会赢呢?”歌岚盯着对方那张和骆云轩几乎一模一样的脸,总有种不知自己在和谁说话的错觉,“你若有所保留,我反而觉得你瞧不起我。”说着,一手托琴,一手抚弦,筝筝的就开始弹了起来。   骆云澈明显是吃了一惊,大概是没料到她会这么干脆的就开始了比试,没有丝毫准备的他硬生生的吃了几轮音波,光看表情便知道不好受,但他也没恼,往后小跳了几步与歌岚拉开几丈后,抬起手中通体漆黑的笛子。   二人的周围本来落了不少的叶子,随着琴音与笛声的交缠,它们仿似有了生命一般慢慢的开始在地上打转。   桥头上,四个青年正专注的盯着被雾气遮掩了的桥的尽头,仿佛很有默契的,他们都闭着嘴一言不发,好像是在等其中谁先开口。   “你说他们俩这样子比试会不会有什么问题?”最忍不住说话的是陆云凡,他用手肘轻轻撞了撞一旁的韩青槐,带着不安问道。   “应该不会吧,”虽然很快就回答了他的话,韩青槐的声音也是带着不肯定,“你问我有什么用,还不如问问云轩,你担心人家刚才怎么不多嘱咐几句。”   “自从那以后歌岚就不爱和我说话了,”陆云凡语气里颇委屈,低声道“我说什么她都有些冷冷淡淡的,你让我跟她多说几句,我也想,倒是没有这个机会啊。”   “你也不想想那时候你做的都是什么事儿,”韩青槐撇撇嘴,碍于巫子墨在,他不好多说,话锋一转,问站在最前面背对着他们的骆云轩,“你最了解你哥,怎么看?”   “还能怎么看,”骆云轩没有转身,他的声音有些闷闷的,“歌岚好歹是客人,我哥还会把她吃了不成?”   “你不担心为什么一直在那里站着?”韩青槐啧啧两声,一扭头就看到巫子墨若有所思的表情,还有他双臂中正半眯着眼睛的飞白,“飞白它没事吧?”   好歹这小家伙还是个小奶猫的时候还是他喂过食的,问上两句也是应该的。巫子墨摸了摸飞白的头,很简洁的回答:“没事。”   这人多说几句话能要了命不成?韩青槐有些讪讪的,但也没有说什么,扭过头,刚好看见骆云轩的身形动了动。   “他们回来了。”他的声音中像是松了很大的一口气。 ☆、稍逊一筹   两股力量相持已久,未见哪一方更占优势。歌岚抬头望向那一头的骆云澈,对方的表情还和刚才在树上的时候一样云淡风轻,仿佛只是在自娱自乐。   真是狂妄。   她的心底里轻哼一声,手势急转,疾风骤雨立马变为江河奔涌,颇有大开大合的味道,像是游弋在山涧间的巨龙,横冲直撞,张牙舞爪,果不其然马上占了上风。骆云澈不慌不忙,微微侧身,驾驭着笛声迎头而上,宛如一条千缠百绕的红绸,袅袅娜娜的缠上巨龙,再慢慢收紧,竟是困住了巨龙的四肢,让它徒有一身气力也使不上来。   歌岚心里一紧,想起刚入谷的时候他与骆云轩斗笛时也用了这种法子,把骆云轩逼得差点有些招架不住,连忙放缓节奏,以冰雪消融之姿化开束缚。   待她再抬头望向骆云澈,发现他已然睁开双眼,目光穿过二人之间的障碍物,直直射到她的脸上。就在他们的目光对上瞬间,歌岚感到自己的呼吸似乎被乍然扼住,脑子里想好的所有应对办法消失得干干净净,等她再次反应过来,自己身体周围的风圈已经被骆云澈撞得支离破碎,只剩下许些薄得可怜的护在身侧。她大吃一惊,也不知自己是走神了多久,面对骆云澈一改刚才以守为攻的手段,笛音气势汹汹的朝她扑来,她也只来得及抵挡住最凶猛的前几下,后到的音波全都直直的撞在胸腔之上,一时令身体里的气血翻腾不止,双眼一黑竟是接近昏厥。   也亏得她有经验,即使是这个时候,也没停下手上的动作。歌岚强忍着胸中难抑的不适,以双手盲弹,勉强接下骆云澈接二连三的进攻,直到他吹出最后一个音。   还真是没有手下留情呢。   停下来后的歌岚渐渐又能看清眼前事物,但身体的难受并没有褪去,她无暇理睬向她走来的骆云澈,只是一味大口大口的喘着气,此时身体里气血翻涌得厉害,别说再运功,就是站起来走路都成问题,搞不好就会走火入魔,这可不是闹着玩的。   “别动,”骆云澈按下她正欲拨弦的手,“还想弹,疯了吗?要调气息,我来帮你。”   在寻常人眼中,以乐器为比武道具比起明刀明枪来说似乎安全多了,俗话说刀剑无眼,利刃伤人是太过轻易的事,殊不知乐器以声与演奏者的内力伤人,伤害往往更强。刀剑谁都挥得动,但以内力操控声波却不是每个习武之人都能办得到的事。   歌声不仅可以伤人,也能治人。   歌岚在笛声之中正襟危坐,闭上了双眼,虽然脑袋里有种不知名的晕眩感,但胸口中的汹涌之感慢慢平息下来,她如释重负般松了一口气。   “感觉好点了吗?”骆云澈关切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好多了,谢谢。”睁开眼,歌岚向对方点头致意。   “回去吧,他们要等急了。”说罢,骆云澈直起身体向她伸出手。   歌岚的目光落在那只左手上,犹豫了片刻,骆云澈却只是默不作声的朝她伸着手。要是这种情况下还要装作不懂事什么意思,那也太尴尬了,她心里叹了口气,就着对方的拉力站起来。   “今日的比试是我输了,少谷主的笛术果真出神入化。”   “只因为你在来的路上遇到意外,否则鹿死谁手还未可知。”   “输便是输,再充分的理由都只是借口......”歌岚脱口而出,刚说完她就似乎想起了什么,有些尴尬的咳了两声,还好骆云澈并没有注意她的小动作,只是随着她的走路节奏往前走着。   “啪嗒。”   脚下踩到了一根树枝,断裂的声音非常响亮,惊醒了正沉浸在自己的想法里的歌岚,她发现身边的人停下了脚步,很自然的也不动了。   “这是......”   她听见骆云澈有些难以置信的声音,抬头一望,才发觉已经回到之前被她翻天覆地闹了一场的地方,现在再看,感觉现场格外的惨烈。大小树木折的折倒的倒,就如同刚经历过一场暴风雨。   “这都是你做的?”骆云澈从地上捡起一根细长的树枝掰了掰。   “是。”歌岚想到这个谷中禁地被自己破坏成这个样子,心里马上变得忐忑不安。   “没关系的,”骆云澈手上一用力,那根细细的小树枝便折为两半,他随手把它丢在地上笑道,“你人没事就好,让客人遇到这种事本来就是做主人的不周到。”   骆云澈这种轻描淡写的态度是歌岚没能预料到的,直到过桥后她还是有些没回过神来。   “你怎么弄成这样子......”最先看见她的是站在桥头的骆云轩,看清楚她后,眉头皱成了一团,然后对着她身后说道,“这是怎么回事?”   “遇上了些小麻烦,”歌岚不愿多说,含糊的答道,“现在已经没事了。”   骆云轩听了她的话后虽然没再说什么,表情却不见得有多大的改变,他和兄长二人远远落在众人后面,也不知道在说些什么,歌岚微微侧头,余光看见他们的表情都没有什么波澜,似乎只是在闲聊。   “最后你们谁赢了?”巫子墨走在她的旁边问道。   “骆云澈。”   对方挑了挑眉没有说话。   “少---谷主!”   刚回到前天晚上宴会的庭院,众人听见一声甜甜的呼喊,紧接着,一个桃红色的身影擦过他们身边,直奔骆云澈。   “你在这里做什么?”骆云澈低头看紧紧搂着自己身体的人,语气中听不出情绪。   “我听说少谷主今天一大早就去和人比武,”桃红色衣服的少女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转了转,“所以想着早些见到您。”   “我在招呼客人,你先回去,”骆云澈拉开贴在身上的女子,“不要失了礼节。”   “都是因为凌月太想少谷主的缘故,”少女嘟起了嘴巴,“您这几天都没找凌月去......”   “咳。”在骆云澈身旁的骆云轩轻咳了一声,打断了她的话。   “二少谷主,您回来啦?”少女这才把目光从骆云澈身上移开,笑着说道。   “哥,我先带他们进去。”骆云轩瞥了她一眼,并不答话,只是向着骆云澈说了一句,也不等对方说什么,便带了有些迷惑的众人往前走去。   “那是......你的嫂子?”看过刚才的画面,陆云凡有些八卦的问,“你哥什么时候成亲的,上回来的时候还没见你提起啊。”   “去去去,”骆云轩听见他的话更是不快了,“哪门子的嫂子,那女人只是服侍我哥而已,不用管她。”   虽说骆云澈进来后的表情恢复如常,骆云轩的脸色却一直没有好转,陆云凡和韩青槐的话也不多,巫子墨的注意力似乎一直在半睡半醒的飞白身上。歌岚无暇去考虑这种怪怪的气氛到底是因为什么,从回到庭院后,她就觉得身上有些乏力,也不知道是不是刚才耗费的体力有些多,此刻只想要睡觉。   一顿饭吃得有些沉闷,饭后众人闲聊了几句,便各自散去歇息。歌岚回到房里,倒在床上便昏昏沉沉的睡去了。   等她醒来的时候,除了窗外照进来的亮光,房间里黑漆漆的。歌岚在床上躺平,感觉四肢有些酸痛,不由怀疑早上遇到“狍鸮”的时候自己是不是出尽十分力气,虽然到现在她也不肯定那是不是狍鸮。   怎么这么晚了都没人来喊自己呢?虽然身体上的酸痛让她懒得动,但一觉从正午睡到天黑还是令她觉得莫名的烦躁,在房里点上灯后,她便往门外走去。   门口的侍女还在,她瞧了两眼后站在门口发了一阵呆,才想起自己之前答应巫子墨睡醒后去看飞白的事。   真是越活越傻了。她定了定神,提了灯往侍女示意的方向走去。   敲了很久的门才有人来开,巫子墨只着了内衫,看见她也没多说,让开一个空位让她进去了。   “你刚刚睡着了吗?”歌岚坐在椅子上,四下张望了一下问道。   “不是,在洗澡。”巫子墨把门合拢,面色如常的说道。   “傍晚你们怎么都不喊我呢?”歌岚的目光落在对方卷起的袖子上,很快便又移开,换了个话题。   “喊过了,骆云澈说你太累,睡就睡吧,”巫子墨淡淡复述道,他没有坐下,而是转身到了屏风后面。   房间里安静下来,不久,从屏风后传出水声荡漾的声音,歌岚一愣,忍了忍还是开口道:“你在做什么?”   “洗澡,要看吗?”还是淡淡的语气,像是在谈论无关紧要的事。   “不看,”她尴尬的望向门口,“我是来看飞白的,你先洗完再说吧。”   “你不进来,怎么看?”巫子墨的声音从屏风后面传出来。   这人又在发什么神经?歌岚无声的撇撇嘴,还是没有动,只是盯着桌上的一个大盒子出神。这个东西看起来像是食盒,方方正正的有三层,盒的外面雕着各色花纹,又像是一个精美的装饰品。   “在想什么?”巫子墨从屏风后出来,拿起凳子上的一条大帕子。   歌岚应声看去,对方还是穿着刚刚的那件衣服,甚至连袖子卷着的样子也没有变,她奇怪的问:“你洗好了?”   “给飞白洗而已,”说完他已经回到屏风后,很快又走出来,怀里抱着裹着帕子的飞白,往上托了托,“你脑子里都在想些什么东西。”   听出他声音里的调侃意味,歌岚不服气道:“是你先误导人在先。”   “我误导什么?”巫子墨挑眉道,转身把飞白放在床上,帮它擦掉身上的水,“难不成有人叫异性来看自己洗澡?就算我是你哥,也不可能吧。”   “算了......”这个人要么不说话,要么尽是说些歪理,偏偏还是她反驳不得的。   她托着腮看对方动作轻柔,一边擦着水,一边低声对飞白嘀咕着什么她听不懂的音节,脸上尽是罕见的温柔神色,和往日人前那种冷酷不近人情相比判若两人,“你对动物真比对人好多了。”   “得看是什么人,很多人比豺狼更可怕,”巫子墨回过头,脸上的表情有些捉摸不定,“难道我对你不好?”   歌岚一时语塞。   这时,门外恰到好处传来敲门声。 ☆、当局者迷   “谁?”巫子墨瞥了一眼门口。   “公子,我是来取走盆子的。”门外的侍女声音小小的。   待侍女离开后,巫子墨抱着飞白坐在了歌岚的旁边,示意她打开放在桌子上的那个四方大盒子。   “什么东西?”嘴上说着,歌岚小心打开盖子,当她看见里面的东西时,愣住了。   “早饿了吧,赶紧吃。”巫子墨挠了挠趴在他大腿上似睡非睡的飞白,说道。   “啊......烫。”刚伸手碰到碟子,歌岚的手就缩了回去。   “刚刚你进门之前我又往底下添了点炭。”巫子墨毫不掩饰脸上的促狭,话却说得非常坦荡荡,“忘了跟你说小心烫。”   心疼的吹着自己手指的歌岚瞪了他一眼,拉开最底下抽屉状的格子,果然看见里面烤得红红的炭,她把格子推回去,小心的捻起碟子里的东西,仔细的吹了吹,咬了一口,脸上露出惊喜之色:“牛肉烧饼!”   “都是你爱吃的几个口味,”巫子墨注视着她的表情,“慢慢吃。”   “你们今晚吃这个吗?”咬了两口后,歌岚想起一个问题。   “不是,饭后我问骆云轩要的。”巫子墨放下飞白,又去洗了洗手,打开下一个格子,是一只鸡,“我说你晚上起来会饿。”   “这几个饼我吃了也该饱了,”歌岚看着那只白斩鸡有点想笑,“鸡是吃不下的。”   巫子墨并不搭腔,他拿出一把小刀,擦净后,把完整的白切鸡割成块状,唯独鸡腿和鸡翅是完整的。小刀很锋利,他的动作很从容不迫,等歌岚吃下一个饼后,他已经把鸡切好在碟中摆整齐了。   “技术真不错。”瞧了一眼,歌岚夸道。   “我不止是这个技术不错。”巫子墨仔细擦着手上小刀,垂眸淡淡回答。   歌岚听着他的回答总觉得哪里怪怪的却说不上来,嘴里嚼着烧饼不作声。   “吃吧。”巫子墨把那盘鸡往她那边一推。   “真吃不下这么多。”歌岚看看鸡,又看着他。   “你爱吃多少就吃多少,”巫子墨淡淡说着,从盘子里取了一块鸡脯肉,“我和你一块吃。”   “到底要我做什么?”歌岚觉得现在是问这个问题的好时机,她咬着巫子墨递给她的鸡腿,声音有些含糊不清的问道。   “帮我找两个人。”对方沉默片刻,终于正面回答她的这个问题。   “我懂怎么杀人,不擅长找人,”歌岚顺嘴说道,见对方的眉头微皱起,赶紧改口,“但既然是你的要求,我肯定会去做。至于能不能成事,可说不准。”她谨慎的给自己留了余地。   “这件事你能办到,”巫子墨明显比她有信心,“而且只有你能做到。”   她还想多问几句,巫子墨却打断了话语:“其它的事,等出谷后我自然会一五一十的和你说,如今你还是多一个心眼放在那个少谷主身上为好。”   “这是什么意思?”歌岚惊奇道,“我和他不过是早上切磋了几下,再无别的干系,你怎么好像对他特别在意。”   “你不愿意说早上发生了什么事,我不问,”巫子墨盯着她,仿佛要看穿她的心思,“但是那个骆云澈,绝对不是什么省油的灯,你可以不防备骆云轩,但是对他那个双胞胎哥哥一定要时刻保持警惕。”   “你是不是想太多了......他好歹是下一任谷主,怎会刁难我?而且我们也算是骆云轩带回来的客人。”骆云澈虽然看起来比骆云轩要复杂得多,但歌岚想到他毕竟和骆云轩是亲兄弟,也就没有太把他的奇怪举动放在心上,只当他是个比骆云轩的性格乖张百倍的人。作为双胞胎,他和弟弟的性格也差得太多了。   巫子墨缓缓说道:“反正,你多留点心,蛊咒之术我是一窍不通的,若是你中了蛊,我是没办法救的。”   他漂亮的桃花眼在光线下泛着微微的水光总惹得人忍不住要去看,尽管脸上毫无表情,却完全没有减少他的那种吸引力。带着明显口音的腔调软软的,就是因为这个特别的口音,才让歌岚觉得他有些烟火气息。   “我说啊,”眼看着气氛又要变得僵硬,歌岚决定说些别的,她托着腮往巫子墨身旁靠近了一些,“你好像很不爱笑。”   “那得看有没有值得笑的事,”巫子墨瞟了她一眼,“从前没见你在意我笑不笑,再说,你不也经常冷着脸吗?”   “我就随口一说,”歌岚摆摆手,“没有别的意思。”   “我有别的意思,”巫子墨的表情有些微妙,“暮歌岚,你为什么会选择做杀手?”   被问到这个问题也不是第一回了,以往被人问起她总是顾左而言他,这一回面对巫子墨认真的表情,歌岚似乎有点不知所措:“这跟你没多大关系吧。”   “和我有关系,”巫子墨正色道,“既然以后你的事与我有关,那现在问这个有问题吗?”   “等......”歌岚越听越不对劲,连忙打断他的话,“虽说现在我们是兄妹,但是等一切事情结束后,大家也就各奔东西,在帮你找人的时候,我的身世也不至于影响你的委托吧......”   “你这么讨厌我?”她说完后,巫子墨隔了好长时间才低声说道,他微微垂着头,额上的头发遮住了眼睛,看不清脸上的表情。   自己似乎无意中伤害到了对方,这认知使歌岚又惊又奇,连忙回想了一下刚才的话,用词并没有什么问题,那到底是什么让他这样泄气?她迟疑道:“我没有这个意思,只是说实话你还是别和我有太多关系为好。”   我怕会连累你,这一句被她吞回肚子里。想起之前竹叶青的话,她还是心有余悸。虽然表面上自己的确是从那家伙的身边逃开了,但是经过了一些事后,她渐渐明白此时的逍遥不过是因为对方故意没有去管自己,要是哪天他心情不好想要跟自己好好算账,搞不好跟她有关系的人都要遭殃。   她太清楚饕餮的性子了。   “......”巫子墨沉默不语。   直到歌岚离开的时候,他也没有再多说一句话,等她走出门外后,马上关上了门,像是在掩饰什么。   她走了几步,回过头看紧闭着的门透出的黄色暖光,有那么一霎怀疑自己是不是把话说得太不近人情了。但转念一想,自己和他拉开距离才是正确的做法,一想起“黑棺”,她的内心实在是痛快不起来,想起那个人更是如坐针毡。饕餮肯定知道自己的行踪,却没有派人来找她麻烦,为什么?   歌岚慢慢往自己的屋子走去,看着远处点点亮光,不自觉叹了口气,天气越来越冷,不知不觉中年关将近了呢。过年啊,今年又会是怎样的呢?   光线充足的房里静得连炭火烧的细微声音都能听得一清二楚,一张方桌前坐着两个相貌一样的人,有趣的是他们的衣服就如各自手中执的棋子一样颜色分明。棋盘上的黑白子互相咬得死死的,局势看不出谁更占优势。   “你还在迟疑什么?”黑衣青年托着腮,半睁着眼看对面,“我看你发呆足足有一盏茶时间了。”   “急什么,”白衣青年捏着右手的白子,双眼紧紧盯着棋盘,没有抬头理会对方的目光,“什么时候你下棋也变得这么浮躁了。”   “我只是不想把时间浪费在一个心不在焉的家伙身上,”青年从旁边的棋盒中抓起一把黑子,玉石打磨的棋子触手光滑冰冷,被他抓起来后又落下,发出“啪啪”的脆响,“骆云轩,你约我下棋,就是这么敷衍?”   “闭嘴,”骆云轩不快的说道,话语间抬手把白子按在棋盘的一个空位上,“你不觉得自己话很多吗?”   “哼,”被弟弟呛了一句,骆云澈倒是毫不在意,从棋盒中夹起一个黑子,不带犹豫的落下,“你说,你在私底下是这样的臭脾气他们知道吗?”   “跟你没关系,”骆云轩捏了捏脖子,“我警告你,别像个长舌妇那样去嚼舌根。”   “哟呵,这语气,”骆云澈嗤笑,仿佛听到了什么好笑的事,他停了一下又开口,“正好我跟你讲一个好消息。”   “什么好消息。”   “怎么连装出感兴趣的意思都没有啊,”骆云澈拉长声调,看见弟弟似乎确实兴致缺缺,也就不再卖关子,“你很快就会有嫂子了。”   “你真的要娶那个凌月?”骆云轩终于抬起头直视对方,他紧紧皱着眉头,毫不掩饰脸上的厌恶之情,“谷主夫人?我说骆云澈,你脑子没坏掉吧?还是凌月给你下了个什么蛊咒?不行,我得给你瞅瞅,缥缈谷的未来可不能交到这样的人手上。”   “你一边去,”骆云澈躲开弟弟的动作,“谁说是她了?”   “不是她那还好点,”骆云轩的表情松了一些,随手从棋盒捏起一枚白子在手里摩挲,语气里带了些嘲讽,“难不成在我出谷的这段时间你又去捡了什么人回来?就算你想娶,爹娘那儿我可不会给你说情。”   “你以为大活人像小猫小狗那么好捡么?”骆云澈笑了笑,“跟你直说了吧,这次可真是缘分天注定。”   “你什么时候也讲缘分这种东西了?”骆云轩听了觉得好笑,看见对方一本正经的表情更是想要好好嘲笑他一番,“是什么样的仙女儿把你迷得神魂颠倒,我倒是想会......”   他正说着,却发现对方的笑意愈来愈浓,心里猛然一惊,后面将要说出口的话全都堵在嘴边,愣了半晌后,他猛然一拍桌子:“不行!唯独她不可以!骆云澈你是不是疯了!” ☆、争锋相对   被他用力一拍,桌上杯子中的茶失去了本来的宁静,茶杯中的倒影变得模糊不清。骆云澈垂眸看着,拿起杯子喝了一口:“你慌什么。”   “要谁不好,非要搞我的朋友?”意识到自己的失态,骆云轩咬咬牙把声音压低,“这不行,你别想了。”   “他们来的第一天我就问过你了,不是你明明白白的说过那都是朋友而已吗,又没抢你媳妇儿,管这么宽,这棋你还下不下了。”骆云澈瞥了他一眼,还是波澜不惊的样子。   “你......”骆云轩盯着他,发现对方根本没有要看他的意思,只得作罢,捏着白子沉默了半晌才闷闷说道,“她不适合你,算了吧。”   “我觉得挺适合的,”说起这个,骆云澈来了兴致,“你知道吗,她竟然靠自己的力量破了我的吓魂阵,有点意思。”   “吓魂阵?”骆云轩听到这个词楞了一下,很快便紧紧皱起了眉头,“难道那天早上你在桥那边布了吓魂阵......”   “没错。”骆云澈很平静的回答。   “你是不是疯了,让她一个人去,”骆云轩瞪大双眼,“万一破不了,她岂不是就死在里面了?”   “我当时不是在附近吗,”骆云澈抬起头,“总之她破了阵,也没有大碍,虽然最后输给了我,但是这一切已经说明她足够强了。”   “要不是你动了手脚,她还不一定输,”深知兄长向来做事情都是无法无天且随心所欲,而实际上这次也并没有造成什么伤害,他也只能作罢,有些头疼的揉了揉太阳穴,骆云轩说,“要是知道你居然这么胡来,我根本不会带她进谷。”   “说得好像你和我才认识没几天似的,”骆云澈听了他的话不屑的哼了一声,“你敢坦荡荡的说只是带她来缥缈谷参观参观便放她走?”   “我......”骆云轩一时语塞,“那不能相提并论!她完全不懂蛊和毒,你即使想这么做,爹娘也不会同意。”   “我早就想好了,要娶定然是娶谷外不懂蛊毒的女子,你看,她不就是那样的人么,凭内力形成的曲风把我的蛊阵硬生生突破了,”说着,骆云澈不在意的笑了,“不是同族人,走野路子也把我精心布置的蛊局破开,你不觉得很有意思么?”   “你就别自说自话了,”骆云轩摆摆头,“她不是那种能够忍受长时间困在一个地方的人,她不适合这里,更不适合你。”   骆云澈把玩着手里的黑子,脸上的表情有些捉摸不定,他话锋一转:“骆云轩,你觉得自己,有你说的那么问心无愧吗?”   “什么?”   “我说,你真的就没有耍过任何小手段吗?”骆云澈慢慢把棋子落在棋盘上,不急不徐的说,“其他人是不能察觉,可我从她身上看到了蛊咒的痕迹,你不要说那是用来强身健体的。”   听到兄长的话,骆云轩的手僵在半空,他看向对方的时候,从骆云澈的眼中看见了太多东西,包括了---威胁。   “骆云澈,”他咬着牙低声说,“你要怎么闹别人我不管,但是我带进谷里的人,一定要毫发无损的离开。”   “你真的想让人离开缥缈谷?这是你的心里话?”骆云澈不理会他的咬牙切齿,还是很平静的往棋盘上下了一子,“这里就我们俩,你还要自欺欺人到什么时候。”   他抬眼看了看梗着脖子却不说话的骆云轩,嗤笑道:“有胆子做没胆子认?骆云轩,你是不是以为你在外面装久了好人,就能让所有人都觉得你是那样的?我的弟弟是怎样,难道我还不清楚么?”   “别把我和你相提并论,”骆云轩紧紧的皱着眉,看得出他确实在忍着很大的怒气,他几乎没怎么考虑,便随手把棋子下在某个位置,“我不会像你这么自私,只想满足自己的私欲。”   “哈?”骆云澈像是听到什么好笑的事,笑得前俯后仰,他走到站到窗前的骆云轩身边,声音低沉又缓慢的说,“我亲爱的弟弟,你的意思是白蛊与黑蛊果真就如字面那样,我黑你白吗?为什么要骗自己呢,难道你每个月的那几天被狗吃了?”   “事实就是我是白蛊你是黑蛊,”骆云轩盯着他,说话的语气却没有刚才那么理直气壮,“我不想和你吵,好不容易回家一趟,能不找茬么?”   “是我要找茬?”骆云澈眯了眯眼,往前一步,在他耳边小声说,“骆云轩,你忘了小时候那只漂亮的青鸟是谁把它做成了蛊鸟?爹娘到现在还以为是我的杰作,四岁便有下蛊的才能,哈,那是你,不是我。”   他的话说得漫不经心,在骆云轩听来却像是什么可怕的事,有些畏惧般往后缩了缩,死死盯着兄长。   “你当我很喜欢困在这个地方?”骆云澈说起这个话题脸上终于有了不快,他猛然伸手钳住眼前和他相同的脸,一字一顿的说,“骆云轩,你一定不知道我多羡慕你,要不是当初为你背了这黑锅,我也不至于长年累月一直困在缥缈谷,在外面游历四海的本该是我,认识这个人的也是我,有你什么事?”   说完后,他松开了手,看着对方吃痛的揉着微红的下巴,冷笑了一声:“得了便宜还卖乖,没见过你这样的。”   “即使是我欠了你,”骆云轩一手摸着被他捏得生疼的下颌,终于再次开口,不知是什么原因,他的声音明显有些沙哑,“那也是我和你之间的事,不应该牵扯到其他人的身上。你这样对待客人,日后让族人知道会怎么看?”   “怎么看?他们自然会喜欢这样一个谷主夫人,”骆云澈斜了他一眼,“这不是你一句欠我就可以一笔勾销的事,有些事我想做,不是你说不能做就不做的。”   “总之我不会让你害她。”   “害?”重新坐下的骆云澈吃吃的笑着,他眉眼间全是讥诮,长黑发随着他前俯后仰的笑也不断的摆动,“你说得可真好笑,这么说从前那个蛊是她自己求你种的咯?”   一提起这件事,骆云轩就如同被抓着尾巴的猫,嗫嚅着小声说道:“那只是意外......”说来他觉得自己有些冤枉,要是暮歌岚的体质和寻常人一般,是根本不会中招的,但他又不能和兄长如实说,现在他还不知道都已经这种态度了,要是被他发现了这个致命的缺陷,按骆云澈的性格,还有什么法子能拦住他。   在所有人眼里,骆家兄弟二人皆家族里不世出的英才,大儿子擅长蛊咒,小儿子则专于毒物。众人都以为骆云澈四岁那年便懂得凭一人之力做出蛊鸟,但只有俩兄弟心中清楚,那是骆云轩做的。   不管是普通族人还是朋友,甚至是父母的眼里,骆云轩的性子温和,待人彬彬有礼,而骆云澈则是乖戾无比,我行我素。但他们都不清楚,骆云轩每个月有几天的性格都会变得和骆云澈一样恶劣,甚至有过之而无不及,但因为两人一模一样的外形,人们都只当作是骆云澈做的坏事,后者也不解释,无所谓的把各种坏事都揽在自己身上。   “好好做你的翩翩贵公子,别把那一面暴露出来,爹娘可都觉得你是个好宝宝,我总不能千里迢迢的去给你收拾残局吧,出了什么问题,我可没法子再跟别人说那是我做的了。”在他头一次独自离开缥缈谷游历的时候,骆云澈把他送到了谷口,看着他上了马后,说了这么一句。   那时候他们俩人都不过是十四五岁的年龄,骆云轩回过头,看着黑衣的兄长吊儿郎当的倚着一棵树,双臂抱在胸前,嘴角挂着一如既往的恶劣笑容,他下意识低头看了看身上的白衣服,没说什么,骑着马头也不回的离开了缥缈谷。   声名狼藉的哥哥和温柔善良的弟弟,这是大家对他俩一向的印象,骆云轩在出谷后也把另一面隐藏得很好,如今一而再再而三的被骆云澈提起,他实在是有些难以忍受,对于另一面的自己,他是又厌又怕。   房里的气氛愈发的微妙,骆云轩往前走了一步,声音不大却很坚决:“你在这谷里爱怎么闹我管不着,但是你想要对她下手,那是绝对不行。”   “这就要看你有没有能力阻止我了,”骆云澈挑挑眉,“就算小时候蛊术是你先启蒙,不代表现在还是你强。”   这句话倒是没有说错,虽然骆云轩比兄长起步更早,但骆云澈对于蛊术和毒物比弟弟的兴致更浓,比起骆云轩这些年走过的山山水水,他有更多的时间沉下心来研究蛊毒之术,在这方面的造诣要高多了。要真较量起来,骆云轩恐怕是远不及兄长。   说起来,如今骆云澈的蛊咒到底到达了一个什么样的厉害境界,他是真的吃不准。   话已经说到这个地步,再聊下去也没什么意思,骆云轩干脆闭口不谈,坐下把棋局完成。这时候冷静下来,他仔细一看才发现,在不知不觉之中,对方的黑子已经把他的白子逼上了绝路,不管是走哪里都只有输的路。事已至此,他气闷的随便找了个位置把白子按下。   “你输了。”骆云澈虽然赢了这一局,表情却没有太大的变化,他轻飘飘说完这一句,便把黑白子放回棋盒中,明显下了逐客令。   就在骆云轩往门口没走几步的时候,他听见对方再次低声说话,刚听见的一瞬间他是愤怒的,然而他竟找不到可以反驳的话。   “骆云轩,你搞清楚,要是我是真小人,那你也不过是个隐藏得很深的伪君子罢了,你比我又好得了多少?” 作者有话要说:  这一章我个人有点喜欢 不知道能不能让小天使们也找到萌点 关于骆云轩身上发生的一切 后面应该会有章节会解释的 这里预告一下,下一章可能会有点那个 嗯,阅读愉快~ ☆、巫山云雨正当时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这一章更多些 因为后面的更新可能会隔稍久一些 另一篇文已经太久没更了TAT 不过我肯定不会弃坑的~ 然后今天这章就和题目说的一样 我第一次写这种内容... 如果有小天使不喜欢的话就暂且跳过吧 比哈特~   大城市里的热闹让人觉得时时刻刻充满生命力与激情,而待在宁静的缥缈谷里,似乎总有种在修仙的错觉。   吃过午饭,歌岚在屋外转了半个时辰已是哈欠不断。她心中奇怪,明明昨夜不算太晚就睡了,怎么还会这么困。   “你这几天怎么了,看你好像不是很有精神。”走在旁边的巫子墨问道,他轻轻一抬手便让赤月鸟飞开,经过了这些天,赤月和飞白都慢慢习惯了谷中的气息,也就恢复了本来活泼的本性。   “可能有点水土不服吧。”暮歌岚没有把这个放在心上,随口答道。   “瞎说,”巫子墨好像很不满意她的轻率,停下往前的脚步,“我问你,最近有没有觉得身上哪里不舒服?”   他侧过身,仔仔细细的把暮歌岚的脸瞧了一遍,表情甚是严肃的问:“或者是觉得哪里不对劲?”   这个人从前总是冷冷淡淡的,现在居然因为她打了几个哈欠就如临大敌,歌岚对于他最近变得突然热情还是不太习惯,她在巫子墨面前转了一圈,不着痕迹躲开对方伸过去的手,说:“没有,可能是我起得早了些吧,等会回去睡个午觉就好了。”   巫子墨看看自己停在半空的手,慢慢收了回去,他的表情没有变化,只是闷闷的嗯了一声,歌岚见他似乎欲言又止,也停下动作,静静等着对方。   “你要是在这里有个三长两短,岂不是坏了我的事。”好一阵沉默后,他才咕哝出一句。   终究还是为了他的大事才这么看重自己,看来之前是自己想多了,这么一琢磨,歌岚的心里一下子松了下来,不由想打趣一番眼前脸上绷得紧紧的青年:“你我初识的时候,我可是差点被你弄死了啊。”   “那的确是我的错,若你有个三长两短,我大概要悔恨终身了。”   本以为对方会如常反过来刺自己几句,没料到竟然听见他一本正经的回答,歌岚愣了愣,又仔仔细细看了他一遍,勉强笑说:“都过去了,我不过说说而已,你不必放心上,什么三长两短的......我这种身份的人,死也不过是很寻常的事而已。”   “你为什么要做杀手?”巫子墨缓缓的问道,又把这个问题拿出来,漂亮的桃花眼凝视着她,仿佛她不回答的话就会问到天荒地老为止。   “你为什么这么执着这个问题呢?”很少有人在询问她这个问题被拒绝一次后还会再问第二回,歌岚又打了个哈欠,只觉得眼皮越来越沉重。   “不管是这一个问题,还是你为什么要喊飞白做飞白,或者是你身上的其它谜团,我都想知道。”   “又不是小孩子了,你怎么还像个好奇宝宝一样啊,”歌岚转过身向他摆了摆手,“太困了,有什么事等我睡醒再说吧。”说完也不等巫子墨有没有听清,就往自己的屋子方向走去,虽然很困,但基本的方向感还是有的。   迷迷蒙蒙回到了房子前,和门口的侍女随意说了几句自己都不清楚的话,便一头撞入房内合了门。   歌岚有个习惯,午睡的时候不喜欢躺床上,因为总会错觉自己睡很久。床不远处有张贵妃榻,每天午后她都喜欢在上面打个小盹,这次也不例外。伸手抖开兔毛被,刚合上眼睛就沉沉睡去。   “醒醒,醒醒......”   不知过了多久,她听见了一个声音,太过困倦的歌岚选择忽略,那声音却不依不饶的喊她,声音很熟悉,她却听不出那是谁。   “不是说过不要吵我么......”终于有些不耐烦的睁开眼,歌岚坐了起来,环顾着四周寻找是哪个家伙没有眼力见骚扰她睡觉。   这是怎么回事?   偌大的房间里除了她以外没有其他人,房门也关得紧紧的。她惊奇的保持着一个半趴的姿势,眼神轻飘飘的看向唯一能看到外面的窗子,外面白茫茫一片。   ......下雪了?   虽然是冬天,但是在她的认知中,缥缈谷这种地方还不至于冷到会下雪,这里不是宜南坡,有人说过缥缈谷是终年无雪的,那现在是怎么回事呢?   她慌慌张张的走到门口前,拉开了门,眼前白茫茫一片,不管是屋顶上还是树上都落了厚厚一层雪,看起来应该下了好几个时辰才有这种景象,虽然在白雪的遮盖下,所有的东西都失去了自己原有的颜色,不过这么看,还有几分独特的美感。   她小心翼翼的走下台阶,不由打了个哆嗦,那雪竟漫过了脚腕,堆得有小腿的半截那么高,没有穿靴子的她,被那冰冷的感觉包围着,简直是受罪。她小声嘀咕了几句,看周围也没有什么人,便准备再回房里,不管这雪是因为什么才出现,冰天雪地穿这么少在外面溜达不是傻子吗?   刚转过身,她就听见远处有些缥缈的传来有一声没一声的笛子声。   那笛子的声音隐隐约约,让她不由驻足细听。那笛声缠绵动人,却像是吹笛者有些累了,吹了几句便停一阵子,在歌岚又准备往房里走的时候再次传来声音。   十足十像挂在房梁上的小鱼干,飘散着诱人的味道来勾引趴着想要好好睡觉的小猫,此时的歌岚就宛如肚子饿了的猫儿。也是奇怪,此时这天地间除了茫茫白雪和这似有若无的笛声,好像就什么都不剩了,空得让人心慌。   歌岚吸吸有些被冻红的鼻子,决定去找这个吹笛的人一探究竟。她已经把自己在不久之前想的“这大冷天穿得这么单薄还到处跑不是傻子还是啥”的想法抛到了脑后。   听声音明明应该在很近的地方,她却走了起码有一炷香的时间都没有到达,那笛声还是和之前在自己房子前听见的一般距离,缥缈空灵,却紧紧擭住了她的心。   歌岚感觉到自己的身体已经失去了太多的热量,也难怪,身上根本没有可以抵挡风雪的大衣,风虽然不大,却还是一遍又一遍无情的舔舐掉她为数不多的热度。   已经不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她看着前面依旧是白茫茫的雪,产生了想要往回走的念头,前面那该死的笛声却吹得愈发的清晰,听起来,像是在再走那么几步就能到的地方。   暮歌岚不是那种轻言放弃的人,虽然现在看来,这个笛声甚是诡异,或者说,她现在处的地方已经变得诡异,但她经过短暂的思考后,还是决定再往前走走看,哪怕迈开腿的时候她已经在心里质疑,这到底是不是个海市蜃楼。   不知是不是又经过了一炷香的时间,反正,她还是没有到达笛声的源头,她有些绝望的停下脚步,双眼看着前面的雪地。这不是一件让人愉快的事,那笛声还在不紧不慢的吹着,曲声缱绻绵长,一下一下的撩拨着她的心。   到底是怎样的人,才能吹出这样蚀骨销魂的曲子?歌岚闭上眼,感受到心里的悸动愈发的明显,如果人真的有魂灵的话,那她的灵魂此刻仿佛正在被笛声一点一点的从身体里抽出,明明这样不能反抗的力量应该是蛮横又无理的,却没让她有丝毫难受的感觉。   把一切都抽走吧,让我彻底融化在曲子之中就好了。她微微昂起头,看起来一副放弃挣扎的样子。那曲子的声音这时候反而比刚刚清晰不少,像是在有意识的靠近她。若是有阴曹地府的话,不知黑白无常去勾人魂魄的时候是不是也带着笛子,为将死之人吹这样一支曲子,在不知不觉之中把生人的魂魄勾走。   “你似乎一直在找我?”笛声戛然而止。   不知道什么时候竟然有人来到了她身后而她完全没能察觉,也不知道是因为寒冷让她的知觉变得迟钝了,还是她过分陶醉在笛声之中,直到对方温热的气息打在她的耳上,才让她直到有这么一个人在背后。   “你......”   正当她要睁开眼睛转过身看清身后的人,她的双眼已经先被对方的一只手盖住了:“嘘,不要说话。”   紧接着背后便紧紧贴上了一个温暖的躯体,被冷风吹了太久的她猝不及防遇到这么温热,不受控制的战栗了一下,下意识要逃开。   “嘘,嘘......小可怜,这么冷,为了找我吃了不少苦头吧。”声音的主人把下巴抵在她的肩上,低声说道,“看在你这么努力的份上,我是应该奖励你点什么呢。”话说得无比同情,话音里却满满都是愉悦。   下一刻她便被整个人凌空抱起,这时候她才发现,眼睛上竟已经被对方紧紧的蒙上了一层黑布,什么也看不见。   “你只要......听我的声音......其它的事情,什么都不用管......”呢喃把她的所有想要思考的路都堵死了,她被紧紧抱住,不知什么时候回到了温暖的房里,也不知什么时候身上的衣服一件件的在减少。   她想她是该挣扎的,这样的事是不对的,她甚至连对方是什么人都不知道,居然就要发生这种事。   但是对方低声笑着按住了她要扯开脑后黑布的手:“不是说了吗,只要听我的话,别的什么都不用管。”   平日里绝对不会听这种荒谬要求的她居然真的就乖乖放弃了挣扎,说不定自己是真的被冻坏了脑子,歌岚想。   那人的身上有一股似曾相识的冷香味,但是身体确实非常的炙热,隔着俩人单薄的衣裳,她能感觉到对方的火热,不止是体温,还有气息,还有......眼神。   很奇怪,明明她连对方的脸都看不到,却感受到那双眼睛正热烈的看着自己。当对方的双手抚上来的时候,她慌了,虽然到了这种地步接下来的事情总是水到渠成,但她并不想要这样做,特别是连对方是谁都不知道,更是让她难以接受。   这回那人干脆连话都不说了,直接堵住了她将要说话的嘴。唇齿交融的感觉,好像也没有那么糟糕......她被自己突然蹦出来的念头吓到了,但对方没有留给她有多作思考的时间,甚至连呼吸都吝于施舍。手忙脚乱的偷着少得可怜的呼吸已经占去了她大部分精力,明明已经不是个什么都不懂的小孩子,在这种事情上还是青涩又不知所措。她只是个被动接受的猎物,不管对方作出什么举动,此时她能做的都只有全盘接受,包括......   那个人在略带粗暴的扯掉她最后一件衣服的时候,在她耳边低声说:“把你交给我吧。”   凌乱的黑绸上纠缠着两个躯体,不知所措的她已经被对方的老到经验摆布得只剩下喘息的动作还受自己控制,整个人犹如在大海上漂流的遇险者,只有一片浮木可以依靠,而身前那个人,就是这块浮木。她从来没有这么无助过,只能紧紧搂着这片浮木,随着浮木在海上冲上一浪又一浪的高峰,大概是这个时候,才能明白所谓的灵魂出窍是怎么回事。   失去了视觉的人的其它感官器官会变得比平时更加敏锐,一点点的刺激都会被放大到难以预料的地步。她原本是死死咬着下唇不让自己发出羞耻的声音,对方却笑着去用修长的手指轻轻掰开:“不要忍着,这没什么好可耻的。”她终究是忍不住,嘴里发出平日里自己绝对不会想到的声调,是即使是此刻的她听着都会脸红的声音,却不由自主的愈发大声。   不知道窗外是否又开始落雪,还是狂风骤雨,她已经无心理会,连时间也渐渐模糊了边界,她甚至连她是谁在什么地方都有些不甚明了了,只懂凭着本能去迎合对方的动作,不管他是热烈粗暴的还是柔风细雨,她都全盘接受,甚至学会了自己应该怎样做才会更加取悦对方,她能从那人的喘息和低吟中听出她有没有做对。   “呵呵,你果然是聪明的......学什么都无师自通。”他的声音听起来很高兴,接下来就是他说的要给予好孩子更多的奖励了。   眼睛上的黑布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被松开了,失去遮掩物她反而有了些不好意思,用手臂挡着双眼,嘴里的喘息也明显收敛了许多。   “看着我。”   他是这么说的,不由分说拉开她的手,与她十指相扣。   歌岚喘息着直视在自己上方的那张脸,脑中却无法思考他到底是谁,好奇怪,她根本不在意这个人她是不是认识的,只是随着对方的一个挺身,她的嘴里再次发出愉悦而甜腻的呼喊。   “没错......就这样看着我,你的眼中只需要有我......”对方也喘着气,体力看起来却比她好上许多,被她凝视明显让他有种特别满足的感觉,俯身热烈的亲吻她的唇,歌岚只能颤抖着给予回应。   在又一次攀上高峰的时候,她竟然觉得如果这只是个梦的话,她也不要再醒来了,那人的手,那人的唇,那人的气息,那人的一切一切都无比的熟悉,她看着对方的脸却想不起来他是谁。   但熟悉的感觉中又夹带着丝丝陌生,云雨过后的歌岚很是疲惫的靠在对方的胸膛前,半闭着眼,任对方把自己的手掌反复握紧了又松开,好像是什么有意思的事情。   “看着我。”   那人又发出了命令,她勉强抬起头,昏昏欲睡。   “哪里都不要去,就留在这里。”手怜爱的在她的脸上摩挲。   哪里都不要去,意思是一辈子只能待在这里吗?她的脑袋有些混沌的想,就是说她就像一只笼中鸟一般,再也看不到辽阔的天地了吗?   还不等她回答,对方已经又再慢慢的把她的左手和自己的右手十指交叉:“你看,这样你就是属于我的了。”   不对,不对,这个人不对。   她的脑子里别的东西都思考不了,却还是反反复复的出现这句话,这个人不应该是这样子的,她虽然不明白为什么这么想,但背后莫名的泛凉感还是让她做出了反抗的举动。   歌岚挣扎着把手从对方的掌中抽出,虽然被握得很紧,但在她的坚持下还是脱离了控制。她有些害怕的拼命远离对方的身边,哪怕身体沉重得有如被千斤巨石拖着。这一切好奇怪好违和,为什么此时她才觉察过来?   “你不应该......反抗。”他的声音还是很温柔,却隐隐染上了威胁的味道。   “我不!”   歌岚咬着牙摇头,一个失手摔落到地上。   “啊!”   意料之中的疼痛却没有来临,她坐了起来,发现自己还好好的在那张梨花贵妃榻上,只是身上黏糊糊的出了一身的汗,冷汗夹着热汗。   刚才发生的,竟然是场梦吗?歌岚捂着胀痛的头,恨恨的想,自己竟然会做这种梦,简直是......太可怕了,比梦见被人追杀还要可怕太多。   她掀开被子正要去斟杯水给自己,刚动了一下,就发觉异样,双腿间湿腻得一塌糊涂,却没有血的味道,歌岚已经不是小孩子,她是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这梦......也逼真得太过了,居然让她......   暮歌岚呆在原地,久久不能相信她真的发生了这样的事情。要是有人站在她身边,此刻还能看见她的脸一阵后一阵白,煞是奇异。 ☆、异变 作者有话要说:  大概会固定为周更吧 周五或者周末是更新时间 现在主要更新另一篇现言 有兴趣的小天使可以去看看~   骆云轩兴冲冲走到暮歌岚的房前,却发现对方的大门紧闭,几个侍女安静的守在门前,看见他来了,很是尊敬的行了礼。   “她还在睡觉?”骆云轩有些诧异的看了一眼紧闭的房门,“你们怎么不去喊一下。”   “不是,暮姑娘正在沐浴。”最前面的侍女轻声答道,“二少谷主若是有急事,我可以进去通报。”   “没事,”骆云轩制止,往后退了一步抬头望着天嘀咕,“这时间洗澡?姑娘家真是奇怪。”   他的莫名其妙自然不会被房里的暮歌岚知道,后者正在为自己午睡时候做的那个香艳无比的梦烦恼着。   歌岚整个人浸泡在大浴盆子里,皮肤被有些高温的水泡得泛出了微红,但她不为所动,双目聚焦在盆中的一个地方,水中升起的热气让她有些看不清远一些的事物。   本来刚才的几个侍女还说要服侍她,都被心烦意乱的她赶了出去,一个都没有留下。她需要好好的静一静。   梦境还很清晰,一闭上眼睛甚至也能回忆起嘴唇上和肌肤间的温度与触感......停,她睁开眼睛,这不是她需要去回想的重点。奇怪的是,几乎所有细节都能够回想,唯独那个人的面孔是一片模糊,明明在梦中有仔仔细细的端详过他的脸,现在回想起来却有如隔着重重白纱。   好奇怪,她趴在浴盆边,想着自己以前是从未做过这种梦的,平日里她也未曾产生过这些念头。做杀手是不需要禁欲的,在‘黑棺’的时候她听过见过许多这种事,她本不是什么守着三从四德的闺中女子,但在逃出‘黑棺’后未起过一丝一毫这种念头。如今居然莫名做了这样一个梦,实在是匪夷所思。   不管怎么说,帐中云雨这种事,还是应该和相爱之人做的吧,可她连梦中之人是谁都回想不起来,歌岚叹了一口气,心里琢磨是不是自己最近太闲,失了警惕之心,脑子里才会有这种莫名其妙的东西出现。   大概是她发了太久的呆,连屋外的侍女呼唤声都没有听见,直到两个侍女有些慌张又小心的走近撩开帘子,把她吓了一大跳后才回过神来。   “你们怎么就进来了?我不是说了不需要你们在一旁吗?”她手忙脚乱的拉了一旁的白巾遮着身前的肌肤。   “是......只是我们见房中这么久都没有动静,敲门的时候姑娘也没有回应,担心姑娘在里面出了什么事,才进来看看。”在最前面说话的又是那个看起来年纪稍大的侍女,她别过脸毕恭毕敬的回答。   “洗澡能有什么问题......算了,你们先出去吧,我要起来穿衣服了。”   不料,侍女们又提出要服侍她擦干身子穿衣服,暮歌岚皱着眉紧紧拽着胸前的白巾表示不需要,她们却说少谷主特意嘱咐过她们一定要把她照顾得好好的,要是知道了她什么都不需要她们做,少谷主肯定要责备的。   骆云澈这人看起来还算平易近人,怎么规矩竟是这么多。歌岚冷着脸拒绝了半天,侍女们才惴惴不安的退了出去。她捂着头看侍女们离开的身影,寻思什么时候让骆云轩和他哥说一说,她不需要这样无微不至的照顾。   毕竟从前在“黑棺”里,服侍她的也只有花狸几个侍女,呆了这么几年,几乎就没有换过人。   一打开门,冷风扑面而来,刚刚被热气熏了好久的歌岚不由紧了紧自己的衣服,但比起梦里大雪满地和空无一人,她还是更喜欢现在。   听侍女说骆云轩来找过自己,却没有说是什么事,她便没有放在心上,本来准备去找韩青槐,到了他房子前敲了好久门都没有回应。歌岚站在门前想了想,还是决定回去问自己屋前的侍女。   “韩公子是去找二少谷主了,姑娘要是想去找他们,可以顺着前面那一条小路直走,碰见第三棵歪脖子树的时候拐弯,再往前走就到了。”   侍女说得清楚,歌岚在脑子里大概勾勒了一下也觉得没有什么大问题,便放弃了之前想要让她们领自己去的想法。   如果侍女对歪脖子树的认知和她一样,那就是世上有鬼了。   歌岚在一个位置上来回走了几遍,看着那几棵长得没什么明显不同的树,陷入了深深的思考中,第三棵歪脖子树,好像也没那么歪,真的是走这条路吗?   她不是特别乐意在一个地方上纠结的人,拍了拍粗糙的树干,就头也不回的往其中一个方向走去。   傍晚的山谷中有鸟归巢,在落日余晖下,三三两两不知名的鸟儿急匆匆的往各自的方向飞去,偶尔有一两只急促的叫几声,羽翼之间的振动更快了。   伴着冷风的阵阵刮过,树上不断有树叶飘落,虽然仍是郁郁葱葱,却奇特的透出一种颓然的气息。缥缈谷比起之前走过的地方,季节好像变化得更迟缓,明明已经是深冬时候,谷中的一切却好像还只是秋季的景象,似乎空中随时都会飞过成群结队的雁群。   歌岚下意识抬起头,看着空荡荡的天边透着的橘色,脸上闪过一丝惆怅的神色。   “南边有的地方冬天是不下雪的,树木四季常绿,你想不想去看看?”少年小心翼翼的把搓好的小雪球放在大雪球上,当作是脑袋一般,然后往带着皮手套的掌中呵了口气,回过头笑道,鼻尖被冻得微微发红,他却似乎没有注意到。   “不下雪有什么可看的?一年四季的景色都一样,岂不是很没意思?”她坐在门前,伸出手接住飘飘扬扬的雪花,看它们在掌中一下子化开不见。   “话不是这么说嘛,你想想,四季如春的地方,就算是在很冷的时候也有红花绿叶,不是也挺有趣吗?要是南方这么不好,候鸟又怎么会年年南渡过冬。”少年一边说着,手上的动作完全没停,在他捣腾下,雪人已经初见雏形,只待加上五官。   她托着腮不作声。   “怎么,去不去?”少年背对着她好一阵子都没听见有回应,忍不住回过头看。   “上回你说带我去看什么大漠落日,不就说过后没了下文么?净会说大话。”过了一阵,她有些不满的开口。   “去啊,”提起这件事,少年楞了一下,很快又呵呵的笑了起来,“我讹谁都不讹你啊,说了只要你打过我就......哎哟别闹,等会砸到雪人可就坏了。”   “等我能胜了你,就自己去看,才不要跟你一块去了。”她本来还在捏着第二个雪球,听见对方的话语又停下手,想了想终究还是没有丢出去。   “别啊,说了一块去就一块去,你怎么能出尔反尔呢?”少年委屈兮兮的嚷道,“我不管,反正你跑到天涯海角我都要跟着去,江湖凶险,小姑娘没有武功高强的大侠陪伴怎好闯荡呢?”   “不要脸。”   大漠的日出,南方无雪冬夜的圆月,我都看见了,你提到的地方我都一个个走过了,的确如你说的别有一番美,可是你说的我跑到天涯海角都要跟着去呢?我走过这么多地方,每次回过头,都希望你在身后,然而每次看见的总是只有自己的影子。   大概是发呆太久,歌岚感觉眼眶泛酸,她用力眨了几下眼睛,深深呼出一口气,把将要溢出的感情又再收回去。   “你怎么在这里?”骆云轩略带惊讶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她回过头,看了一眼已经站在自己面前的青年很快就把目光移开:“我想找韩青槐,侍女说他来找你,给我指了一条路。”   “侍女......哪一个?”   骆云轩微微皱起的眉头以及他的问题让歌岚意识到自己可能是走错了地方,心里一沉,连忙说:“应该是我自己走错了。”   等到歌岚复述了一遍侍女的话,骆云轩的眉头皱得更深了,他抬头往前方又扫了几眼,沉吟片刻,才说:“算了,再往前走就是一个茶园而已,青槐刚才已经回去了,走吧。”   “回去了?”歌岚想了想,刚才自己没看见有人从自己面前走过,而且骆云轩是从自己身后出现的,看来她真的是走错地方了。而从对方的表情可以知道,这个地方不像是个普通茶园那么简单,只怕又是什么她这样的外人去不得的地方。   一阵风吹过,不知道是因为太阳下山还是衣服穿少了,歌岚总觉得有点吃不消,下意识的往骆云轩身边靠了靠。   “冷吗?”发现了她的小动作,骆云轩侧过头,眉眼间都是温柔的神情。   “嗯,有点,”她的确感觉到冷,点点头,“没关系,我回去多穿两件就好。”   “你等一下,”骆云轩却忽然停下了脚步,“把你的手伸出来。”   “怎么了......”她听对方说得严肃,有些莫名其妙的把左手抬起,不料却被一把按住。   骆云轩的肌肤比她要热上许多,歌岚在触碰到后吓了一跳:“怎么你的手这么烫。”   骆云轩却不接话,垂眸把她的手掌翻来覆去,歌岚见他的神色愈发严峻,心里奇怪:“怎么了?”   她又问了两遍,骆云轩才慢慢收回了手,捻了捻眉头,似乎在烦恼着什么事,歌岚很少见他会出现这样焦灼不安的神色,虽然已经在努力压抑,但周身的气息还是在明明白白的告示着他的心情确实非常差。   “你要找韩青槐做什么?”待他再次开口的时候,又恢复了镇定。   想起自己那个难堪的梦境,歌岚有些尴尬,她沉默了一下:“这两天睡得有些不太好,想让他开两服安神汤。”   “夜半会醒来么?”骆云轩走在她的身旁,若有所思道。   “不是......”歌岚不想透露太多,抱着自己双臂,“大概是我从前的老毛病,不必在意。”   骆云轩看起来也没打算刨根问底,把她送到韩青槐屋前就匆匆离开了,临走之前还嘱咐了一句:“要是身体哪里不舒服一定要说出来,切不可自己强撑。” ☆、织梦造笼   骆云轩推开下人阻拦闯进房里的时候正逢骆云澈小憩,骆云澈躺在摇椅上微微合着眼睛,看起来睡了有一阵子了,他的身上盖着白狐狸毛,毛茸茸的似乎手感极好。   他站在对方的跟前,居高临下盯着眼前人,往日人前的温文尔雅一扫而空,黑白分明的眼中透出冷冽的气息。   “什么事啊,连午睡时间都不得安生。”好一阵子后,骆云澈懒洋洋开口道,他的眼睛还没睁开,似乎还睡意未清。   “你知道是什么事,”骆云轩厌烦的盯着眼前和他一模一样的脸,“装什么傻,做了不认,还算个男人?”   “你倒是说说,我做了什么?”骆云澈笑了一声,睁开眼直视着火气十足的弟弟,“我做过的,你不也做过?”   “那不一样!”   “有什么不一样,”骆云澈推开他,走到窗前的一个琉璃瓮前,琉璃瓮中有一尾红色小鱼游得欢快,他饶有趣味的盯着瓮,笑说,“真小人还是伪君子,其中一方又有什么资格指责另一方?”   “我没像你这么龌龊,你居然敢给她下这种......你是不是疯了。”   “这种,是哪种呢?”在客人面前也和弟弟一样彬彬有礼的骆云澈此刻露出了诡异的笑容,“骆云轩,你不敢把名字说出来?”   “摄魂蛊,是你种的,夺魄蛊,是我下的,横竖是我们兄弟俩做的事,你怎么就全推我身上呢?”骆云澈说得轻描淡写,转过身靠着身后的窗框,“你不要告诉我,你以为那个摄魂蛊,没有种下吧。”   不等骆云轩开口,骆云澈就自顾自的贴在他的耳边低声说道:“那个摄魂蛊,按你的能力,有一千种方法可以让它消失,但却在她身体里以最隐秘的姿态存在着,为什么呢?你到底想用它来做什么?”他压低的嗓音听起来带着凉意,字字句句像毒蛇一般往骆云轩耳中钻入,“不过多得你这蛊,让我发现了这个人的体质,竟然这么适合炼蛊。”   骆云轩心中懊恼油然而生,自己千方百计唯一不想让兄长知道的秘密,居然就被他这么轻而易举的试了出来,而且听对方的意思,并不是随随便便会罢休的意思。   他别过头,语气里更是冰冷:“既然你发现了我种下的蛊,还有脸去碰她?你连规矩都不守了?”   “哈哈哈哈,终于说出来了?”骆云澈笑得肩膀一抖一抖的,“规矩?你敢走出去和那暮歌岚说,很久以前你在她身上种了蛊,就等着未来某天做些不可告人的勾当?”   “我......”这件事确实是他理亏,骆云轩虽然气愤,却没有什么话可以反驳这一条,“摄魂蛊比起夺魄蛊差太远,只要不让蛊开始运作,绝对不会有危害。”   “哦,”骆云澈挑起眉,“那你和她说啊,说‘我在你身上种了蛊’,你敢么?”   “你到底想要做什么?”骆云轩被他一再拿捏着痛处,连额上的青筋都快起来了。   “哼,”骆云澈坐在椅子上,思索了一会,“不是跟你说过吗,少谷主夫人,是个完全不懂蛊咒的谷外人。”   “做梦,”骆云轩一掌拍在桌上,“骆云澈我和你说,你要是想要试蛊的人,我大可以出谷帮你寻一个,暮歌岚即使体格再合适,你也不能把她做成蛊人。”一想到平日里虽然有些冷淡但还是会哭会笑的的暮歌岚会变成不哭不闹无知无觉的活死人,骆云轩就觉得毛骨悚然,要是有那么一天,他倒是宁愿先一刀把对方杀了痛快。   “谁说要把她做成蛊人?”听到这句话,骆云澈也皱起了眉头,抬起头像看怪物似的望向站着的弟弟,“我只是需要一个乖巧听话让我省心的妻子,谁要跟蛊人过一辈子?换成你能受得住和蛊人做那档子事?我也是个男人,想想就连硬都硬不起来。”   “那档子事”骆云轩自然清楚是什么事,听见这句话更是恼怒不已:“你从前不是很宠凌月?现在又觉得腻了?依我看,就算你把暮歌岚娶回来,也不过三年五载就倦了。”   “凌月,”骆云澈瞥了他一眼,很轻的摇头,“难担此重任,谷主夫人岂是随随便便就能做的。”   “你到底对暮歌岚做了什么。”说了半日,骆云轩才终于又想起了自己来时的目的,他往前一步,虽然心里有火还是压低了声音,“能让她自己都察觉到不对劲。”   “夺魄蛊是怎样的,你不清楚吗?”骆云澈轻描淡写道,“放心,我又不是不懂怜香惜玉的人,不过是让她做梦罢了。”   “什么梦?”   骆云轩虽然没有制造过夺魄蛊,但多少也清楚夺魄蛊的原理是通过折磨被下蛊的人的心智来操控灵魂,是种极为残忍的蛊术,如今见骆云澈说得轻松,不由心中疑惑。   “春宵一刻值千金,你懂吧,”骆云澈随意拨了一把头发,重新坐在摇椅上,有一下没一下的摇着,“有没有想过,这个看起来对男人没什么兴趣的女子,在床上会是怎样的?”   骆云轩是个正常的男人,正常的男人自然能立马想象出骆云澈说的画面,他的脸色一暗,喉结上下动了动:“她有喜欢的人,你做的都是无用功。”   “我不管她喜欢人还是喜欢狗,”骆云澈微微一笑,看着震惊的弟弟,“最后爱上的是我就行。”   “这怎么可能做得到,”寥寥几句,骆云轩已经明白兄长用了什么办法以及暮歌岚刚才一系列反常的举动也就有了合理的解释,“她连我都不曾有感觉,与你相识不过短短几日......”   “哼,”骆云澈还在慢慢摇着摇椅,“也不看你哥是谁,要不要来赌?”他微微侧过头,盯着一脸难以置信的弟弟,笑了。   “她不是赌博的筹码。”骆云轩低声说道。   “现在倒是很像个正人君子,”骆云澈收回视线,仰头盯着房顶,似乎那里有什么东西吸引了他的目光,“种摄魂股的时候怎么没这样想呢?”   歌岚敲开韩青槐的房门时,看见对方有些惊讶的表情也不知道应该怎么开口好,迟疑片刻才问:“不让我进去坐坐?”   韩青槐把门打开,让了一个身位让她进去后把门合上:“怎么了?”   歌岚坐在椅子上,有些苦恼应该怎么开口。   见她不说话,韩青槐先斟了一杯茶,推过去给她,然后仔细看了看她的表情:“有事?”   “你平时睡觉会做梦吗?”想来想去,歌岚还是没有找到最好的理由,只能问些别的话。   韩青槐对于这个话题有些意外,他沉吟片刻摸了摸自己的杯子,目光在歌岚的脸上划来划去:“大家都会做梦吧,正所谓日有所思,夜有所梦......”   “不,是噩梦的话,就不是这样了吧。”歌岚急急打断他的话。   韩青槐挑了挑眉,似乎被她的反应惊到了,但很快就笑了:“那可能是你一直担心什么事,在梦里就出现了吧,还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的范畴啊。”   “你会梦见......算了。”歌岚一皱眉,把将要说出的话吞回肚子里。   “看起来是很困扰的梦,”韩青槐一脸了然于心的表情,“嗯,也不是什么大问题,你就是来找我开两剂安神汤?”   “嗯。”   韩青槐的表情有些得意又有些欲言又止,最后只是笑着摇了摇头,很快的写了一张方子,看着纸上还未干的墨迹,他声音不大的说道:“我觉得你有些变了。”   “什么变了?”歌岚看着他微微低头的侧脸,韩青槐的眉眼间依稀还有少年的影子,特别是他笑起来的时候,此刻有些认真的神情让她心里有种说不清楚的感觉。   “你从前,连伤得很重的时候都不会告诉我们你去做什么了,现在做噩梦也会来找我,就是觉得有些吃惊吧,”韩青槐斟酌了一下用词,笑着说道,“我可以理解为你已经把我们当作同伴了吗?”   他的话让歌岚一愣,在那以前,她没有想到这个问题,只是醒来了觉得韩青槐应该能解决这个问题,就来找他了,根本没有考虑过是不是该把这种事情告诉他。   “你是大夫,我来找你开药,没什么不对,”她垂下眼眸淡淡说道,言语中没有透露自己的情绪,“我不觉得和从前比有什么变化。”   韩青槐的眼神在她身上飘了飘又移开,终究还是没有什么特别的话:“我给你抓药去。” ☆、横祸   世间大概有无缘无故的爱,却没有无缘无故的恨,暮歌岚让昏死过去的巫子墨靠在自己怀里,扭头看身后向自己奔来的众人,前面的是振翅而飞的赤月,她不着痕迹的松了口气,脑袋昏昏沉沉,似乎随时都要睡过去。   “哪里伤到了!”跑在最前面的韩青槐一来到她身边马上拉过她的手把脉,隔着距离几乎都能听见他砰砰作响的心跳声。   歌岚把手抽回,吃力托起身前人的肩膀:“是他,虽然已点穴止住毒液扩散,但是我不知道到底有没有效果。”   “这是怎么回事?”陆云凡在一旁急得走来走去却束手无策,他看着地上双眼紧闭,似乎有气入没气出的巫子墨,以及托着他的,看起来脸色也好不到哪里去的暮歌岚,追问一迭声的脱口而出。   “是少谷主的人做的好事。”发生了这种事,巫子墨还生死未卜,歌岚自然不可能会留什么情面,她动了动,抓住巫子墨的一只手,感受到对方的体温似乎在一点点散去,心里更是又惊又怕。   这件突如其来的事打乱了众人的节奏,原本有下人向骆云澈回报,这两日谷中的蛊蛇的活动甚是不安稳,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骆云澈打算去看一看,骆云轩觉得虽然回家的这些天来看,他的蛊毒之术已经修炼得出神入化,大有追赶在外云游的父母之势,但谷中蛊蛇异动恐怕不是什么小事,要是让他一个人去,说不定会遇上什么危险。   平日里两人虽然有些水火不容,但面对这种情况,他是不会让兄长一个人冒险的。听了他的话,骆云澈只埋头收拾要用的东西,说了句“你想来便来”,连身形都不带停顿。   韩青槐听说他们要到谷中深处的蛊蛇窝,自然来了兴致,悄悄问骆云轩可不可以带自己去,想来也知道,越是毒恶的生物附近,定然有解毒良药,蛊蛇窝附近的草药必然是无比珍贵的,虽说那地方险恶无比,但是算不上是谷内禁地,骆云轩询问骆云澈的意思,后者表示只要不给我惹麻烦,你带什么阿猫阿狗去都无所谓。   歌岚听了这个消息立马一口回绝了,她对于这种冷冰冰滑腻腻的动物有种莫名的厌恶和恐惧,要她去钻蛇窝还不如去接几个最高等级的暗杀单子。巫子墨听说她不去,也表示自己要留下来。   骆家兄弟和韩青槐以及陆云凡前脚刚走,暮歌岚就被人堵在路上。   她隐约记得眼前这个人是骆云澈身边那个叫凌月的女孩子,那天身穿桃色衣服的少女这日换了一身鹅黄色,依然娇俏可人,脸上的表情却明明白白写着接下来不会发生什么好事。   有杀气,歌岚微微垂眸,在这谷中,她只是个外人,对于蛊毒之事一窍不通,兵刃交加从来不会使她害怕,但那种虚无缥缈的巫蛊之术还是会令她有所忌惮。   本着息事宁人的态度,她撇过头往旁边走,明显的避让动作却并不能使对方就此罢休,反而更为嚣张的往她身前一迈,直直的挡在她的面前。暮歌岚抬起头,眼前的少女眼眸中毫不掩饰敌意,一言不发的把她的去路挡得死死的。   “走开。”歌岚冷冷说道。   少女唇边扯起一丝僵硬的笑:“今日你想从这里过去,可要先问我同不同意。”   暮歌岚本来就不是什么温柔似水的好脾气姑娘,听见对方蓄意挑衅的话,眼神一冷:“那也要看你有没有这个本事。”   身后的巫子墨却伸手拉住她,歌岚侧头有些不解,就这么一迟疑,身前的杀气骤增,她只来得及反手把巫子墨一把拉开,身前的衣服被划破了一个口子,像是咧着的嘴在嘲笑什么。   如果说刚刚的阻拦只是挑衅,那么现在的举动已经让歌岚再也不可能心平气和的和眼前的人好好谈谈,松开巫子墨后,她再次面向凌月。   凌月到底为了什么要来攻击她和巫子墨,她一点了解的兴趣都没有,要是今天还不好好“教训”一下这家伙,怎么对得起她手里的剑和在“黑棺”待过的日子?   她也不多问,只把还想说什么的巫子墨推到一旁,手上出招又快又狠,把凌月逼得节节后退。虽然招数不致命,对方却明显没有什么还手的能力。歌岚心里疑惑,就凭她这种功夫,也有胆量来挑衅自己?这么想着,手上的动作不由变得谨慎起来。   所以当巫子墨的那句”小心“刚喊出,她根本不需要再作任何思考,背着手把背后直奔而来的东西挡住,触感却不是硬邦邦的,反而有种柔软的感觉。   歌岚心觉不妙,也不敢多留,往旁跳开一段距离才回过头,只见一条色彩斑斓的长蛇在地上慢慢直起身子,恶毒的吐着信子。   又是蛇,暮歌岚厌恶的扫了一眼就不愿再去看地上蠕动的东西,她往来物的方向看去,只见一个身材高大的年轻男子不知什么时候出现在凌月附近,手上还缠着几条和地上一模一样的蛇。   来者不善这种词已经不足以描述眼前的景象了,歌岚忍着身上一阵一阵泛起的鸡皮疙瘩,一剑插死了地上蜿蜒而来的长蛇,但当她把剑抽出的时候,不由皱起了眉头。   地上不是正常鲜红色的血,而是接近黑色的液体,缓缓从蛇身中流出,诡异又恐怖。歌岚把剑上的血往无人的地方甩净,重新开始审视已经站在一起的两个人。   “我的蛇儿真是可怜,就这么被你杀死了。”凌月嘟起嘴,语气里却没有一丝心痛的意思。   “怎么,就凭这几条蛇还想让我死?”歌岚盯着二人手上不停扭动的蛇,不屑一顾。   凌月冷笑几声,嘴里吹起口哨,缠在她手臂上的蛇支起身子,慢悠悠的扭了扭脑袋,对着歌岚的方向吐着信子,好像是为了确认目标,它们的身影静止下来。   不过是瞬间的停顿,那两条蛇已如闪电般窜向她。歌岚不敢大意,迅速往侧面一躲,挥动腕上的利剑,迎蛇头而去,黑橘色的蛇躲避不及,大张着嘴巴的脑袋被一剑砍落,剩下半截身子不听在地上抽动,看起来可怖又恶心。   旁边的巫子墨不知用了什么办法,竟把扑向他的那条蛇稳稳捏在手上,只见他双手同时用力,传来了咔嚓咔嚓的声音,本来还拼命挣扎的蛇慢慢软了下去,被他用古怪的姿态绑了个死结,抛回到年轻男子的身边。   “这些......”歌岚砍掉来到身边的蛇的脑袋后稍稍放松,扭头见他也顺利解决了恶物,正欲说些什么,却发现巫子墨与她视线相接的那一刻脸色大变,她甚至还没来得及作出任何反应,手臂上一紧,人已经不由自主往前倒去。   直到她撑起身体回过头,才发现到底是什么原因让巫子墨做出如此反常的事。   巫子墨极快的把断掉的蛇头从手臂上扯下,另一只手把匕首顺手把它钉在地上,这两个动作像是耗费了他许多力气,身体摇晃了两下,还是站住了。   “你没事吧......”歌岚心头一惊,连忙伸手去扶对方,巫子墨无声的摆摆手示意不用管他,还不等她再问什么,不远处的凌月快活的笑了起来。   “被我的蛇咬了,还想活下来?”她捂着嘴嗤嗤的笑着,颇为愉悦,“可惜了这么一个好皮囊,不过小哥啊,你放心,等你死了以后,我会想办法把你炼成一个厉害的蛊人。”她说着话,原地转了个圈。   歌岚扭头细看,身旁一直没有说话的巫子墨脸上不知道什么时候浮现出淡淡的黑气。虽然不知道凌月身边蛇的底细,但明显是剧毒无比。   “你到底想要什么?”歌岚捏了捏手里的剑,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些许。   “想要你死,”听见她的问话,凌月敛了笑,目光紧紧锁定在她的脸上,声音中带的恨意毫不掩饰,“这个小哥要救你,自然也是要死的。”   “想要我死,”歌岚重复了一遍她的话,脸上的表情变得有些微妙,她侧头看了一眼巫子墨,“巴不得我死的人有很多,也不差你一个,但是你要伤他,我可就不会放过你了。”   “放不放过我又怎么样?”凌月悠悠说道,少谷主他们根本没可能这么快赶回来,他身上的这个毒,旁人是解不了的......你在做什么?”   话语间,只见巫子墨已经摸出骆云澈给他们发的锦囊,把它撕开后倒出了两颗黑色药丸,他看了看,仰头就吞进肚中。   !   歌岚还来不及阻止,他已经咽了下去,脸上的表情没有任何变化,只是低声说道:“没事。”   “疯了,真是疯了,”那头凌月的震惊也是不亚于歌岚,她难以置信的摇着头,“少谷主给的锦囊你知道是用来做什么的么,里面的东西也能乱吃?”   虽然凌月不是什么好人,但她现在说的话也正是歌岚想要对巫子墨说的,她扶着对方的身体,却不知道自己能做什么。巫子墨对她摆摆手,正想说什么,身体却猛然一颤,一口黑血从嘴里喷出。   “巫子墨!”她快急疯了,只见对方咳嗽了几声,又吐了口血,便软软的倒在地上喘着气,自己却只能像个傻子一样抱着他大喊大叫,看他的呼吸慢慢变得轻薄。   这是种无比痛苦而且似曾相识的感觉,熟悉得让她后背发凉头皮发麻,到了无法忍受的地步,她松开巫子墨,重新握紧手里的剑。   “你们会后悔刚刚做过的事的。”她听见自己的声音平静而冰冷,像是在宣告着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  新春快乐! 很抱歉因为之前发生了一些事 我断更了这么久... 也没有和大家说 在这里给大家说声抱歉。 然后本文从今天起重新开始更新 总之我会重新勤快起来的~ 么么哒还在等我的小天使们 ☆、救命药   “先把他带回去,”韩青槐对众人说,“在这不好医治。”   骆云轩唤了人,把已经失去意识的巫子墨抬走,韩青槐回头看了看还留在原地的暮歌岚没说什么,只拉了还想一探究竟的陆云凡跟着巫子墨而去。留下歌岚和骆家兄弟在原地。   “这是怎么回事?”骆云轩拧紧了眉,盯着歌岚问道,“怎么我们前脚刚走,就发生了这种事,你伤着哪里了吗?”   她避开对方伸过来的手,侧身昂昂头,没有好气:“那要问你哥,凌月和这个人到底因为什么恨不得要杀我。”她指的是不远的地上倒着的男子,似乎已经断了气,触目惊心的是大腿,被人以利剑用力刺穿钉在了地上。   “凌月呢?”骆云澈低头看了一眼那男子,又四处张望,没有看见罪魁祸首,他走近男子身旁蹲下身,脸色一沉,“他还没死,倒是可以问问。”   和凌月一同攻击他们的那个年轻男子被骆云澈弄醒后看见他明显是吃了一惊,挣扎着想要起来,腿上的剧痛却让他不得不放弃了挣扎。   歌岚走到他旁边,把剑从他腿上毫不留情的拔起,惹来一阵惨叫,她瞥了一眼,说:“刚刚不还很神气吗,现在怎么不继续了?”   “我不知道一个花匠和我的人有什么可以交流的,”骆云澈的手按在他大腿上的伤口上,“不如你来说说?或许我可以考虑......”他把手指掐入伤口中,“让你死得痛快些许。”   暮歌岚自以为在“黑棺”里看见过的血腥事物够多了,但当她目睹骆云澈审问年轻男子的过程,才知利刃带来的恐惧与蛊毒之术相比不过尔尔。耳边传来的嘶喊声和眼前看见的画面让她有种想吐的冲动。   “别看,”骆云轩挡在她身前,“先回去吧。”   她无声的摇摇头,骆云轩脸上带着温和的关心,她微微侧头,看蹲在地上的骆云澈,这俩兄弟明明有着同样的五官,为什么性子竟这样天差地别。   “你这手......是怎么了?”骆云轩见她不语,转为上下打量人,目光落在她半握拳的手上,不由分说就拉过去。   “大概是刚刚沾了他的血,”歌岚摊开手,白皙的掌中血迹分明,已经慢慢凝固,“他会死吗?”   她已经很久没有问过别人这种问题,进了“黑棺”后,她自以为对于生死这种事情已经看得很淡,身边的人面临死亡犹如吃饭一般寻常,没想到此时此刻,她竟然也脱口而出这种问题。   “韩青槐不会让他死的。”看出了她的担心,骆云轩轻声安慰。   “我不知道凌月的蛇是什么种类,但是一定是毒蛇。”歌岚皱着眉,只觉心乱如麻,对方什么安慰的话语都进不得她的耳中,“我要回去看看他。”   要不是韩青槐还在忙活,歌岚可能真的会以为躺在床上的巫子墨已经死掉了,他闭着双眼一动不动,脸上明显带着一层中了毒的灰暗,只有仔细观察才能看出那几不可察的呼吸。   几个时辰前还在跟自己说话的人现在却在死亡的边缘,即使经历过很多次,歌岚还是有些难以自控,她慢慢走到床边,垂着头看床上的人,要是没有刚刚那一推,躺在床上的就应该是她了。   又欠了他一次。   “这蛇毒果然厉害,”韩青槐擦掉额上冒出的汗,直起腰来,“但还好他体内还有另一种剧毒,二毒不相容,彼此拉扯,还没来得及管宿主,否则只有其中一种的话,他就算身体再好也扛不过一炷香的时间。”   “他吃了骆云澈给的锦囊里的药丸。”这种歪打误撞的做法居然救了巫子墨的性命,歌岚也说不上这个人到底是倒霉还是幸运。   “这人胆子大,”身后远远传来骆云澈的声音,也不知道他把那个年轻男子怎么样了,只见他走近众人,端详了一会巫子墨的脸色,又伸手去扒开对方的眼皮瞅了瞅,“现在一时半刻是死不了,但我的药丸毒性不是那种歪门邪道的蛊蛇能比的,若想救他,光喝药和针扎根本不行。”   忽略掉他声音中的若无其事,歌岚往他身旁走了几步:“你有什么法子。”   “很简单,就如韩青槐之前说的,以毒攻毒,让他服下我调制的□□,和他体内的毒素相中和,便可了事,只是这□□......”   骆云澈拉长了语调,似乎有所顾忌。   “你即管说。”歌岚双目紧盯骆云澈,生怕漏过什么重要的信息。   骆云澈清了清嗓子:“谷中有种绿色的蛇,它的胆正是我这味□□的关键,有了它才能制成。这种蛇也不少见,但是它生性胆小多疑,对男子的气息特别敏感,还不等我靠近就会溜掉。”   歌岚侧过头停了半晌,眼神突然变得犀利:“那就是要女子去?”   “要穿过蛇沼,才能找到这种蛇的窝,”他停了一下,谷中的侍女按族规是不能进入的......”   话说到这里又停住了,歌岚感到众人的目光都聚集到自己身上,她想也不想就回答道:“我去。”   骆云澈的脸上闪过一丝难以言喻的神色:“其实也不必你去,那种地方凶险难测,你若孤身前去遇到了什么危险,我也不好向人交代......”他瞟了一眼站在对面的骆云轩,对方皱着眉头瞪了他一眼,却也没说什么。   “这件事本来就是因我而起,”歌岚根本没注意他的表情,目光落在昏迷不醒的巫子墨脸上,“我欠他一条命,自然要还。”   豪气冲天的话,谁都能说出口,暮歌岚低头看了一眼靴子表面那层绿不绿黑不黑,黏糊糊的沼泥,还有时不时在脚边慢悠悠爬过的沼蛇,忍了忍还是把骂人的话收回嘴里,腰间挂着的小瓷罐似乎在提醒她要走快点。   “我当然知道耽搁不得,”态度恶劣的自言自语了一句,她咬咬牙又开始往前走,“我这么一个赏金阁里的顶尖杀手居然要在山里和烂泥臭蛇搅作一团,是做了什么事。”   有些自暴自弃的说完,她加快了步子,脚下的烂泥发出粘稠的声音,鼻间渐渐传来草的清香,看来骆云澈说的那个地方快到了。   双腿踏上结实的平地后,暮歌岚环顾四周,除了看着没有攻击力的黑色沼蛇以外,并没有其它颜色的生物。但骆云澈说了是这个地方,她也很肯定自己绝对没有走错,那种绿色的小蛇在哪呢?   她又再往前走了几步,小心翼翼从腰上解下小瓷罐,找了块看起来比较干燥的平地放下,三两下就把右手的袖子卷起,眉头都没有皱一下就在手臂上开了道口子。   歌岚撇撇嘴,把伤口向下,任血慢慢往下滴。血落入瓷罐中慢慢飘起一缕烟带着似有若无的香味,这种不寻常的景象让她惊讶的低下头,视线顺着血珠落入罐中,无奈整个罐子都是黑色,她实在看不清里面的东西发生了什么变化。   “杀一只鸡不就好了?”临行前,她望着骆云澈递过来的小刀皱起了眉头。   “要新鲜的人血,而你去到那儿最快也要半个时辰,不想没有效吧?”   就这么一晃神的功夫,本来寂静的四周忽然传出沙沙的声响,歌岚警惕的望向四周,绿色的草丛里淌出几道细细的绿流,定睛细看才发现是几条绿色的小蛇,吐着赤色的舌头往她身前的瓷罐蜿蜒而去。   歌岚虽然对这些生物有种天生的惧意,但为了不惊动这些骆云澈口中难以一见又胆小的小蛇,只能默默站在原地,一手已经按上了腰间的剑,只待有什么风吹草动先下手为强。   不料青蛇对她根本视若无睹,只争先恐后来到瓷罐旁边,纷纷用身体碰罐身,天性多疑的它们虽然渴望罐中之物,却还不确定这个陌生的东西会不会对它们造成威胁。直到其中一条青蛇再也耐不住往上爬,整个身子进了罐子后,其它几条蛇才争先恐后的滑入其中。   等最后一条蛇的身影也消失在罐中,歌岚马上按照骆云澈教的法子,用他给的塞子牢牢堵住了罐口。拎起来晃了晃,罐子重了不少。她微微舒了口气,这就算完成一件事,脑子里闪过巫子墨没有血色的脸,刚放下的心又重新提了起来。   “坚持一下啊,我马上回来了。”一切停当,她转过身往来时的路走去。   骆云澈接过她递过去的小瓷罐没有说什么便一头扎进他那装满了各种瓶瓶罐罐的蛊房内。歌岚看着为自己包扎的韩青槐一张一合的嘴,却没有在意他在说什么。   “嘶......”手臂上突如其来的刺痛让她回过神来,歌岚微微皱起眉头,看见韩青槐用力掐了一把她的伤口,“你做什么?”   “他不会死的,现在你应该对自己多上点心才是,”韩青槐继续手上的动作,“我最烦看到你刚刚那种表情。”   意识到对方说的是自己的发呆,歌岚轻哼一声却没有反驳。 ☆、煎熬   “好了,去洗漱一下就歇息吧,这么奔波肯定是累坏了,你的堂兄有我们几个看着,不会有什么问题的。”   韩青槐说的话其实没有什么问题,暮歌岚确实感觉身上有些乏力,但是躺在床上翻来覆去了半天,心里还是如同揣了七八只兔子不得安宁。她有些烦躁的蹬开被子,环视了一眼四周,飞白和赤月都不在,大概都在巫子墨身边吧。   轻轻推开紧关着的门,房间里很是安静,歌岚走进去再重新关上后看见趴在床边的飞白警惕的抬起头,发现是她后马上站起来轻声咕哝,似乎有什么想说。   歌岚摸摸它的头,坐到床边,巫子墨仍是无知无觉的躺在床上,苍白的脸上若隐若现几缕黑气,这种不祥的征兆让暮歌岚眉头慢慢紧起来。骆云澈不是说他不会有什么事么,怎么现在看起来还是这般没有好转的意思。   她掖了掖被角,倚在床边盯着巫子墨出神,直到肩膀被人轻轻碰了碰才反应过来:“药做好了?”   骆云澈放下手里的托盘,一边调药一边语状无意说道:“我听阿轩说你去休息了,这么快又来了?”   “我睡不着。”歌岚看了看他手边的动作又把视线重新放在巫子墨身上。   “你守着他,也不能让他早些醒来,”骆云轩等人也依次进来,“要是你的身体也弄坏了怎么办。”   暮歌岚揉了揉额头:“不会有问题的。”她拦下众人的动作,示意自己来喂药。   “这药喝下去之后要多久他才会醒啊?”陆云凡在一旁踱来踱去,问的问题正是她想要知道的。   “快则三两日,慢......”骆云澈顿了一下,很快又笑道,“别担心,他应该很快就能醒的。”   喝过药后的巫子墨脸上的黑气似乎散去不少,这让暮歌岚微微松了一口气,她把碗放到一旁,看见众人也围了一圈,看起来没有要走的意思,不由奇道:“你们......还有别的事吗?”   “没有,”骆云轩的脸上掠过一丝不明显的不快,“你先去歇会吧,换个人守着他也是一样。”   “没事,”暮歌岚在这方面也是倔得不行,“我守着,要是他醒了看见的是我,会安心一点的。”   她不知道之前自己昏迷的时候,巫子墨也说过类似的话。说者无心,听者有意,一门心思放在巫子墨身上的她自然没有注意到身旁几个人的表情各异。   众人陆续离开,暮歌岚猛然想起一件事,急急回过头:“少谷主。”   “嗯?还有什么事吗?”骆云澈闻声停下脚步,回过头,他身边的骆云轩也不再往前走,静静听二人对话。   “发生了这种事,虽然那是您的人,但是我希望您可以公正的处理这件事,倘若说......”歌岚咬咬下唇,思考怎么说可以委婉一点。   也许是“黑棺”带出来的习惯,一向以来她对于那种得罪了自己的人从不手软,但是如今人在屋檐下,身处这种处处都可能隐藏着她不甚了解的蛊术的地方,巫子墨又卧病在床,不管说什么做什么都要小心些。   “我知道你要说什么,这种事你就不用多想了,即使你说不计较,我也不过听从你的话,”骆云澈挑挑眉,“我希望你还是像喊我弟弟一般喊我,不必如此拘谨。”   “你真的不会手软?”骆云轩语气沉沉,和出现在众人面前的样子迥然不同,“凌月,我亲爱的哥哥的心尖尖,最可能成为未来谷主夫人的人,你会舍得处罚她?”   骆云轩冷笑着走在兄长身边,往日在朋友面前的温暖和煦此刻荡然无存,骆云澈却见怪不怪,也是冷冷笑了一声,并不接他的话:“你敢不敢让暮歌岚看看你现在的样子?什么翩翩贵公子,你看看你现在的样子,和重翠简直不相上下,连我这个公认声名狼藉的哥哥都要退避三舍。”   “重翠?居然还在啊,”骆云轩对于兄长提到的名字略有惊讶的问了一句,话锋一转,又变得不甚在意,“你觉得我会让她看见我这个样子么?”   “所以这谷中最可怕的人哪里是我,”骆云澈笑着摇摇头,“人说少谷主喜怒不定,却不知道少谷主的胞弟才是杀人不眨眼的那个人。”   “哼,那也要看是对谁,有些人可不值得我好言相对,比如说你这心肝宝贝儿,”骆云轩挖苦道,“刚刚应歌岚的话应得这么快,现在是不是很苦恼?我可不帮你求情。”   两人针锋相对,前路越走越荒凉,骆云轩往周围望了一圈,难以置信的看着骆云澈:“不会吧,你让重翠待在这种地方?”   骆云澈不答,只是抽了骨笛缓缓开始吹奏。   “开始你的表演。”骆云轩看他的动作也不好再说什么,只一摊手,跟在他身旁慢慢踱步。   就在骆云澈刚吹响笛子没多久,远处隐隐传来了些声响,距离虽远,但看起来动静就不小。   “什......”随着那种令人不安的、毫无顾忌的声音越来越响,骆云轩的表情愈发惊讶,当他看清自己身前的事物时,半晌无话,只是目瞪口呆站在原地。   “惊讶吗?”骆云澈放下笛子,侧头看向弟弟。   “哼,有点意思。”   回过神的骆云轩往前走了两步,盯着眼前躯干有成年男子腰身粗的大蛇,后者全身上下一片漆黑,吐着亮黑的信子,只有一双眼睛泛着显眼的翠绿色。   大蛇轻轻摇摆着身子往前凑近了几步,突然对着骆云轩杀气腾腾的张开嘴巴,似乎随时准备着要攻击他。   “真是反了你。”骆云轩微微皱着眉头,却没有丝毫惊慌,只往后退了两步,取了自己的骨笛放到唇边。他瞟了一眼站在旁边的骆云澈,对方坐在一块石头上,若无其事地看大蛇来势汹汹的姿态。   对于兄长这种明显故意的举动,骆云轩此时也没空说他些什么,只是吹着骨笛躲避大黑蛇的攻击。   黑蛇长尾一甩,就带起一片尘土,他躲开致命的攻击,笛声变得尖利,像是一把剑刺耳。黑蛇停下攻击,像是人一般俯下身子,静静不再动。   “真是能耐了,连我都敢攻击,”骆云轩瞥了一眼,望向袖手旁观的兄长,“你信不信要是我心情再差些许,今日它就交代在这了。”   “你要是这么做,倒不像我弟弟了。杀了它,你要自己去找凌月么?”骆云澈走到大蛇身旁摸了摸它的身体,看后者似乎没什么大问题,又直起身来。   “原来你也不知道你的心肝宝贝儿去了哪儿啊?”骆云轩一提起凌月就忍不住要嘲讽一下他。   “难道找个逃犯还要我亲自出动么?”说话之间,黑蛇摇摇脑袋动作很轻的离开了,比起来时的气势汹汹,现在离开得宛如幽灵般无声无息。   “你忍心杀她?”骆云轩望着黑色的身影渐渐消失,还是忍不住发问。   “如果你是我,你的人毫无理由袭击了客人,你会包庇她么?”骆云澈并不直接回答,只是摸着手中的骨笛反问。   “只怕你对着她那张楚楚可怜的脸会下不了手。”   “这种事何必亲自动手,谁找到,谁解决,很简单的问题。”   听兄长的回答,骆云轩啧啧两声:“真不愧是喜怒无常又残忍的少谷主。”话虽如此,却听不出半点责备的意思。   “假正经又虚伪弟弟有什么资格来责备总要为他的破事收拾烂摊子的好哥哥?”   “这回可不是因为我捅出的篓子,而且我警告过你,别对我的朋友下手。”   “这么说你觉得凌月的所作所为是我指使?我没有这么蠢的弟弟。”   “我可没这么说。”   还未等到巫子墨醒来,暮歌岚又再次和骆家兄弟见面了。   “凌月找到了,你想要亲自解决还是?”骆云轩走到巫子墨床前,看了一眼一动不动的巫子墨,才轻声问。   交叉着双手靠在床边的暮歌岚听到“凌月”二字不由皱起眉头:“她不是你哥的宠妾么?”   “这重要吗?”从门口走进的骆云澈接过话,“我既然答应了你,那必然会做到,何况是凌月出格在先,我以谷中的规矩惩处她,也不算什么过分的事。”   “既然这样那就按少谷主意思处理吧,”暮歌岚好像有些心不在焉,“我想问......他还要多久才能醒来?”   凌月怎么死于她而言现在都不是很重要的事,就在刚才她小憩的时候做了个梦,梦见自己站在一座坟前,墓碑上明晃晃刻着巫子墨的名字,只是这么一个简简单单的场景已经让她从梦中惊醒,醒来之后忍不住去摸巫子墨的脉搏,直到感受到跳动才微微放下心来。   她不希望巫子墨就这样死掉,不管是因为他总挂在嘴边的自己欠他一条命,还是他身上的谜团,都让她希望这家伙可以活下去,又或者是她已经见过身边太多人的死去,不想再面临一次又一次的死别而已。   “他要是体格好,兴许明日就能醒了,”骆云澈摸了摸下巴,“你不必担心,他是不会死的。”   被人看穿想法让暮歌岚的眉头锁得更紧了,有这么明显吗自己的担心,她轻咳两声想要掩饰这种不快,没想到喉咙一干,居然真的就被呛到了。   骆云轩把一杯水递到她跟前,用一种肯定的语气说道:“你需要休息。”   “既然说他明天就能醒,那我再等等也没事。”就算现在让她回房里休息,暮歌岚怕是也睡不着,她心里有种焦虑,只盼着巫子墨快点醒来,他躺在那里的每一刻都让她觉得是自己的错,那种煎熬的感觉让她难以忍受。   “既然这样,我们先去处理些事了。”骆云澈倒没有弟弟这么执着,他扫了一眼巫子墨,扳过骆云轩的肩膀就往门外走去。 作者有话要说:  锵锵锵~ 我又来更新了~ 然后,本文快要接近尾声了~ ☆、风波未平   骆家兄弟怎么处置凌月,暮歌岚已经不甚关心,此时的她脑子里只想着巫子墨什么时候能醒来。   飞白伏在一旁,很安静的看着她,尾巴在身后一摆一摆。赤月鸟站在它身上,时不时低下头去梳理自己胸前的毛。   巫子墨醒来的样子似乎只是睡了一觉,他慢慢睁开眼睛,看见床边半闭着眼睛的暮歌岚,问:“我睡了很久吗?”   “还好,”听见了声音的暮歌岚连忙靠近他,“你现在感觉怎么样了,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巫子墨躺在床上,深呼吸了几下,才声音哑哑的说:“口渴。”   陆云凡和韩青槐走进房里的时候看到的刚好是这么一幕画面,暮歌岚端着杯子,小心翼翼放到已经醒了的巫子墨嘴边,后者靠在暮歌岚怀里,听见动静下意识望向门外,看见是他们二人的时候只是淡淡看着。   陆云凡心里有种莫名的别扭感,盯着巫子墨的姿势老半天都没有诺开视线,他的眼神表现得大概太明显了,连身旁的韩青槐都感受到,轻轻碰了碰他的手肘,他才回过神来。   他和韩青槐视线对上后,知道对方心里的感觉大概也是和自己一样,但是韩青槐看起来并不打算做什么。   “醒了吗,有没有哪儿感觉异样?”韩青槐走到床前,动作不大的检查着巫子墨,习惯性问了一句。   “刚刚觉得不舒服,现在好了。”巫子墨淡淡说道。   不是很懂这人,韩青槐心想,但什么多余的话都没说,只是点点头:“你多休息。”   “等到他好了,我想要走。”   坐在亭子里,暮歌岚没有犹豫就说出口。   陆云凡和韩青槐二人都没有反对的意思,进谷后发生了一系列的事,让他们二人也觉得早些离开比较好,毕竟他们一行人只是来作客,从开始就没有打算常住。   “等你的堂兄身体再好些吧,现在的他不适合长途跋涉,也快过年了,等过完年后我们一起走吧。”韩青槐提议道。   暮歌岚没有说话,她的表情看不出来时赞同还是反对,只是摸着手上的链子似乎在思考什么。   等到她离开后,陆云凡有些郁闷的问韩青槐:“刚刚进房子里的时候,你有没有觉得她的堂兄眼神有点怪怪的?”   韩青槐只是带着含义不明的笑望了他一眼摇摇头,好久之后才很是遗憾说:“云凡,以前我都没发现你有这么大的毛病。”   “什么毛病?”   “后知后觉,反应迟钝,不解风情,总的来说就是一个字,蠢。”说完之后起身就走。   陆云凡一头雾水,跟在他后面嘟嘟囔囔:“这我就不服气了,你和云轩凭什么都这样说我。”   “他也这么说了?”韩青槐顿了顿,忽然就嗤嗤发笑,“一个人说你蠢还可能是那个人的偏见,两个人都这么觉得,你还是好好反省一下自己吧。”   “你们别一个个都只说结论不讲原因,”不明就里的陆云凡越听越糊涂,不由有些心烦,“我是做了什么事让你觉得我蠢?”   “你还不懂?”韩青槐声调突然变得冷冰冰,他转过身来,“陆云凡,你很讨厌暮歌岚吗?”   已经很长时间,他没有听过韩青槐喊他全名和暮歌岚的全名,又见他表情严肃,一时语塞,但是对于这个问题,他还是很快反应过来:“怎么可能,她救过我们这么多次,是我们重要的伙伴啊,你怎么会这样想?”   “哼,重要的伙伴,”韩青槐冷冷扯了扯嘴角却没有要笑的意思,“陆云凡,别再说些自欺欺人又冠冕堂皇的话了,你摸摸你的良心,你现在对她的感觉和刚认识她的时候一样?在你心里她和我们一样?”   韩青槐已经很久没有用这种说话语气和他讲话了,陆云凡几乎就忘了眼前这个好朋友本身是个脾气古怪又没有什么人情味的‘不死不救’医仙。   “难道你觉得她不是重要的伙伴?”   “你既然不讨厌她,那我再问你,你喜欢她吗?”韩青槐逼近一步,字字清晰。   “我......”陆云凡被他一问,竟猛然梗住。   “到现在这时候你还不敢承认你自己对她有超过普通同伴的关心,那只能说你是蠢,或者只是懦弱而已。”韩青槐拂了一下袖子,像是上面沾了什么脏东西。   陆云凡低下头,不知道在想什么。   “你也不用和我说你是不是喜欢她,我只不过是想要说,你踟蹰不前的话,会有别人带走她。”说完转身就走,也不管身后的陆云凡什么反应。   暮歌岚在一个清晨向骆云澈请辞,后者没有多作挽留,只是笑笑表示自己招待不周,还希望有机会她还能再来谷中长住。   “接下来你要去哪里?”骆云轩问。   “陪他去处理一些事情。”暮歌岚说的‘他’就是身边站着的巫子墨。   “我也陪你一起去。”骆云轩目不转睛的盯着她。   暮歌岚有些惊讶的停下手里摆弄缰绳的动作看向他,似乎是想要从对方脸上探寻这句话是不是在说笑。   “我认真的。”骆云轩话很简短。   “你才刚回家,怎么又马上离开。”暮歌岚把话说出来后感觉这些好像不应该由她来说,她下意识望向他身后的骆云澈,对方只是背着手一脸平静,看起来不是很关心弟弟的去向。   “不要紧,”,骆云澈拿过她手里的缰绳,“多个人多分力,要有什么事我也可以帮得上。”   “不是你,是我们。”韩青槐一把揽了他的肩膀。   骆云轩被他的话一撞,张了张嘴没说话,只是眼神有点复杂。   韩青槐假装没有看见。   “不必。”   站在一旁很久没说话的巫子墨软软的声线又插在众人中间。   暮歌岚抿抿嘴,这个人要是这样发话了,想必是没有什么回旋的余地了,她要是不在意,一向是不会太多干涉的。   “是我的家事,和外人没有关系。”软软的腔调却淡淡的语气,是他明显的拒绝。   家事,在无关紧要的人听来好像没有什么感觉,但是在某些人耳中却听出了别的意思,一时间有人的表情明显变了。   暮歌岚听到他说的话就觉得有点头疼,这个人不知道是不懂人情世故还是怎么的,总是在那种尴尬的气氛中做火上浇油的事。   但是她并不想节外生枝,既然已经瞒了他们那么久,也不差这一回,她扯了扯巫子墨的袖子:“早点出发比较好,路途遥远。”   巫子墨低头看看她,又看看她的手,点头:“走。”   “你们不用担心,”虽说巫子墨不想被其他人知道他们要去做什么,但不代表暮歌岚今天什么都不说就可以轻轻松松离开这里,“只是件小事罢了。”   “那你办完之后打算去哪儿?”骆云轩紧追不舍。   自然是继续我从前的生活,和你们江湖不见啊。但是这句话她没有说出来,只是含糊回答:“再看吧。”   “没有不舍得吗?”   沉默的赶了半日路,停下来歇息的时候巫子墨忽然问。   “没有什么舍不舍得,我之前遇到过很多人,以后也会再认识很多人,这江湖这么大,要是这里舍不得,那里放不下,那就只能停在一个地方。”   暮歌岚拿出水壶喝了几口,似乎颇有感慨。   “你就没想过停下来?”   “没有再遇到能让我有这种想法的地方,我于所有地方而言都只是一个过客而已。”   两匹马在树下吃草,时不时互相碰碰头,像是很亲昵的样子。   “这样不累吗?”   “不累,在你认识我之前我过的就是这种生活,等帮你做完这件事以后我也还是这样。”   平淡的语气没有一丝起伏。   “你这么有信心做完我要你做的事?”巫子墨趁其不备,忽然把她按在树干上,两手臂形成一个圈把她圈在其中,“说不定是送命的勾当。”   对方的下巴距离自己的额头不过几寸,她连巫子墨平缓的呼吸都听得一清二楚,想要挪开又被对方禁锢着脱不了身。经过了这段时间相处,她发现巫子墨吃软不吃硬,只要自己不是激烈反抗她,那就不会引来他的太大反应,所以只是撇过头。   “我这命你救过,再还给你又何妨。”   呵。   她听见很轻的笑声,却不是包含讽刺的意味。巫子墨居然又笑了,真是神奇。   巫子墨伸出一只手,很轻却很慢的在她头上抚着:“好好活着,不要死。”   好好活着。   这如梦魇般的话,她不是头一回听,和她说过这句话的人此时不是躺在黑漆漆冷冰冰的土里就是和她反目成仇,但是对她说过这句话的人都曾想杀她,而她也曾想杀了他们。   只是有的阴差阳错,有的没有如愿以偿。   一想起这句话,总有种难以言喻的冰冷感,明明是句充满希望的寄语,于她而言却像是个诅咒,诅咒她不应该活着。   明显看出她的不对劲,巫子墨却不问什么,只是把她的头按进自己怀里,然后以双手抱紧,低声说:“你不想说没关系,我还有很长时间可以慢慢了解你。”他没有说的是,还有你身上的秘密以及你的过去。   暮歌岚难得没有推开对方,但是也没有对他的拥抱给予回应,只是额头抵在他的胸膛上,她好像是第一次和巫子墨这么近距离接触,这个青年虽然瘦,怀里却很有安全感,那颗心跳得规律又有力。   她眨眨眼,脑子里想的是别的事,一些零碎的,藏在心底不愿意想起的东西,那个人知道了会气急败坏吗。   不知道为什么有种奇特的好奇感。   “我的弟弟出去转了一圈性子都变了?居然就这样放手了。”骆云澈躺在摇椅上一摇一摇,闭着眼睛像是很困的样子。   骆云轩坐在一旁,专心摆弄着棋盘上的棋子:“哼。”   “真的不关心了?”   “有什么好说的,”骆云轩一副漫不经心的表情瞟了兄长一眼,“明知故问,你不是知道我在她身上留下的那副蛊吗?逃到天涯海角我都能找到她。”   “啧啧,这才是我的弟弟,”骆云澈饶有趣味的笑了起来,“终于承认了?”   “你是真小人,我是伪君子,有什么不敢承认的,”骆云轩面无表情的把白字啪的一声按到棋盘上的某个空位,“不用讽刺我,那个时候你不是也没有法子留下她?”   “我和你的立场不一样,”骆云澈像是很遗憾的叹了口气:“总不能开口提亲吧。”   “想得美。”   “那你接下来要怎么做?还和你的两个朋友一块去吗?”   骆云轩停下手上的动作,白子在他手里被揉来揉去:“为什么不?你以为只有我一个人要找她?多两个人不是能更快达到目的?”   骆云澈摇摇头,无声的笑了笑,好一阵子后又开口:“你真的信那是一对堂兄妹?”   “如果我脑子被驴踢了的话应该会信。”   骆云轩伸手捏了捏眉心:“那个男的,别说得到她,就连走进她的心里都还没有做到。”   “你这么肯定。”   “她心里有别人,不是那个男人,也不是我们,可能死了也可能没死,”骆云轩像是自言自语般说,“已经变成了她的心魔,只要她的心里还有那个人存在,就不可能轻易被其他人驯服。”   骆云澈半睁开眼睛,夕阳已经落下,和他长得一模一样的弟弟有半边脸隐在昏暗之中,有种不真切的感觉。   “你比我想象中还要可怕,骆云轩,爹娘真是看走眼了。”他嘴上这么说着,嘴角却隐隐露出了读不懂的笑意。   “出来了?”太师椅上,像是黑豹般的男子沉沉问道。   “是,”穿着夜行服的青年点了点头,“接下来还跟吗?”   “跟,”男子又在把玩那柄锋利的小刀,“看看她还想耍什么把戏,跟那个男人,呵,绝对不只有他。”   “大人?”   男子仰起头,看着窗外的月亮眯了眯眼,“我说过,鬣狗是种贪婪又不知足的动物,看中的猎物,循着味道也会追过去。”   “是,”青年似乎有什么想说,犹豫了一下,“那我先出去了。”   “你有什么事瞒着我么?”男子的目光移到他的脸上。   “没有,大人。”   “哼,”男子也不准备再细问下去,看着手里的小刀,“再过一段时间,就到那个日子了,她不会不去的。”   “那我们要?”   “不用,就让不听话的小鸟儿在外面多玩一会吧。”   时间还有很多,我们来日方长,夜莺。   男子把小刀重新套入刀鞘,微微笑了。 作者有话要说:  我的第一部文到这里就完结啦~ 撒花QAQ 虽然看的人很少 但是特别感谢一直追着的小天使们 不过正如最后那句说的 来日方长 关于暮歌岚的故事还没有讲完 接下来她要和巫子墨去做什么? 她在黑棺的时候是怎么样的? 她在进入黑棺之前是过着怎样的生活? 在之后我会开个新章来写这些 现在只是《踏歌》的完结 然后作者正在开一本新电竞重生文 比《踏歌》的基调明快不少 有兴趣的小天使们可以去关注哦~ 再次感谢~比哈特么么哒~ 小说下载尽在http://www.bookben.cn - 手机访问 m.bookben.cn--- 书本网整理 作品仅供读者预览,请在下载24小时内删除,不得用作商业用途;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